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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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擦了把额头的汗后,打开玻璃门, 把购买的各种东西拖进办公室,然后走进 里间,挪开办公桌,搭起折叠床,打开睡 袋,最后拿着新买的劣质烧水壺,去办公 室外面的厕所里接水。

  晚餐是一盒泡面。斯特莱克之所以选 择泡面,是因为泡面令他想起当兵时吃过 的干粮——速热脱水食物和临时住所似乎 总是密不可分。在商店里,无家可归的他 下意识地拿了盒泡面。水烧开后,斯特莱 克泡开脱水意大利面,然后坐在办公椅上, 用从伦敦大学联合会咖啡馆拿的塑料叉子 吃了起来。从一楼的十二号咖啡吧,传来 阵阵坚决而有力的吉他声。他吃着泡面, 听着吉他,俯瞰夜幕下几乎空无一人的街 道。街道尽头的路口,回荡著车辆驶过的 呼啸声。

  斯特莱克睡过更差的地方:在安哥拉 的多层停车场躺过石子地面;在炸毁的 金属厂搭过帐篷——经过一晚上,嘴巴 和鼻子里全是煤烟,次日早上活活咳醒;

  最差的,要算儿时住过的社区宿舍——那 个宿舍位于诺福克,阴冷潮湿。母亲不顾 他和他同母异父的妹妹百般不愿意,硬是 带着他们住进那个宿舍。当时,他八岁, 那个妹妹六岁(他有好几个同母异父的妹 妹)。斯特莱克仍记得躺过几个月的医院 病床——简陋但舒适;跟著母亲偷住过的 各种地方;部队训练时,严寒天气下露宿 过的树林…里间办公室只有一盏没有灯 罩的灯。灯光下,新买的折叠床显得非常 简陋,但无论多么简陋,比起上述的所有 遭遇,能睡这张床仍算得上奢侈的享受。

  通过购买生活必需品和满足自己最基 本的生活需要,斯特莱克觉得似乎回到了 熟悉而亲切的部队:没有质疑或抱怨,只 有服从。吃完泡面后,他扔掉泡面盒,接 著打开台灯,坐到罗宾的办公桌旁。

  斯特莱克準备把白天获得的资料整理 成一个文件夹,於是摆出各种东西:一个 精装文件夹、白纸、一枚金属夹,跟布里 斯托谈话时做记录的笔记本,从托特纳姆 酒吧带来的那张宣传单,布里斯托的名 片…突然,他发现办公桌的各个抽屉被 收拾得干干净净,电脑变得一尘不染,用 过的空杯子连同杯里的残渣不见了,整个 办公室还有一股淡淡的碧丽珠 [1] 香味。他 略感好奇,打开放零钱的罐子,发现里面 [1] 一种清洁溶剂。

  有张字迹工整而优美的纸条。纸条是罗宾 写的,说她垫付了四十二便士,用来买巧 克力饼干。斯特莱克掏出钱包,从布里斯 托给的钱中抽出四十英镑,放进罐子,想 了想又数了四十二便士的硬币,搁在最上 面。

  罗宾把所有圆珠笔收拢在一起,整齐 地放在办公桌最上面的抽屉里。斯特莱克 拿起其中一支,龙飞凤舞地写了起来:先 写下日期,然后记录到目前为止他采取的 行动(包括打电话给安斯蒂斯和沃德尔), 并记下他们的电话号码。但关于另一个朋 友的信息,即提供有价值的人名和地址的 那个人,没有记录。此外,斯特莱克还撕 下跟布里斯托谈话时所做的那几页笔记, 附到文件夹上。

  最后,斯特莱克在文件夹的背脊写下 序号和富有传奇色彩的名字:《突然死亡, 卢拉·兰德里》,并把文件夹放到文件柜 中一排的最右边。

  整理完资料后,斯特莱克打开布里斯 托给他的信封。根据布里斯托的说法,里 面装的是警方忽视的重要线索。信封里的 材料写得密密麻麻,但微微倾斜的字迹显 得工整而优美。正如布里斯托所说,这些 材料主要涉及的,是被他称为「神秘人」 的人。

  神秘人是名高个子黑人,脸上蒙着围

  巾。根据公交车上的监控录像显示,在卢 拉·兰德里死前五十分钟左右,此人上了 从伊斯灵顿到伦敦西区的夜班公交车。接 著,凌晨一点三十九分,他出现在梅菲尔 住宅区的监控画面里,朝卢拉的住所走去。 监控录像显示,那人停了片刻,好像低头 看了看一张纸条,然后走出监控器的视野。 关于那张纸条,布里斯托在括号里补充了 一句:上面可能写著地址或什么指示?

  同一台监控器的监控录像显示,没过 一会儿,凌晨两点十二分,那个神秘人原 路返回并飞快地跑过监控镜头。还有一个 黑人在跑,可能是望风的同伙?或是偷车 贼?这时,附近的汽车警报声大作——布 里斯托写道。 最后一段监控录像显示,兰德里死后 的那天上午,格雷律师学院广场附近的一 条路上,出现一个走路的黑人。模样非常 像那个神秘人,仍然蒙着脸——布里斯托 写道。

  斯特莱克忘了有只眼睛是肿的,随手 揉了揉双眼,结果疼得龇牙咧嘴。他真的 筋疲力尽了,感到头晕目眩,焦躁不安。 疼过之后,他咕哝著长叹一口气,仔细想 了想刚才看到的内容,毛茸茸的手里握着 一支笔,随时準备做些批注。

  在为其提供烫金精美名片的律师事务 所,布里斯托也许会冷静而客观地看待法 律,但信封里的材料只能使斯特莱克更加 确信,在个人生活方面,这个客户偏执 得不可理喻。布里斯托认定凶手就是那 个神秘人,但无论他这么认为的原因是什 么——是因为内心深处他对那个神秘的男 性黑人嫌犯怀有深深的恐惧,还是出于 其他什么更加不为人知的原因——警方都 不可能不调查那个神秘人及其同伙(可能 是望风的同伙,也可能是偷车贼),而且 肯定有确凿的证据排除了那个神秘人的嫌 疑。

  斯特莱克打了个大哈欠,看第二页。

  在接待处值夜班的保安是德里

  克·威尔逊。一点四十五分,他感到 肚子不舒服,去了后面的厕所,在里面 待了大约一刻钟。因此,卢拉出事前的 十五分钟里,她楼下的大厅完全无人把 守,任何人都可以在没人看见的情况下 自由出入。直到卢拉坠楼,威尔逊听到 唐姿·贝斯蒂吉的叫喊才从厕所出来。

  如果那个神秘人在一点三十九分经 过奥尔德布鲁克路和贝拉米路的十字路 口,他到达「肯蒂格恩花园」时刚好赶 上这个天赐良机。

  「他怎么知道保安在厕所的?」斯特 莱克揉著额头,嘀咕道,「他能透过大门,

  看到里面的情况?」

  我找德里克·威尔逊谈过话。他会 很乐意把知道的情况告诉你。

  这句话底下留着那名保安的电话号 码。我敢打赌,你肯定给他钱了——斯特 莱克想。

  斯特莱克放下笔,用夹子把布里斯托 的材料夹到刚才的文件夹里,然后关掉台 灯,一瘸一拐地走到楼梯平台处的厕所。 小完便,对着破洗手池刷完牙之后,他回 到办公室,锁好玻璃门,设置好闹钟,脱 掉衣服。

  借著外面路灯的光线,斯特莱克解开

  带子,小心翼翼地从发痛的残肢上卸下义 肢,取下已经薄得不起作用的胶垫,然后 把义肢放到正在充电的手机旁,熟练地钻 进睡袋。他在睡袋里头枕双手,盯着天花 板,怎么也睡不着。正如他担心的那样, 虽然身体极度疲惫,大脑却异常亢奋。而 且,旧伤又开始发作了,疼痛难当。

  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昨天晚上,他还住在伦敦黄金地段的 豪华公寓里,有美女相伴。那美女美得不 可方物,见到她的所有男人,无不对斯特 莱克既嫉妒又怀疑。

  「你干吗不搬来一块住呢?哎呀,布 鲁依,难道这不是一举两得的大好事吗?

  干吗不搬来一块住呢?」 斯特莱克从一开始就知道,搬过去同 住是个错误。他们早就试过了,结果闹得 一次比一次厉害。

  「哎呀,我俩已经订婚了,你为什么 不愿意跟我一块住呢?」

  她曾信誓旦旦地说,在经历了差点永 远失去他的绝望之后,她已经彻底改变, 就像他永远改变了那样——只剩下了一条 半腿。

  「我不要戒指。別傻了,布鲁依。你 得把所有的钱都投入到新事业上。」

  斯特莱克不由地闭上双眼。没必要回 忆今天以前的事。她又说谎了,而且这次 事关重大。斯特莱克再次回顾了事情的经 过,就像生怕自己会犯什么低级错误,再 次覈算很久以前的账目一样。他强打起精 神,回想夏洛特的一系列恶习:老是改变 日期,拒绝去看药剂师或医生,一让她做 出解释就暴跳如雷;根据完全子虚乌有的 所谓证据,突然提出分手。在付出巨大的 代价之后,他终于对夏洛特也有了深刻了 解:谎话连篇,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挖苦 人、考验人。

  「你他妈的竟敢调查我!竟敢像对待 嗑药的新兵蛋子那样对待我!我他妈的不 是罪犯,你应该爱我。我说什么你都不信, 连这句话都不相信…」

  但夏洛特撒谎成性,爱上她、和她同 住,意味着会慢慢被谎言包围,得为了真 相而拷问她,得想方设法才能获知实际情 况。自步入青春期开始,斯特莱克就得调 查个不休,就得通过蛛丝马迹挖掘事情的 真相。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爱上 一个张口就说谎的女孩(对她来说,说谎 就跟其他女人呼吸一样简单),还爱得这 么深,这么久?

  「结束了。」斯特莱克对自己说,「必 须得结束。」

  他暂时还不想把这事告诉安斯蒂斯, 也没勇气告诉其他任何人。伦敦到处都有 他的朋友,他们会热情地接待他,为他准 备客房,拿出冰箱里的食物款待他,耐心 地安慰他,热心地帮助他。但要想享受舒 适的床铺和可口的饭菜,就得付出代价: 一等身穿干净睡衣的孩子们上床,就得坐 到餐桌旁,开始重温那翻天覆地的最后一 次吵架,并忍受朋友的妻子或女友喋喋不 休地为他打抱不平,对他表示同情。相比 之下,他宁愿选择独自哀伤,哪怕为此吃 泡面、躺睡袋。

  斯特莱克两年半以前失去右脚,但他 现在仍能感觉到那只脚的存在。那只脚就 在睡袋里,他可以随意活动那五个不复存 在的脚趾。虽然累得筋疲力尽,但斯特莱 克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入睡。睡着后,他 做了一个又一个梦,而每个梦里都会出现 夏洛特的身影:美若天仙,骂骂咧咧,阴 魂不散。

  布谷鸟的呼唤 第一部

  第二部

  因为历经磨难, 我逐渐学会关心不幸之人。

  ——维吉尔,《埃涅阿斯纪》卷一

  一

  「‘各类报纸铺天盖地报道卢拉·兰 德里死亡的新闻,各家电视台也纷纷开办 相关话题的访谈节目,但所有这些报纸和 节目中,罕有人提出下面这个问题:我们 为什么要关心卢拉·兰德里之死?

  「‘不可否认,她非常漂亮,而漂亮 女孩有助於报纸销售——自从达纳·吉布 森[1] 为《纽约客》创作美女插画(达纳·吉 布森笔下的女人全都双目微睁,妖娆撩 人),历来如此。

  「‘而且,她的皮肤是黑色的,更确 切地说,是牛奶咖啡那样的淡棕色。我们 老是听到,在只关注外表的模特界,她的 成功代表着整个行业的进步。(对此,我 有几个疑问:她的成功完全不是因为模特 界可能正流行淡棕色的肤色?继兰德里之 后,不是突然有大量黑人女性步入模特界 吗?她的成功不是彻底颠覆了我们对于女 [1] 查尔斯·达纳·吉布森(1867-1944), 美国插图画家,因创作美国女孩形象「吉布森女 孩」闻名。

  性美的传统观念吗?如今,黑皮肤芭比娃 娃要比白皮肤芭比娃娃畅销?)

  「‘当然,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 兰德里的亲友肯定万分悲痛。对此,我深 表遗憾。不过,作为旁观者,我们虽然关 注此事,但并不会感到失去亲友的悲痛。 每天都有年轻女性死于非命(即非正常死 亡):出车祸而死、嗑药而死。偶尔,为 获得像兰德里这些模特所炫耀的「傲人」 身材,绝食而死。对于这些女孩,看过相 关报道之后,我们转眼就会忘记她们普通 的面容,把她们的死拋到九霄云外,难道 不是吗?’」

  罗宾停下来,呷了口咖啡,清了清喉

  咙。

  「真能扯。」斯特莱克嘀咕道。 他坐在罗宾的办公桌尽头,把几张照 片粘到一个文件夹里,并依次标上序号, 然后在文件夹后面的索引部分写上每张照 片的简介。这时,罗宾对着电脑屏幕,继 续往下读。

  「‘我们对兰德里之死表现出了极大 兴趣,甚至为此感到伤心难过。为什么会 这样,我们需要反思。我敢说,直到兰德 里跳楼自杀的那一刻之前,要是可以的话, 无数女人愿意跟她交换人生。血肉模糊的 尸体清理完之后,许多少女哭着来到兰德 里住所(价值四百五十万英镑的顶层豪华 公寓)的阳台下,献上鲜花。那些渴望成 名的模特,听闻卢拉·兰德里死于非命, 可有一个迷途知返的?’」

  「继续。」斯特莱克说,「我说的是 写文章的那个人,不是你,」说完,他又 急忙补充道,「那个人是女的吧?」

  「嗯,一个叫梅拉妮·特尔福德的人。」 罗宾一边回答,一边拉动屏幕,返回文章 开头。屏幕最上方的头像是个双下巴中年 妇女,一头金发。「后面的要跳过去吗?」

  「不,不,继续往下读。」 罗宾再次清了清喉咙,继续往下读。 「‘毫无疑问,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指的是刚才那个问题。」

  「嗯,我知道。」

  「好的,呃…‘在埃米琳·潘克赫 斯特 [1] 去世百年之后,整整一代少女孜孜 以求的,不过是想成为纸上的洋娃娃,虚 构一些所谓的精彩人生,以掩饰内心的失 落和痛苦,而正是内心的失落和痛苦,导 致兰德里跳下顶楼阳台。对这些少女而言, 外表就是一切。卢拉·兰德里尸骨未寒, 设计师居伊·索梅就向媒体宣布,卢拉·兰 德里是穿着他设计的连衣裙跳楼的。结果, 卢拉·兰德里死后不到二十四小时,那款 连衣裙就被抢购一空。卢拉·兰德里穿着 [1] 潘客赫斯特(1858-1928),英国妇女选 举权的积极倡导者。

  索梅设计的连衣裙跳楼自杀,对索梅来说 还有比这更好的广告吗?

  「‘其实,我们哀悼的,不是那个女 孩。毕竟,对大多数人来说,她就像达纳 笔下的吉布森女孩,只是画像而已。我们 哀悼的,是众多小报和名人杂志上那个耀 眼的画中人——向我们推销衣服、提包和 名流的生活,最后却用死亡的方式,证明 所谓的名流生活如同肥皂泡,虚幻而短暂。 说句心里话,我们真正怀念的,是那个画 中人接连不断、离经叛道的八卦新闻:吸 毒、酗酒、纵慾,频繁更换各式名贵华服 和各类危险男友。

  「‘各家低俗杂志对兰德里的葬礼进

  行了大肆报道。其受关注程度丝毫不亚于 任何名人的婚礼。这些低俗杂志全靠名人 为生;对于兰德里之死,杂志出版人肯定 比大多数人悼念她的时间更久。通过这些 杂志,我们得以瞥见各类名人伤心流泪的 模样,但所有照片中,兰德里家人的照片 却是最小的,因为出乎意料,他们的长相 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不过,有个女孩真的令我非常感 动。有个男记者问了她一些话。她可能没 发觉对方是记者,说自己在一家治疗机构 遇到兰德里,然后跟她成为了朋友。那女 孩悄悄地在教堂靠后的一排长椅就座,向 兰德里道別,然后悄悄地离开。她不像认 识兰德里的许多其他人那样利用兰德里的 生平往事获利。通过这个女孩,我们发现, 真实的卢拉·兰德里可能也有动人的一面: 能跟一个普通女孩建立诚挚的友情。至於 我们其他人——’」

  「她提到那个女孩的名字了吗?」斯 特莱克插嘴道。

  罗宾默默地浏览了文章剩下的部分。 「没有。」 斯特莱克摸着胡子没刮干净的下巴。 「布里斯托没有提兰德里在治疗机构 结交朋友的事。」 「您认为,她可能会提供重要的信 息?」罗宾急切地问道,并转动旋转椅,

  朝向斯特莱克。 「那女孩是在治疗机构,而不是夜总 会认识兰德里的。跟她谈谈,可能会有所 收获。」

  斯特莱克没有其他事可让罗宾做,於 是只叫她在网上查找兰德里亲友的信息。 在这之前,罗宾已给保安德里克·威尔逊 打了电话,约他周五早上跟斯特莱克见面, 见面地点定于布里克斯顿区的凤凰餐馆。 这天只收到两份通知单,一份最后通牒, 没有人打电话来。办公室里只要能按字母 顺序排列、能根据种类或颜色分门別类的 东西,罗宾已全都整理好了。

  头一天,罗宾用「谷歌」搜索的能力

  给斯特莱克留下了深刻印象。所以他给罗 宾布置了这项毫无意义的任务。於是,约 一个小时的时间里,罗宾找了关于兰德里 及其亲友的各种新闻和文章,读给斯特莱 克听。斯特莱克边听边整理一大堆收据、 话费单,以及跟手头唯一另外一个案子相 关的照片。

  「关于那个女孩的信息,要再找找看 吗?」罗宾问。

  「好啊。」斯特莱克看着一张照片, 心不在焉地回答。那是张两个人的合影: 一个是矮胖的秃顶男人,西装革履。另一 个是年轻貌美的红发姑娘,穿着紧身牛仔 裤。男人是杰弗里·胡克先生,但那姑娘 一点都不像胡克太太——布里斯托没出现 以前,胡克太太是斯特莱克唯一的客户。 斯特莱克把照片粘到与胡克太太相关的文 件夹里,并在照片上标注序号「十二」。 与此同时,罗宾转回去,重新面对电脑屏 幕。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办公室里鸦雀无 声,只听得到罗宾点击图片和用短指甲敲 击键盘的声音。斯特莱克背后,里间的门 关着,从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折叠床和其他 生活用品。罗宾来之前,斯特莱克用廉价 空气清新剂在办公室狂喷一通,所以空气 里弥漫着浓重的人造酸橙香气。为了完全 不让罗宾察觉出他对她的好感,斯特莱克 在罗宾的办公桌尽头坐下之前,假装刚看 到罗宾手上的订婚戒指,然后礼貌而不露 声色地跟她聊了五分钟,刨根问底地打探 她未婚夫的情况。谈话中斯特莱克瞭解到, 罗宾的未婚夫名叫马修,刚获得会计资格 证。罗宾为了跟马修一块生活,上个月才 从约克郡搬来伦敦。当临时工只是她找到 固定工作前的权宜之计。

  「您觉得她会在这些照片里吗?」问 完,过了片刻,罗宾又补充道,「兰德里 在治疗机构认识的那个女孩?」

  电脑上,显示著满满一屏幕大小完全 相同的照片:每张照片拍的都是一个或多 个身穿黑色衣服的人,由左往右,走向葬 礼现场。每张照片的背景都是公路防撞护 栏和面部模糊的人群。

  其中,有张照片最惹人注目。照片里 的金发女孩个子高挑,皮肤白皙,扎著马 尾辫,戴着由黑色网状织物和羽毛做成的 精美头饰。斯特莱克认得那女孩,因为所 有的人都知道她是西娅拉·波特——一名 模特,陪伴兰德里度过了在世上最后一天 的大部分时光。她也是兰德里的朋友,和 兰德里合拍了她职业生涯中极为着名的一 张照片。照片里的波特非常漂亮,但神情 阴郁。她似乎是独自去参加兰德里葬礼的, 因为没人挽著她的纤纤玉臂,或扶著她修 长的后背。

  波特的照片旁是两个人的合影,底下 的说明文字写的是:制片人弗雷迪·贝斯 蒂吉及其夫人唐姿。贝斯蒂吉长得像公牛, 短腿,厚胸,粗脖子,灰白的头发剪得极 短,满脸皱纹和黑痣,挂着两个大眼袋, 顶著活像肿瘤的蒜头鼻。但他身穿名贵的 黑大衣,又挽著骨瘦如柴的年轻妻子,显 得高大威武,仪表堂堂。唐姿竪起毛皮大 衣的领子,戴着巨大的圆形太阳镜,完全 看不到她的真容。

  第一排最后一张照片的说明文字是: 时装设计师,居伊·索梅。他是黑人,很 瘦,低著头,身穿式样夸张的深蓝色长礼 服;因为拍的是侧脸,看不清面部表情。

  他朝向镜头的那侧耳垂上,戴着三颗巨大 的钻石耳钉,在闪光灯照耀下灿若明星。 和波特一样,索梅似乎也是独自去参加葬 礼的,尽管那张照片把一小群不值得介绍 的旁人也拍了进去。

  斯特莱克把椅子往电脑屏幕前挪了 挪,但仍跟罗宾保持超过一臂的距离。那 群身份不明的人中,有个人只有半张脸 (还有半张在镜头外面)。根据极短的上 嘴唇和硕大的龅牙,一眼就能认出那人是 约翰·布里斯托。他一条胳膊搂着一位病 怏怏的老太太。那老太太满头银发,脸色 苍白,神情憔悴,极度悲伤。他们俩身后 站着一个男人,面露不屑之情,好像非常 厌恶周围的人。 「我看不出谁是那个普通的女孩。」

  罗宾边说边拉动屏幕,并仔细查看后面的 照片。照片上都是各类名人和俊男靓女, 有的面带悲伤,有的一脸严肃。「啊,快 看…埃文·达菲尔德!」

  埃文·达菲尔德穿着 T 恤、牛仔裤 和类似军大衣的大衣,全是黑色的。他的 头发也是黑色的,脸庞瘦削,眼窝凹陷, 蓝色的眼睛冷冷地盯向摄像机镜头。他身 体两侧各有一个人:一侧是西装革履的大 个子男人,另一侧是年纪稍大、神情焦急 的女人。那女人张着嘴,摆出一副赶人开 路的姿势。达菲尔德虽然个子比身边的两 个人都要高,但显得弱不禁风。斯特莱克 觉得,这三人就像一家三口:父母正护送 生病的孩子离开人群。他发现达菲尔德虽 然一脸茫然,非常悲伤,却画了眼线,而 且看得出来眼线费了不少功夫。

  「快看这个花圈!」

  达菲尔德滑向屏幕上方,接着消失。 屏幕中间出现一个超大花圈的照片。最开 始,斯特莱克以为那只是个心形花圈,过 了会儿才发现,其实是一对收拢的天使翅 膀,由白玫瑰装饰而成。照片中有张小照 片,是花圈上所附卡片的特写。

  「‘安息吧,天使卢拉——迪比·马 克。’」罗宾读道。

  「迪比·马克?那个说唱歌手?这么 说,他们认识,对吧?」

  「不,我不这么认为。不过,他在兰 德里所住的那栋楼租了套公寓。还有,他 在两三首歌里提到过兰德里,是吧?听说 他要住到兰德里所住的楼里,各家媒体都 非常兴奋…」

  「这方面的信息,你挺瞭解的嘛。」

  「没有,就是看了些杂志。」罗宾含 糊地回答,继续查看电脑屏幕上的葬礼照 片。

  「‘迪比’这名字有什么含义吗?」 斯特莱克无意中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是他真名的首字母合组合。其实就

  是 D 和 B 两个字母。」罗宾口齿清楚地 念了那两个字母,「他的真名叫达利尔·布 兰登·麦克唐纳。」

  「你是摇滚迷吧?」

  「不是。」罗宾仍目不转睛地盯着电 脑屏幕,说,「只是刚好记得。」

  她关掉显示照片的网页,再次开始敲 击键盘。斯特莱克则继续整理另一个案子 的照片。接下来的一张照片显示,杰弗 里·胡克先生正在亲吻一个姜黄色头发的 女人,并用一只手抚摸她帆布衣服下浑圆 的大屁股,地点是在伊灵百老汇地铁站外 面。

  「快看,YouTube 上有段视频,」罗

  宾说,「是卢拉死后,迪比·马克谈论卢 拉的视频。」

  「让我看看。」斯特莱克把椅子往前 挪了两三英尺,想了想又后退一英尺。

  四英寸长、三英寸宽的小窗口开始播 放布满雪花点的模糊视频。一个大个子黑 人出现在屏幕上,身穿华丽的带帽夹克, 胸部的饰钉组成一只拳头的形状。这黑人 坐在黑色皮椅上,面朝看不见的采访者。 他的头发剃得极短,戴着太阳镜。

  「…卢拉·兰德里自杀事件?」采 访者问。听口音,采访者是英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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