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总会捡来的订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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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正月初八，英国up公司节假日后开始上班，叶小荼提前一天回到上海，她推门看见施莉莉已经从老家扬州归来，她换好了出门的衣服，打扮得精致婉约，正对着镜子往眼睑上粘贴假睫毛。
施莉莉见她回来，主动邀请说：“小兔你来得正好，今晚有个生日party，我们一起去参加吧？”
叶小荼刚刚站稳脚跟，边放行李边问：“谁的生日？明天还要上班呢。”
施莉莉神秘地挤挤眼睛：“你去了不就知道了？明天大家都要上班呢，又不止你一个人上班！总之有人请客，陪我一起去玩玩，不会很晚的。”
叶小荼拗不过施莉莉，只好跟着她来到楼下，触目所及就看见一辆霸气十足的越野车，一个男人正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张望，他年纪大约三十开外，头顶有些微秃，体态有些胖，大冬天的还戴着一副墨镜，穿着一件许文强式的黑色真皮长款风衣，摆出一副帅酷的表情。
施莉莉眉开眼笑地奔过去，她回头看着叶小荼，主动对穿黑色风衣的男人介绍说：“她就是我的室友小兔，是美女吧？”
那男人倒是很有礼貌，赶紧下车来给她们两人开车门，一边殷勤地递给叶小荼名片，一边自报家门说：“我就是罗鸿发，施莉莉的未婚夫，以后请叶小姐多多关照！”
叶小荼看了看手里的名片，上面印着“罗鸿发、××国际贸易公司总经理”的头衔，友好地笑了笑：“久闻大名，你好。才几天不见，你就已经成施莉莉的未婚夫啦？”
在此之前，叶小荼并没有见过罗鸿发，只从施莉莉的口头描述中隐约知道一些他的基本情况。施莉莉一向是个极为挑剔的人，对每任男友的要求都十分严格，例如她的前任男友健身中心教练赵阳，就是超级阳光型男，因此她一直以为罗鸿发是个帅哥，却没想到他竟是长相如此平庸的一个男人，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如果仅从外表上看，罗鸿发显然不是施莉莉喜欢的类型，与赵阳几乎完全没有可比性。假如施莉莉的审美标准没有发生突然变异，那么眼前的这个男人必定有其他的“过人之处”，才有可能打动她的芳心。
罗鸿发很爽朗地一笑，说：“莉莉已经答应了我的求婚，我当然是她的未婚夫啦！她还要请你当婚礼伴娘，希望你到时候赏脸参加！”
施莉莉并不多加解释，似乎默认了罗鸿发的“身份”，笑着对叶小荼说：“今天是鸿发的生日，他们一帮朋友开party庆祝，我们郑重邀请你一起去，你不会不给他面子吧？”
叶小荼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听说今天是罗鸿发的生日，她忙向罗鸿发道贺，祝他生日快乐，并抱歉地表示改天补送一份生日礼物。
罗鸿发很豪气地挥了挥手，爽快地说：“两位美女肯赏脸参加我的生日party，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今晚我们去‘碧海’夜总会happy一下，来的都是我的好朋友，你们想吃什么、玩什么尽管随意，千万不要和我客气啊！”
施莉莉赶紧搡了搡叶小荼说：“听见没有？既然有人要请客，我们就不要客气啦，我们不吃燕鲍翅参，容易上火……我不喝红酒和啤酒的，chivas reqal随便来几瓶就行！”
罗鸿发对施莉莉的态度很温柔体贴，说：“你们想喝什么就喝什么，不要啤酒，白酒香槟都可以。”
叶小荼想笑，忙说：“不用了，你们喝吧，我从来不喝酒。”
施莉莉哼了一声说：“好不容易逮着有人过生日做东，难道还想我们替他省钱啊？不喝酒就喝萝莉果汁，国产的不要，我们要夏威夷原产的。”
罗鸿发很好脾气地说：“随便你们好啦，你说了就算。”
三人一直说着话，不多时已到上海赫赫有名的“碧海”夜总会门口。正值华灯初上之时，依稀可见街头灯红酒绿的繁华景象，夜总会前几名指挥停车的保安都是一米八的高大男子，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西服，耳中插着无线通话器，右手平举，礼貌而恭谨地迎接着前来消费的宾客，一看就知道平时必定受过专业的接待礼仪训练。
罗鸿发带着施莉莉和叶小荼走到订好的半包式卡座前，卡座里早已坐了他的几位朋友，他们似乎都与施莉莉相识，热情地招呼她们坐下。
叶小荼很少有机会涉足娱乐场所，虽然早听说过“碧海”是上海最具人气、消费水准超高的几家“着名”夜总会之一，但是从来没有亲身体验过其中的繁华，她坐在施莉莉旁边听着他们漫无边际地聊天，随意地向四周张望。
“碧海”大堂内不时有着装体面、举止优雅的绅士淑女来往，其中间杂着不少金发碧眼、着装考究的外国人，加上来往穿梭的美女服务员，令人目不暇接，十分养眼。最引人瞩目的是大堂正中央一个三层高的圆形钢琴台，台顶放着一架钢琴，一名身穿红色曳地长裙的女子正全神贯注地弹奏着一首世界名曲。
不仅仅是男人喜欢看美女，女孩同样也喜欢看美女，叶小荼盯着她看了一阵，发现她的面容小巧而精致，身材修长匀称，齐胸的红色小礼服裙露出白皙的肩膀和颈项，脖子上挂着一大串白色的金属环，长长的大波浪卷发一直披垂到腰际，随着她的手指和身体摇曳生姿，妆容和衣饰都精致得恰到好处，乍看之下很像一名台湾当红歌星，非常美丽。
一曲完毕，那女子走下钢琴台时，叶小荼忍不住向她投去赞叹的目光，却赫然发现那女孩身边突然多出来一个男人，他将一束新鲜的粉红色百合花递给女孩，低头和她说着话，两人神情亲密，仿佛是恋人。
他微微侧转脸时，叶小荼立刻认出了他，不禁瞪大了眼睛——那个男人竟是英国up公司的江尚！她每天坐在rose的座位上，透过玻璃板就能看见江尚的侧影，她坚信自己决不会认错，那人确定无疑就是他没错。
江尚并没有回头，自顾自带着那女孩一直向门厅走过去，他们二人并肩走出“碧海”的后门，叶小荼忍不住探了探头，施莉莉发觉她躲躲闪闪，立刻问：“你怎么啦？看见熟人了吗？”
叶小荼赶紧将头偏向卡座里侧，点头低声说：“刚才那个弹钢琴的女孩，身边的男士，你猜猜他是谁？”
施莉莉再看时，已经不见了他们二人的身影，于是说：“是你们公司的同事？我一个都不认识，哪里猜得出来？”
“我们公司营销总监johnson！我看见他和那个女孩在一起！原来他的女朋友是个钢琴师哦！”
施莉莉喝了一大口chivas，说道：“来‘碧海’弹钢琴的多半是艺校的大学生，追求她们的男人多得是，你们总监追不追得上人家还说不定呢！拜托你先不要这么大惊小怪好不好？”
江尚刚过而立之年就任职英国up公司的营销总监，可谓少年得志，加上外表英俊潇洒、举手投足尽显绅士风范，身边自然少不了优秀的女孩子。在此之前大家除了知道他目前仍是单身之外，对他的个人情况几乎一无所知，英国up公司内部也从来没有出现过关于他隐私及感情问题的传闻。
叶小荼没想到今天会无意中发觉关于江尚交往女朋友的“秘密”，心里不禁有点小小的得意，对施莉莉说：“我没有大惊小怪，只是觉得很巧合，johnson是一个很优秀的人，我们一直以为他没有女朋友呢！”
施莉莉不以为然地说：“你这不是废话呀？人家能坐在这个总监位置上，总要有些出色的看家本领吧，要不他怎么拿多你几十倍的年薪呢？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不过再怎么说，你这次的新上司似乎也比原来那家的什么sonia好，你也别羡慕人家的优秀，就安心在公司工作，拿出业绩来争取早点升职吧。”
一提到业绩，叶小荼不禁又有些沮丧，说：“不是我不想拿出业绩来，我也想啊！关键是公司现在面临的局势很不利，美国doom公司太强悍了，要想抢到他们的老客户，简直比登天还难。”
施莉莉挥手制止她说话，又喝了一口酒，含糊不清地说：“行了行了，现在是下班时间，别让我听见‘客户’这两字，别和我谈工作……我们换个别的话题行不？”
她们两人虽然是小声嘀嘀咕咕，卡座对面端坐的一个人却听见了她们的对答交谈，他将身体向前凑了凑，看向叶小荼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是软件行业的sales吗？美国doom公司是你们的竞争对手？”
叶小荼料想对面的人都是罗鸿发的朋友，老老实实地回答说：“我年前刚刚加入英国up软件公司做销售代表，不过目前公司整体业绩情况并不好，美国doom公司在中国的影响力比我们大。”
那人点头说：“原来你是英国up公司的，美国doom公司的营销手段确实很高明，听说你们公司最近有几笔大单和他们抢得厉害，鹿死谁手还说不定……我们公司最近倒是有一个项目要上，可以介绍给你，你有没有兴趣试试看？”
叶小荼万万没想到对方手中竟然握有客户资源，立刻兴奋起来，追问道：“当然有兴趣，您在哪家公司高就呢？具体是什么项目？”
那人微笑了一下：“上海亨利集团。我们集团总部最近有一个更换系统管理软件的计划。项目资金预算大概是这么多，”他伸出两个指头做成一个八字形晃了晃，“你们有兴趣接这个订单吗？”
通常情况下一个大型公司的项目软件资金预算会在一百万左右，叶小荼估算了一下，以为他说的是八十万。对英国up公司而言，八十万当然不算大单，但是对叶小荼而言，无论大单小单，对她来说都是机会，她迅速拿出随身携带的“七种武器”中的纸和笔，准备将那人所叙述的重要讯息记录下来。
她低头写字的时候，施莉莉忍不住说：“上海亨利集团？上一个软件项目预算才八十万？你开玩笑吧？”
“up不是英国公司么？”
叶小荼蓦然回过神来，笔差点掉到玻璃板上：“你是说……八十万英镑？不是人民币啊？”
那人摇晃着高脚酒杯里的暗红色液体，大笑着说：“当然，上海亨利集团的软件项目，怎么可能只有八十万人民币？刚才和你开个玩笑而已，不会介意吧？”
叶小荼有些意外，凡是折合人民币五百万以上的订单都属于大订单，到目前为止，鹰组还没有销售代表接手过这样的大宗case，她觉得这人很有趣，赶紧从名片夹里取出自己的名片递给他说：“谢谢您提供的信息，这是我的名片！”
按照商务礼仪，对方很礼貌地回了她一张名片，叶小荼看清了他的名讳是“吴维仲”，职务是“上海亨利集团××服装有限公司财务部副经理”，罗鸿发所做的外贸生意主要是国际服装进出口批发，两人之间应该时常有生意往来。
吴维仲收起了她的名片，同时说道：“不过我们公司并不负责这个软件项目的具体操作，也不知道其中的具体情形，只是道听途说集团公司即将上马一个软件项目而已。如果你们想拿到这个订单，最好直接和集团方面接触一下比较好。”
他言尽于此，随即转过头和别的人掷骰子赌酒，玩得不亦乐乎。
叶小荼知道对方能够提供的讯息估计也只有这么多，因此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无论如何，有线索总胜过没有线索，在新年第一天上班之前，能够得到这样的良性信息，对叶小荼来说当然是一件值得振奋的事情。
罗鸿发在“碧海”夜总会的生日party进行得十分热闹愉快，当晚，一群人不停地喝酒、唱歌、吹蜡烛、切蛋糕，最后宾主尽欢而散。将近午夜一点的时候，罗鸿发才送施莉莉和叶小荼回家。施莉莉热情地邀请男友到家中小坐片刻，罗鸿发并没有逗留很久，很绅士地小坐了一会儿，连茶水都没喝一口就起身告辞，施莉莉赶紧亲自送他出门。
施莉莉回来的时候，脸上洋溢着笑容，在叶小荼身旁坐下来问：“你刚才不是见到鸿发了吗，给一个评价吧，告诉我，你对他的第一印象分是多少？”
叶小荼靠在沙发上吃水果，她见施莉莉这样发问，想想之后伸出几个指头比划了一下，大意是八十分。
施莉莉似乎很满意她的回答，轻叹了一口气说：“男人不能只看外表，你能给他这个分数，我已经很开心了。譬如赵阳，空有一副好皮囊，既没有责任心，也没有上进心，枉费我们交往那么多年，他都没有给过我一句承诺。爱情是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东西，趁着自己还能选择的时候，找个人嫁了才是最现实可靠的。等再过几年成了‘三十后剩女’，想选也由不得你了。”她低头注视着左手中指上一颗簇新的钻石戒指，表情带着淡淡的一点甜蜜，自顾自接着说：“男人所能给予女人最大的赞美和肯定就是婚姻，鸿发在除夕之夜向我求婚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过几个月我就嫁给他。”
她的语调和神情不像是说假话，钻石戒指显然是新的，光芒四射。
叶小荼有点惊诧，她放下手里的苹果，抬起头看着施莉莉问：“你不会真的打算闪电结婚吧？那你的工作怎么办？”
施莉莉满不在乎地回答说：“我已经想好了，专心做家庭主妇。结婚生子对女人而言是一个很正常的过程，鸿发说他舍不得我每天上班下班那么辛苦，等我们结婚我就向公司申请辞职。不过小兔，即使我结婚了，想你的时候我还是会回来看你的。”
叶小荼听见施莉莉的决定，心里忽然有一点怅然若失的感觉，施莉莉在她的台资企业里打拼了四年多，好不容易才做到总经理办公室主秘的位置，再往上一步就是行政经理，她竟然就这么轻易放弃了。而且，毕竟是相处了整整三年的室友，一旦她和罗鸿发结婚，就必定会搬走，以后只剩下她一个人住在这里了。
施莉莉发现她的情绪不对劲，立刻不失时机地凑过来说：“小兔，鸿发说他有几个朋友条件都很不错的，可惜今晚没来。要不要下次我们安排一下，介绍给你认识啊？”
自从与章南飞分手以来，施莉莉不止一次地试探过叶小荼的口气，想说服她尽快找一个男朋友，每次都遭到叶小荼的“冷遇”，久而久之施莉莉也就不敢轻易碰壁，但是今晚她因为喝得有点多，也就忘了忌讳，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叶小荼淡淡地笑了笑，故意咬文嚼字地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施莉莉看着她，认认真真地纠正说：“你这话可不对。灭匈奴该是男人们做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女人了？你听我一句忠告，女人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安心找一个好老公，你可以少奋斗半辈子，何苦自己为难自己！”
叶小荼不置可否，也没有反驳施莉莉的话。
这是过完新年后，她来到上海的第一个夜晚。也许是因为叶夫人的唠叨言犹在耳，也许是因为突然获知施莉莉的弃业结婚计划，也许是因为内心对上海亨利集团那笔订单的预期，也许是不习惯熬夜错过了睡觉的时间点，她的心情变得忐忑不安，整夜几近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