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天使的另一面是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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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莉莉上个月已经正式从台资公司辞职，以便集中精力筹备婚嫁事宜。最近她在浦西公园老房子住的时候越来越少，两人一周都难得碰见一次。
梅南路西段是高档进口名牌服饰店的聚集地，东段则是上海最大的婚纱订制一条街。世界各地最新款的婚纱都能在这里找到“山寨版”。虽然他们做的不是正品，但是裁缝们的仿造技术相当高明，基本上能够以假乱真，在这里的高级婚纱店订制一套手工精致用料上乘的欧式婚纱，价格依然不菲。
叶小荼到梅南路的时间比较早，她漫无目的地东张西望了一阵，点了一杯冰冻芒果茶，坐在咖啡馆里等候着施莉莉。虽然没有完全天黑，整条梅南路的霓虹灯已经亮起来，灯火辉煌如同白昼，临街的婚纱店铺向街道的一面都装有落地透明的大玻璃橱窗，橱窗内放置着一些展示婚纱样品的模特儿。透过两个模特之间的小小间隙，可以将街道上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
她悠闲地喝了一口芒果茶，向橱窗那边看过去的时候，发现街道上有一个非常眼熟的背影，那女孩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袖t恤和七分紧腿牛仔裤，身材显得格外高挑修长，一头长长的波浪卷发从脑后披散下来，宛如栗色的瀑布，她模样亲密地挽着身旁一个男人的手臂，经过叶小荼所坐的咖啡馆时，她恰好向这边侧了侧脸与那人说话。
叶小荼不禁怔了一怔，这个女孩是江尚的女朋友蓓儿，偌大一个上海滩，偏偏总是那么凑巧，她屡次都能在不同的地方遇见她，但令人奇怪的是，蓓儿身边的男士背影偏胖，发色淡黄微卷，身形类似外国人，显然不是江尚。
他们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蓓儿饶有兴致地指了指对面婚纱店内的一套展示婚纱给男人看，还一边对他说着什么，那人陪着她看了一会儿，两人并没有进店堂，径自向梅南路西面的名品店走去。
叶小荼看着他们的背影，好奇心大起，她立刻站起来紧走几步到咖啡馆门口，探头向他们离开的方向张望。借着两边商店的闪烁灯火，她终于看清那个男人的面目，果然是西方人氏，而且他的着装打扮与蓓儿十分类似，两人穿着同系列的“情侣装”。她心头疑窦顿生，蓓儿的目标应该不是婚纱店，而是西段的名品服饰店，那人显然是陪同她一起来逛街的，可他是谁呢？他们两人之间亲密的举止不像普通朋友，倒像是情侣，但如果他们是情侣，蓓儿和江尚之间的关系又如何解释呢？
施莉莉过了大约十分钟左右才赶到梅南路，还没坐定就开始抱怨说：“说好了大家一起看婚纱，结果呢，足足等了他半个小时，还说他在谈生意！为了这个婚礼我都提前辞职了，他还是不能把他的公事放一下。我懒得管他了，让你等我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
叶小荼见她埋怨罗鸿发只顾生意不顾他们的婚礼，说道：“和客户谈判就是对方最大，再大的事情都没有他们重要。他们要谈，我们不能不陪着他们谈，你难道还不能理解他们吗？”
施莉莉没再继续抱怨，神采奕奕地拉着叶小荼走了一家又一家店，足足逛了半条街，她被那些层层叠叠的新款婚纱和各种精美的新娘头饰晃花了眼睛，最后才在一家名叫“完美时刻”的婚纱店挑中了一款露肩曳地的婚纱。这款婚纱上半部分是露肩礼服式设计，下半部分是一层一层累垂的水晶纱，裙摆上绣有一百一十一朵玫瑰花，确实非常精致，令人眼前一亮。
店员殷勤地介绍说：“这款婚纱是香港今年最流行的几种款式之一，lusan mandongus工场给kelly大婚制作的原版婚纱礼服装饰是九百九十九朵牡丹花，我们改成了深红色的玫瑰花，还减少了花朵的数量，式样更加简洁大方。”
施莉莉被她说动了心，进试衣间穿婚纱样品，叶小荼坐在宽敞明亮的店堂内喝茶等候她的间隙，随意四处张望。她本来对婚纱并不感兴趣，来这里纯粹是因为施莉莉硬拉着她当“参谋”，但是因为店员的服务态度实在太好，不得不跟随她们所指的方向看一看。她目光落在店员所推荐的那款婚纱裙上时，不禁多看了几眼。那是一款短燕尾裙摆设计的造型，背后腰带上镶嵌着一只大蝴蝶，配上橱窗model的发型，整体造型十分活泼甜美。
热情的店员留意观察着她的表情，不失时机地凑过来说：“很漂亮吧？我们这里的婚纱都是顶级设计师设计的，质量上乘、价格公道，您要不要试穿一下呢？”
叶小荼看着那款婚纱，心中暗自嘀咕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用得着它？摇了摇头说：“不用。”
店员指了指其他的婚纱，殷勤地说：“您今天虽然是陪朋友过来，也可以提前为自己参考选择啊！很多顾客都是陪朋友来看，顺便也在我们这里订制婚纱，您刚才看的那一款短裙，很配您的气质呢！”
叶小荼仍然笑着摇头，礼貌地敷衍她说：“你们的礼服确实很漂亮，可惜我现在考虑还太早啦，等我以后有结婚打算的时候再来看，不过你们一定要给我们最优惠的价格！”
店员有些失望，还是笑着说：“那当然啦，您的朋友订制婚纱之后就是我们店的vip顾客，介绍朋友来购买婚纱可以享受八五折贵宾特惠，到时候您记得来关照我们哦！姻缘是说来就来的，像您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追您的人一定很多，说不准很快就有喜事临门，可以未雨绸缪啊！如果和您的朋友今天一起订制，我们的价格还可以更优惠一些……那边橱窗还有一些新款，您再随意看看。”
店堂有人进来，门口的迎宾店员立刻用甜美无比的声音说：“先生您好，欢迎光临。”
叶小荼抬眼一看是罗鸿发，他手里拿着一个皮包，匆匆忙忙地走进，一边走还一边用手机说话，他挂断电话之后向店堂内四处不停东张西望，看见叶小荼坐在一旁，立刻很绅士风范地微笑了一下，打招呼说：“美女你好！我公司有事来晚了，劳驾你今天陪莉莉来试婚纱！莉莉在哪儿呢？”
叶小荼转过头来，冲着他笑道：“莉莉正在试衣间换衣服，你别乱找啦！”
罗鸿发顺便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喝了一口店员送来的温水，对她说：“你是莉莉在上海最好的朋友，所以我们准备邀请你当我们婚礼的伴娘，不知道你肯不肯赏脸？”
之前施莉莉已经对叶小荼提起过，她点头说：“荣幸之至。”
罗鸿发似乎没拿她当外人，一边喝水一边问：“听莉莉说，上次我那位朋友给你介绍的订单被你拿到了，真不简单！其实，我这边熟人很多的，如果你需要我帮忙，说一声就行，我一定为你效劳……”
正说着，施莉莉已经穿好婚纱站在落地穿衣镜前，她向他们俩招招手，示意他们过去。
罗鸿发绕着施莉莉前后左右看了一阵，他眉开眼笑地看着如花似玉的未婚妻，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不停地说好。施莉莉本来就长得好看，穿上这一套精致的白色婚纱之后更显婀娜多姿，店员乘机巧舌如簧地将施莉莉的美貌大肆赞扬了一番。
施莉莉在店员的推荐下又试穿了几套婚纱，终于抵挡不住她们的糖衣炮弹攻势而缴械投降，同意在这家店里订制两套总价三万元的高级婚纱，罗鸿发二话没说，很爽快地掏卡付了账。
三人离开梅南路时，施莉莉嚷着让罗鸿发带她们去friday吃晚餐。
用餐的时候，尽管叶小荼早已饿得饥肠辘辘，她反复想起刚才在婚纱店看见蓓儿和那个男人手挽着手的一幕，进餐的速度不由自主地慢了半拍。
施莉莉一边吃一边和罗鸿发说话，突然发现她在发呆，用手在她眼前晃了一晃说：“你在想什么？以前你来这里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这么优雅过。别装淑女了，今天累你饿了这么久，快吃吧！”
叶小荼回过神来，赶紧掩饰说：“谁说我装淑女？刚才只是热身，我还没开动呢，等下你就知道我的晚餐实力了！”
三人一边用餐一边说笑闲聊，罗鸿发天南地北地侃了一通，聊得高兴的时候对她们说：“和你们说一件新闻，上周公安局在‘碧海’查获了一大批吸毒贩毒人员，那边被查封关门了，没想到连他们这种号称上海最高档的一流夜总会，竟然也是毒品窝点！”
施莉莉轻轻“哼”了一声说：“你是碧海的老主顾，他们是不是窝点你还不清楚啊？不过你也用不着遗憾，上海的夜店多如牛毛，你有的是地方玩。只可惜树倒猢狲散，你以前在那结交的一些漂亮姑娘们，不知道又去哪一家赶场子啦，要找回来可得花点功夫才行！”
罗鸿发一听她语气不对，连忙急着撇清说：“我遗哪门子憾，我们去那些地方都是为了应酬，犯得着对她们认真好？再说了，‘碧海’那种地方哪还有什么纯真的女孩子！别看她们年纪不大，都精明着呢，只要给她们钱什么都肯干……”他似乎说岔了嘴，赶紧收住：“男人们去那儿不过玩玩而已，谁会傻到和那些小妞儿认真谈恋爱？”
施莉莉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叶小荼说：“你上次说，你们有个同事的女朋友就是在那家夜总会弹钢琴的？”
因为涉及江尚，叶小荼不想说太多，含糊其辞地“嗯”了一声。
罗鸿发听见有这回事，立刻满不在乎地说：“那边晚上兼职的艺校女生就更不用提了，都是一脚踏着好几条船的……你们同事也算是高级白领吧，怎么眼光这么差，看上那种女孩子？”
施莉莉立刻反问他说：“哪种女孩子？你说说看！”
罗鸿发斟酌了一下，又看了看施莉莉的脸色，才壮着胆子说：“就是那种很随便的女孩子嘛，碧海有几个兼职钢琴师，不知道你们说的是哪一个。我听一起去玩的朋友们说的，她们都比较滥……不过，她们也不一定全都是那个样子，有道是‘出淤泥而不染’，没准你们同事的女朋友是例外。”
施莉莉对这个话题倒是有一种莫名的兴趣，她努力地回忆了一阵，形容说：“你记不记得有一个头发很长，眼睛很大，末梢有点卷，个子比较高，长得很像那谁的……”
叶小荼忍不住笑着打岔说：“你这么比划，完全等于没说。”
罗鸿发乘机卖乖说：“是啊，我从不正眼看她们，哪里还记得她们的名字！你和我说也没用。公司用得着她们的时候，只管拿来用就是了，事成之后给钱，没有给钱办不了的事。”
叶小荼听了觉得很刺耳，瞪大了眼睛问他：“你们公司用她们干什么？”
施莉莉哼了一声，说：“男人之间那点破事儿，还用得着明说吗？”
叶小荼觉得罗鸿发话中有话，穷追不舍地问：“应该没这么简单吧？”
罗鸿发顾忌施莉莉在场，遮遮掩掩地说：“这个生意场上的事情，和你们说，你们也不一定懂……举个例子吧，我们最近有批半成品服装出口到加拿大，对方派了一位经理过来中国验货，只要我们和这个人搞好关系，到时候产品价格啊成色啊都好说……”
他将话说到这个地步，叶小荼估计其中可能涉及到色相交易或者变相的贿赂，这种事情毕竟有些敏感和尴尬，她也不好意思再追问得太详细，于是将话题就此打住，三人开始聊些别的。
但是，罗鸿发无意间的一席话，加上她今天在梅南路看见蓓儿和那外国人在一起的情形，难免让她心中对蓓儿的人品产生了怀疑。由于这件事可能牵涉到江尚，她心里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充满了疑惑与猜测。
叶小荼想到这里，心里竟有一点淡淡的郁闷。如果罗鸿发所说的情况属实，蓓儿有可能被某些公司当作商业贿赂的工具，那么江尚与蓓儿是如何认识的呢？是通过“碧海”那样的场所，还是通过某些不可告人的方式？如果是这样，在商场浮沉多年的江尚，他的为人与品行岂不是很值得怀疑？虽然说一个人的工作能力与他的生活方式基本没有太大关系，但是之前江尚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是高不可攀的，他不但是销售行家，有着令人羡慕的背景和工作能力，更是一位不错的同事兼上司，为人处事都没有太大的缺点，如同一座供人学习和瞻仰的雕像，现在她突然知道这座雕像背后可能藏有污点，难免让她有一种失落感。
这种失落感让她心里突然萌生了一点再次接受钟未然建议的冲动——既然江尚本人并不“完美”，也具有许多人性的弱点，他未必不可能作出背叛英国up公司的举动，是不是应该再去游说他一次？假如不像上次那样躲躲闪闪，直接明确地告诉他，出高价的雇主就是美国doom公司，他会不会愿意接受对方开出的条件呢？
叶小荼脑海里仅仅只是有过一丝的闪念，她立刻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无论江尚自己作何想法，截至目前为止，她还是英国up公司的员工，拿着英国up公司的薪水，怎么能够做这种吃里扒外的事情？况且，她的职业道德感也不允许她轻易地向竞争对手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