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波云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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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事，总在人猝不及防的一瞬间，迎面而来。
这一年的冬天来得有些缓慢。
在罗菲百无聊赖的等待之中，新年就快将至。整个展家沉静在迎接新年的喜庆之中。
展宏这个害她失去工作的罪魁祸首，却带着洛阿姨去拉斯维加斯赌博了。这让罗菲暴躁得想在他书房门口砸两个口子。
罗菲终于发现，在这个家里，最老谋深算的必属展宏了，他表面上不闻世事，实际上在家里运筹帷幄。
怎么说自己也是他名义上的儿媳妇儿，他居然还能对自己下得去狠手，可见她多不讨这个“公公”的喜欢。
好在罗菲一直也没打算要讨任何的喜欢，始终坚持做最真实的自己。倒也落得自由。
所以当展宏带着洛阿姨走了之后，罗菲跑到格斗室练习自己的体能。
罗菲没有想到在格斗室偶遇了陆佳期和展凌萧。
他们两个似乎是在争吵，展凌萧拉着陆佳期的胳膊，把她雪白的胳膊掐出了一个红印，罗菲二话没说上去就把展凌萧制住了，一把把陆佳期护在身后冲他喊：“你要对佳期做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我不过想和陆小姐谈谈。”展凌萧环抱着手臂，脸上挂着永恒的标准微笑，目光遥遥的锁定她身后的陆佳期。
“你少打佳期主意，否则我不会让你好过。”罗菲恶狠狠的放话。
“老五怎么娶了你这么个凶婆娘。我真替他惋惜。”展凌萧的唇边挂着一抹妖娆的笑，同样是一张俊美无暇的五官，偏偏露出狐狸般狡黠的目光。他慢慢的朝外面走去，离去前还恋恋不舍地看了陆佳期一眼，“陆小姐，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陆佳期看展凌萧走了，兀自的坐在休息区拿着矿泉水喝起来。
陆佳期永远都是这样，无论遇到什么时候都从容淡定，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佳期，你和展凌萧到底怎么回事？”罗菲虽然不是个八卦的人，但是都看出陆佳期和展凌萧的关系不一般。
“一个花花公子遇到绝世名伶，还能有什么事儿。”陆佳期大言不惭，“你是不是担心我一不小心做你三嫂了啊？”
“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陆佳期理所当然的回嘴，“不过让你家展先生担心点，他三哥这小狐狸，诡计多端。”
“展凌歌他应该会处理好的吧。”罗菲说。
“我看他只有遇到你的事儿才会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吧。”陆佳期笑得花枝乱颤。
“就知道开我玩笑是不是？”罗菲扬起手要打她。
陆佳期灵巧的一躲，像一尾滑脱的鱼。罗菲觉得自己一定是太久没工作，连陆佳期这个普通人都抓不住，顿时有点沮丧。
“你公公六十大寿，你准备送点什么？”陆佳期突然说道。
“六十大寿？”罗菲有些吃惊。
“你这儿媳妇做的够失败了，各大媒体都在报道，你竟然仿佛没有听过？”
“这老狐狸，害得我丢了工作，谁有心思去管他的事情。”
“就你这样不合格的老婆展先生还没休了你，你应该感谢上帝了。”
陆佳期的偏袒真让罗菲感到无奈。
在陆佳期的提醒之下，罗菲才知道展宏要在大年三十办他的六十岁大寿。
之前展凌歌为了罗菲和展宏争吵的之后，两个人还在僵局之中并没有化解。
展凌歌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忙着冬季推出的新品，他希望这一季的新品能有个好的销售额，做出好的成绩给展宏看。
所以最近他每天都回来很晚，听说是留在公司和设计组的几个人开会。罗菲常常在半睡半醒之中，感觉到他推门而入，轻手轻脚的收拾，生怕打扰到她。
她看得出展凌歌对这次的产品寄予的厚望。
罗菲在家摆弄展凌歌的缝纫机，想做点什么来玩儿，做了才发现这真是件困难的活计。她真不知道展凌歌是怎样耐着性子做了这么多的布娃娃的。
江姨看罗菲百无聊赖，就让罗菲给展凌歌拿盒饭去公司。罗菲走到展氏的楼下，只是把盒饭放在楼下的前台处就走了。
对于一个长期面对歹徒和犯罪的女刑警来说，送盒饭这样的行径真让她觉得浑身别扭。
今天江姨照例又做好了盒饭，递到罗菲的手中：“最近凌歌工作特别辛苦，我怕他一忙忘了吃，你帮江姨盯着，看他吃完了再回来。”
罗菲本想拒绝的，可是看到江姨恳求的目光，只好同意了。
因为连续送了几天的饭，前台的小姐已经认识她了，那是一个长得很萝莉的姑娘，画着淡紫色的眼妆，一脸高傲的样子。
“请问一下，展凌歌的办公室在几楼？”罗菲好声好语地问前台小姐。
“放下吧，我会拿去给展总监的。”根据她这几天观察，断定罗菲只是展家的一个帮佣而已。
“今天我要亲自交给她。”罗菲解释。
“就你？还亲自？”前台小姐呲之以鼻。
“受人之托。”罗菲耐着性子。
“都和你说我会拿上去了，你怎么那么啰嗦。”前台小姐明显不耐烦。
“菲菲。”大厅里展凌欢朝罗菲跑过来，她永远天真活泼的样子。
“四小姐好。”前台小姐对展凌欢的态度截然不同。
展凌欢看也不看那个前台小姐，笑着对罗菲说：“你来给五弟送饭啊？好贴心啊，他会开心死的。”
“我一个闲人，江姨喊我做个跑腿的。”罗菲淡淡的笑着。
“是不是有人为难你？”展凌欢看了看旁边刚刚还趾高气昂的前台小姐。
“没有，我正在问她展凌歌在几楼。”罗菲不想生事。
“三十三楼，快上去吧。五弟在开会。”
“那我上去了。凌欢。”
“都嫁到我们展家了还不喊我四姐啊？”展凌欢调侃她。
罗菲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笑笑。
前台小姐在听到展凌欢和罗菲的对话之后，脸色都发白了，她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普通异常的女人竟然是展总监的太太。
罗菲习惯了别人对她的吃惊，别说别人吃惊，就连她自己，这个正牌的妻子，都觉得她和展凌歌并不登对。
那天展凌歌正在开会，她就坐在会议室的外面等着，公司里来来往往的人都对她颇为好奇，想来那个前台小姐已经将她是展太太这件事公布出去了。
来来往往的美女和帅哥都假装经过罗菲身边一探究竟。她穿着素色的套装，不施粉黛的一张脸，落在那个人人都有精致面孔的公司里显得格格不入。
罗菲随意的翻着公司内部的DM杂志，展凌歌俊美的脸绝对是公司的一块活招牌，只是他的目光太过阴郁冰冷，嘴角平平的略带下垂，冷若冰霜的样子。
罗菲放下杂志的时候正巧展凌歌开完会走出来，他身边跟着的是景家的二小姐景笙，这个姑娘真是对展凌歌充满着无限的激情，完全不避忌他是个有家室的人，在和她宣示她喜欢展凌歌之后，还借着工作之由经常出入公司，追得勤快得很。
“你怎么来了？”展凌歌在看到罗菲的一瞬间，目光里像是有些惊喜。
“送外卖。”她拿起桌子上的盒饭。
“凌歌，人家为了你们这个宣传可是费尽心力，你不请人家吃个饭吗？”景笙拽着展凌歌的手撒娇地说。那两个“人家”让罗菲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下次吧。”展凌歌很巧妙的避开了景笙的接触，走到罗菲的身边饶有趣味地问，“带了什么好吃的？”
“我也不知道……”罗菲耸肩，“江姨做的，我只是负责送个外卖。”罗菲说得有些随意，“不过你也可以不吃。”她看着景笙，“我看你多的是饭可以吃。”
“不，我就要吃你给我带的。”展凌歌露出孩子气的笑容，把周围所有的同事都惊呆了。这是平日里那个冷若冰霜严谨稳重的展总监吗？原来他也是会笑的，还笑得这么可爱。
罗菲觉得自己快要被周围投射过来的目光给戳成窟窿了。
展凌歌一把拉过她，亲昵的把她圈到怀里，对着周围的看客说：“大家都散了吧，午休时间延长一个小时。”
完全没有看到景笙的脸像面瘫了一样抽搐抖动。
所有好奇的姑娘都眼神黯淡了。
在展凌歌的办公室里，罗菲看到文件堆成小山一样的办公桌，凌乱的图纸，和没有窗帘的落地窗。
公司外面的人都异常忙碌，哪怕是在中午，她们吃饭的速度还是非常迅速。
在这个设计为主的子公司，俊男美女确实太多了，几乎能闪花罗菲的眼，自己灰突突的样子，真是太过普通了。
“你在看什么？”展凌歌靠近她问。
“她们每一个啊，都长得这么好看，你为什么偏偏要娶我呢？”罗菲实在不解。展凌歌的生活里应该不缺美女才是。
“因为她们，都不是你。”展凌歌看着她，这一幕似乎在许多年前也发生过，他告诉过她，那些人都不是她，所以在他的眼里，只是匆匆掠过的一道风景。不会吸引他的目光。
罗菲低下头，不知道怎么回答展凌歌，似乎这么多年，他的固执从来没有更改过。
展凌歌端着盒饭，站在窗户边向下望着，罗菲转过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他正往窗户外眺望。
这是展凌歌一个很喜欢的姿势，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别墅的大厅，他都喜欢保持这个姿势，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今天怎么会突然给我送饭？”展凌歌走到罗菲面前，冰冷的面孔略带一丝丝温柔。
“帮江姨跑腿呀。”罗菲应他。
“我还以为是你给我做的呢？”展凌歌笑。
“你确定我做的你敢吃？不怕我给你里面放毒药？”
“你做的，就算是毒药，我也会吃完的。”展凌歌靠近她，“你就这么想我死？”
“你说呢？”罗菲反问他。
“我死了，我做鬼也要缠着你！哪个男人敢靠近你，我就弄死他。”展凌歌狠狠的咬着嘴里的芦笋。吃醋而愤怒的表情挂在那一张俊美冷峻的容颜上，显得有些可爱。
罗菲忍不住笑了笑：“我这辈子注定要倒霉了。”
展凌歌难得看到罗菲露出那样简单的笑，午后的阳光细细密密的落到她的脸上，像是不真实的快乐，虽然短暂，却是那样真实的出现在他的眼中。
展凌歌忍不住低头吻住罗菲的唇。
芦笋的清淡气味在罗菲的口中蔓延，展凌歌的吻炙热而霸道，在窗户外面人来人往的人，看到这样劲爆的一幕都躁动了。
罗菲急着要挣脱，却被展凌歌牢牢的抓住手，反而吻得更深。
罗菲在心底深深叹气，心软真是人生大忌啊，这个展凌歌，真是何时都这么霸道。
在这个火热的吻中结束了中午的休息时间，罗菲整张脸酡红，虽然展凌歌经常吻她，但是却还是挑没人的时候，这次倒好，全公司的人都看见了，她这次丢人丢大了。
“叩叩叩……”敲门声在此刻非常不合时宜的响起了。
展凌歌皱着眉头，不情愿地说了句：“进来。”
“展总监，非常抱歉，因为，楼下来了很多媒体，说我们这一季宣传的珠宝设计，是抄袭一个大四学生的毕业作品。现在那个学生向报社曝光了这件事，还扬言要告你……”助理的声音小了下去。
“告我吗？”展凌歌挑着眉，“那个学生的作品你看过没？”展凌歌冷静地问助理。
“我刚刚上网搜了下，真的和您这一季的设计有许多相似的地方。他的毕业作品也就是前一个月才设计的，只在学校内部参加了比赛，发在了他们学校的网站上，因为是个学生作品也并不出名，没想到和你设计的这一季设计的珠宝那么相似。”助理递过一个IPAD，翻到他早已经查到的资料给展凌歌看。
展凌歌接过IPAD看了一眼，从第一页一直翻到最后一页，俊美的脸上渐渐的浮现不可思议的表情：“果然百分之八十都几乎一样，就算是想到一起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相似的地方。到底是哪里出了状况？”
“设计图被盗。”罗菲在旁边说道。
“我设计图一直都放在家里，锁在抽屉，怎么可能有人偷盗？”展凌歌情绪有些激动，毕竟自己设计的作品被指抄袭，这对一个设计师来说，绝对是最大的耻辱。
“你先冷静一点，仔细的想想，设计图还有谁看过。”
“在新品没有发布前，我设计图都保护得很好，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学生偷盗去参加毕业设计？”
大批的记者已经驻扎在楼下，和上次报道展凌歌结婚的新闻一样，他们真是唯恐天下不乱，一有风吹草动就成群结队。
罗菲看了看窗外刚刚还是艳阳高照的天，瞬间暗了下来，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展凌歌眉头紧锁，一向笃定而从容的脸孔露出了不安的情绪，罗菲知道，一场大的暴风雨就要来了。
短短几日，朝阳珠宝新一季的产品全线下架。
在厂里打板的图样也被迫中止生产，宣传广告全部撤掉，这一大批的投入全面亏损，公关正在积极处理这一次的事件。
展宏从拉斯维加斯赶回来，但已经无法挽回这个颓势。
虽然已经遏制了大部分的报道，但是消费者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纷纷要求退货。
展凌歌这个本来在城中炙手可热的设计师，一下子被踩到了谷地。
什么“天才设计师”不过是靠抄袭上位的，以为抄了学生的毕业作品就没人知道了吗……”等等许多难听的话，一下子弥漫了整个鹭宁市。
一连几天展凌歌都没有说话，只是静坐在房间里盯着他的图纸发愣，抽掉了一包又一包的烟，罗菲给他送去的饭菜他几乎都没动过，可见这件事情给他造成了多大的困扰。
展宏冷着一张脸，坐在大厅里抽着雪茄，展凌歌站在他的对面，一言不发。
“爸，这一定商业对手搞的鬼，五弟怎么可能抄袭别人的作品呢？”展凌萧在旁边做好人。
展宏抬头看着展凌歌，“你今年给我出了多少状况了，你自己说，我拿掉了你那么多的业务，你就连个最基本的都做不好？你是不是结了个婚连能力都下降了？”
“爸，这是两件事。”展凌歌不卑不亢。
“我一次一次的包容你，你却状况百出，凌歌，爸爸对你很失望。很失望你知道吗？我一直对你比对你三哥器重，可是你却这样不争气。”展宏喝了一口茶，“既然你做不好，你手上的业务暂时全部交给你三哥打理，我给你放个假，等过完年这件事平息了，你再回来做点别的吧。”
“爸，这就是您的决定？”展凌歌目光冰冷地说道。
“先避避风头，等风声过去了再说。”展宏笃定地说。
“好。”展凌歌并不争辩，只是握紧了拳头，看着在旁边笑得一脸淡然的展凌萧，他知道他在多说什么都没有用了，看三哥这个样子，展凌歌也猜到，这次的事情和上次的事情一样，没那么简单。
他转过身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罗菲，想努力的给她一个没事的表情，却真的做不出那个表情。
罗菲看到他的样子，就像当初她听到自己停职审查的时候一样。整个人像是要塌了。
他这样一个骄傲自负的人，设计是他最引以为傲的事情，父亲的夸奖是他最大的工作动力，而现在他在瞬间失去了所有，他努力奋斗的所有一切，这种感觉罗菲太懂得了。
她走上前想对展凌歌说点什么，可是他却只是转过头，朝门外走去。
罗菲原以为展凌歌只是心情不好，等他想通了就会回来了。
可是罗菲等了他一个晚上他都没有回来。
夜里下了很大的雨，罗菲被雨声惊醒，身边却没有展凌歌熟悉的臂膀。
他以前哪怕是再晚都没有隔夜不归的，罗菲穿上衣服，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心绪不宁。
她想起展凌歌走掉时候那个落寞的眼神，一直在她面前晃动。
洛阿姨来敲她的门，担心地问罗菲：“凌歌这次一定是伤心了，他曾经摔断腿站不起来的时候我也看到他这个样子过，谁的话都不听。”
“洛阿姨你别担心，我会把他找回来的。”
展凌歌会去哪里？在路上罗菲坐在车里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她打他的电话他没回，再打就关机了。
瓢泼的大雨轰隆隆的惊雷，冬日里的夜显得特别的寒冷，罗菲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展凌杨打电话，展凌杨在医院值班，听说展凌歌不见的事情也很紧张。
“你想想老五平时喜欢去哪里？”
“我不知道。”
“他没有和你提过吗？”
“我不知道……”
“你们一起去过哪里？”
“除了家里好像没有了……”罗菲像是想起什么，“对了，还有个地方。”罗菲挂上电话，让司机往自己家的方向开去。
罗菲才发现自己对展凌歌的关心实在是太少了，她不知道他平时喜欢去的地方，她和他唯一相处过的地方只有陆佳期的公寓和自己那个又小又破旧的家里。
她记得爸爸曾经给过展凌歌家里的钥匙，当时她心里想展凌歌怎么可能会去这个地方，但是他还是小心翼翼的收下了。
有一种直觉在告诉她，展凌歌很有可能去了那里。
罗菲下了车，也没打伞，冒雨走了一段路，快步的跑到公寓楼上，她内心有个声音，展凌歌，你一定要在这里啊。一定要在这里。
钥匙转开门锁，推开门的一瞬间，一股扑鼻的酒味灌入罗菲的鼻孔，她闻到展凌歌身上熟悉的味道，不知怎的，突然有种安心的感觉。
酒味是从她的小房间里散发出来的，罗菲推开小房间的门，幽闭的环境里，看不见任何人的身影，她掏出手机，用屏幕的亮度来找寻展凌歌。
她先踢到了一地的易拉罐瓶子，顺着那个瓶子她看到了缩在角落里的展凌歌。
冬日的夜，他靠在窗户边的角落里，穿着单薄的毛衫，浑身湿漉漉的，头发凌乱的散落，把自己蜷成一团。
展凌歌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罗菲，手机的光芒像是黑夜里闪闪发亮的星。
有一刻，展凌歌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十七岁的少年，看着自己喜欢的少女一步一步的朝他走来。
展凌歌固执的低着头不去看她。
罗菲蹲在他的面前，看他浑身冒着酒气，全身湿透的样子。
“跟我回去把衣服换了，在这里会着凉的。”罗菲触碰到他湿漉漉的面颊。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展凌歌撇过头，拒绝罗菲的触碰。
“你到底又在耍什么脾气！”罗菲被他的别扭给弄烦了。
“让我自己待会儿，我就会没事的。”展凌歌还是不看罗菲，却忍耐着说。
“那我陪你。”罗菲在他旁边坐下。
“你不需要委屈你自己。我也不需要你的同情。”展凌歌冷冷地说。
“你在说什么？”
“不是吗？你不是因为同情我才来的吗？你可别告诉我，你是因为担心我？不对，你是担心我一无所有了，你爸爸没钱治病了吧？”展凌歌语出讥讽。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明明害怕得要死，偏偏假装坚强，明明在乎的要命，假装什么都不想要，明明没有那么糟糕，总觉得天都塌了。展凌歌，你还是小孩子吗？”
“我在你眼里不就是个任性霸道又自私的人吗？我什么都不好，我是个大浑蛋。现在这个大浑蛋终于有报应了，你应该高兴不是吗？我一无所有了，你也不需要在我面前伪装顺从和关心了。你不累，我都看累了。”展凌歌拿起放在脚边的酒瓶，声音有着晃晃悠悠的颤抖。
罗菲一把抢过展凌歌要往嘴里倒的酒瓶：“别喝了。”
“你管我干吗？反正我在你心里一直什么都不是，你恨我，巴不得我死了，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你现在，还来布施什么同情心呢？真可笑。”窗外的月光冷冷的，打在展凌歌白皙俊朗的脸上，像是落下了深深的光影，“我爸已经不信任我了，他要把我所有辛苦的成果都给我三哥，我努力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所有人看到我的能力，可是我还是斗不过三哥。我还是输了。我输得很彻底。”
“你和你三哥是一家人，他再怎么讨厌你，也不会害你的。”罗菲虽然知道展凌萧不是个好人，但是她从未想过展凌萧会害展凌歌。
“不会害我？罗菲，你别天真了，你以为当年我是失足落下山的吗？不，是我三哥把我推下去的。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得幽闭恐惧症吗？那是因为我在那个山下足足等了十二个小时，周围都是漆黑的，我什么都看不见，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活着，你不明白我那时候的绝望。我虽然得救了，可是我的腿一直站不起来。平常对我疼爱的有加的父亲也不像以前那样关心我了。你知道吗？如果我不够强大，只会被别人替代。”
罗菲有些吃惊，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展凌歌当年跌下山并不是个意外，而是他三哥一手策划的。他这么多年心里的阴影就像当初她被姐姐迫害时候一样，那样害怕和绝望。
罗菲咬着唇，看着展凌歌，平日里那个冷漠阴郁的男人突然变成了一个无助可怜的男孩儿，就像当年把她抱在怀里喊她不要离开他的那个脆弱的样子。让她忍不住想靠近他，对他好。
“就连你，我这么喜欢的你，你也不过是因为可怜我，同情我，才对我好，你现在还来做什么？继续可怜我同情我吗？罗菲，我不需要这些，我从来都不需要。”展凌歌狠狠的推开罗菲，拿起地上没有喝完的酒往嘴里倒，冷峻萧索的脸上落上了重重的阴霾。
这是埋藏在展凌歌心里从未对外人说过的过往，可是此刻他却借着酒劲，全都倒给了罗菲。
罗菲知道，展凌歌是真的害怕了，也绝望了。
“你以为你躲在这里借酒消愁每天自暴自弃事情就能解决了吗？多大个屁事儿你就站不起来了？你忘了你的腿的怎么站起来的吗？你现在还健康的活着，这不比那时候幸运多了吗？是，我是不喜欢你，我讨厌你的霸道讨厌你的自以为是，讨厌你摧毁了我的一切，可是这段时间，你的改变，你对我好，我都知道。我心里一直觉得你长大了，懂事了，许多事情都处理得很好，再也不是小时候那个孤僻无助的少年，是可以为我遮风挡雨的男人了，可是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啊？你自己看看你自己？你又要把你自己关起来变成那个孤僻让人讨厌的小孩儿吗？”罗菲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说了这么多。连她自己都被自己给吓到了。
展凌歌把头转过来，认真地看着发怒的罗菲，她半个身子都被雨水打湿了，头发服帖的贴在她的脸颊两端，怒气冲冲的教训他的样子让他觉得好熟悉。
一瞬间，他发现罗菲再也不是平日里那个伪装乖巧的女人，而是真正为他操心的一个女人。
“你真的想要让我为你遮风挡雨吗？”展凌歌突然问道。
罗菲被问住了，一时僵在原地，刚刚义正言辞的样子不见了，脸上出现了一团红晕。
为了转移话题，罗菲说：“我走了。”她作势要站起来。
展凌歌一个伸手，立马把她抓住，一把把她拽到自己的怀里来，眼眸一下子就柔软了：“别走。”
“你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呢？”罗菲无奈。
“在你面前，我就想做一个小孩儿。”展凌歌把头埋进她的发梢，声音透着可怜，“弯弯，我不是故意要和你说那些的。你别生气。”
“我没有生气。”罗菲无奈。
“你知道我对你的好，你也知道我为你做的改变，你都知道，可是你就是不想接受我。”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来，清晰而又失落的落在罗菲的耳中。
“我……”
“我知道你恨我，讨厌我，我在你眼里就是个浑蛋，可是我还是不想让你看到我沮丧颓废的样子。”
“你沮丧颓废的样子，我见的还少吗？”罗菲幽幽的叹息。似乎展凌歌从第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就是这副颓丧，冰冷的样子。
“你还记得。”展凌歌垂下眼去看罗菲。他一直以为她把他们以前的那段记忆给忘了。
“虽然我曾经努力的要忘记认识你这件事，可是有些记忆，不是说忘就能忘的。”罗菲抬起头，和他的目光相对：“你看老天总是爱和我们开玩笑，兜兜转转，我还是在你身边。”
“和我在一起，你后悔吗？”
“我别无选择。”
“如果我让你选，你会离开我吗？”
“我……”
“不要说了。”展凌歌阻止了她的回答，她害怕她说的话不是他要听的。
他紧紧的抱着她，像是要从她身上获取一点温暖和力量，他把头埋在她的发间，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
良久之后，展凌歌才从她的发间抬起头来，看着罗菲笃定地说了一句：“我会成为那个为你遮风挡雨的人。”
因为淋了雨，展凌歌第二天就发了高烧。
洛阿姨找了医生来家里帮展凌歌挂盐水。
他暂时停止了去公司上班，安心的在家里养病。
陆佳期吐槽罗菲：“你们真是一对夫妻，连失业都这么配合，双双变成无业游民。”
罗菲有些无奈的笑笑。
在展凌歌生病的时候，罗菲开始调查这次设计抄袭事件。
唯一能找来帮忙的人只有陆佳期，她分析了一下这次事件，展凌歌设计图的雏形是在三个月前就完成的，而这个大四的学生却是在一个月前的毕业设计展上拿出来的，中间有两个月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佳期不紧不慢的拿出了一个资料：“我已经托人帮你查过了，这个学生平日的成绩并不算太好，一直在酒吧做DJ打工，因为父亲赌博欠下巨额款项，很奇怪的是居然就在这段时间他不仅还掉了所有的债务，还有闲钱买名牌置办行头，这个设计是他唯一拿过的一个奖项了，你说一个平日里的差学生突然变成了设计天才，这可能吗？”
“那只能说明，他的设计是有人一早就给他的。然后他抄袭了之后，提前发表了就变成了他的东西，等展凌歌这一季的新品推出之后，他再倒打一耙。不仅赚了名声，还能索取巨额的赔偿。”
“不愧是我们的飞天小女警，一下子就看出了真相。”
“你这些资料是哪里得来的？”罗菲对陆佳期的神通广大感到惊讶。
“你姐姐做什么行业的，哪条道上的人不认识点啊。”陆佳期媚眼冲她一勾。
“到底是谁把展凌歌的图纸资料给泄露出去的？”
“这还不好猜？除了你们展家的人，还有谁能进入他的房间偷盗设计图啊。”陆佳期一语点醒罗菲。
“是他。展凌萧。”罗菲一下子就想到了展凌萧，那个有着一双桃花眼眸狐狸性格的男人，展凌歌的三哥。
“我想也是那只小狐狸。”陆佳期从包包里拿出一个卡片递给罗菲，“这是那个大四学生的电话和地址，你可以去找他一趟，把该录的录，该查的查，到时候资料给展家老爷子那一放，谁是人谁是鬼就知道了。”
“佳期，其实你才是做刑警的吧？”罗菲看到陆佳期妥帖的将一切都打点好了，不得不佩服得五体投地。
“哎呀，我还不是看展先生痴心得可怜么？爱你爱得都成神经病了，太值得我同情了。顺便帮帮他。”
“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
“你这是以展太太的身份来谢谢我呢还是以我闺蜜的身份谢谢我啊？”
“陆佳期，我怎么有你这么个损友！”
罗菲按照陆佳期给的那个地址，去了清榕大学设计学院找那个名叫陆明朗的男生。
老师和学生说他最近都没有来上课，自从事件报道之后他成名人了，东西都没带走，但是人几乎都不来学校了。
罗菲又去了他工作的酒吧，也说他没来了，不知道他最近发了什么财，也不稀罕这份工作了。
罗菲不死心，最后又找到陆明朗的家里。
陆明朗家在贫民窟的一排矮巷里，坑坑洼洼的地面，到处都是积水，罗菲好不容易问到陆明朗家的地址，他正在家里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罗菲说明了来意，陆明朗死咬着那个设计是自己的，怎么都不肯松口。
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真让人没有办法。
但是罗菲是谁啊，飞天小女警，审过犯人虽然不多但是也不少，能这么容易被一个毛头小火给糊弄过去吗？
眼看着陆明朗要走了，罗菲一把把陆明朗抓住，然后把自己头发弄得凌乱，衣服扯开两个扣，在自己脸上狠狠抓了一个疤痕，站在门口开始喊：“非礼啊，强暴啊，快报警啊。”其实她这么做的时候自己也挺慌的。毕竟这不是啥光彩的事儿。
陆明朗一看左邻右舍都跑出来了，吓得把包袱丢地上，拉过罗菲进到房间里，求爷爷告奶奶地说：“姑娘我求你别闹了行不行？”
“要我不闹也可以啊，你倒是给我说说，你这个设计图纸是从哪里来的，另外，你设计的理念是什么？你要说不出个所以来，我就住在你这儿不走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陆明朗看来了一个难对付的主儿，实在没办法了，只好说：“我这也是帮别人办事，并不是想故意诬陷展先生的。”
“这么有计谋的陷害还说不是故意？”
“我有我的苦衷，你就别逼我了行不行？大不了我不告展先生了行不行？您能高抬贵手了吗？”
“你知道你这种是什么行为吗？你这不仅是诬陷，更是对别人的一种毁灭，你也是学设计的，你知道抄袭这件事对一个热爱设计的人来说有多大的影响吗？你现在的风光都是靠踩着别人的脑袋上去的，你夜里睡得安稳吗？你花着这些钱，你心安理得吗？你就不怕有报应？”
“你别想吓我……”陆明朗被罗菲义正言辞的话给有点吓到了。
“你不出来澄清，别怪我不客气了。”罗菲难得的凶恶。
“你想怎么……样……”陆明朗的“样”字还没说出口，就突然倒在地上浑身抽搐了。罗菲吓了一跳，下一秒她赶紧去看陆明朗，此刻陆明朗的眼皮一直往上翻，很痛苦的样子，罗菲记得曾经见过一个癫痫的患者，就是这种症状。
张队说癫痫病的人一定不能让他咬着自己的舌头，否则很容易毙命，罗菲一边赶忙打了，一边找能给他咬住的东西，但是他们家太空了，什么都没有，罗菲万般无奈，只好把手放到他嘴里。
陆明朗的牙齿在罗菲的手臂上狠狠的咬出了一个巨大的牙印，疼得罗菲蹙紧了眉头，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陆明朗渐渐不再抽搐，慢慢的停止的下来。
等急救的人来到的时候，罗菲才把自己的手从陆明朗的嘴里抽出来，深深的牙印，血肉模糊的样子，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罗菲在回去的途中才发现自己已经是满身的泥水印记，头发凌乱，脸上还带着血痕，手上最为恐怖，简直不能观看。
这绝对是她生命中最糟糕的一天，耍泼打横不成，最后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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