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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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巴长着除了吃喝,不就是说话的?”原泓撇了撇嘴,端着酒抿了一口道。

容弈过来搬了椅子坐下,扫了一眼眉目不展的皇帝,想来还是为了那个夭折的孩子。

不过,他会打算让钰嫔生下第一个孩子,这是让他有些意外的。

夏候彻心头一阵烦燥,端起酒又是一饮而尽,随即长长叹了口气道,“不知怎么的,朕有些不敢去见她了?”

“是啊,青梅竹马那么多年,现在一梦方醒,你已经六宫美人无数,是有些没脸见她……”原泓唠唠叨叨地说道。

容弈皱了皱眉,打断道,“他说的是钰嫔。”

“钰嫔?”原泓愣了愣,望向夏候彻,他不是一直想娶兰妃的吗?

夏候彻没有话,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自己方才都走到了凌波殿外,竟一时没有了勇气进去面对她。

这到底是怎么了?

“这钰嫔也真够可怜的,你把人弄进宫了,现在又让她任人欺负,真是害人不浅。”原泓毫不客气地数落的,全然没有身为臣子的自觉。

“他的女人,哪个不可怜?”容弈淡淡道。

六宫上下的女人都为他勾心斗角,可他的心却从来不在她们任何一个人身上。

“嗯,为这句话得干一杯。”原泓端着酒跟容弈碰了碰杯,随即又道,“可见,女人多了是非多,妻妾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我以后还是只娶一个夫人为好。”

容弈没有说话,却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大致意思便是,这样啰里八嗦的男人,这世上哪个女人会受得了他。

“你……”原泓当然领会意思,立即便怒上心头。

容弈却懒得理会,望向夏候彻,说道,“莫不是……你动了心了?”

原泓一听立即道,“他喜欢的不是那一个吗?”

那一个,指靳兰轩。

登基之后不久,因着靳兰轩与大皇子有婚约之时,纳其为妃的时候闹了好一场风波,他还是执意将人留在宫中。

只是,这些年来一直放在长春宫,他连去也没去过一次。

时间久了,朝臣们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可是,如今兰妃病愈了,却谋害了皇帝的第一个子嗣,那帮子老臣便闹开了。

容弈望了望一直沉默不语的皇帝,对原泓道,“你管太多了。”

“这你就不懂了,感情这东西是很奇妙的,有时候你认为自己喜欢的,却不一定是真的喜欢,你认为自己不会喜欢上的,恰恰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喜欢上了。”原泓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得意抿了一口酒。

夏候彻听了望了望他,淡笑哼道,“说的跟个情圣似的,你有过几个女人?”

“我是没女人,可是感情这东西,不在于经验,而在于悟性,你们这样的榆木疙瘩是不会明白的。”原泓说罢,颇为自豪情地笑了笑,端起酒一盏饮尽。

夏候彻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说话,眉宇却愁色更深。

容弈望了他半晌,道,“不管是做为臣子还是朋友,我想我该提醒你一句,对一个皇帝来说,儿女私情只会是负累和灾难,你可以宠爱他们,但切不可对她们何一个动了心。”

当一个皇帝的心被束缚了,就会慢慢磨折他帝王的野心,男儿的傲气,那并不是什么好事。

“喂喂喂,你不要这样把人往歪路上引好不好?”原泓不满地瞪了瞪容弈,而后拍了拍夏候彻的肩膀道,“皇帝怎么了,皇帝也是人是不是,放心吧,我支持你。”

只要是人,都全有七情六欲,若一个人真的那样冷血无情,那才叫真的不是人了。

容弈并不理会那个聒噪的家伙,认真地望着夏候彻,神色凝重,“还有一点就是,钰嫔这个人……我总觉得不简单。”

“钰嫔怎么了,我觉得挺好的,前些日还听说为了自己的宫女还跑去跟兰妃对着干了,这样有情有义的女子哪里去找,你这个人啊……”原泓不满地望向这个“死对头”,数落道,“亏你还叫容易,却老把人把事想得那么复杂。”

然而,那两人却自动将他的话都当做了耳旁风,夏候彻抿了口酒,道,“我知道,会有分寸。”

动心?

喜欢?

当他的亲生母亲自一生下来便厌弃他,甚至最后都要杀了他,血脉相连的亲人尚且如此,何况毫无关连的其它人。

他不会动心,也不可能动心,他只是……

只是想多宠那个女人一些,如此而已。

“喂,你们两个人够了,回回我说话的时候,一句都不听,以后我懒得跟你们说。”原泓气愤地吼道。

“耳根清净,正好。”夏候彻道。

容弈没有说话,只是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微微地笑意表示赞同。

原泓彻底被两人的态度激动了,搁下酒盏道,“尊敬的皇帝陛下,臣最近劳累过度,身甚不甚好了,想请一个月假回府休养,这里的折子就劳烦自己来看了。”

夏候彻挑了挑眉,望着他道,“宫中有太医,方便。”

“臣这是内伤,太医看不了,再这样劳累下去,臣只怕会瘁死在此了。”原泓愁眉苦脸地道,尽力装出一个现人的样子。

夏候彻冷冷哼了一声,道,“真死在这里,朕会给你厚葬。”

原泓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起身道,“答应你入朝为官,真是我这辈子最失败的决定。”

原本游历天下过得多自由自在啊,脑子一热答应他入朝为官,结果便是被人当奴隶一般使唤,真是作孽!

嘴上这么说着,人却又回到了桌上堆积如山的折子公文里去忙碌了。

容弈也随之起身去忙兵力布防的事了,夏候彻一人坐在那里喝了几盏酒,而后便直接倒在一旁的榻上睡去了。

两天一夜没睡,也确实是累了。

次日清晨,孙平早早便带了人过来伺候他前往皇极殿早朝。

凌波殿,苏妙风一早便又赶了过来,进门之前问了问沁芳,“昨晚皇上没过来?”

“没有。”沁芳摇了摇头。

苏妙风不由皱起了眉头,又问绿袖道,“你确实派人过去禀报了吗?”

“去了,孙公公答应告诉皇上,人才回来的。”绿袖回话道。

“这就奇怪了。”苏妙风有些想不明白,这两日皇帝也是一直着急的,知道钰嫔醒过来不可能就不过来看一眼。

若说是传话的人没有告诉他,他昨天晚上自己也该过来瞧一瞧的。

凤婧衣在里面听到说话声,便不由提高嗓子道,“是苏姐姐吗?”

苏妙风回过神来,连忙掀帘子进了屋,“是我,你可好些了。”

“好多了。”凤婧衣笑了笑,气色却还是差得紧。

“我宫里几盒血燕,自己都没舍得吃,全拿来给你了,你可得好好给我吃完了。”苏妙风坐到床边,沉着脸道。

昨天从醒来,沁芳送进来的东西,她也没见吃几口。

“我这里还有,你自己留着便好了。”凤婧衣笑了笑,笑容却苍白疲倦得让人揪心。

“我知道你不缺这些,可是你现在气色这般差,得好好补回来,这些东西自然越多越好。”苏妙风拍了拍她的手,笑语道。

“谢谢你了。”凤婧衣感激地说道。

“别说这样的话,我可不是白送的,这不掐着点过来蹭你的早膳。”说着,苏妙风扭头望向一旁的沁芳道,“你该不会没做我的份儿吧。”

“芳仪娘娘哪里的话,奴婢早备着你的了。”沁芳说罢,便带着一干宫人下去传膳。

静芳仪倒是有心了,知道她家主子胃口不好,一早便赶了过来陪她用膳,希望她能多吃些,快些养好了身子。

许是有人陪着吃饭会好些,凤婧衣早膳倒还真的多吃了些。

一起用了早膳,苏妙风唯她恐失去了孩子会心有郁结,便一直留在这边与她说着话,希望她心情快些好起来。

一直到了晚上,才从凌波殿离开。

皇极殿,夏候彻忙碌了一整天的政务,孙平眼看到晚膳的时辰都过去许久了,于是便上前提醒道,“皇上,该用晚膳了。”

“嗯。”夏候彻应了就声,搁下手中的折子,沉吟了一会儿又道,“去凌波殿看看吧。”

孙平赶紧准备了,然而一行人到了凌波殿,沁芳正领着宫人准备关门,见着夜色中有人影过来,看清之后便出来迎驾,“奴婢给皇上请安。”

夏候彻走近前来,望了望里面,“你家主子呢?”

“娘娘已经睡下了。”沁芳回道。

“这么早就睡了?”夏候彻皱了皱眉,有些讶异。

“昨个儿醒了之后,晚上睡觉惊醒了好几次,今日一直精神都不太好,太医开了些安神的方子,吃了药刚刚睡下。”沁芳道。

夏候彻薄唇抿紧了几分,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既然睡了,朕就不进去了,你们好生照应着吧。”

“是。”沁芳道。

他望了望凌波殿里面,站了一会儿道,“回皇极殿吧。”

说罢,转身又原路折了回去。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之后夏候彻一连几个晚上他再过来,却都这般没见着人。

他想着到底是自己委屈了她,她心中有气也是应当的,便也没有强求相见,只是每日从太医口中寻问了一番身体状况,嘱咐他们好生照看。

一来二去,两个便是整整一个月未曾见上面,只不过太医也告诉了他,人已经恢复了不少,便也让他稍稍安心了。

最近几日未再下雪,夜里便冷得没有那般厉害了。

皇极殿堆积的奏折公文处理完,已经是很晚了,他一如往昔吩咐道,“去凌波殿。”

孙平一边拿来皮裘,一边道,“今日时辰这样晚了,钰嫔娘娘兴许已经歇下了。”

这一连去了一个月都没见着面,今日去想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罢了,反正也是无事了,过去看看。”夏候彻竖了竖领子,举步先行出了门。

孙平知道也劝不了,便只得再跟着去白跑一趟,一行人刚到凌波殿外,还未进去却看到有人从里面出来了。

“好似是……钰嫔娘娘。”

夏候彻没有说话,只是抬手让他们都停了下来,一语不发地站在那里看着出来的人。

青湮在前提着灯,沁芳扶着凤婧衣走着,不时提醒道,“娘娘小心些脚下。”

夏候彻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孙平不敢带太多人闹出动静,便只自己一人跟了上去伺候着,小声说道,“那边好似是去伽蓝院。”

伽蓝院是宫里的佛堂,宫中的人不便出宫,便大多在此上香祈福。

伽蓝院平日来往的人便少,到了夜里便更是冷静得吓人,沁芳扶着人进了门,点了香递给凤婧衣,等着她磕了头方才将香插在鼎炉中,而后也和青湮在蒲团边跪了下来。

凤婧衣从青湮提过来的篮子里取出一沓抄好的经文,放到佛前的供台上,道,“孩子,你我到底母子一场,虽然最终没那个缘份,不过我听说如果诚心抄录一本《地藏经》供于佛祖,便能让你来世投胎到好人家,我从未为你做过什么,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罢了。”

沁芳侧头望了望她,不由有些难过,这个人从来都不是那心狠绝情之人,如果那个孩子不是死在靳兰轩手上,逼得她自己来下手的话,她又该是多么痛苦。

半晌,凤婧衣蓦然笑了笑,凄然道,“我不会是一个好母亲,他也不会是一个好父亲,与其害你一生,你这样走了,倒也是好事。”

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也许,亦是她这辈子唯一的一个孩子。

或许,她注定了这一生都是天煞孤星的命吧。

无父无母,无夫无子。

这番话,却又正好一字不落的落在门外之人的耳中。

“娘娘,不早了,该回去了。”沁芳起身提醒道。

原本就不能让她出来吹风的,只是她这么多天一直那样虔诚地抄下了这部地藏经,总得让她亲自供到佛祖前,才能让她安心下来。

这是她为这个孩子做的第一件事,也是最后一件。

青湮起身察觉到外面不同寻常的气息,转头望向不知在外面何了多久的人,“皇上……”

凤婧衣背脊一僵,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回头去看。

——

受某人的胁迫,来段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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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太后回宫

夜色浓重,一身绣着龙纹黑羽大氅的夏候彻站在灯影里,静静地望着背对着他跪在佛堂的单薄背影,无人可以探究出那以深暗的黑眸之后是什么样的情绪。

孙平望了望他,上前冲沁芳和青湮招了招手,示意她们先出来,自那日梅园出事,两人一个月都未见着面,这时候还是让他们自己去独处的好。

沁芳望了望凤婧衣,想来她自己也可以应付,便和青湮随着孙公公先出去了。

然而,过去了半晌,里面的人没有起身出来,夏候彻便也站在那里一直没有动。

她似是在等着他离开,他似是在等着她出来,然而这样的僵持最后还是他先让了步,薄唇一抿举步进了佛堂,一把将她拉起,“若不是朕跟来碰上了,你打算这一辈子都不见朕了是不是?轹”

就在昨日,皇后中里还传过话来,钰嫔向皇后请求说有病在身,希望能去温泉行宫休养,待到病愈了再回宫。

这哪里是去休养,分明就是想躲着一辈子不愿见他了。

“是。”她别着头望着佛堂外的夜色,并不去看他酴。

“上官素!”他气急,一伸手捏住她的下颌,迫使他不得不看向自己。

然而,对上那样一张苍白憔悴的面容,泪眼盈盈的样子,责备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半晌,他松了手,心疼的摸了摸清瘦了不少的脸庞,说道,“孩子的事,兰轩她……不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的?”凤婧衣嘲弄地冷笑,一把拂开他的手道,“她踢了我的肚子害死了孩子不是有意的,她险些把我掐死在湖里淹死也不是有意的,是不是哪天他要你杀了我,你也会应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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