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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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我已订好了一家，在后海。创始人老爷子的祖父是清同治、光绪年间的内务大臣，每天来自御善房的菜单都必须经内务大臣审批，难得祖上传下来的官菜。我提前十天预订的，几乎访华的外国首脑和各国驻华大使，都慕名光临过这家小店。去尝尝看，好不好？”

心下极端反感，十天前就已经知道了今天的结果，又是一个计谋。皱皱眉，“回家，我哪儿都不想去，现在就回家。”

“行，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安静微笑地回答。“从现在开始，我要做个媳妇身边听话的小绵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把脸撇到了一边。

安静一边开车，一边吩咐家里开大餐，然后又吩咐秘书取消四合院的私房菜。忙完这一切，车子已开到了西直门地铁站附近。正是下班高峰。人多车多，全拥在一块。满眼望去，七八条道、包括两边高架线上的八条道，全被堵得密密麻麻。

我不想说话，车里有点闷。看着高高耸立地大型商场，莫地想起了莲子，前段时间我和她就在这个商场的二楼，谈论安宣的事。这个痴心一片的丫头，不知现在怎么样了？或许安宣跟她在一起，能得到更大的幸福吧。

“雨儿，对不起。”

安静突然而至的一句话，让我终于掉转头，集中精力关注他。

“你是不是很恨我？”他掏出一根烟，狠狠吸一口，然后吐出来。“有时候，我也讨厌我自己。可是，我没办法。失去你的那种绝望，像千万只蚂蚁在心头噬咬，让我痛不欲生。所以..”他熄掉香烟，定睛看着我，“我情愿用这种强迫的方法，把你留在我身边。即使你恨我，看不起我，我也不后悔。”

“这种固执的爱，即使会给我带来最深最极致的伤害，也不改变吗？”

“是。”

“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承受。”

“我对你的爱，已刻入骨髓，深入血液，伴随我的呼吸一同存在。如果你认为我的这种爱是错误的，即使要我舍弃生命，我也要一错到底。但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被我感动。”

“感动？！”我冷笑一声，“不是感动我，而是爱到可以杀死我。”

“那我们就同归于尽吧。”

七十二、安静听从了我的劝告，没再坚持办酒席，也没再要求我去接受人工授精。

不知为什么，我的身子越来越差。常常坐在阳台的躺椅上，四五个钟头，都不愿起来。刘妈有些着急，经常变着法子，给我煮各种口味的美食。或者哄劝我，出去散散心。

我懒得动。心都死了，要这躯壳又有何用。

安静无视我的冷漠和抵抗，一如既往的对待我。外人只看到他情深意重、深情款款的面具，却看不到埋藏在深处的那颗心狠手辣、善长阴谋地黑心。只要有他在场，我的喜怒哀乐全都消失不见了，他看到的只是一张毫无生气，死气沉沉犹如面具的脸。

我和他，就这样暗暗的较劲，无声的对抗。有时夜深人静时，甚至痴心妄想，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或许有一天他厌烦了，也许会放了我。又或许他喜欢或爱上另一个女子，我也能脱离苦海。然而，这也只是我的痴心妄想。

直到有一天，我狂吐不已。无端端、莫名的吐，看着食物、看着水就吐，吐得昏天黑地，胆汁横流。家庭医生来看过好几次，开了几次药，仍然不见效。我根本没办法进食，营养不良使我迅速瘦如黄花。安静不顾我的劝阻，强行安排我入院，输营养液。哀莫大于心死，这样的挽救即使能一次、两次……但它无法阻止我的心慢慢死去。

一直输液，一周后，我被通知出院。所有的检验结果证明我的身体很健康，无病无痛，完全正常。医生留下一句，心病还须心药治。然后摇摇头转身离去。

看着安静面如死灰的脸，我竟然欢欣鼓舞了一整天。刘妈看到我的笑容，以为开始好转，高兴的流下泪来，欢欢喜喜地做了一大桌子菜。当我坐上那张餐桌，看着满屋子担心和期待的目光，心中一暖，刘妈、福叔、家庭医生、张叔、陈姨……原来这片屋檐下也有这么多关心我的人。

我朝他们笑了笑，努力往自己嘴里扒饭。一口，两口，三口，又喝了一口汤、又吃了一口青菜。没有吐。这次竟然没有吐，所有人都高兴地欢呼起来。我也诧异，难道我的病就这样无端端的犯上，又无端端的好了？

视线里莫名又扫进一个人，安静，他居然坐在远处沙发的一个角落里。突然站起身来，满眼滋润地看着我。刹那间，排江倒海的酸味及反胃直冲喉咙，我又一次吐得一塌糊涂。

刘妈慢慢扶我在卧室的床上躺下，声音哽咽地说道：“太太，您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好端端得这种怪病？”

“刘妈，别哭。我没事。”

“都成这样，还说没事，太太，你为什么这么糟蹋自己啊。”

“没有，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想开点，太太，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我看先生是真心待你的，即使他有千错万错，但看在他诚心实意待你的份上，你就原谅他吧。”

“刘妈，你不明白，这里面有太多的事啊。”长叹一声，挥挥手让她出去。

“太太，如果..你实在呆不下去了，就走吧。”刘妈突然低下头捂着嘴，“我愿意帮你，帮你，离开这儿。”

原来，连她都看出来了。是啊，这是一座美丽的牢轮。今生今世，我能挣脱这牢轮的锁链吗，我还能活着走出去吗？凄然而笑，我已经没有求生的欲望了。只要能报复他，死又有何惧？！

轻轻拉过她的手，这是双满是茧子的手，也是双善良的手。突然想起我的亲生母亲，想起她颤抖的端着鸡汤的双手，那应该也是一双布满茧子和辛酸的手吧。我把脸深深埋进里面，泪流满面，“刘妈，不用了，谢谢你。”

“不，我是真心想帮你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这样……”

“刘妈，我知道你的心。可是，我不能再连累别人了，韩乐被逼走了，安宣被人打了，再下来，不知又是谁要遭殃。我不能走啊。”

刘妈忍不住，抱着我痛哭起来。

哭得累了，出了一身的汗。刘妈帮我放好洗澡水，又放了一些牛奶和香料，然后才舍舍不恋地离去。看着镜子里自己憔悴的脸，捂着嘴低头浅笑，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会成为饿死鬼。为了报复一个男人，不惜残害自己的身体，只因为他的一句同归于尽。

“你笑什么？”安静如鬼魅般，突然站在了我的身后。

“我快死了。”我仍然笑着说。

他怒目而视，“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想让我自己死。”

“你敢？！”安静突然上前，抱紧我。双手如钢筋铁壁般抓得生疼。“你想死，没那么容易。”我努力挣扎，拳打脚踢，却如绣花枕头，不堪一击。他突然俯下身来，吻我。

“不要碰我，放开，你放开！”

“这么多天，你身子不好，我一直迁就着。既然现在你都快要死了，至少在死之前也尽尽做妻子的义务吧。”

再毒辣的话也已经不再让我伤心了，我索性放开抵抗，让他长驱直入。我的蔑视让他更加恼羞成怒。他一下子掀掉我的浴袍，把我抵在浴室的洗手台上。我转过脸去，看着镜子里奇特而又暧昧的姿势，脑袋却一片空白。

安静有片刻的迟疑，在看到我冷笑的双目时，再也压抑不住愤怒朝我深深挺进。强烈的刺激出乎我的意料，不自由主抓紧住他的背，骇人的心悸传遍我的四肢，随着他的起伏而忍不住呻吟。我的回应给了他莫大的鼓舞，他的动作更加疯狂，频率也更加迅速。一种极致的快感瞬间把我淹没，双手在他后背抓出条条血迹，死死咬破嘴唇血腥四溅，却仍然阻挡不了自己的销魂。

终于，我们俩同时到达快乐的颠峰，安静怒吼一声，瘫软在我身上。再次抬起头来两人对望时，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安静紧张的全身颤抖，一边吻我一边抱我沉入浴池里。“雨儿，你爱我，你是爱我的。对不对？”嘶哑的声音显示出他内心深处的狂喜和慌乱。

“不，我不爱你。我恨你。”

“好，恨我，爱我都可以。”

“你放开我，放开！！”

“不，我永不放开。”

“安静，你以为情况会改变吗？作梦吧。”

“雨儿，你的身体比你的心更诚实，你骗不了我，你对我是有感情的。”

“痴心妄想。”我扔下冷冰冰地四个字，努力挣脱他，准备站起来。

安静突然从后面一把抱紧了我，没有任何安抚，又一次强行进入，“痴心妄想，是不是？我们再来一次，我倒要看看，是我在痴心妄想，还是你在自欺欺人？”

很不幸，又一次沉沦了，我根本无法抵挡，甚至有些渴望。我被自己高涨的情绪与回应而震惊，继而羞愧不已。张嘴狠狠咬上他的颈间，锋利的牙齿剌破了他的皮肤，血水随即充满了我的嘴，浓浓的腥味弥漫在整个浴室，可我竟然没有吐。

“咬吧，雨儿，觉得痛快你就咬吧，狠狠地咬。我不疼，我很高兴。真的，我现在很快乐。对不起，是我伤害了你。我爱你，真的爱你。为了能留住你，我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放弃。”安静说到最后已经嘶哑、哽咽成一片了。

我如疯了般，在他的颈上、肩上、胸前、后背、胳膊上，咬了一口又一口。一片片完整的肌肤瞬间变成血肉模糊的一团，惨不忍，我仍然不停的咬下去。泪水和着血水，充斥着我的双眼，无力睁开。

我的疯狂嗜血，仍然阻止不了身下一阵强似一阵的极致快感，仍然阻止不了我对他的深深眷恋和渴望。那一刻，我终于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我的身体背叛了我的心。原来我真的爱上了他，爱上了这个魔鬼。身心的双重打击，让我瞬间虚脱，只觉眼前一黑，栽倒在他怀里。

七十三、

我从不是一个幸运儿。无论是在感情，或是金钱上。我曾经买过各种各样的彩票，可惜一次都没中过，甚至连五元钱都没中过。

当这个衣冠楚楚的年轻人，拿着这张薄如蝉翼却价值连城的纸，面带微笑地告诉我，他是一名律师，代表一个叫韩乐的人送给我一个商铺，及一套房。我瞢了，确确实实呆住了。北京的任何一套房或商铺，都在百万级数量以上，也是我打工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第一反应：上天终于可怜我了，特意掉个馅饼砸中我。

万分舍不得，却仍然说出了真相，“先生，你弄错了。我肯定不是你找的人。我根本不认识这个叫韩乐的人。对，你再好好核对一下，你肯定弄错了，或者你的委托人弄错了，对，我不认识他。从来没见过。”

在我的一再坚持，以及善良的面孔下，这个长着一张像漫画主人公一样的帅气男生，终于有些怀疑自己了。“对不起，打扰了。我再核对一下。”然后彬彬有礼地告辞。

“谁啊？你男朋友？追求者？”同事小雪涎着口水问道，又一个犯花痴的女生。我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也很想知道他是谁，可惜走错门了。”

“你怎么不问问他的名字，联系方式啊？”小云一脸的惋惜，“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男生？这都看不上，太挑了吧。”她一向觉得我冥顽不灵。

微笑，再微笑，“我太挑了吗？或许吧，太会挑了，不是多情种，就是痴情种。两种极端的男人都让我给碰到了。”

“运气不错啊。”这丫头连怜悯都吝啬给，一幅兴灾乐祸的样子，“够回肠荡气的，好好回忆吧。”我狠狠剐了她一眼，恨不得挖出她的心肺，好好瞧瞧黑到什么程度。

下了班老老实实回家。餐桌上，把这事当做茶余饭后的边角笑话讲给妈妈听。

“韩乐？！这名字怎么听得熟啊。”妈妈疑惑地问。我最大的缺点就是健忘。脑瓜子不存东西，却唯独对爱人的点点滴滴记得滚瓜烂熟。

“你在哪儿听过吗？”

“我没印象。”

“那房子在哪儿，商铺是做什么的？”

“唉，没来得及看，就回绝了。”

就在我和妈妈热火朝天讨论那套房及那间商铺，到底值多少钱的时候，有人敲门了。两人对视片刻，这个时候除了房东，不会有别人了。

看着外面这个笑容可鞠的年轻人，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您好，不好意思又来打扰你。我叫朱诗晨，白天我们已经见过。”那个漂亮如漫画人物的男子。

他走进屋来，又很有礼貌的朝我妈打招呼，然后再次拿出文件，“请你看一下，如果没问题签一下字，协议就生效了。”

“我，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你可能弄错了。”

“莲子小姐，没有弄错，我又跟韩先生确认了一遍。他说你们见过，在一个生日宴会上。”

啊，啊，我想起来了，是他，是那个野蛮人，那个揍了安宣的家伙。

“可我，我又跟他不熟，怎么会送给我呢？”

“具体详情我不清楚，我是他的委托律师。只是负责经办相关手续。您先看看赠予条款，好吗？有任何问题都可提出来。”

我和妈妈面面相觑，只看过强买强卖的，还没有听过强送的。可是等我看清楚店铺的名称以及房子的位置时，脸一下子阴沉下来。这个叫韩乐的人，根本不是幕后老板，这房子和店铺赫然就是雨生的产业。

“对不起，我不能接受。”冷冷把协议递给他。

“为什么？”

“无功不受碌，我跟他非亲非故。”

“韩先生说，跟你有一面之缘。另外，他让我转送一封信给你，说你看完这封信，就知道其中原由了。”

搞什么鬼，我拿着信，开始仔细看。

『莲子：

这份礼物，实不相瞒，不是我送给你的，而是你姐姐雨生托我送的。她非常爱你和你的母亲，这代表她的一份心意。请不要推辞。你是一个非常善良，又聪明的女孩，无论你姐姐做过什么，请一定谅解她，因为她经受了太多的磨难和挫折。

另，有个请求。雨生现在急需人帮助，可惜我没办法留在她身边。请一定尽全力照顾她，在她现在最困难最无助的时候，陪伴在她身边，用你们的亲情，给她温暖。好吗？

感谢！

韩乐即日』妈妈一看完信，脸都白了，急急地问：“韩乐是谁啊？雨生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也着急了，什么叫急需人帮助？什么叫最困难最无助？

“韩先生在哪，我要跟他面谈。”

朱诗晨面露难色，“对不起，韩先生已回加拿大了。这份协议书他已签好字了，就等你的签字就可生效。”

“那怎么办呢？莲子，你姐不会有事吧，要不我们赶紧过去看一看。上次她流产的样子，多憔悴，看得都心疼，这孩子，肯定受了很多磨难……很多苦。”妈妈说着说着，已泣不成声，抽咽起来。

我二话不说，拿起笔大字一挥，先把这个男生打发掉，再来想办法。我轻轻搂着妈妈，一边劝慰，一边拿起电话。“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手机里通讯小姐的甜蜜声音让我更加着急。

“妈，我现在去姐那儿一趟。”

“我也去。”妈妈不容分说抓紧我的手臂，一脸的坚决。

火急火撩地赶过去，刚下的士，就看到安静手上正抱着一个人，浑身是血的准备上车。走近一看，竟然是雨生。

“我的女儿，啊，这是怎么回事？”妈妈大叫一声，冲了上去。

“请先让开，阿姨，啊，不，妈妈，请先让开，让我赶紧带她去医院吧。”安静的脸色发青，带着乞求。白色T恤上还在不停淌着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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