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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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也不是他见过的第一具尸体。他对几乎 所有枪炮造成的伤口都已经免疫了。支离 破碎、内脏横流的尸体就像屠宰店里的货 物一样,亮闪闪、血淋淋。斯特莱克从来 不觉得恶心,即便最破碎的尸体也会苍白 冰冷地躺在冷藏抽屉里。总会有人替它们 消毒,并进行标準处理。反而是那些既没 经过处理、也未依照官方程序保护的完整 尸体,时常站起来,爬进他的梦中。殡仪 馆里,他妈妈穿着她最喜欢的钟形袖长裙, 虽然瘦削,却显得很年轻,身上看不到任 何针孔的痕迹;阿富汗溅满鲜血的路上, 加里·托普利中士虽然脸还完好无损,但 胸部以下的身体却已经不见了。斯特莱克 躺在炙热的砂土路上,努力克制著不去看 加里那张空洞的脸。他怕瞥到下面,会发 现自己的哪部分身体也不见了…但很快 他便昏过去。再次醒来时,人已经躺在战 地医院…

  接待室很小,砖墙上空空如也,只掛 著一张印象派的印刷画。斯特莱克盯着那 幅画,觉得以前应该在哪儿见过。终于, 他想起来了。露西和格雷格家的壁炉上方, 也挂着一张这样的画。

  「斯特莱克先生吗?请进。」一位殡 葬人从门里仔细往外看了看,说道。他头 发灰白,穿着白外套,戴着橡胶手套。

  这些管理尸体的几乎都是快乐高兴的

  人。斯特莱克跟著他走进灯火通明的寒冷 内室。这里很宽敞,却没有窗户。巨大的 钢制冷库门都开在右边墙上。铺著瓷砖的 地板有一些坡度,倾向中央排水管。所有 的声音都回荡在闪亮坚硬的物体表面,听 上去就像一小群人正列队进入房间。

  一辆金属手推车已经等在一个冷藏库 门前。车边是英国刑事调查局的两名警 官——沃德尔和卡佛。沃德尔冲斯特莱克 点点头,咕哝著打了声招呼。而大腹便便、 满脸斑点、制服肩上还撒著头皮屑的卡佛, 则只是哼了一声。

  殡葬人使劲拧了一下冷藏库门上厚重 的金属把手。三颗不知道是谁的脑袋露了 出来。它们排成一个竪列,每个都用柔软 的白布包着。看得出来,那些布已经洗过 很多遍了。殡葬人翻开裹著中间那颗脑袋 的布,看了看別在布上的名牌——没有名 字,只潦草地写著前一天的日期。他熟练 地把载着尸体的长托盘平顺地滑出来,放 在一旁的手推车上。斯特莱克注意到,卡 佛退到一边让殡葬人把手推车推出冷藏库 大门时,下巴一直在动。随着一声沈闷的 金属碰撞声,其他尸体从视线里消失了。

  「既然只有我们几个,就不另外找观 察室了吧,省得麻烦。」殡葬人飞快地说, 「中间的灯光是最好的。」然后,他把推 车推到排水管边,拉开被单。

  罗谢尔·奥涅弗德肿胀的尸体露了出 来。她的脸上再也没有怀疑,只余下某种 空洞的惊异神情。沃德尔已经在电话里简 单说过,所以斯特莱克知道被单下的人是 谁。但死者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极端脆弱之 感,还是让斯特莱克吃了一惊。看起来, 她比之前小多了。当时她隐瞒了某些信息, 坐在他对面吃着薯条。

  斯特莱克把她的名字告诉了他们,还 拼读一遍,让那位殡葬人和沃德尔分別将 其準确地抄在写字板和笔记本上。她的地 址他只知道一个:哈默史密斯的流浪汉之 家——圣埃尔莫收容所。他把这个地址也 告诉了他们。

  「谁发现她的?」

  「昨天深夜,河警把她捞了起来。」 卡佛第一次开口。他操一口伦敦南部口音, 声音里透著明显的嫌恶:「通常,大约三 周后尸体才会浮到水面,是吧?」他冲著 殡葬人补上最后两个字,口气更像是陈述 事实,而非提问。而殡葬人则谨慎地轻轻 咳嗽了一下。

  「两周是个可以接受的平均值,但这 件案子中,如果她在河里的时间不足三周, 我也不会觉得奇怪。某些迹象表明…」

  「好,这些我们会去问病理学家。」 卡佛轻蔑地说。

  「不可能有三周。」斯特莱克说。殡

  葬人冲他微微一笑,表示同意。 「为什么不可能?」卡佛问。 「因为两周前的昨天,我请她吃了汉 堡和薯条。」 「嗯,」殡葬人越过尸体冲斯特莱克 点点头,「我正要说,死前摄入大量碳水 化合物也会影响尸体的浮力。这里涉及肿 胀度的问题…」

  「你就是在那次见面时给了她名片, 是吗?」沃德尔问斯特莱克。

  「嗯。真意外,居然还能看得清。」

  「她把名片插进带塑封的公交卡,塞 在牛仔裤后袋里了。那个塑料封套起到了 保护作用。」

  「她穿的是什么衣服?」

  「一件宽大的粉红色人造毛外套,活 像个长毛的提线木偶。下身是牛仔裤和运 动鞋。」

  「我请她吃汉堡时,她穿的也是这一 身。」

  「这样的话,就应该仔细检查一下胃 里的东西——」殡葬人开口道。

  「她还有什么至亲吗?」卡佛问斯特 莱克。

  「有个姑姑在基尔本。我不知道她的 名字。」

  罗谢尔的眼睑没合拢,露在外面的那 颗眼球上带着溺水者特有的闪亮光泽。她 鼻孔周围的皱折里依稀可见一些血沫的痕 迹。

  「她的手是什么样子?」斯特莱克问 那位殡葬人。罗谢尔的胸部以下都还盖在 被单里。

  「別管她的手了,」卡佛厉声说,「我 们看完了,多谢。」他冲那位殡葬人大声 说,弄得整个房间都是回声。接着他又对 斯特莱克说:「我们想跟你谈一谈。车在 外面。」

  对于警察的问题,斯特莱克向来都乐 意回答。他记得小时候第一次在新闻里听 到这句话时,他就对警察的工作著了迷。 他妈妈总是把他这种怪异的童年迷恋,怪 到他舅舅特德头上。特德以前当过宪兵。 斯特莱克听到的所有跟旅行、推理、探案 有关的惊悚故事,也都来自特德舅舅。协 助警方调查。五岁时,斯特莱克就把自己 想象成一个高尚无私的市民,乐意花时间 和精力帮助警察。在他的想象中,那些警 察还发给他一副超大的眼镜和一根警棍, 允许他扮演披着斗篷的无名氏,魅力十足。

  现实却是:小小的审讯室里,沃德尔 递给斯特莱克一杯从咖啡机里买来的咖 啡。他对斯特莱克的态度跟卡佛不一样。 卡佛每一个张开的毛孔都散发著敌意,一 点儿都不友善。斯特莱克怀疑,沃德尔的 上司对他们此前的合作情况并不瞭解。

  满是刮痕的桌上有个小小的黑色托 盘。里面装着十七便士的零钱,一把耶鲁 电子锁的钥匙,以及一张带塑料壳的公交 卡。斯特莱克的名片已经褪色,皱巴巴的, 但仍看得清上面的字。

  「她的包呢?」斯特莱克问桌子对面 的卡佛。沃德尔斜靠在角落的文件柜上。 「灰色的。便宜货,看起来挺有塑料感的 一个包。没找到,是不是?」

  「可能被留在她的非法住所里了。或 者说,她那该死的落脚点。」卡佛说,「通 常,自杀的人可不会拎着包跳河。」

  「我不认为她是自己跳下去的。」斯 特莱克说。

  「哦,是吗?」

  「我想看看她的手。她告诉过我,她 讨厌水没过脸的感觉。人们只要在水中挣 扎过,手的位置——」

  「啊,很高兴能得到你的专业意见,」 卡佛不无讽刺地说,「我知道你是谁,斯 特莱克先生。」

  他往椅背上一靠,双手搁在后脑勺上, 露出衬衣腋下那两片已经干涸的汗渍。一 股酸臭刺鼻、带着洋葱味儿的狐臭从桌子 对面飘过来。

  「他以前在特別调查局干过。」文件 柜旁的沃德尔插嘴道。

  「我知道,」卡佛叫道,抬起满是头

  皮屑的长眉,「我从安斯蒂斯那儿听说过 了。那条该死的腿,还有那枚该死的救生 勋章。简历很丰富嘛。」

  卡佛放下手,倾身向前,手指紧扣着 桌子。条形灯光下,他那咸牛肉般的肤色 和冷硬眼睛下的紫色眼袋都显得更难看 了。

  「我知道你爸爸是谁,我什么都知 道。」

  斯特莱克抓了抓自己没刮胡子的下 巴,等着他往下说。

  「想跟你爸爸一样有钱、有名,是不 是?你干的事,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卡佛明亮的蓝眼睛里布满血丝。斯特

  莱克一直认为,有这种眼睛的人全都暴躁 易怒。他曾在帕拉见过一位眼睛也像这样 的上校。后来,那人因为严重的人身伤害 赔了別人很多钱。

  「罗谢尔没跳河。卢拉·兰德里也没 跳楼。」

  「一派胡言,」卡佛吼道,「你在跟 两位已经证实兰德里是跳楼自杀的人说 话!他妈的每一条可能的证据我们都仔细 求证过了。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想榨干 那个可怜又怪异的布里斯托,好得到你想 要的一切。该死的,你干吗朝我笑?」

  「我想,要是把这次谈话报道出来, 你他妈会被认为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別他妈拿媒体威胁我,白痴!」

  卡佛那张粗糙的胖脸已经涨成紫红 色,蓝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

  「伙计,你可遇到麻烦了!一个名人 父亲、一条假腿、立过战功,这些都救不 了你!我们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吓唬那个可 怜的婊子,害得她他妈的跳了河?她心 理有问题,不是吗?难道不是你让她觉 得自己做错了吗?伙计,她死前见过的最 后一个人可是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处境 吗?反正,我可不想跟你扯上什么关系!」

  「罗谢尔穿过格兰特利路之后,我们 就各走各的了。当时,她还像你一样活生 生的!她之后一定还见过其他人,你会找 到的!没有人会忘记那件外套。」 沃德尔离开文件柜,拉过一把硬塑料 椅,坐到桌边。 「那就跟我们说说你的理论吧。」他 对斯特莱克说。 「她在敲诈杀害卢拉·兰德里的凶 手。」 「胡扯。」卡佛打断他。沃德尔也有

  些夸张地哼了一声。 「兰德里去世的前一天,」斯特莱克 说,「在诺丁山那家服装店见过罗谢尔, 她们一起待了十五分钟。她直接把罗谢尔 拖进一个更衣室。她就是在那儿打的电话, 求一个人第二天凌晨去她的公寓见她。店 里的一个导购无意中听到了那通电话。当 时,她就在隔壁的更衣室里。中间只隔了 一层帘子。那个女孩叫梅尔,红头发,身 上有刺青。」

  「只要是跟名人有关的事,人们就会 胡说八道。」卡佛说。

  「兰德里即使在那个更衣室给谁打过 电话,」沃德尔说,「那个人也肯定是达 菲尔德,或者她舅舅。通话记录显示那天 下午她只给这两个人打过电话。」

  「她打电话给达菲尔德,为什么要让 罗谢尔在场?」斯特莱克问,「为什么把 朋友也拖进更衣室?」

  「女人不就那样么,」卡佛说,「就

  连上个厕所都要一起去。」 「动动你该死的脑子:她在用罗谢尔 的手机打电话!」斯特莱克被彻底激怒了, 「卢拉曾经试探过认识的每一个人,看谁 会把她的事爆给媒体。结果,罗谢尔是唯 一一个守口如瓶的人。於是卢拉觉得这姑 娘值得信任,就给她买了部手机。注册名 用的是罗谢尔,但所有的账单都是她支付。 她自己的手机被窃听了,知道么?人们窃 听她的电话,报道她的事,让她越来越多 疑。所以,她买了部诺基亚,用別人的名 字登记,这样,只要她想,就有了一条绝 对安全的通话线路。

  「照理说她也应该用罗谢尔的手机给

  她舅舅或达菲尔德打电话。因为卢拉用另 外一个号码给他们打电话或许就是他们之 间约定的一个暗号。但她一整天都是用自 己的手机给这两个人打电话。所以,她用 罗谢尔的号码是给另外的人打电话,她不 想让媒体知道这个人。我有罗谢尔的手机 号码。找到她用的网络就能查到所有东西。 手机是镶著水晶玻璃的粉红色诺基亚。不 过,你应该找不到了。」

  「嗯,因为它已经沈到泰晤士河底。」 沃德尔说。

  「当然不是,」斯特莱克说,「它应 该被凶手拿走了。凶手把罗谢尔扔进河里 之前,得先把手机拿到手。」

  「胡扯!」卡佛嘲笑道。但沃德尔似 乎对他的理论很感兴趣。不过他还是有些 怀疑,所以摇了摇头。

  「兰德里打电话时,为什么想让罗谢 尔也在场?」斯特莱克又问道,「为什么 不在车里打?罗谢尔无家可归、穷得要死, 她为什么不把兰德里的事卖给媒体?他们 肯定出了一个好价钱。她干吗不卖?兰德 里都死了,还能造成什么伤害?」

  「因为她正派?」沃德尔设想。

  「嗯,这是一种可能,」斯特莱克说, 「另外一种可能是,通过勒索凶手,她可 以赚得更多。」

  「胡扯。」卡佛悲叹道。

  「是吗?她那件提线木偶外套值 一千五百英镑。」

  一阵短暂的沈默。

  「可能是兰德里给她买的。」沃德尔 说。

  「卢拉死的时候那件衣服还没上市, 她怎么给罗谢尔买?」

  「兰德里是模特,她有内部渠道啊, 该死的!」卡佛插嘴道,仿佛在生自己的 气。

  「为什么,」斯特莱克说着,倾身向 前,卡佛的体味像瘴气一般罩住他,「卢 拉·兰德里要绕道去那家店待十五分钟?」

  「她在赶时间。」

  「究竟为什么要去那里呢?」 「她不想让那个女孩失望。」 「罗谢尔身无分文、无家可归。通常,

  卢拉会在见面之后让司机顺便把罗谢尔送 回住处。那么,这次她为什么要让这样一 个姑娘穿过整座城市来见她?把她拖进更 衣室,十五分钟后,还让她自己回家。」

  「因为卢拉是个被宠坏的婊子。」

  「如果她是个被宠坏的婊子,为什么 还要去那里?她完全可以不去。因为值得, 因为她想做成什么事。如果她不是一个被 宠坏的婊子,那她肯定处於某种情绪中, 行为才会这么反常。我们有个活生生的见 证人说卢拉的确在电话上求某人,让其凌 晨一点以后去她公寓找她。她去瓦什蒂之 前,也的确有张蓝色的纸。但之后那张纸 就没人见过了。她在那张纸上写了什么? 又为什么要在见罗谢尔之前在汽车后座上 写?」

  「可能是——」沃德尔说。

  「那不是什么该死的购物清单,」斯 特莱克重重地捶著桌子,低吼道,「也没 有人提前八小时写自杀留言,在写完之后 还去跳舞。她写的是一份该死的遗嘱,你 还不明白吗?她把这份遗嘱带到瓦什蒂, 让罗谢尔做见证人…」

  「胡扯!」卡佛说。但斯特莱克再次 忽略了他,对沃德尔说:

  「…她告诉过西娅拉·波特,要把 所有的东西都留给她兄弟,不是吗?她要 让遗嘱具有法律效力。她当时一定在思考 这件事。」

  「为什么要突然立遗嘱?」

  斯特莱克犹豫片刻,坐回去。卡佛瞥 了他一眼。

  「想不出来了?」

  斯特莱克长叹口气。他想起那个酩酊 大醉、极度不舒服的夜晚。想起昨晚的纵 情欢愉。还想起不到十二小时前,吞下的 那半块奶酪醃黄瓜三明治。他觉得太累了, 整个人似乎像被掏空了。

  「如果我有确实的证据,早就拿来给

  你了。」 「现在,自杀率在上升,你知道吗?

  这个罗谢尔很抑郁。她那天过得很糟糕, 想起她朋友走的路,就学着跳了河。所以, 伙计,我们再回到你的结论上。你说有人 图谋不轨,将她们…」

  「…从边上推下去的,是的,」斯 特莱克说,「人们总这么说。在现今这个 时代,这么做真是品位太差了。唐姿·贝 斯蒂吉的证据呢?」

  「还要我说多少次啊,斯特莱克?我 们已经证明她不可能听到什么,」沃德尔 说,「这点早就确证无误了。」

  「不,你们没有确证,」斯特莱克没

  想到自己竟然这么愤怒,「你们整件案子 的基础都他妈大错特错。你们要是认真对 待唐姿·贝斯蒂吉说的话,彻底突破她, 让她把该死的真相说出来,罗谢尔·奥涅 弗德就不会死!」

  卡佛也异常愤怒,所以把斯特莱克多 扣留了一个小时。他为了表达不屑做的最 后一件事就是告诉沃德尔,让他一定要看 著这个「小罗克比」走出警察局。

  沃德尔一言不发地把斯特莱克送到前 门。

  「我需要你做一些事。」斯特莱克在 出口处停下来,说。他们可以看到已经变 暗的天空。

  「你从我这儿得到的已经够多了,兄 弟,」沃德尔苦笑道,「我得忍受他好几 天了,」他拇指一伸,指了指暴跳如雷的 卡佛,「全都怪你。我告诉过你那是自杀。」

  「沃德尔,除非有人把那个该死的混 蛋抓住,不然,还有两个人随时都可能被 干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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