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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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门之后,张中先天赋算不上最好的,但却是最刻苦的,无论是在术法还是在功夫上,都进步很快。而且他重义气,性子乐天,苦也不说苦,渐渐的,在玄门里人缘很是不错,与唐宗伯也正式结为拜把子的兄弟,称他一声师兄。

后来,唐宗伯传承了先师的衣钵,接掌玄门,门内弟子陆续有新入门的,代代传承,张中先便成为了长老。由于入门后极为刻苦,他在玄门四老中,无论术法还是功法都不是最末的,后来也收了几名弟子,名气都不错。

唐宗伯失踪的这些年,玄门对于他的生死多有讨论,也曾布阵查找他的下落。但入了奇门的人,常年帮人改运化劫,有的看命观相,泄露天机太多,命理跟常人很不一样。常人或许能推演出来,唐宗伯的下落却是一直推演不出。当然,这也跟唐宗伯到了十里村之后,在宅子里布下的隔绝气息的风水阵有关。

在唐宗伯失踪的这些年里,玄门认为他已身亡的人已经渐渐跟随余九志,连冷家都模棱两可,保持中立态度,唯有张中先态度坚决,甚至怀疑当年斗法的事,并在这些年里坚持追查。

张中先将余九志惹恼之后,他便联合玄门两名已投靠他的长老,用各种手段将张中先挤出了风水界,到了现在的住所,现在的张中先已不给人看风水,专心困养阴人,想要跟余九志决一死战。

“他们手段太卑鄙,联合曲志成和王怀,凭着他们几个在风水界的名气经常在杂志上臭我,专门拿我看的地段的风水说事,说这里不好,那里有疏漏。时间一长,再加上有媒体大肆渲染,我的客户就越来越少。除此之外,我门下的弟子有在国外混的,这两年莫名其妙死了几个,我就怀疑是他们干的,他们说我血口喷人,合起伙儿来把我挤到了深水埗来。我在这里也是换了好几次住址,最后选定了这里。我本想养几个阴人,做成符使,跟他们几个拼了这条老命也得给我师兄和几名弟子报仇,没想到……今晚竟然能得遇故人的弟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张中先越说越激动,夏芍边听他讲述这些往事,边给老人倒茶,听到此处,也不由寒了眼。

老人却是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哎呦!说起阴人,我那几个阴人还被你困在湖里呢,我得赶紧去把钉阵再布了。”

两人一聊就是大半夜,再过两三个小时,天就亮了,这事确实再不能拖了。但夏芍却站了起来,叫住了张老。

“师叔,这阵是我给您破的,还是让我给您布吧。”

“不用不用!你在屋里喝茶……哦不,你出来把你那法器取出来,之后的事就不用你了。”

“用得用得,还是您老坐屋里喝茶吧。”夏芍笑眯眯把张中先拉回来,眼眸弯弯,像只小狐狸,“这钉阵我还没布过,您就当爱护晚辈,让我练练手吧。”

张中先一愣,半天没回过神来,等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便朝夏芍瞪起了眼,“哦!你来我这里不先拜见前辈,先毁了我的阵法不说,还算计着从我这里捞一次布阵的机会?你个臭丫头!”

夏芍被骂,反而笑得欢,“反正我要来,您老不许跟我抢。不然等师父来了,我告状。”

“混账!你先跟你师父说说你把我阵法给毁了事!看他打不打你。”

夏芍笑眯眯回头,“您会错意了,我的意思是,我告的是您炼制符使的状。师父可是再三告诫我,没事不要炼这种东西的。”

张老愣了愣,夏芍已笑着出门了。

张中先将这五只阴人已困养了三个年头,事情已经做了,现在毁去也没用了。夏芍去了屋外,抬头看了看天色,凶时已过,她走去湖边将龙鳞取出,湖里仍能听到厉鬼般的嚎叫,阴风阵阵。

夏芍来到对面的养尸地,察看了气口,再次用龙鳞的煞气将气口堵住,又布了一次困井阵,将五只阴人又给从湖中吸纳了回来。

只是将那五只阴人吸过来的时候,夏芍只觉阴风呼啸,从自己身旁飘过之时,有浓郁的黑气裹着,她几乎能感觉到那阴森森的眼神,而从耳旁掠过的尖笑,令人头皮麻烦。

夏芍一眯眼,果断用自己的元气护住身体,略微一思量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按理说,这些阴人遇到龙鳞的煞气就该消散了的,但她之前把龙鳞的煞气拿来布的困阵,把阴人困在里面,并非伤害他们,但这些阴人在湖中心被龙鳞的煞气围了几个小时,竟就染上了它的凶煞之力,现在看起来,竟是已养成了!

此地地脉虽凶,又有养尸之地,但想养成这么凶的阴人,少说得十年八年,没想到龙鳞的煞力一染上,短短半夜,竟就养成了!

夏芍心中惊异,但却不敢心神太散,忙在困井阵外布下了钉阵,取了龙鳞,将多余的煞气吸收回来,不留一余,确定不会在附近为祸,这才起身站了起来,打算回屋把阴人炼成的事跟张老说一说,没想到一转身,老人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目光同样惊骇。

张中先紧紧盯着夏芍手中的龙鳞匕首,目光骇然中却透着了然。

现在,他算是知道为什么他耗费了大半元气布下的钉阵会这么容易破了,她手中那把法器实在是凶戾,其凶煞之力见所未见!这匕首用来布个困阵实在是大材小用了,要是用来布大阵,杀伤力想都不敢想!

这么凶的攻击法器,他从未见过,这小丫头从哪里弄来的?

而且,仅仅这把匕首就已经够惊人了,没想到这丫头的修为应该到了炼气化神的顶层!从心法上来说,竟已跟他有得一拼了!

掌门师兄怎么捡到的这么个宝?

夏芍看张老立在不远处目光惊异,便笑了笑,“本来还想着,今天动用龙鳞,您老家里的风水局只能撑个一年半载,外头养尸地的阴人却还得两三年,到时候得害您老人家搬家呢。没想到,阴煞之力已入阴人之体,这也算是无心插柳吧。”

“嘶!龙鳞?”张老却听出了这话里关键。

夏芍一笑,“进屋给您老看。”

进了屋之后,当张老听说夏芍手中的攻击法器,竟然就是千年前的凶刀龙鳞之时,惊骇之余,不由兴奋了。拿着龙鳞左右比划,兴奋地像个孩童,“你这女娃是个宝呀!这种好东西都能被你得到。哈哈!这是天要灭余九志啊!就凭那老不死的修为,再高也抵不上这把攻击法器。”

“他一个人是好对付,可他有整个余家呢,而且曲家和王家也帮着他。他们人多,咱们人少,还是要谨慎。”

“谁说咱们人少的!”老人一回头,瞪夏芍一眼,唬道,“咱们人不少!我门下还有十来个人,之前怕他们被迫害,我让他们都隐匿起来了。现在你在这里,你师父也要来了,我立马把他们召集回来,跟余九志开战!”

张老一脚踏在椅子上,龙鳞往桌上一插,直接穿过桌面入了地面。老人一瞪眼,意气风发,似乎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而夏芍却是没急着答应,反而思量了一阵儿,问:“我看师叔这房子只有您一人住,您的家人呢?”

这事夏芍已在莫非给的资料里得知了,张中先妻子早年就过世了,膝下两个孩子,早亡一人,还剩下个女儿,现在已经嫁去国外,张老并未带她入门,她不在玄学界里。至于张老的弟子,原先在新加坡和美国的比较多,现在也已在术数界销声匿迹三四年了。玄门四老中,只有张中先这一脉现在最凋零。

当然,这种凋零是有原因的。

不过既然话说到这里了,夏芍便索性问了起来,想听张老亲口说说近况,然后再做决定。

“他们啊……唉!我哪还敢叫他们待在国内?我门下弟子开始死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好,让他们去了国外暂避。弟子现在只剩下三人,他们自己还收的弟子,加起来一共十二个人。我让他们这几年都低调点,在家里潜心研究玄学易理,少出来活动,连业界的考核我都没让他们来。这一次,他们再不来,就要被取消资格了。”

夏芍听了点头,正边听边思量,却被张中先的一句话给吸引了,“考核?”

老人一愣,点头,“考核。风水界的从业资格考核,三年一次。起初只是玄门给弟子的考核,后来慢慢的就变成玄学界从业资格的考核了。不过仅限于香港和一些在国外的弟子,名义上是玄学易理上的交流,其实就是看看谁有多少本事,本事大的,自然生意就好些。”

夏芍听了眼神一亮,顿觉有些稀奇。因为这种考核在内地是没有的,后世的时候曾听说有风水师从业注册,但其实官方似乎并没有任何易学方面的注册师,表面上都是不承认的,因此并没有官方效力。只是没想到,玄门这边居然有内部的资格考核,这听起来倒有些意思。

风水师资格考核是由玄门长老主持,个个都是玄学易理方面的大师,而参加考试的人,无论是相术、风水术、占卜问卦,或者奇门术法方面,有多少本事,都拿出考校考校。本事足的,自然底气足,来年在杂志上可以大摇大摆发表观点文章,自然客户就多。而没什么本事的,也就没脸再出来露脸,即便是露了脸,也会立马被人给讥讽回去,只能在开小馆,赚小钱。

从一方面来说,这也保证了曝光率高的大师绝大多数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不至于误人。这倒是个好处。

夏芍眸光一转,看向张老,“今年有考核?”虽是这么问,但夏芍却是确定的,因为刚才从张老的话里已经听出这意思了。

“有!就这个月底。我老头子虽然被他们挤兑出来了,但是我想去,也用不着他们答应!小丫头,你去不去?我带你去看看也行。”

月底?

那还真是赶巧了!

夏芍垂眸,眸中露出盘算的光芒。正好她想趁机会会师门的人,一直在想怎么见合适,这倒是个好机会。

思量之下,夏芍立刻就做出了决定,“师叔,风水师考核咱们去打声招呼!到时劳烦师叔帮我蒙混过关,就说我是您收弟子,或者您的徒孙。这些人到底有多少本事,我想亲眼见见!”

张老一听,比夏芍还激动,当即便应了下来,“我收的徒弟现在就剩了三人,他们都知道。我的徒孙他们倒是不太了解,毕竟这些年都隐匿了起来,你就委屈委屈当我的徒孙吧,哈哈。我带着你去见见那群老不死的,以后报仇起来,别手软!就当给玄门清理门户!”

夏芍闻言,垂眸一笑,眼神发冷,“不手软,您放心吧。他们当初怎么把您挤兑出风水界的,我就怎么对他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最有趣了。”

她抬起眸,看向门外泛起独白的天空,缓缓勾起唇角,“香港风水界也风平浪静太久了,是该动一动了。”

第三卷 香港斗法 第十二章 敲山震虎

夏芍在见过张老的当天凌晨就离开了,约定月底再见。她按时给莫非打了电话,电话接得很快,只是里面女子的声音依旧一板一眼,“你很准时,一分钟也没有早。”

夏芍咬了咬唇,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应该是夸她吧?呵呵。其实,她从张家楼出来的时候就给徐天胤打过电话了,跟他说了与张老相认的事,并表示会在月底出席玄门的风水师考核,会会玄门的弟子,也看看他们的水准。对此,男人似乎很担心她,沉默了许久,才说了简单的三个字,“要小心。”

挂了电话之后,夏芍这才给莫非打的电话。之前因为怕他们夜里在李家大房二房家里“干活”,贸然打电话会坏事,于是她才看着时间,准点报平安的。

“事情安排好了,我们会对你说的三人进行监视,一旦有证据就会找你。”

“嗯,我还有件事请你们帮忙,帮我再弄件易容的面具,不起眼的容貌最好。”夏芍打算跟张中先一脉的人去参加风水师考核,自然不能以真面目见人。而她给李卿宇当保镖的模样已被余家的人见过了,自然不能顶着这张脸去。

“好,三天后你来取。”莫非说完便挂了电话。

三天后,夏芍依旧是等夜深了,才从窗户溜出李家大宅,来到了莫非和马克西姆租住的老旧房屋。

屋里,高大的男人正一脸无聊地在沙发上玩着自己的军刀,见夏芍进来忙把军刀宝贝地收起来。夏芍看了看,发现屋里比上回来时,多了三套监控设备,屏幕画面竟然有二三十台,里面放的正是李家大房和二房家里的画面。客厅、卧室、书房、厨房,连浴室的画面都有,虽然不知道两人是怎么一夜之间做到这些的,但显然他们是有自己的法子的。

夏芍见此时画面里,李家人都在熟睡中,但李家三代李卿涵和李卿驰似乎都不在家中。

“李卿涵在外头有两套公寓和一套别墅,李卿驰在外头也有一套公寓和别墅,他们两人不是每天都回家住,也不是每天都回公寓,有时会住在公司里。关于他们两人的住处和公司的休息室,这三天我们也安了监控设备。但他们两个现在都还没有回家,也不在公司。现在的时间是凌晨零点九分,按照我们的调查,忙完公司的事之后,李卿涵习惯去酒吧喝酒,李卿驰习惯与朋友出去兜风。在李卿涵常去的这家酒吧里,现在还没有发现他的身影,而李卿驰与朋友赛车兜风,地段不定。”

见夏芍看向监控的画面,莫非便指向其中的一些屏幕,对夏芍说道。

没想到他们三天内把事情安排得这么稳妥,夏芍也有些惊讶,这两个人还真是很专业。

“这里有你要的东西,你看看,这里面的事有点可疑。”莫非转身递来两样东西给夏芍。

夏芍一愣,见莫非手里拿着两样东西,除了一件易容的面具之外,还有块录影带。夏芍接过录影带,当即便放了看了一遍。

监控画面里是李家大房的书房里,时间应是晚上,李伯元的长子李正誉在书房里看书,妻子柳氏敲门进来,带着二房的媳妇舒敏,舒敏进来之后先跟李正誉客气了几句,然后便表示有私事要谈。柳氏面有担忧之色,显然对丈夫和妯娌独处有些怪异的表情,但她很通情达理,送了咖啡进来,就回避了。

舒敏坐在书房的沙发上,说起了话,“大哥,我就开门见山了。这两天卿宇已经在公司开始接手交接的事,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莫非和马克西姆装的监控设备很高清,声音也清晰,连李正誉合上书抬眼之前轻轻蹙了蹙眉头都看得清清楚楚。

李正誉抬眼的时候,已经笑了起来,有些憨厚,“弟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董事会已经通过了卿宇任集团总裁的决议,董事会那边我也疏通劝服过了,我的态度很明确了。既然爸看好卿宇,那咱们当子女的,就只能支持他的决定。”

“大哥孝顺,这我知道。我们正泰也是孝顺,对爸的决定没有二话。不过,今天爸不在这儿,有些话就是咱们两家之间说说,所以我就说句心里话。爸的决定从子女的角度上讲,我也没意见。可从我为人母的角度上讲,我就有点意见了。我们家卿驰虽说是鲁莽点,可你们家卿涵可一点不比卿宇差啊。卿宇继承了李家,以后他这一脉的人就是正统,可大哥你才是李家的长子啊!你是孝顺爸了,可卿涵本来应该接你的班的,你叫他心里怎么想?”舒敏言辞并不激烈,脸上甚至含着笑。

“卿涵那边我问过他了,他没什么意见,卿宇在公司的成绩确实比他好,他自己也承认有不如人的地方。孩子都这么说了,我这个当父亲的还能说什么?弟妹,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当父母的,哪有不为孩子好的?我知道这件事你们家卿驰一定心里不服气,你回去好好做做他的工作,实在不行,你让他来我这里,我这个当大伯的开导开导他。”

李正誉说话滴水不漏,听得舒敏眼一垂,眉头轻轻一皱,再抬眼时仍是笑着,不过语气却变了。

“行了,大哥。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装这些了,我倒是挺佩服你的,咱们李家就属你能忍。不过,大哥的那些如意算盘别人不知道,我可是清楚的。你那么积极地说服董事会,现在外头哪个不说你心胸大度?你倒是赚了个好名声。等到时候卿宇一死,你在公司万众归心,谁还能阻止你继承公司?爸就是再有别的提议,董事会就第一个不同意!”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好心好意给卿宇疏通董事会,我苦心还落不下一句好话了吗?!谁在你面前嚼舌根?谁允许你心胸狭隘,胡乱猜测的?”李正誉一听这话就拍了桌子,这个表现一直很憨厚老实的男人,此刻面露怒色。

“是不是胡乱猜测,大哥心里有数。不过,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找沈老大那种在三合会有些根基名望的人来办事。我会找个小混混,钱给的不用太多,事成之后也不怕被他讹上,处理起来容易。”舒敏笑意颇深地看向李正誉,看着他眼底一瞬间惊骇翻涌,眼底笑意更深,她起身往李正誉书桌上轻轻放了张纸条,往前优雅地一推。

“大哥,你也不用怀疑我帮你目的。你也知道,我跟伊珊珊从一开始就不和,我不会让她踩在我头上的。这件事,总归来说对我们两家都有好处,大哥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吧。”

舒敏优雅地一笑,说完便提出告辞,离开了李正誉家里。

她刚走,李正誉的妻子柳氏就进了书房,见丈夫气得一把将书都推去地上,便目露担忧,“我在门口都听见了,老公,你不会真找人想对付卿宇吧?你可别犯傻,那是犯法的事!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舒服,但爸已经决定了,你就别……”

“行行行,我知道了!”李正誉有些烦躁地摆摆手,但话一出口,他也感觉自己的态度不太好,于是这才缓了缓神色,把妻子揽来身边,安抚道,“舒敏向来心机深,都这么多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她说,你去找三合会的沈……”

“她知道什么?那是卿涵晚上去酒吧喝醉了酒,跟人话不投机打了一架,伤了三合会的一个人,正好是沈海手下的,我去跟他要了点情面,就这么简单。”

“真的?”柳氏看着丈夫,明显不知该不该信。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结婚这么多年,我对你怎么样,你还不清楚?”李正誉笑看向妻子,眼神真诚。

柳氏这才被他说服了,又问道:“那她还叫你考虑什么?”

“她给了我个号码,上面没写人名,我估计不是什么正经人的号码。”

“什么?”柳氏变了脸色,在丈夫的书桌上找到纸条看了看,确实没有人名,只有打印机打下的一串号码,“你可千万别打,不然咱们家就说不清了!你看这事……要不要跟爸说说?”

李正誉笑着把妻子揽入怀里,“这事你别操心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她把号码给我是什么意思?舒敏心思倒深,拿捏起我来了!她这是明摆着把我当枪使,事成之后,她攥我一个把柄在手,再拿来要挟我,公司到时候就是他们家的。呵呵,好算盘!只不过,她拿捏错了人。我可没有害卿宇的意思,这纸条上面什么也没写,就算给爸,她也会推脱掉,搞不好反咬一口说我们害她。我看,还是不给爸的好,别到时候事情不成,惹我们一身腥。你就放心吧,我觉得她不敢动手,毕竟是女人,心肠狠了点,胆量却是没那么大的。”

“那卿宇……”

“卿宇身边爸给他请的职业保镖呢,你担心什么?大不了我去找三合会的熟人说说,出点报酬,让他们再注意着卿宇的安全就是了。”

柳氏一听丈夫这么不避讳地说三合会,这才彻底放了心。抬眼间,便见丈夫看向自己,眼里含笑,有些感慨。

“唉!人家说,娶妻当娶贤,这话一点也不错。老二倒是个老实人,可惜他老婆心机太深。不像我,娶了你这么个贤惠的,想犯错都不行。”

柳氏顿时闹了个红脸,她保养得好,四十来岁,看起来就是个三十出头的女子,这一笑顿时有几分妩媚和羞怯,仿佛年轻时候。李正誉顿时眼神亮了亮,伸手去拉妻子……

录像的画面就到这里便停住了。接下来后面的事,想必便是夫妻之事,不足为外人道。

看着黑下来的屏幕,夏芍低垂着眼,唇角笑容怪异,颇为感慨。

真是演技派!也不知道李卿宇的命是好还是不好,遇见这么个大伯。

“就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来说,这演技算不错了。不过,痕迹太明显,表情不协调,肌肉过于紧张。”莫非把带子递给夏芍,如此评价。

夏芍哭笑不得——姑娘你好严格!这样已经很难判断了,你还想他怎么样?

“就目前的监控带子,证据稍显不足,过两天再有消息,我会联系你的。那条手机号码我拉进距离看过了,我们会查查这个人的。”莫非道。

夏芍却摇头笑了笑,“这已经足够了,我打算拿回去给李老看看,让他召集家庭成员,把这卷带子放出来看看。”

“嘿!那怎么行?”马克西姆从沙发上坐直起来,人高马大的他即使是坐在沙发上,块头之大,都给人一种压迫感,“你没有听莫说吗?这卷带子证据不足,你这样叫打……打草吓跑了蛇!”

“打草惊蛇。”莫非回头纠正。

“对,就是这句!你这样,他们知道了我们在监视他们,还让我们以后怎么监视?”

“我很希望,你们以后可以不再监视。”面对马克西姆的不满,夏芍笑意从容,但说出的话却让他一愣,明显没听懂。

夏芍却看着他,淡淡笑道:“这不叫打草惊蛇,叫敲山震虎。”

“蛇跟老虎有什么区别?”马克西姆显然不懂这两句话之间的区别,但莫非懂,她顿时便看向夏芍。

夏芍看了眼手中的带子,目光复杂,笑容却是柔和的,“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不是很好吗?我当然可以等他们动手,抓个现行。但那样的结果对李老来说未必是好的,罪行已经犯下,罪证确凿,儿孙面临谋杀指控,亲情败落,外界唏嘘……我想这对一位迟暮之年的老人来说,是最不想看到的结果。现在就把这卷带子放出去,敲一敲这些人,告诉他们现在收手,一切都还来得及。只要懂得收手,名誉、地位、家庭、自由,什么都不会丢。我想,如果结果会是这样,那么对李老来说,会是最好的。”

夏芍这也算是为李伯元着想,报答老人在余九志的事情上肯帮她的恩情。

马克西姆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头看她,莫非则看向夏芍,眼神略深。

两人都不开口,夏芍把带子和面具都收好,“当然,这几天还是请你们继续监视,月底我可能要离开几天,到时我引荐一下,李卿宇的安全就请你们代为保护几天了。”

说完,夏芍便拿着东西离开了。直到她走后,屋里还是静悄悄的,过了一会儿,马克西姆继续拿出军刀来耍,咕哝一声,“这女人现在又好心肠了,当初拿我当垫背的时候怎么不好心?”

莫非看他一眼,表情严肃,“她是我们的雇主,背后不要谈论雇主是非。”

……

夏芍拿着录影带回到李家大宅的第二天一早就把带子交给了李伯元,李伯元看后大怒,抖着手一拍桌子,“混账!管家!把他们都给我叫回来!”

李家大房二房被叫回来的时候,李卿宇正在公司,李伯元也是有意瞒着他,不想让他面对这卷带子的内容。李卿宇的父母也没被叫回来,以两人的性子,知道这件事必定大吵大闹,李伯元对三房儿子儿媳的性子还是清楚的,因此也瞒着他们,没叫他们回来搀和。

李正誉和柳氏带着儿子李卿涵,李正泰和舒敏带着李卿驰来到大宅的时候,被管家请去了书房。

书房向来是老爷子叫儿孙训话的地方,两家人一听去书房,都互相看了一眼,各自心中直跳。

待到了书房后,看见李伯元沉着的脸色,两家人又是心下跳了跳。然而,等李伯元让管家把带子放出来之后,两家人的心就跳不起来了。李正誉和舒敏的心都像是要骤停一般,尤其是舒敏,脸色煞白!

她第一个看向李正誉,以为是他在家里安了监控,故意揭发自己。而李正誉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他虽然一直没露出什么马脚来,后面也编瞎话把妻子糊弄了过去,但——是谁在自己书房里安了监控?!

老爷子?

李卿涵和李卿驰两个小辈儿也没想到两家长辈之间发生了这种事,顿时看向各自父母。

二房的李正泰先反应过来,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难看地看向妻子舒敏,“你干的好事!你怎么解释!”

“我、我……”舒敏百口莫辩,脑子里还发懵着,但一眼看见李正誉,忽然就目光一闪,一指他,控诉道,“这是大哥设套害我!昨晚明明是大哥叫我去的。”

“你血口喷人!”李正誉一惊,大怒,忙跟李伯元解释,“爸,录像里你也看见了,我是一心支持您老的决定,一心为卿宇着想!儿子是什么性子,您老不清楚?您可不能冤枉了我。”

“是啊,爷爷。”李卿涵少见地开了口,看了父亲一眼,“我爸说的没错,那晚我是在酒吧喝多了,跟几个人闹得不愉快,没想到里面有三合会沈海手下的人,我爸是帮我出面调解的。”

李正誉点点头,暗地里却垂眸,不着痕迹地看了儿子一眼。

李伯元怒色不减,看着自己的儿孙和儿媳妇,心中却是悲凉——谁有心害孙子李卿宇,他早就知道了!夏芍和余九志两人的话,分毫不差!眼前在自己面前站着的,都是自己看着长大、寄予厚望的儿子孙子,如果不是知道谁包藏祸心,仅仅用眼去看,还真是分辨不出来。

这就是豪门家族的悲哀……

家门不幸啊!

但,夏芍把这卷证据明显不足的带子交给他,他也知道她的苦心。今天把这卷带子放给他们看,希望能在他们心头敲一敲,现在收手,以后他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儿子还是他的好儿子,孙子还是他的好孙子,儿媳也还是以往那个知书达理的儿媳,他只当她是为了她儿子一时鬼迷心窍,生出错心来。

至于小芍子,他承她这个情!也希望儿孙以及儿媳能及早回头,不要悔恨终身!

这卷带子,李正誉因为隐藏得好,没有证据证明他有害李卿宇之心,但舒敏却是露了底,想抵赖也没办法。她见李伯元怒瞪着自己,连丈夫都用陌生的眼神看她,儿子更是盯着她没说过话,顿时便脸上涨红,呼吸急促,索性一咬唇,心一横,认了!

“对!是我说的,那又怎么样?谁敢说我说的不是实话?三房本来就没什么本事,卿宇就是命好,出生的时候刚巧碰上妈过世,爸那时候正心情低落,一听说卿宇出世就天天说这孙子是妈送来安慰他的,这才赶紧接了回来。要不是这样,就凭伊珊珊三流戏子的出身,她能进李家大门?要不是这样,爸能把卿宇当个宝贝,从小教养在身边?”

舒敏嘲讽一笑,直视李伯元,“呵!爸,你也摸着自己良心问问,你什么时候对卿涵、卿驰那么好的?都是你的孙子,卿涵还是长孙呢!”

“二婶,你为卿驰我能理解,可是请你别把我扯进来。”李卿涵垂眸道,对舒敏的那番话看不出心里作何感想。

舒敏怒极反笑,“好!好!我不说你!就当你小时候我白疼你了,你们一家人就装吧!我现在就说我儿子,我们卿驰哪里差了?他就算性子急点,那不是因为年轻么?再说了,还有我们家卿朗呢!他在国外读书,天赋也不差。爸,你想立能的话,怎么也得把几个孙子辈的孩子都考虑进去吧?”

“你给我闭嘴!”李正泰气得脸上涨红,怒瞪妻子,“我跟你说过了,不争继承人!不争继承人!你怎么就是断不了这个念头?你自己的儿子自己不知道合不合适么?卿驰我早就说过了,太浮躁!太冲动!卿朗是聪明伶俐,但他心根本就不在继承公司上,他有他自己想做的事,当初他出国读书的时候就说得很清楚了,你这个当妈的怎么就不知道儿子要什么?你能不能不逼他?”

“你才给我闭嘴!”结婚二十多年,舒敏第一次跟自己的丈夫这么说话,她眼神狰狞,模样有些疯狂,“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为了儿子好!我逼他也是为他好!我不像你,什么都不管,爸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不知道为我、为儿子争取。结婚二十多年了,你为我们争取过什么?我舒敏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个窝囊废!”

李正泰一听这话,如遭雷劈,不可思议地盯着妻子,脸色涨红,连连点头,“窝囊废?我堂堂一个李氏集团欧洲区的副总裁,你嫁给我觉得委屈?好!好!你觉得我窝囊,那你去找个不窝囊的!滚!从今往后,李家的大门你别给我进!”

舒敏也觉得自己话说得过分了,但她没想到向来对她百依百顺的丈夫,居然说出这么决绝的话来,顿时她便也晃了晃身子,眼里含泪,硬是不肯低头,点头道:“行!你撵我出门,以后你就别想再让我回来!你以为我不在了,你跟儿子就能好吗?告诉你!爸根本就不信任我们!要不然,他这录像带哪里来的?安这种东西,他有把你当做儿子看待吗?”

她这么一说,书房里便没人说话了。连李正泰都看向坐在书桌后的李伯元,李正誉也看过去。

这对他来说才是重点。录像带哪里来的?自己家什么时候被监控了?书房的摄像头安在哪里,除了书房其他地方还有没有?最主要的,这事是不是爸受益的?他这是怀疑了?

他怎么会起疑心的呢?

嘶!是不是余大师那天祈福作法那天?他早就觉得那天不太对劲!是不是余大师上回来家里,看出了什么,然后透露了出去?

这……

这件事到底露了多少?老人到底有没有怀疑到他身上?

李正誉心思百转千回,诸般神色皆压在眼底,不曾表露,只是看着李伯元。而李伯元坐在椅子里,由管家帮忙顺着气,看起来气得不轻。

“我……你、你们……”李伯元喘着气,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看着自己的儿孙儿媳,“你们是李家的人,我创下的李氏集团,给你们打下的江山基业,我亏待你们了?你们哪个不是一出生就是少爷?佣人伺候着,家里的钱花着,受着高等教育,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们?我是为了集团好,才定下的继承人!集团没有了,你们哪个还能是少爷!少奶奶!孙少爷!你们给我说,我李伯元辛苦打拼半生,我对不起你们哪一个!”

李伯元说到最后,不停地咳嗽,柳氏看见了赶紧去安慰公公,给老人家顺气。

舒敏却是哼笑一声,“话是这么说。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谁不是手背露在外边,手心抓在手里?我们对您老来说,都是手背肉。卿宇才是您的手心肉!”

“你!你!”李伯元脸色发白,直喘气。

一旁帮忙给老人拍着胸口的管家却是听不下去了。他是李家的老佣人了,最是知道分寸,主人家里的事,按理是没他插嘴的份儿的,但他这回就算是僭越一回,这话也得说。

“二少奶奶,您就少说一句吧!您就没看看今天到老爷书房里来的人?卿宇孙少爷不在,三少爷三少奶奶也不在。老爷这是把他们支开了,有意给您留了颜面和后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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