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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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个钟头后，也就是明天上午的10：30，我就能到温哥华了。飞机的发明，让遥远的距离变得触手可及。男女的爱情，却能让咫尺的距离变得遥不可及。

早早上了飞机，掏出手机给安宣发了一条短信，“世界上只有一个女人，能够舍弃生命去爱你，请好好珍惜吧。我走了。”关掉手机，开始闭目养神。

临座是一个年轻母亲带着一个孩子。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似乎还不会讲话，一双乌溜溜地大眼睛，好奇的东张西望，并不怕生。我开始用眼神与动作和她交流，不一会儿，小女孩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她很喜欢你。”孩子母亲笑着说，“你也很会逗小孩。”

腼腆笑一笑，继续和孩子玩。看着小宝贝伸出双手朝我抓来，不知所措。

“她在撒娇，要你抱。”母亲解释道。

我高兴的伸手抱过来，小女孩在我怀里又不停地笑起来，双眼眯成一条小缝，非常可爱。“你的孩子又漂亮又可爱，真讨人喜欢。”

“呵呵，”年轻的母亲笑得很幸福，“现在的小孩个个都长得漂亮，又可爱。不像我们小时候，面黄肌瘦的。”

“是啊……”

我们开始从拘紧的交谈，逐渐变得熟悉。十几个钟头的长途飞行，我一点都不累。我和这对母女打得火热。年轻的母亲是个很开朗健谈的人，说起自己的宝贝滔滔不绝，最后小家伙简直粘上了我，总喜欢往我怀里钻，粉嫩的小脸摩擦我的皮肤，感觉很怪，有点氧有点麻，却很舒服。

“我看你很喜欢孩子。”小孩母亲笑着对我说。

“噢，噢，是的。”我回答道。

下了飞机，小家伙仍然要我抱，我们仨个随着人流向机场出口走去。老远就看到韩乐在朝我挥手。

“那是你的男朋友？长得很精神啊。”年轻的母亲赶紧接过孩子，“你也赶紧生一个吧。一路上多谢你了。再见。”

我点点头，“好的。再见。”

韩乐看到我，显然兴奋异常，上来就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欢迎你回来，雨生。我们都很想念你。”

“你还好吗？乔治呢，小洁呢，是不是正在准备？”

我们边走边寒喧，明天就是手术时间了，此时此刻，这两个人都要好好休息，绝不能被打扰。坐上车，打开手机，才发现有无数个短信，有安宣，还有莲子。再从头看一遍，没有别的收获。

安宣的短信最多，有焦急，不理解，更多的是无奈。莲子的短信有部分是自己的，还有少部分是代表我的母亲在传递，她们更多的是理解，祝福和思念。我给他们俩分别报了平安，然后关掉手机，换了一张本地手机卡，跟韩乐聊起这段时间，乔治和小洁的日常生活中的小事。气氛很好，韩乐是个很适合说话的对象，语句幽默又得体。像他这种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生活阅历丰富，察言观色和圆滑的功力已经很到位了。

小洁的手术非常成功，乔治的喜悦完全超过我。看着他们俩轻松默契的交谈，相互体贴的照顾，我有点怀疑自己是否多余。

“这一年多来，他们俩相处非常融洽。乔治很爱小洁。”韩乐得体的照顾我的情绪，轻声解释道，“甚至，超过当年他对你的爱。”

最后一句话让我惊讶。

“知道为什么吗？”

我干笑，摇头。

“这不难理解，因为照顾你，更多的是对爱人的一种责任和义务。小洁不同，只是因为喜欢，所以来得纯粹。外人来看，这就是一对父女。”

微微点点头，这个结局出乎我的意料，但更为美好。以后的岁月里，有小洁陪伴着乔治，有乔治照顾着小洁。兰姨上天之灵，也会深感欣慰。或许小洁就是上天派来的福音，如果兰姨和乔治的孩子没死，不也是这么大吗？

韩乐一直陪在我身边，细心而又谨慎地照顾我。我们俩都没再提及在中国，在北京发生的事。他尽力在做一个普通朋友该做的一切，然而，偶尔流露出来的那种眼神，让我明白，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游戏只会更加伤害他。因为这种眼神我太熟悉了，曾经在安宣，安静的眼睛都看到过，那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慕和渴望。

当我订好机票和行程，我才告诉他们，我要去远行。

乔治很鼓励，拍拍我的肩，祝我一路平安。小洁上前拥抱我，希望我能找到快乐。唯有韩乐，呆呆地望着我，眼神复杂。临走前的一天，我们俩在一起喝酒。他喝得很慢，我喝得很快。

“雨生，你变了。”

“是吗？变成什么样了？”

“跟我一样，历尽沧桑。”

“呵呵，”我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你的故事，一定很美。”

“是的，很美。”

“那等我回来时，讲给我听吧。我会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韩乐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我，意味深长，“雨生，你知道你这句话，可以让一个男人获得重生，也可以让他深陷地狱吗？”

“啊？！”我有些尴尬的喝酒，“对不起。我收回。”

“但我已经记下了，怎么办？”

“能忘了它吗？”

“不，不想忘。”韩乐的眼睛散发着光芒，牢牢地盯着我。“因为忘记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从前是，今天也是。”

我费劲的舔了舔嘴唇，“也许，时间会改变一切。”

韩乐抽了一口烟，嘴角笑了笑，透着一丝落寞，“有的人注定是等待别人的，而有的人是注定被人等待的。我，曾经被别人等待过；所以，现在，我想等待别人。”

“韩乐，”我低头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寂寞，有时也会成为一种毒药。”

“哈哈哈，”韩乐大笑起来，“确实是，因为寂寞，我也许会找理由放纵自己，就比如，现在我们俩..”似乎在等待我的吃惊，他的嘴角带着捉狭，“雨生，你实在不是一个聪明的女人，真搞不懂，为什么安家那两个笨蛋，怎么会如此迷恋你？”

苦笑，自我解嘲道，“是啊，一无是处，有时我也看不起自己。”

“雨生，你在害怕吗？”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我诧异。“你害怕什么。我吗？我让你害怕到需要逃避？”

今晚的韩乐有点不一样。“不，因为有点累，所以想去旅行。”

“如果有一天，你走累了，还会回来吗？”

“应该会。”

“那，我能，等待吗？”

呆呆地看着他，不知如何回答。

“呵呵，”他一个人笑了起来，“其实，等待已经是我的一个习惯，无法摆脱了。跟你无关，你不用担心，傻丫头。”韩乐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来，祝你一路顺风，记得经常联系我，看见好吃，好玩，好看的，都要告诉我。”

“好，我会寄明信片给你。每到一个地方寄一张，”

“不，我很贪心，除了明信片，我还要声音。”

“好吧，跟你做朋友可真倒霉，”我故意勉为其难地答道，“每次都像强盗一样，就会勒索敲诈。”

“错，我更想做个小偷。”韩乐朝我眨眨眼，这小子，倒得寸进尺了。

“你已经够有钱了，偷来的东西不值几个钱，你也看不上。还是继续做你的强盗吧。”我挖苦他。

“不，有一样东西可是价值连城啊，还只有小偷才能办到？”

“什么？”

“心！”

七十九 、这次的行程，我根本没做任何安排。只有四个字：随心所欲。以前听我的一个顾客说，随心所欲的旅游最快乐。当时不能理解，没想到现在自己倒成了拥护者。

只是想四处走走，旅游的乐趣在于过程本身，在于心情的释放。什么也不考虑，人就上路了，不一定碰到良辰美景，不一定有历史沉淀，在乎的是触及心灵的感触，能打动自己就是快乐。

本着这个原则，第一站我是抛硬币得来了，希腊。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严格按计划去做每一件事。通常做第一步，就已经知道第五步，甚至第五十步是什么样的情形。而现在，我的明天、后天、大后天，甚至是我的未来，都交给了上天来做决定。这种全新的体验让我心情舒畅，也很期待。

希腊是个岛屿王国，蓝天碧海是我的最爱。

几天时间里，我在不停地变换城市，从雅典，到米克诺斯，再到圣托里尼。一路风景美不胜收，这个国家有着美味的葡萄酒、香醇的乳酪、洁白的教堂和碧蓝的天空。

当我坐在地摊边的一家烤肉店，看着来往的各国游人，吃着类似北京肉夹膜似的烤肉饼时，突然产生了厌倦。没有丝毫犹豫，背起行李，就径直去了机场。

我的第二站是，摩纳哥。全球知名的袖珍小国。蒙地卡罗是这个国家最大的城市，也是世界著名的赌城。这里少了大城市的喧哗与热闹，多了一份纯净与质朴。没有吵杂的人声、没有林立的商铺、但我更喜欢这儿，因为我常常能看到手牵着手，满白头发的老年夫妇在慢步，很温馨的画面。我就这样，远远地站在街的另一头，痴痴地望着，羡慕不已。

随后的一周时间，我又去了土耳其。土耳其料理在世界上很有名。尽管精心做出的料理看起来十分简单，但其新鲜材料所具有的鲜美味道是一般佳肴无法媲美的。由于是一人自助旅游，在餐厅吃饭，常常被来往的客人盯着看，难道独身一人就特别显得孤单吗？无视异样的目光，我照旧吃得很欢。从伊斯坦布尔一路吃下去，包括伊兹米尔、安卡位、库沙达色、马尔马日斯，直到安塔利亚。

最后一站，我踏上了意大利的领土。本来想在这个国家游览完水城威尼斯，就打道回府。没想到，一个无聊的晚上，我在宾馆里偶然翻到了一个影片，名字叫做《托斯卡纳的艳阳下》，没想到它最终改变了我的行程，。

影片讲述的是一个美国刚离婚的年轻女子的故事。她原本生活在一个拥挤热闹，快节奏得令人要窒息的大城市，为了抨平心灵的创伤，她无意中跳上了去意大利的火车，不知怎的走进了一幢古宅，在这里，她找到了全新的自己。

每天早上被杜鹃叫醒，沿着梯田散步，在葡萄园中歌唱、背诗，随手采摘垂下的李子，品着温和的葡萄酒，尝着带点辣味的绿色橄榄油配面包看书，写作。

那一刻，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托斯卡纳农庄。对，影片里的镜头描写就是这里。而这个地方，曾经有两个男人都对我提及过，世界上极少数美得能令人早上优雅醒来的世外桃源。

我立马从床上跳起来，光着脚满屋子打电话，像个兴奋的非洲袋鼠。很快我就忙碌起来，退房，订票，收拾行李，即刻出发。

托斯卡纳位于意大利中部，这里有橄榄树、葡萄园、挺拔如剑的剑松、古老的庄园以及红通通的落日。我学着电影里女主角，租了一个具有隐私效果的独栋老宅。虽然一个人住有些奢侈，但喜欢独处的我仍然毫不犹豫的交了钱。

这幢古宅装修很好，墙面上涂满了厚厚的釉料，意大利的陶瓷和大理石地板砖都制造了浓郁的古典贵族气息。餐室里的土褐色格调和大理石壁炉都体现着明显的意大利托斯卡纳风格。而壁炉两旁的老巴厘风格窗框镶着的镜子则造成了视觉上窗户的错觉。这就是我梦想中的房子。

我一个人坐在宽阔的敞开式厨房，兴致勃勃的煮着浓郁的咖啡。开始给韩乐写明信片，这一路走来，每到一个新的地方，我都会给他邮寄一张风景明信片，然后再给他一个电话。我们俩像多年的老朋友那样，在电话里互相调侃着，开着玩笑，讲着天气，说些趣闻。笑声中带着一种淡淡的牵挂和温馨，像午后的百合静悄悄的开放，纯洁而又美丽。

但我知道，这不是爱情。

写完明信片，喝完咖啡，我收拾好东西，准备步行去集市买些蔬菜与水果，顺便去一趟邮局。我喜欢步行，一路上享受新鲜的空气，虫鸟的鸣叫，田园的风光，真是一件愝意的事。

有人按门铃，真是凑巧，再过两分钟，我就已经出门了。

这个时候谁会来打扰我？中介吗？不对，我已付清房钱了。难道是隔壁的游客来借油盐酱醋，或是厨房用具，更或者故意搭讪？自嘲一笑，这个地方竟然好到让我期待艳遇。

打开门，眼前一亮，确实是一个大帅哥。

“你不会没见过帅哥吧，眼睛都直了。”对方用中文，微笑着打趣道。

“你，你，你..”我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我一直在等你。”他看到我，没有丝毫的惊讶，一幅成足在胸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感觉。”

我干笑几声，“没想到，有一天，你也会讲感觉。”

“这一次，我让上天来帮我做决定。我告诉自己，在这里生活45天。如果45天里，你没有出现，我会彻底死心，今生今世永不再见。”

“我没打算来。”

“我能想像。”

“即使在威尼斯的时候，我还没想到来这儿。”

“可是，你还是来了。”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无意中看了一个电影。”

“听过一句话吗？缘分天注定。是上天指引着你来这儿，因为，我,在这里等你。”

低头，无语。

“知道我为什么等45天吗？”他又继续问道。

我茫然的摇摇头。

“因为，我们俩在一起的时间是450天零3小时45分。感谢上天，你终于来了。”安静热泪盈眶，看着我，轻轻上前，揽我入怀。“雨儿，这一次，是上天让我们在一起的。”

为了逃避，我转了大半个地球。没想到，竟然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和他相遇，难道真是心灵相通的结果？无法回答，我安安静静地偎依在他怀里。心里却从下往上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不是悲伤、不是高兴，而是满足。

安静陪着我步行到了集市，我们俩静静地挑选了所需的水果和蔬菜，又一同去了邮局。他一直微笑着看着我，那种眼神让人甜得发腻。

“雨儿，答应我，这是最后一张明信片。好吗？”

我故作不答。

“我是一个霸道、自私、强硬、小气的丈夫，更糟糕的是，我很容易嫉妒。你难道忘记了？”他说着说着，突然对我挠起痒痒。我最怕这个，虽然机灵得像只兔子，却仍然抵挡不了他的长胳膊长腿。不一会儿，就被挠得咯咯咯得喘不过气来，只好点头答应。

夜幕降临，夕阳西下的时候，是农庄一天中最美的时光。我们俩坐在田梗边上，俯视着远处重重叠叠的梯田，遥望着天边红通通的太阳，自然而然偎依在一起。

“告诉我，那个影片叫什么名字？”安静握着我的手，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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