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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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女人是匪贼,是名重囚。说来她也极大胆,好劫不劫,偏要去动那乐阳县县令的母亲,老人家省亲回府,路过密林被盯梢上。

本来藩王、县令早与各个山林的盗匪协好,只要盗匪每月缴纳相当的金银,便不多加干涉,而这匪盗抢劫来往商旅,却不会动这官家眷属。那女匪不知是初来乍到还是怎么着,竟然单枪匹马去劫老太太。

老太太身边有人,乃是县令派在身边保护老母亲的好手。女匪不敌,最终被擒。若非朝廷有大人过来,藩王让县令去相陪,县令今晚必定就处置了这女匪。

373怦然心动

不行,我这人有恩必报。”女人紧盯着青衫男子。

一声轻笑,男子从灯火的阴影里慢慢走了出来,女人微微怔住——这个男人真好看。

眉宇疏朗,眸似星漆,唇红齿白宛然是一名清俊雅逸的少年郎,然脸似刀刻棱角分明,一身青衣如松,给人一种极沉着稳健的感觉。

他眸含笑意,“姑娘,你连自己也保不住,如何报恩?”

臼女人名冷珊,生性高傲,一听他这话不禁微微来气,她知他武功极高,自己甚至还看不清他用的是什么兵刃或暗器把地上的男子制服,又在转目间把门口数名狱卒无声无息放倒,但实际上,她并不用他救,因为她家中与藩王也是相识的,她父兄是这乐阳郡中名头最响的匪盗之一,占山而处,手下强手极多。

她与父兄怄气,愤而离家,后却在林间遇上县令母亲,她心中正气闷,便动手去劫那老太太,焉知她身边藏有好手,自己反倒失手被擒。

若她说出父兄名字,那县令也不敢动她,只是她还与父兄撤气,才惹来一身牢狱。

咎此时听男子一说,激起心中火气,正要反唇而讥,却见男人眉目如画,眸含淡笑,越发俊逸如云风,心里竟是莫名喜欢,到口的话便成了“敢问公子姓名”。

“夏桑。”

男子淡声道来。

“夏桑。”冷珊放在嘴里一嚼,目光如灼盯着夏桑,又旧话重提道:“你为何要救我?”

“我欢喜便救了。”夏桑唇角一展,突然又微微拧了眉,“有人来了。”

男人轻淡一句话,眼角眉梢却风华别具,冷珊心中一荡,怔怔盯着他看,冷不防他一握她手腕,“跟我来。”

脚下阁楼屋檐似闪,冷珊这才知道这男子不但武功高明,这轻功也极高,

背后追兵众多,火炬明亮。严厉的吆喝声音紧压在背后,她心里焦急,以为必定被追上,哪知他抱着她在夜色中轻跃如飞,顷刻间已摆脱追兵,隐入山林。

“夏公子,你似乎对县衙情况极熟,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救——”冷珊微疑道,刚才追兵到来,他便是带着她从牢房尽头另一扇小门离开。

“倒是位喜欢寻根究底的倔强小姐。”夏桑敛眉一笑,打断了她,“若夏桑藏掖不说,倒显得夏桑气度窄小了。”

“在下是藩王的疏房表亲,家在帝都,近日来乐阳游玩。”他说到这里,微微顿住。

冷珊眸光一亮,“我适才听那男人说,县令今夜到藩王府相陪朝廷来的贵客,莫不是你?”

夏桑嘴角微扬,没有应声。

“你是朝廷的人,为何会——”冷珊自小跟随父兄,做的虽是打家劫舍的行当,却也阅人甚多,看夏桑一身清贵之气,他虽没承认便是帝都来人,冷珊却几乎已能笃定这位帝都来的大人便是眼前的俊美男子,目光落在两人相握的手,她脸上一热,顿时噤住了话语。

顾虑对方杀人灭罪,夏桑数天来的搜查都是秘密进行,搜查无果,夏桑思谋过后,才在今夜找了乐阳藩王庄清,他跟在龙非离身边已久,龙非离对各藩王一直不掉轻心,对庄清的情况知之甚多,也知他历来与匪盗勾结。

当然,碰上公主一事,他也必不敢怠慢。但毕竟此事越多人知道,玉致若还没遇险,风声一旦走漏,不必龙修文下达指令,匪盗必定把玉致杀掉,劫持公主是可株九族之罪。

是以乐阳郡各伙匪盗并不知道公主被劫一事,而藩王与各山匪盗也有点交情,冷珊听说夏桑是藩王表亲,虽知他是朝廷来人,倒不惊惧,看他英俊如玉,年纪轻轻竟已是朝官,心里反越加欢喜。

“藩王新纳一名美貌小妾,我在席间听县令说,他近日捕得一名女子,虽胆大妄为之极,但论容貌倒不比藩王这小妾逊色,我心中好奇,便夜探这大牢,果然…没有失望。”

男人的话蓦然收住,冷珊已是心头怦跳,只觉脸颊如烧。

夏桑放开她的手,她心里却想,他一直握着自己的手才好,她杀人如麻,向来骄傲,不事忸怩,这时却不禁低下头,羞涩道:“你救了我,不怕你表兄说你吗?”

没有听到男人回答,冷珊微怔,抬头一看,却见夏桑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她脸色倏红,夏桑微微一笑,道:“即使我开口向藩王把你讨过来也没什么,不过是给那县令一个面子,毕竟你动了他的母亲,我暗下把人救走,他不知道这劫人的是谁,心里反倒不落疙瘩。”

冷珊心里早已欣喜若狂,听得他此话,心里又是一荡,不觉靠近了他些许,道:“若你能早来一点倒好。”

语气里竟已有几分情人间的嗔笑嬉骂。

夏桑不动声色,只道:“小姐此话何意?”

冷珊嗔道:“我的玉镯子教那牢头拿了去,听那些狱卒说,他是要去孝敬藩王新纳的小妾,便是刚才你说的那位夫人。”

“哦,你的玉镯子?”夏桑轻笑。

374一生承诺

冷珊脸色一赧,突然道:“你可会嫌我做这勾当营生?”

夏桑摇头,冷珊一喜,笑道:“那我也不怕告诉你,那镯子是我从一个富家小姐手里夺下来的。

“哦,是吗。”

树木的影子斜映在夏桑脸上,斑驳疏冷,夏桑的目光也瞬间冷了下来。

臼“夏公子,”冷珊正低下头与夏桑说话,却没看见他眸中凌冷,只道:“这里离我家极近,山中景色秀美,你何不上去游转看看,倒也不枉来这乐阳郡一趟。”

她以为他会欣然答应,哪知他却轻声道:“小姐以此营生,惯见宝物,看你如此宝贝那玉镯,想那手镯必非凡物,能配戴如此首饰的女子,也必非寻常,倒不知那富家小姐是何人?万一惹上难惹之人,岂不麻烦?”

冷珊心中一甜,想他是关心自己,低笑道:“公子倒不必为珊担忧,那富家小姐,珊的父兄接报,是烟霞郡一大富之户之女,这烟霞郡富庶,听说大户极多,这家人与官家倒没有关联。”

咎“那富家小姐本与一名公子有婚约,岂料其父贪财,有意把她嫁给更有财力之人,正值其出行,那公子气忿不过,派了人过来,又雇我等一道杀掉那护行之人,至于钱财与女眷,便任凭我飞虎门处置。我门里好手多,在这乐阳郡名头极大,那公子倒没找错人。

“夏公子,本来这事我爹受那位公子嘱咐,交待绝不能外泄出去,虽我们亦不怕,但毕竟对方是大富人家,一旦漏出风声,问究起来也不好,只是公子对珊有救命之恩,珊也不必瞒你。”

“那你们如何处置这批女眷?”

冷珊微微一愕,男子的语气竟似在蓦然之间变得沉凝狠戾,但朝他看去,却见他眉眼依旧,唇上笑意薄薄。

她暗骂是自己多疑了,笑道:“门中男子多,都赏给他们暖床了。”

半晌,不见俊脸微垂的男子回音,冷珊正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迟疑了一下,咬咬唇,道:“夏公子,咱们这就走吧,如何?

“珊失踪两天,父兄想必也急了,待上了山,珊便…好好服侍公子,权当酬了这救命之恩。”冷珊平素孤傲,此时宛然一副女儿家羞态,声音低柔,沙哑迷醉。

她说着轻轻握上夏桑的手,夏桑没有推拒,反手一握,淡声道:“走吧。”

被男人大手紧紧一握,冷珊几乎半个边身子酥软在男人怀里。

临着夜色,两人择着山路走着。冷珊平日性子甚冷,这时心中意躇,话反多起来,边走边道:“说起那镯子,其实我也不懂行色,只是看着娇滴好看,便拿来戴了,那丫头也倔犟,她带了不少珠宝钱财随行,却死揽着这玉镯,非要把她教训一顿,打得昏死过去才教我拿了过来。”

夏桑身形稍在后,冷珊便没有看到这个男人眼里全是血般通红,沉痛残冷。

龙非离派来的人尚在途中,但书笺已教信鸟传到,言明这很大可能是龙修文的计谋。如此看来,那与富家之女有婚约、要借刀杀人的公子必定是这位七王爷。

没有多问那公子的事,以龙修文之谨慎,又岂会留下任何表露身份的证据,他根本无须出面,派手下摹扮这名公子便可。

再说,他心里除了昔日那个明眸少女,此时此地,夜色凄迷,月胧如霜,又怎还能装下一丝其他?

她被打了,更甚者,暖床!

他自小便呵护在手心的玉致,他暗暗爱了十多年的玉致,到底都遭受了些什么罪?

只要稍微一想,便像用手去抠那还没结痂的伤,心里满浸的除了疼痛,便只有那没有边垠的冰冷,比眼前秋夜萧索,比头顶寒月零落。

云里玉翠,是北地官员送给他这个内务府副总管的生辰之礼,价值不菲。

夏桑如翠,玉在其中,小小的玉字含蕴在这块翡翠里。是他心里一生的承诺,守护一生的承诺…不会说出口,也不敢说出口。

他甚少收礼,这件礼物却收下了,转送给玉致。玉致也一直戴在手里,不曾摘离过。

冷珊与父兄因琐事争吵愤然下山,两天未归,飞虎门门主冷飞虎极为担心,也派了人外出去寻,这时冷飞虎看夏桑把冷珊带回,又听冷珊言及经过,知道夏桑身份尊贵,大喜过望。其兄冷鹏生性阴恻邪肆,也对夏桑毕敬有礼。

两人携门里各当家在飞虎寨大厅设宴招待,冷珊便坐在夏桑身旁喜孜孜的陪着酒。

酒过三巡,夏桑眉峰一敛,正要打探玉致消息,那冷飞虎却拈须笑道:“鹏儿,你房里最近不正好新收了个女人吗?倒是能奏会弹,懂些歌舞,叫她出来给夏大人唱歌跳舞助兴岂不甚好?”

手微微一颤,酒水洒泼在手上,夏桑心房收紧,眸色一沉。冷珊笑着拿手帕替他揾了酒渍,道:“公子怎么了?”

夏桑拿起酒杯,向座上冷飞虎遥遥一敬,淡淡笑道:“有酒无歌舞,确实少了些欢愉,难得冷门主有此雅议,夏桑便翘首以待。”

375再见难为

冷鹏一笑,道:好。

待得那名女子出来,两人一照面,那女子满脸惊讶,竟一声低叫,冷鹏心中微疑,夏桑却神色如常望向冷鹏,笑道:“冷公子的姬妾这是怎么了?”

冷鹏看夏桑如此,倒消了疑虑,扫向那女子,喝斥道:“朝廷来的大人在此,你莫失礼了去。”

那女子低低应了一声,便打叠起精神,挽着瑶琴在厅中弹唱起来。

臼夏桑喝了口酒,与冷飞虎冷鹏等谈笑。刚才的女人他认识,却并不是玉致!她是玉致的贴身婢女燕儿,那玉致她又在哪里呢?

正想着,那冷珊向他依偎了过来,这女人对玉致动过手,他恨不得把她杀了,她这一靠近,若非强行抑压住,他早已把和她掼摔出去。

只是现在既知道了燕儿倒好办些,宴散后可设法与她见面,从她口中问出玉致下落,现在反不适宜多查探,以免打草惊蛇。

咎这时,菜肴的香气从空气中弥散开来,紧接着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间夹了些清脆的锁镣之声。

夏桑突然身上一个激灵,抬眸望过去,只见迎面走来一班婢女,手中端着盘碟。

与众女不同,其中末尾数来第二的那名女子手中被锁了镣扣,衣衫也较他人破旧褴褛,女子发鬓凌乱,头垂得很低,他心中微凛,禁不住多看了一眼。

那女子似乎也注意到他肆无忌惮的目光,猛地抬起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一刹,两个人同时定住!饶是夏桑沉稳,也在冷鹏探究的目光扫射而来瞬间,眸里才快速抹过笑意,问身旁的冷珊,“莫不是这婢子特别顽劣,怎地如此处置,又破了脸相?”

最后几字说出,酒案下的手已经止不住猛烈颤抖。

那一眼,定了心,却也痛了眼。

是她!是他的玉致!她没死,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他欣喜若狂。

只是她已经不是过去的玉致,她瞪他的一眼犹自带着不屈,但过去那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已履满风霜,眼角裹满猩红细碎的伤。

她的模样让他想起一个人——烟霞镇白府里的年妃。那时的年妃破损了容貌,如同此刻的玉致。

玉致她没有年妃的严重,但已不复原来容颜,左右脸颊上数道刀痕把过去的精致切割成破碎,她两手上甚至还被锁扣着沉重的枷锁。

是谁下的手?

那时他曾想过,皇上到底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去看年妃,心里会想些什么。现在么,他终于明白,愤怒悲痛,恨不能代其受,却偏偏不得!

屋中歌舞仍酣,玉致擅琴筝,燕儿跟在她身边久了,也学得些许。

她不声不响在邻桌布菜,突然一声猥亵的笑声拔起,眼梢余光里是一个矮小男人把手伸向她的胸脯,他咬紧牙关,才没有掀案而起,冲过去把那个飞虎门的三当家打翻。

玉致往后一退,一个踉跄,那只令人作呕的手还是在胸前抚过。

顿时招来哄堂大笑。那三当家笑道:“你脱光衣服,也没有男人想上你,自毁容貌,我呸!”

玉致悲愤之极,想回手,下意识却看了夏桑一眼,她知道他是来救他的,她不想给他添任何麻烦。只是现在这样的她,能不能回去,又还有什么分别?但她不能让他犯险!

眸光微胶又迅速分开,两人自小一起长大,一个眼神,半分眸光,已知道对方心思。

她几乎毫不犹豫一掌挥到那男人脸上,一股猛力推打到心口,她被狠狠挥落在地上。她擦擦嘴角的伤,摇晃着站了起来。

厅中犹在弹奏的燕儿看玉致被打,不敢吱声,怕惹祸上身,这些人有多狠,怎么对待玉致,她还记得。

三当家大怒,正想离座上前把玉致狠打一顿撤气,夏桑却瞥了冷珊一眼,淡淡道:“兴致都没有了。”

冷珊柳眉一竖,挥手朝门口的喽啰喝道:“还不快把这小贱婢带下去,关进柴房里!”

夏桑抿了口酒,朝冷珊轻轻一笑,冷珊脸上一热,夏桑却起来走到厅中,道:“少门主有耳目之福,确实不错!”

孙鹏大笑,倒也颇为自得,又向那燕儿招手,燕儿柔顺地站起身,夏桑这时微微俯下身子,伸手一挑琴弦,一串乐章如水泻,电光火石间,燕儿吃了一惊。

冷飞虎察颜观色,笑道:“珊儿,夏公子爱好弦竹,你要去好好学一学了。”

“爹!”冷珊娇羞一笑,含嗔望向已走回座上的夏桑。

夏桑唇角微勾,举了举手中盏子。

酒宴并没持续多久,冷珊看夏桑似脸有倦色,很快便命人安排了地方给夏桑休息。

四更天,一个人影悄悄敲开夏桑房间的门。

门快速开合间,来人闪身进了去。

“夏总管?”

来者却是被冷鹏收做姬妾的燕儿。原来刚才宴席中,夏桑借拨弄琴弦之际,以上乘武功把声音压成丝线,传到燕儿耳中,“来找我。”

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那一瞬的淙淙乐声上,竟没有留意夏桑嘴唇微动。

黑暗中,男人的声音沉凝迫切,“她现在被分开关押反而好办,告诉我,柴房在哪里?”

376青衫洗旧(1)

虽人还在远处,缝隙又极小,但夏桑眸目锐利,一下便看清前方的柴房的门实是虚掩着的,月华无法照到的地方,便把灰暗的影子拽了出来,那种感觉很不好。

待到走近了,便听到粗喘低吼的声音传来,他虽没做过那种事,但那种声音——他心中大骇,猛地推开门又极快地用轻力关上。

凌乱的禾草堆上,趴伏在女子身上的男人惊惶失措地返身瞪视着他。

眼前的情景…夏桑只觉一股烈火嚯地腾上心头,一下烧上咽喉,灼痛得无法止息。

臼那个矮小猥亵的三当家正浑身赤裸着压在衣衫被撕裂半裸着的玉致身上。

玉致双眸紧闭着,眼皮搐动,脸上尽是破碎的泪痕,她脂白如羔的身子却一动不动,双腿被分开,褒裤的束带被攥在那男人干枯的手上。

她甚至无法动作,这个男人甚至制住了她的穴道对她进行侮辱亵渎!

咎似乎听到声响,玉致打开眼睛,眸光木木,瞅着夏桑。

“夏公子——”那三当家讨好地叫了声,却随即睁大眼睛,那种出乎意料的恐惧,痛苦定格在无法再也合拢的眼睛上。

他的喉咙上拢着一只不属于他的洁白的手,修长有力,指节分明。

喉骨破裂,无法支撑脑袋,一声轻响,那头颅歪斜到一边,耸搭下来,微微摇晃着。从嘴角的溢出的鲜血嘀嗒着把那只手染红。

玉致犹自怔怔看着,眼神木讷。

柴房角落里搁放着一只木桶,桶里有些清水。

玉致失去焦距的眸光便映着年青男子的身影。

他走到木桶边,手浸入桶中…麻木的脑袋,居然还会分析,他必定洗擦得很用力,并没有溢满的桶,水珠却散溅出来。

他洗了一会,似乎确认已经洗干净了,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却随即放了回去,手按到青衫上,拭干。

玉致记得,那块帕子是围场那天,她给他抹汗用的,当时他没有用,只是放进怀里。

现在想起来,他那天的动作,一如眼前的小心翼翼。

他沉默着走到她面前,俯下身子,把她身上的穴道一一解开。她的肚兜已教那个男人半扯下来,露出一侧胸脯。

他仍是默声不响,替她把肚兜的带子系好,又轻轻把外衣拢好。他的动作像他平素为人处事一样,有条不紊,但一双手洁净的手却颤抖得厉害。

明明刚才他杀人的时候,迅捷残酷,干脆利落到哪怕是微微的颤动也不见。

然后她被拥进他怀里,由开始的松垮到后来的紧窒,紧窒到她快无法透气,所有呼息捂闷在胸腔里。

与那个人一样,他身上也有着淡淡的酒味,但酒味以外,是她喜欢的清新和香气。

不像那个人的酸臭,只让她想呕吐。

她伸臂把他抱紧,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

“玉致。”

“是我不好,我没能保护你。”

她听到他沙哑的声音重复说着这两句话在她耳后传来,急促痛苦。

他的身子比她的颤抖得更厉害。

.

他说了一遍又一遍,仿佛他再也不会再说其他的话似的。

她害怕了,比刚才那丑陋的男人欺负她的时候更甚。终于,她彻底从木麻了一般的混沌中挣脱了出来。

她用脸去碰触他的脸,用头却蹭他的光洁好看的眉额。

哭音从喉咙了弥散出来,夏桑,我没有事,他没有…你来了。

不断加大力道收拢着环在她背后的手,他把她抱得死紧,好一会儿,才慢慢放开她,捧起她的脸,用脸轻轻蹭触着。

小时候,他们也曾那么亲昵。

后来,有了岁月,有了长大。年华暗中偷渡,她也有了去朝思慕想的人。

他从怀里拿出舍不得用的手帕替她揾去眼泪,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没有声息,似乎,也无须声息。

好一会,夏桑伸手抚着她脸上的不平整,轻声问,“这是易容术吗?”

他声音里的不稳,她听得清清楚楚,她盯着他把手帕细心折叠好,又放回怀里,扯了个笑,道:“不是,夏桑,这不是易容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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