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陌生的总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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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中旬，离英国up公司第四季度结算的时间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叶小荼端坐在办公室内，低头看着近段时间以来的销售报表，心中洋溢着难以言传的欣喜之情。
她翻阅着桌上的文件，手机却忽地响了起来，一阵清脆的铃声促使她迅速接起电话，习惯性地说：“您好，这里是英国up公司w市销售部。”
话筒中传来施莉莉娇嗔而带着幸福感的声音：“什么销售部！小兔，你都快变成工作狂了，连我的号码都不认识了吗？下周三我和罗鸿发举行结婚典礼，你还记得你答应过要给我当伴娘吧？”
时光如梭，几个月即将过去，施莉莉的婚礼之期已经到了。
叶小荼担心施莉莉不高兴，赶紧说：“当然记得，我一定去！”
“记得就好，”施莉莉不改精明细致的个性，极其详尽地叮嘱她说，“你最好明后天就回上海来，这个周末我还有很多事指望你帮忙呢，你千万不要去住酒店，我们的新房子比较大，你住到我那里去，你到了机场之后给我电话，我来接你。
然后……”
叶小荼耐心地听她说完，点头说：“好的，我后天就请假回上海！”
尽管答应了施莉莉做她的婚礼伴娘，叶小荼想起w市目前的销售状况，心里仍然有着依依不舍的牵挂感觉，距离英国up公司第四季度结算的时间越来越近，每一周、每一天都显得无比珍贵，也许还能抢在这最后的时间段里再多争取一些订单，即使只是短短几日的离岗，也让她觉得忐忑不安。
但是，施莉莉的婚礼却是非去不可的。
叶小荼按照英国up公司的请假程序，将行程报给江尚和沈若琳批准，得到他们的首肯之后，又将几天内的事务处理妥当，才离开w市返回上海。
叶小荼返回上海后，并没有按照施莉莉的叮嘱事先打电话给她。
虽然施莉莉十分殷勤，但是她不准备接受施莉莉的建议住到她与罗鸿发的新房去，毕竟那是一个应该属于新郎和新娘的独立甜蜜空间，不需要也不应该多出一个她这样的超级大灯泡。她在东珠大厦附近找了一家商务酒店住下，将随身携带的几件行李放下，顺手给江尚的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
最近一段时间，叶小荼基本上都会例行公事地利用msn与江尚沟通工作，但是很少给他打电话，江尚也没有主动询问w市近期的销售进展，也就是说，大约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他们都没有听见过彼此的声音。因此，江尚之前在msn上特别交代过，希望她返回上海之后前往东珠大厦一趟，当面汇报一下近期的工作情况。对方居然一直占线，叶小荼料想江尚一定还在办公室内，于是转身直奔英国up公司的办公室，径直上了四十七楼。
虽然仅仅离开了三个月，叶小荼这一次回到东珠大厦时，见到nancy、朱丽叶等人的熟悉面孔，心中仍不免有一种强烈的陌生感觉，这种陌生感并不完全源于她短暂的消失，更多的是源于她目前所处的位置。
英国up公司销售主管，只能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职位，在全国范围内城市经理大约不下三十个，销售主管就更多了，但是毕竟短短半年内就获得一次升职的机会，甚至越过资深员工朱丽叶等人的级别，这样的快速升迁确实十分异常、令人讶异，因此叶小荼理所当然地受到了更多人的关注。
众所周知华中区是英国up公司的业务难点区域，w市则是难点中的焦点，这个看似风光无限的位置，相比其他办事处而言，其实危机远远大于挑战，上海办事处有很多人是抱着怀疑和看好戏的态度来观察她的这一次调岗的。从来到英国up公司的第一天开始，她的背后就仿佛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在推动着她前进，顺流也好，逆流也好，根本没有机会让她犹豫或者回头。
前台行政助理nancy一看见她的身影，美丽的脸上立刻泛起热情的笑涡，她十分亲密地向她打着招呼，言辞之中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亲切劲头：“yolanda！是你回来了？好久不见，我们都好想念你呀！”
事实上，叶小荼与nancy的关系远远达不到这样的亲切程度，对于nancy的热情，她无法揣测其中的含义，只能投桃报李地回以明朗的笑容：“你好，johnson在公司吗？”
nancy应声点头，笑容相比以前更加灿烂：“他现在正在办公室里。我给你冲一杯coffee，你先坐一会儿，我这就去告诉他你回来了啊！”
叶小荼看着步履匆忙的nancy的背影，坐在休息室内喝了一口味道醇正的coffee，想起一年之前愤然离开美国joy公司来到英国up公司面试时的情境，心中不禁暗自感慨。nancy显然是一个非常懂得“职场潜规则”的人——职位高的人就是她的上司，因此她一直很努力于认清眼前的形势，做好每一件该做的事情。
她等候nancy回来的时候，一道白色的身影从眼前掠了过来，细看竟是朱丽叶，她的神情态度虽然没有nancy那么热烈，眼神中却透出一样的亲切：“嗨，公司有事召你回来吗？”
上次gary调回上海担任城市经理之后，朱丽叶接替了叶小荼的职位，成为上海办事处的销售主管。最近她正在跟上海宇光集团的另一个下属公司的case，因此这一段时间以来，她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当初曾经让叶小荼帮她打下手的那一段历史，常常以一种谦逊的态度向她询问打听一些关于集团陈书记的情况。对于朱丽叶这样的同事，叶小荼深知最好的策略就是与她们友好相处，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在目前的情况之下，她们相互之间不存在竞争关系，如果举手之劳能够获得她们的好感和帮助，又何乐而不为呢？
朱丽叶在叶小荼身边坐下来，两人寒暄了一阵，话题果然就转到了上海宇光集团的订单上面，朱丽叶带着温煦的微笑说：“陈书记说他对我们公司的印象不错，这笔订单应该是没有问题了！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他还主动提起你，夸奖你呢！”
叶小荼微笑了一下，无论朱丽叶转递的消息是真是假，至少她已经表达出了一种对她暗藏感激的讯息，这就已经足够了。一个人可以伪装出对另一个人的喜欢，但要做到不容易被人看出来又不引起别人的反感就比较困难，在这一点上，nancy显然远远不如朱丽叶。
没过多久，nancy飞快地回来了，她以一种十分开心的姿态回头对叶小荼说：“johnson请你进去呢！”
从公司前台到江尚的办公室，不过短短的十米距离，叶小荼顺着nancy刚才的步伐走了进去。
江尚端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依然是一身深灰色的西装、暗蓝色条纹的领带，梳理整齐而干净的发型，他目光深邃而平静地看着msn聊天记录上的一条消息：“我明天上午回上海。”那是叶小荼昨天晚上的离线留言。
看到眼前的她如浮云一样飘来的身影，他迅速地抬起头，带着一丝浅淡的微笑说：“欢迎你回来。”
熟悉的情景，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微笑，一切都和三个月之前一样没有丝毫改变。
从进入东珠大厦时就萦绕在叶小荼心头的陌生感、nancy和朱丽叶的热情问候所无法消除的那一份隔阂感，在听到他这一句简单问候的瞬间，竟然消逝得无影无踪，她忽然觉得有一种暖暖的、温润的气流从心田升起，不由自主地向他绽放出一个开心的微笑。
她像往常一样在他面前的黑色皮椅上坐下来，用欢快的声音说：“有一个好消息带给你。这个月的报表你应该看到了吧，w市的销售情况比之前好许多，完成我们预计的目标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江尚似乎并不意外，声音依然很平静：“大约还差多少？”
她粗略计算了一下，按照目前的销售进展情况，w市两个组的销售业绩到第四季度末的时候，预计最多可以达到八百万左右。但是，尽管大致差不多可以完成目标，公司下达的八百万销售任务指标是不可更改的，就算只差一万，同样属于“没有完成指标”，江尚的提醒是非常必要的。她前往w市担任销售主管本来就是一个面对挑战的行为，假如届时她真的没有完成任务，后果可想而知。
面对江尚的冷静，叶小荼收敛了喜悦的心情，如实回答说：“w市有一家本土软件企业有政府的支持，价格优势比较明显，抢走了大部分的本市意向客户。所以目前为止我们能够拿得准的订单总额预计可以达到七百万，还有一百万的差额。”
“duke知道这些情况吗？他有没有提出建议？”
叶小荼略有犹豫，才说：“之前向他汇报过，duke没有很明确的意见。我们想了很多办法，似乎都不起什么作用，对方竞争力确实比较强大，所以我们的策略都不是很有效，美国doom公司似乎也拿他们没办法。”
duke对w市的销售工作显然谈不上重视，他的工作目标和重心都放在相邻的y市，目前y市的销售团队几乎囊括了华中区所有的销售精英，但是叶小荼并不喜欢对上司的上司打小报告。正如当初离开美国joy公司的时候，她不愿意对行政总监揭发sonia的种种劣迹一样。一个真正睿智的领导者对一件事情会有自己的基本判断，假如他的判断与事实相符，那么你所说的无疑是废话；假如他的判断与你的相反，那么你所说的只会引起他的反感。既然做这种事情的后果通常是坏处比好处多，那么没有必要说太多，因此她对有关duke的询问只是闪烁其辞。
好在江尚并没有详细追问下去，只是说：“duke有他的工作计划和重点，假如他没有时间来关注w市，你们在工作上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向总部提出来。现在既然大家都看到了w市的销售瓶颈在什么地方，剩下的事情就是设法解决和突破，八百万的销售任务量还是很重的。”
江尚似乎听出了她语气中蕴藏的沮丧之情，眉头略微蹙紧了一些，轻声说道：“美国doom公司不能做到的事情，难道我们就一定做不到吗？yolanda，你应该对自己有信心。这一季度w市的销售情况已经有所改观了，无论结果怎样，尽力而为就好。”
叶小荼心头的压力因江尚这句话而略有减轻，她想起刚离开上海时的雄心壮志，又想起那一百万的销售目标差额，心里不免更加紧张，惴惴地问道：“如果到时候真的离目标还差一万两万，公司会怎么处理我呢？”
江尚没有接话，他站起身来利索地收拾桌上的资料，很快就收好了东西，对她说：“你这次请假回来，应该不仅仅是为了汇报工作吧？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施莉莉下周结婚，我是来给她当伴娘的。”
他取下悬挂在衣架上的手提包，语气轻松地说：“工作情况就谈到这里吧，我们说说别的。我给你当了这么久的义务花农，你总该对我表示一下感谢吧？有时间去看看你的小草吗？”
叶小荼立刻想起那盆柠檬草，忙说：“当然！我这次回来正好把它带走，麻烦你这么长时间照顾它，真是不好意思！”
“是我把它送到你住的地方去，还是你去我家拿？”
叶小荼不假思索，立刻回答说：“我去拿。”
江尚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他看了看手表，语气轻快地说：“我先下楼，你可以和她们打个招呼再走，五分钟之后我们在停车场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