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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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无尘轻声道:“自修容之日起,我们四人就是主子的死士,每时每刻都是为主子的安泰而活,主子有危难,必定要舍己护之,若有二心,便被破除修容之功,自生自灭。”

渠满弘探过身去一字一顿道:“不管当今皇位上坐着谁,我们心里的主子可是始终不变的,如今主子落难重华宫,用你的时候到了。”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碧青色的琉璃小瓶,“之前的事,既往不咎。你喝了这个,好叫为师知道,你是真心回头。”

水无尘望着那琉璃小瓶咬了咬嘴唇:“徒儿……不敢抗命,只是,喝之前,师父务必告诉我要如何处置我丈夫。”

渠满弘轻笑:“左一个丈夫,右一个丈夫,叫得这么亲热,也不怕师父笑话。”他掩着嘴发出尖细笑声,又从衣袋中取出一封素笺道,“别说师父不疼你,师父把路数都打点好了,你只需照做便可。你若功成,我给你解药,放你夫妇团圆聚首;你若落败,我答应你,好好儿地放姓柳的回家,安享余生。”渠满弘顿了顿收起笑容又道,“不然,这小子只好先去黄泉路上等你了。”

水无尘接过素笺观看,看着看着,心中已是一片澄明,依渠满弘的安排行事,无论成败,都断无全身而退的可能。她惨然一笑,接过琉璃瓶,拧开盖子,忽然间,心中想起与柳石轩初见面时的情景,他身穿雪青色的长衣,站在园中那双桂树下,回首间笑容温润如水……眼前素笺渐渐模糊,不觉两行清泪滑下脸颊,狠狠心,正待将瓶中药水一饮而尽。

突然,一个带笑的声音悠悠传来:“团圆聚首这等小事,岂敢劳烦渠公公安排。”话音响起,厅中二人皆是大惊。

三、凤阙殿

渠满弘知道不好,待要转身查看,惊觉有凌厉的掌风已袭到后心,他知道此时已无法回击,只得急速躬身向前蹿出,没料到他快那掌风更快,骤然而至重重击在他的背上,渠满弘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一口鲜血喷在青砖上,眼见是伤得不轻。

他挣扎着回身看去,只见几个时辰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被自己捆绑在郊外涵洞内的柳石轩,此时正笑意盈盈地站在自己身后。柳石轩上前,自愣怔的水无尘手中将素笺轻轻抽出看了看,沉声道:“弑君弑后!这不会是太上皇的意思,定是你这狗奴才私自做主!”

“自然是我的主意,难道我费了这多年的心血,事到如今只是逼新帝退位那么简单?可惜……这样的好计策,临了儿竟毁在我自己的徒儿手里。”渠满弘渐觉喘息费力,他尽力地抬着头望着水无尘那张眉扫春山、眸横秋水的精致脸庞,忽然间觉得自己之前所做的事情都可笑至极,他恨声道,“当真是……是我教出来的好徒弟……贼妮子,你别指望除了我以后,你就能和这姓柳的逍遥快活过日子。你以为你手里的御骨丸真的能保你容颜不变吗?”

他轻笑道:“天底下哪有这般好事,我告诉你,只要再过两年你的骨骼与容颜都会逐渐恢复原样。你依旧是那副神憎鬼厌的怪物嘴脸。”眼见水无尘神情大变,渠满弘不禁得意地大笑道,“贼妮子,方才我说雪无痕是因病误服凉药散功,那并非实情,她大你三岁,乃是到了大限了……却不知届时,这姓柳的看见你的本相,会是怎么一副神情!哈哈,哈哈。”水无尘听完微微战栗,面如死灰,只觉万箭穿心一般。

柳石轩对渠满弘的话却充耳不闻,蹲下身若无其事地将手搭在渠满弘的肩膀上,叹息般轻声道:“受了这么重的内伤还能谈笑自如,紫衣公公的内力当真是了得。我也想问问公公,您这一向是不是都觉得自己青云有路,有没有料到有朝一日落得个白骨无坟呀?”说罢右手微一用力。

渠满弘只觉柳石轩捏着自己臂膀的手如同铁钳一般,锥心的痛楚阵阵袭来令他几乎昏厥过去,而这一声“紫衣公公”更是让他如遭雷击。方才渠满弘本以为自己是遭了徒弟的暗算,想着那水无尘自小在自己手中受尽了难以启齿的各种苦楚,毕竟有些愧疚在心里,是以怨恨只有六成。但“御赐紫衣”渠满弘从不知情,这个“海底眼”一点出来,此事便不是水无尘背叛师门那么简单,太上皇满头白发的愁苦面容瞬间显现在他眼前,再没人比他更清楚皇城内有多么杀机重重了,一想到太上皇此时处境堪虞,他不由得冷汗淋漓。

柳石轩见他面露惊悚,微微一笑道:“圣上做了十六年的太子,才熬到太上皇禅让,你当真以为他是无知无觉、任人宰割之人吗?”

渠满弘回思自己这些年,不动声色隐忍,呕心沥血谋划,耗尽财力布局,忍气吞声苦守,这一幕一幕接连涌上心头,不由得满心气苦、急怒交加,一口鲜血登时喷了出来。

过了良久,他费力将气息调匀,望着柳石轩冷冷道:“莫往你那幌子皇帝脸上贴金了,我难道还猜不出你主子住在凤阙殿吗?”他苦笑地叹息,“三年前先将我这最得意的徒儿拐走,又故意将行踪弄得不那么隐秘,为的都是让我在之后眼看着自己其他的徒弟一一被清除时,心里还有个错觉,以为自己还有枚最好的棋子藏在人所不知的地方,随时可用。如此,我便能稳稳当当地忍耐,既不去铤而走险,也不会再生出新的周全之计。”

柳石轩轻笑:“渠公公真是响鼓不用重槌敲,微微一点便想得这般通透。眼前是钢刀架在了脖子上,公公不妨也说得通透些,你行如此僭越之事,到底所为何故?”

渠满弘凄然而叹:“没什么说不得的,也好叫你知道你主子有多么心如毒蝎。当年太子封妃,我曾向圣上进言,李氏乃将门之女,她幼年随父征战沙场,见敌军将领被诛,竟然嬉笑如常、击节而歌,此举足证李氏非泛泛女流,恐生出有异常人之心,不适居太子妃之位。就是这么一句话,那李氏竟派人将我在宫外的父母兄妹、叔侄姑舅都杀了个干净……”他恨声道,“我之所以苟活至今,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诛杀此女,尽忠!尽孝!”

柳石轩颇为意外,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公公好深的心机……”

“深不及你!”突然,一个娇柔的声音打断了柳石轩的话。那声音虽娇滴滴的,叫人听在耳朵里,却如冰凌般冷冽。柳石轩皱眉回头,只见方才一直如石像般呆立的水无尘此时好似神魂归位,她漫步走到柳石轩的对面俯下身,一双妙目却盈盈流转地望着渠满弘:“师父,记得你曾说过,你在宫中本是为戏班子写戏的,一本戏文,最要紧的就是临了的大收煞,若是收不好,前面的戏再好都是白搭。现如今能收煞的就剩下无尘了,无尘怎舍得毁了这样的一场好戏!”

这一下变故突起,倒叫渠满弘大吃一惊。柳石轩凝视着水无尘,脸上的神情依旧淡然。不惊不怒、不悲不喜,让人猜不透半点心思。

水无尘望着柳石轩,半个时辰之前,她还将这个男人视为此生的知己,视为这世上唯一真心在意自己的挚爱眷侣,他脸上的笑容曾经令她如沐春风,此时此刻却如万千芒刺扎在心头。半晌,她轻轻地笑:“原来我夫君不仅棋艺出众,若论起作戏,手段高得更是无人能敌。”她眼波流转,声音柔媚得令人筋骨酥麻,“真想知道这三年来,夫君有没有用过一点儿真心。”柳石轩被这话说得微微一凛,正想答话,突然眼前寒光一闪,一根峨嵋刺已直逼他颈间。

柳石轩大惊,两人近在咫尺,避无可避,仓促间只得一个铁板桥向后就倒,随后一个翻身向旁一跃而起,待他站稳身形,水无尘已经不见了踪影。

柳石轩一时心中大乱,愣怔望着水无尘消失的方向,却全无追赶的意思。渠满弘撑起身子喘息着道:“没想到,无尘竟然一直不知内情,那她这一去,必是奔着鱼死网破去的。小子,我不明白……看她方才的样子,对你用情甚深,你若一早将事情挑明,她大约也会听从,你为何不说?”柳石轩沉默不语。

渠满弘脸上笑意渐浓,接着道:“我更不明白的是,你主子事先安排得如此缜密,既然无尘不是你们的人,你主子知道我出宫之后,怎么还能留着这么大的破绽?她竟没命你先下手杀了无尘吗?”

柳石轩闻此言,眼神微微闪烁。渠满弘见他如此神情,忽然展颜大笑,似乎听见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他躺在地上将四肢舒展开来,笑一声高过一声,到后来竟变成狂笑。柳石轩大惊,这才反应过来,急扑上前封住他的穴道,已是不及,渠满弘止住笑声的同时,口中鲜血喷涌而出。

练武之人受伤之后本能地会用内力护住心脉要害,以渠满弘的功力完全可以克制方才的伤情,用内功保命,但他方才这样的笑法,乃是让自身仅有的真气在四肢百骸肆意流转,消除了护体的内力,将原本的伤口重新冲开,自绝无疑。

这世间很多事,恰似一早就安排好的,难说凶吉、难言悲喜。水无尘手握素笺奔出柳园之时,乃是亥时。

亥时,五百里外的皇城之中,重华宫内,太上皇驾崩。

四、大收煞

一日之后深夜,凤阙殿内灯火辉煌,张灯结彩,殿中太监宫女个个喜笑颜开。李后的寝室中燃着上好的白木香,她坐在罗汉床上手捻着佛珠,端望跪在地上风尘仆仆的柳石轩,长长呼出一口气展眉笑道:“可算是去了本宫心头的大患,那年我刚被封为太子妃,听宫中一个老相士对我说,先帝是‘尾火虎’临凡,会护佑子孙福泽康泰,不可凛犯,否则社稷动摇、天下大乱。你说说,我怎么就信了呢?足足忍了他这么多年。”她微笑地望着柳石轩道,“还逼你勉为其难地和那个怪物做了三年的夫妻。好了!好了!如今圣上的帝位再无威胁,我已经为你安排了正三品的官职,我那娇俏可人对你一往情深的堂侄女也不用再等了。下月本宫亲自主持让你们完婚。”李后笑意盈盈地说到这里,忽然脸色转沉,冷声道,“渠满弘这根心头刺除了,却又留下水无尘这枚眼中钉,这怪物知晓真相,又眼见师父死在你的手里,这样的怨愤,必定是不死不休。她在暗处令人防不胜防,实在令我忧心,这都怪你当日犹豫不决,迟迟未将这个祸害除掉,以至于今日留下漏鱼之患。”

柳石轩沉吟片刻道:“此女身世凄凉以致性情暴戾,与常人大异,且天性聪慧武功高强,我之前犹豫,是怕一击不中让她逃出生天,必定后患无穷。没料想,渠满弘骤然而至,我那时想下手已是迟了。”

李后直视着柳石轩厉声道:“那时至今日你又待如何?还要犹豫吗?难道等着她弑君弑后?”

柳石轩躬身低声道:“臣一时疏忽令皇后忧心,已是百死莫赎,岂能容水无尘触犯圣上与皇后半分。我这样想,她如今知道真相,势必将我恨之入骨,恰在此时,先帝驾崩,她师父让她助先帝复位之事,顿成空谈。她杀我之心更甚于弑君,我若在静僻处现身,她必定出来拼死一搏。臣彻夜未眠想了一个万全之策,虽然费些周章,但是,可保万无一失。只要她来,便无一线生机。”

李后神情缓和点头微笑道:“石轩,你可要想好了,你一家人日后是上九天还是入地府,可全系在你这一次的安排上了。”

柳石轩微微一凛,朗声道:“臣,不敢有失。”

次日,李后下旨,原殿前秉义郎柳石轩,护驾有功,忠勇可嘉,特荫补为三司使,赐婚枢密使李大人幼女,即日起独自于西郊沐浴斋戒,为先帝守孝一月,随后奉旨成婚。

当日子时,夜深人静,郊外一处大宅中,柳石轩独自一人在后院正房里小酌。窗外月色如水,窗内一灯如豆,柳石轩坐在八仙桌前,桌上有一副镶嵌在桌面上的石棋盘,他边饮酒边在棋盘上将那日在姑苏柳园中最后与水无尘对弈的棋路一步步重新摆出。

二更时分,柳石轩忽觉身后窗棂轻颤,他微微一笑,并不转身,低声道:“你看看,我记错了棋路没有。”身后悄无声息,柳石轩缓缓转身,只见水无尘神色凄绝地站在月光下,一张脸美得不染凡尘。水无尘凝视着眼前的男人,不由得心中百感交集,半晌,轻声道:“柳大人,在你心里,我是不是从头至尾就是个笑话?”

柳石轩淡淡道:“你马上就知道,在我心里是什么了。”

话音刚落,原本寂静的庭院中响起嘈杂的脚步声,水无尘大惊,回头望去,只见庭院中瞬间燃起无数火把,百余名手持强弩的兵士在窗外快速排开阵势。水无尘微微一怔苦笑点头:“看来这三年的夫妻也不是白做的,你当真对我了如指掌。”

柳石轩温言道:“他们的弩箭上绑的是蒺藜火药弹,这屋外泼了一层猛火油,屋中堆满了以硫黄、硝石、木炭粉掺混好的麻包,你躲得过箭也躲不过火药,一声放箭,你便尸骨无存、灰飞烟灭。我已在皇后面前立了生死状!今日若杀不了你,便喝令放箭,与你同归于尽。”

水无尘心头大震,此时此刻心中再没半点幻想,眼前的男人竟似从未相识过一般陌生可怕。她看着他颓然道:“师父说得没错,男人的情义恩爱如同幻影,心有灵犀只是逐色的托词。原来你心里……竟厌弃我到如斯地步。”她低下头,“但是,同归于尽,你甘心吗?你还有美貌娇妻尚未迎娶,还有荣华富贵等着你享用。与我这样的怪物葬身一处,岂非太过划不来!”

柳石轩点头:“同归于尽自然不必。”他突然大力拍向棋盘,片刻之后八仙桌旁边的石砖松动,四块石板缓缓分开,一个两尺见方的地穴口显露了出来。柳石轩走到洞口边:“这里原是我祖屋,无人知道我父亲为防强人,预先在此屋中留下了逃生地道,出口就在两里之外的杏树林里。”他站在地道口笑道,“这个地道口合上之后,四块石板即刻扣合锁死,能受千斤之力,我击伤你之后,只需躲入地道,便可全身而退。”

水无尘微微挑眉,语调中略带调笑道:“柳大人好大的手笔,你想杀我何必如此麻烦,我虽是个怪胎,却也是血肉之躯,你这样的阵仗,十个无尘也死得透透的了。看来,无尘真是令大人忧心得可以。”言罢她望向棋盘,看了一会儿又笑道,“一步未错,大人好记性。却不知这三年来柳园中的点点滴滴,大人深夜想起,扪心自问时,又是如何自处的?”

柳石轩望着她,认真地道:“我不杀你,株连满门。我祖母年逾八十,我兄长上月新添幼子尚在襁褓之中,一个都活不了。”

襁褓中的孩子。水无尘闻言心头大震,忽然抑制不住地泪盈于睫,谁也不知道她曾经多么想为眼前的男人诞下一个孩子,日久年长,这个心愿于她已近乎心魔,无数次念头一起,便被自己硬生生按下,只因她深恐孩子生下来与自己一样是副异相,不敢冒险。如今,这竟成了今生最遗憾的事情。

她惨然一笑道:“尘缘从来如流水,就到这里吧!石轩,你这么了解我,难道就从未想过,无尘今日会不为搏命而是赴死而来?”柳石轩定定地望着她,默然不语。

水无尘低声道:“两皇纠葛我并不放在心里,何况我师父与太上皇都已经故世,我作为一个棋子的使命已经完全消失了。其实,像我这样的人,本就不该降临人世,红尘情爱更是奢谈,你也不过是平常人心思,我何必怨恨?细想想,也真难为你能与我这样的怪物,演了三年恩爱夫妻,让我过了三年最快活的日子!我什么也没有,临了儿,就用这条命送你一场大富贵吧。”

水无尘缓缓闭上双目,回想自己这一生,天生异相,幼年遭弃,备受苦楚,无人怜惜,一直是受人摆布的棋子,原以为挣脱牢笼找到个倾心相守的知己,到头来依旧是一厢情愿大梦一场,这世间终究没有一个人用真心待过自己,此时已心如死灰,只等着最终了结的那一刻。但是良久,柳石轩始终不动不语。

她淡淡道:“还不动手?”

突然,身畔敞开的窗户被一阵凛冽的掌风拍得尽皆关闭,她一惊,正待睁眼望去,已觉自己被柳石轩紧紧拥入怀中,他在她面颊上轻轻一吻,叹息道:“无尘,你怎能疑我。”电光石火间,一个念头在水无尘心中闪过,这恍惚间的念头顿时令她心胆俱裂,正要开口,只觉柳石轩将她向前一推,水无尘一脚踩空落入了地穴之中,猛抬头,只见柳石轩正将石穴上的石砖推回原位。

“石轩。”水无尘难以置信地轻声叫。

石砖还剩下一寸时,柳石轩望着她正色道:“你在我心里,便是这般。杏树林里有驾马车等你,车中有你师父临终时留下的药方,你按着去配,便可避开御骨丸所设的大限。无尘,宫廷恩怨、天下纷争,与你一个弱女子何干?我要你好好活着。”

水无尘恍然,一时间五内俱焚,她用手指扣住地道壁急道:“一起走。”

柳石轩淡淡地笑:“我事先找到了一具与你身材仿佛的女尸,已经毁去容貌装扮好放在床下,但李后心机深重,即便如此,若想保你与我家人无忧,我还得留下自己的尸首去疑。”

水无尘大悲,正待纵身跃上,穴口转眼间完全封闭,她随后听见柳石轩一声大喝:“放箭!”片刻之后头顶接连不断的爆响,声如雷霆,震耳欲聋。

水无尘怔怔地站在无边的黑暗中,眼前晃动的满是柳园里繁茂的双桂树下,柳石轩望着自己笑意盈盈的脸庞。她看着看着,泪落如雨,原来这世间的一切,无论真真假假,恩恩怨怨,最终也不过是一指流沙。

数日后,多年闭门礼佛的太皇太后寝宫的条案上,诡异地出现一封来历不明的血书,内中将李后多年来的种种恶行一一罗列,又将光宗对太上皇疏远冷落,放任其病情加重不闻不问一节写得清楚。太皇太后看后勃然大怒,当即下旨彻查。太皇太后德才并重,一直深受臣民爱戴,在满朝文武心中威仪极高,朝堂上下无不敬仰。懿旨一下,朝中数位手握兵权的重臣顿时站出领旨。

绍熙五年冬,群臣带兵逼宫,光宗被迫将帝位禅让于太子,退居重华殿。李后纠集御林军与众臣周旋,最终不敌,后被囚禁于冷宫。

五、尾声

当日柳园,渠满弘狂笑自绝,柳石轩抢上去将他上半身托起,以手搭其脉,已知无用。他急道:“你方才对无尘说的可是实情?御骨丸到底有没有解药?”渠满弘气息微弱却难掩脸上的得意之色道:“小子,我不会看错,无尘此行无论成败……”他费力地挑了挑眉毛望着柳石轩促狭地笑,“你,都输了。”

窗外双桂树的花朵簌簌落下,柳石轩微微而笑:“有何不可,我本就想让她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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