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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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清楚，太太。”

猛然想起韩乐曾经评价福叔的话，他应该是安静的心腹吧，即使知道也不可能跟我说啊。苦笑一下，问错人了。

“太太，今天气色不错啊。”

我微笑点点头，“衣服衬的。”

福叔沉凝了片刻，突然说了一句完全不相关的话，“太太，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我警觉起来。“请说！”

“先生，他，他对您真的很上心。我从小看着他长大，从来没见他如此反常过。”我低下头去，没有答话。他只好又继续说道：

“您不要怪我多事，先生这段时间，心情一直都不好，每天在公司神形恍惚，抽烟很凶，脾气也不好，公司里的人个个都很怕他。先生他从小性格内敛，真正的喜怒哀乐不常表现出来，特别在人前，控制力极强。可这段时间，我看他也很痛苦，”福叔语句停了停，“太太，您就答应他吧。”

我闭上眼睛，慢慢吁出一口气，“福叔，您也可能了解一些。我和他，这辈子，早就是上天注定了。成不了仇人，也只能是陌生人了。”

福叔身子明显一僵，终究没再说话。

我也没再开口，想着通过他的嘴，把我的这番话传来安静的耳朵里，断了他的念想也好。

七十、还没到安静的办公室，就听见远远传来质问的声音，掺杂着不耐烦。看样子又在训人了。

秘书看到我，连忙起身走到我面前，“太太，您来了。请稍等，董事长现在开会。您请先到旁厅坐一会儿，我马上去禀告。”

“不用了，公事要紧。我到旁厅等一下吧。麻烦拿本杂志给我看看。”

秘书赶紧领我往一边的休息厅走去，然后又沏了一壶上好的铁观音。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安静的办公室，这间休息厅应该是他办公室的一部分，装修很豪华也很舒服。从小良好的家庭出身，已让他养成了事事享受的少爷脾性。

刚坐下不到五分钟，门突然被打开了，安静西装革履、帅气十足地走了进来。果然两间门是相通的。

“看样子，要换秘书了。竟然让你一个人坐在这儿等。”他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太好，阴沉沉地语气难免会让下属感到害怕。

“不怪他，是我让他不要打扰你的。”

他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走上前，拥住我，把头深深埋进我的颈间，“想你了，不知怎的，今天特别地想你，所以让福叔接你过来。看不到你，根本没办法专心做事。”

我哭笑不得，这哪里像个掌管着几千人的集团董事长，倒像个长不大的小男孩。“行，我在这里等你，先去处理公事吧。”

“跟我来。”他托着我的腰身，径直穿过门，走进了他的办公室。一看那直刷刷看向我们的几十双眼睛，脚似生根了迟迟不敢迈进。原来他这会还没开完呢？那，刚才我们俩的对话，岂不是都让这些人听见了。

“太太，好！”很多人开始陆续站起身来，向我打招呼。也有一部分人从没见过我，愣愣的看着这个闯入者，不知如何回应。我虽然羞愧的恨不得钻进地缝里，面上仍然要得体的含笑回应。

“坐吧。”安静也笑了起来，把我安排他身边坐下，跟他的下属们面对面。好端端的一个高管会议，突然加入了一个陌生人，整个气氛都显得有些怪异。

“最近，我知道自己脾气不太好，大家见到我都感到害怕，所以自我检讨。今天特意把我的太太请来坐镇，就是为了控制自己的情绪，因为我从不敢在她面前发火，温驯的像头小绵羊……”下面已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安静并不恼，还是微笑着说：“你们呢，可要抓紧这个好机会，趁我今天不敢发脾气，特别是有坏消息的赶紧说，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语惊四座，大家终于哄堂大笑起来。在安静的示意下，个个发言踊跃，畅所欲言。安静果不食言，心平气和的听完每个人的陈述。其中有两个高管，负责的事业部上个月的业绩很不理想，同时还拿不出有力的改正及补救措施，有一个甚至连原因都找不到。安静一直保持着和颜悦色，临末提出一个时间表让其整改，甚至帮他们出谋划策，应该在哪几方面去考虑，分哪几步走，实施过程注意事项，然后又发表了自己对整改的一些意见和建议。

一个大型集团的老板竟然去考虑如此细支末节的小事，实不该是他所为。这倒像是一个几十人小规模公司老板做的事。

心下叹息，如果他平时的领导才能也如今天这般，这个公司迟早得关门倒闭。如果是做戏给我看，又意为何事？转念一想，心下凄凉。什么时候，我们俩竟然走到了如此田步，连对方的每一个动作都开始猜测与算计了？

“还有事吗？”安静面对几十个年龄比他还要大的公司高管，镇定自若。虽然言语平淡，仍有掩不住的威严令人不敢冒犯。众人齐齐摇头，神态恭敬。

“好了，公事处理完了。可以说，我今天帮了大家一个忙，中国是礼仪之邦，崇尚礼尚往来，所以现在我得请大家帮我一个忙了。”不知老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大家都屏声息气，忐忑不安。“今天，我要做一件私事。”

话音刚落，门被轻轻推开了，印入眼帘的是满满一大簇花在移动。手里捧花的人已被玫瑰完全遮掩住了。看样子是刚刚才买回来了，红簇簇的鲜花下还看得见滴滴水珠儿在颤动。

安静从中抽出一支鲜艳欲滴的玫瑰，突然单膝跪在我身前，“雨生，请你答应嫁给我，好吗？”我的心砰一声响，神形茫然地看着他，不知如何作答。

四周围掌声如雷鸣般，瞬间淹没了我。

“海可以枯，石可以烂，我对你的爱，永不会变。雨生，现在我的生和死，快乐和痛苦，完全操纵在你的手中。请你嫁给我！”

大家的掌声不知何时变了，众口一词汇集成三个相同的字，震耳欲聋：“嫁给他！”“嫁给他！！”

此时此刻，我真的心动了。是什么力量让这个男人，在下属面前抛弃尊严威仪，如此卑微自贱，如此孤注一掷？我想，唯有爱吧。这一刹那，我仿佛听到柳条发芽、桃花盛开的声音，一如我坚硬的心在慢慢滋润、轻轻舒展。

情不自禁的伸手接过玫瑰，哪知安静又得寸进尺，“亲爱的，帮我签个名吧！”像变魔术似的，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一个蓝色东西晃来晃去，定睛一看，赫然是一个户口本。“今天，我们就去登记结婚！”安静心醉神迷、乐不可支的样子，让人哑然失笑。

见我只笑不答，他又转过头，对着下属喊出一句：“今天，你们每个人都是我们的见证人。”刚刚才平息的喊声，又如山倒海般开始了。“结婚、结婚、结婚！！！答应他，答应他！！！！！”

这一切都来得太快了，根本没法让我思考。

就在这时，门咣铛一声响。人群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声音震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在看清来人后，顿间鸦雀无声，随即噤若寒蝉。又几乎同时一致望向身处焦点的安静。

我的脸色瞬间惨白，身体摇摇欲坠。安静上前掺扶住我，顺势紧搂我在怀。像护着孩子的母鸡那样，全神戒备。

“你放开她！”安宣横眉怒视，目眦尽裂，一脸的绝然。

“你们都出去吧。”安静大手一挥，神态倨傲，旁若无人。屋子里一大帮人如大水泻洪般迅速消失。秘书怯怯上前关紧了房门。

刚才还闹哄哄的场面，如今尤显冷清。诺大的办会室，站着呆立不动的三个人，更显得宽大空阔。在安宣凌厉逼人的眼神下，我不自然的挣脱了安静的怀抱，静静站在了一旁。

“请坐！小叔今天怎么想到来看我了？”安静态度傲慢，目中无人。未等安宣坐下，自己先坐到老板班台后翘起了二郎腿。

安宣施施然在沙发上坐下，神形自若，显然已平静下来。“我要找你，好好谈谈。”

“雨儿，你先到旁厅去休息一下。等下我去找你。”安静转头柔声对我道。安宣也同时目光如炬地看着我。既然一切因我而起，这样的关键时刻我不可能置身事外。摇摇头，走到沙发另一侧，也坐了下来。

“好吧，你想找我谈什么？”安静问道。

“就谈雨生！”

“哈哈哈，什么时候小叔做事也直奔主题了？好，爽快！我喜欢。”

安宣呲之以鼻，“安静，我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

“我听不懂！”安静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用我的安危，逼迫雨生留在你身边。今天又用你的员工，逼迫雨生答应嫁你，你还是不是男人？”

安静腾得站了起来，一脸的声色俱厉，但很快又隐忍着坐了下来。“不是逼迫，是爱！”

“如果真心爱一个，你会毫不顾虑她的感受吗？如果真心爱一个人，你会只有掠夺、占有而随心所欲吗？如果真心爱一个人，你会忍心逼迫她痛不欲生吗如果真心爱一个人，需要如此耍心计玩阴谋吗？”

安静再也坐不住了，快步走到安宣面前，脸色发青，眼神凜冽。“安宣，请你注意说词。”

“你根本不可能，带给她幸福！所以，我要带雨生走。”

房间里陷入了一片寂静，四只眼睛在空气中撞出光芒四溅的火花，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较量，一种气势和意志力的较量。

七十一、“你凭什么说我不能给她幸福？”安静阴沉地问道。

“她开心吗？她幸福吗？她的脸上有笑容吗？雨生现在过得很痛苦，你难道没看见？否则孩子怎么会没了……”

“不要跟我提孩子？！”安静的隐忍似乎就要爆发。原先铁青的脸，如今已变得发白，甚至眼睛都有点红。“我警告你，不要在我面前提‘孩子’这两个字？”

“总之一句话，我要带她走。条件随你提。”

“你没有资格跟我谈判。”

“那好，今天我们俩当着雨生的面，让她选择。”

“我再说一句，你没有任何资格跟我讨价还价。”安静不留半点情面，冷酷地说道。

“安静，你太嚣张了！”安宣终于也发火了。

看样子，这两个人的怒火都快烧到沸点了，战争一促即发。

“打断一下，对不起。”我终于插上话了，他们俩同时看向我，安宣的眼睛明亮又清澈，带着祈求和盼望，安静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带着冷酷和凌厉。我咽了咽唾沫，“你们俩在讨论的人，是我吗？我不是一件你们争夺的商品，我能决定我自己，你们俩谁也没有权利，来代表我做任何决定。”

安宣眼睛发亮，神情亢奋，“对，雨生说得对。我们俩应该听从雨生的决定。”

“错，雨生现在是我的妻子。”

“你们只是订婚，不是真正的夫妻，法律不承认。”

“我会让它合法的。你放心。”安静笑对着安宣，一脸的鬼蜮。“我们现在就去登记结婚，你要不要去祝福我们？”安静竟然伸手抓住了我。

安宣一个箭步跨过来，冷不丁挥起一拳，就把安静打倒在地，“你疯了，安静，你已经失去理智了。”

“呵呵，”安静从地上爬起来，竟然脸上还带着笑，“安宣，这是你第二次打我。这次你会付出代价的。”他按晌了桌上的对话机，“叫李队长进来。”

我和安宣面面相觑。很快秘书领着两个人走了进来。这两个人我竟然认识，就是上次我在会所被安静找到，站在福叔身后的那两个身强力壮戴着墨镜的家伙。

“安静，你想干什么？”女人的本能，让我觉得有危险。

“安静，你竟然还有打手，你想做黑社会？！”安宣也忍不住叫了起来。

“安宣，在这个世界上，没人敢打我。第一次我挨打，是还你的恩情所以放过了你，这一次你就怨不得我了。李队长，替我好好招呼一下我的小叔。”安静的笑容里藏着令人胆颤的冷酷。

眼看着这两个凶神恶煞的家伙，已上前抓住了安宣的手，我赶紧冲上前去，挡在了安宣面前，“安静，你不能这样做，他是你的亲人。”

安静根本不为所动，悠然地坐进老板椅，眯着眼睛不带任何表情。这两个人把我狠狠甩在了沙发上，然后架着安宣进入了休息室，门被重重关上并上了锁。

听到安宣沉闷的痛苦喊叫声，我的心都碎了，眼睛止不住往下掉。我赶紧掏出手机拨打110，“雨生，你最好快点叫警察来，他上次的商业秘密罪还有案底。我更愿意看到他早点进监狱。”

我气结，关掉电话，恨得牙根直氧，“如果你想让我恨你，你已经做到了。安静，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走到我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神情复杂，道“很痛苦吧，现在情郎在里面挨揍受苦，你是不是比他还痛。”

“是的，如你所愿，我爱他。这辈子我就爱他一个人。”我恨恨地说。

安静眼神极其痛苦，凶神毕露，“很好，那我更要好好折磨折磨他。”

“你，疯了。”

“是的，我疯了，因为你。”安静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真得想救他？我倒是可以指一条明路。”

“什么路？”

“跟我现在就去领证。”

“你休想。”

“随你便，我不逼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去。我可以等，我现在有的是时间。”安静又坐回了椅子，旋转一圈，看着窗外，不再理我。

乒乒乓乓的声音隔着一条门仍然很清晰。“啊..啊..啊..”安宣似乎在极力忍耐，但痛苦仍然让他不自觉发出声音。这种隐忍的声音更让我肝胆俱裂，痛彻心扉。

“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现在就去！”止住泪水，我怒视他的背影，大声急呼。

“雨儿，我曾经说过，这辈子，你注定是我的女人，要想离开我，除非你死！可惜你忘得太快了，这次只是对你的一次小小提醒。”安静的脸如魔鬼一样，令人可怕。

“你快住手，我已经答应你了，快让他们住手。”

很快，安宣踉踉跄跄地从休息室走了出来，满脸浮肿，嘴角开裂，上衣手臂上渗着血水。才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一个衣着光鲜、气宇轩昂的人，就变得如此惨淡憔悴、伤痛累累。安静真得下的了手，竟然让人打得如此之狠。

看着他，心如刀绞。“雨生，我们走。”安宣走在我跟前，拉起我的手。

“小叔，安宣，你有能力带她走吗？你除了牺牲自己来感动雨生，还会做什么？女人最重要的是安全感，你给过她安全吗？你不仅不能帮她忙，还处处连累她，你的爱又有什么用？”

安静走到我们俩之间，横眉冷笑。

“不是我看不起你，是你让我没办法看得起。跟我斗，你还差得太远，你应该跟韩乐学学。他的爱并不比你少，他为雨生做得也远远比你多得多，论手段，论心计，他更是比你强。可最后怎么样，还不是乖乖离开中国，回加拿大去了。我告诉你，没人能从我手里把雨生抢走，没有任何人！！！”

我缓缓闭上眼睛，这个男人彻底地变了，他对我的已经不是爱，而是一种偏狂，一种歇斯底里的占有。我越是困惑、逃避，他越是坚韧和执拗，不肯罢休。有时候，爱比死，更冷酷更令人心寒。

“安宣，你赶快去医院看一下，我和安静还有点事要谈。”极力劝阻安宣离开，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看着他担忧的眼睛，我微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别让我担心，还有，对不起！”

那两个打手已不知何时，消无声音地离开了。最终是福叔进来带走了安宣，临走时他还不忘叮嘱我，“谈完之后，就来找我。我等你。”

“好的。很快。”我笑着回答，跟他挥手。然后看着他从这扇装修精美的红木门边走出去，拐弯，下楼梯，消失不见。我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离去的背影，长相痴望。

“痴情的戏不要在我面前演得太过火了。”安静恶狠狠地拽着我的胳膊，随即也离开了这间办公室。我们的下一个地点是北京市民政局。当我们俩手上各拿一个红色小本本出来时，安静的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欢呼雀跃，而我的心已开始结冰，面如死灰。

“宝贝，你终于成为我的妻子了，我会爱你一辈子的，相信我。今生今世只爱你一个人。”他的深情款款再也无法打动我了。这种痴狂的感情我情愿不要。

“我们去庆祝一下吧。你想去哪儿吃饭？要不，我们去四合院吃私房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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