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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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门关着,但队长听见气愤的大嗓门话声。他看见走道椅子上丢着一堆外套,至少有一打。便服和制服,普通帽子和警帽。一根手杖。一把伞。空气又热又烟雾弥漫——刺鼻的雪茄味。索森没请他脱帽脱外套。

“进来。”他命令。

他带狄雷尼走过短短走道到饭厅,打开墙上的电灯开关。厚重的橡木餐桌上一盏第凡内台灯。索森关上门,但队长仍能听见那些人声,闻到刺鼻的雪茄。

“什么事?”索森质问。

狄雷尼看着他。他可以原谅这种语气:这人显然累坏了。有事正在发生,大事。

“伊伐,”他温和说道——这辈子他只直呼过副督察的名两三次——“我找到他了。”

索森看着他,没反应过来。

“找到他了?”

狄雷尼没回答。索森瞪着他,突然醒悟。

“老天爷啊。”他呻吟。“竟然是现在。此时此刻。天啊。完全没疑问?”

“没。没有疑问。绝对是他。”

索森深吸一口气。

“别——”他开口又停,朝队长微弱一笑。“恭喜,艾德华。”

狄雷尼什么也没说。

“别走开。拜托。我要强森和柯林斯基一起听。我马上回来。”

队长耐心等待,仍然站着,手指摸过打蜡的餐桌表面。伤痕累累的陈年橡木。木头有一种特别质感,在钢、铬钢、铝、塑料身上都找不到。他判定,这是因为木材曾经活过。这就是答案。木材曾经是小苗,小枝,树干,充满淌动的汁液,回应四季,成长。树最后被砍下。成板,加工,砂纸打磨,抛光。但那股生命感仍在,你感觉得出来。

强森督察看来跟索森一样心烦意乱,黑色脸孔流着汗,而且狄雷尼注意到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这么做是为了掩饰颤抖。但贺曼·柯林斯基副市长仍然面无表情,粗矮的身躯稳定,聪明的深色眼睛轮番看向三人。

四个人围着餐桌而立,没人建议坐下。狄雷尼仍能听见外面的大声交谈,仍能闻到粗砺的雪茄烟味。

“艾德华?”索森低声说。

狄雷尼看看另两人,然后直接朝柯林斯基发话。

“我找到了杀死法兰克·隆巴德、伯纳·吉尔伯特、寇普警探以及艾伯特·费恩博的凶手。”他说,一字字缓慢清晰。“毫无错误的可能。我知道那人犯下了这四件命案。”

沉默。狄雷尼眼神从柯林斯基移向强森,再移向索森。

“老天爷啊。”强森说。“这下惨了。”

“毫无错误的可能?”柯林斯基覆述。

“没有,长官。完全没有。”

“能抓吗,艾德华?”索森问。“现在?”

“没用。他一小时就能出来。”

“带着他团团转呢?”强森哑声问。

狄雷尼:“何必?只是浪费时间。他最后还是能溜掉。”

索森:“搜索令?”

狄雷尼:“就算偏心的法官也不会签发。”

强森:“有没有什么可以给检察官的东西。”

狄雷尼:“什么也没。”

索森:“丢进牢里他会不会冒汗?”

狄雷尼:“不会。”

强森:“私闽?”

狄雷尼:“你说呢?”

索森:“你没拿?”

狄雷尼:“不然还能怎么办?”

索森:“但是东西在那里?”

狄雷尼:“三小时前,现在可能已经没了。”

强森:“有证人目击私闯吗?”

狄雷尼:“只有推想。”

索森:“那我们什么都没有?”

狄雷尼:“现在没有。”

强森:“但你能揪住他?”

狄雷尼(惊愕):“当然。到头来。”

这段快速交谈中,贺曼·柯林斯基副市长只静听而没打岔,现在他抬起一手,三人沉默。他小心点起一根随手拿进饭应的冷雪茄。

“各位,”他静静说道,“我明白我只是个穷波兰人,离华沙贫民区只隔一代,但我确实以为我已经掌握了英语和美国惯用词汇。不过各位,如果你们能告诉我你们刚才到底他妈的在讲什么,我会非常感激。”

这时他们笑起来,打破了僵硬的气氛——狄雷尼明白,这正是柯林斯基的用意。队长转向索森。

“让我用我的方式讲?”

索森点头。

“长官,”队长直接向副市长发话,:“我会把我能说的告诉你。有些事我不会讲,不是为了保护自己,我不在乎。但我不认为你和这两位得知可能入罪的事是明智之举。你明白吗?”

柯林斯基抽着雪茄,点头,深色眼睛变得更深了,盯着狄雷尼的眼神显出好奇的兴趣。

“我知道犯下这几件命案的人是谁。”队长说,“我看到了证据,无可辩驳的确凿证据。这点你只能先相信我的话。这人的公寓里有证据,或者说三小时前有证据。但证据的性质使我们没有正当理由抓人——也就是逮捕。为什么?因为证据在他公寓,在他家里。我怎能宣誓作证自己看到什么?法律上,我什么都没看到。就算有同情我们立场的法官签发搜索令,然后呢?在那人在家时去?他可以拖延得够久,足以摧毁证据。然后怎么办?以某项罪名逮捕他——什么罪名?然后冒着被告非法拘留的险?何必?带着他团团转?这可能是你听不懂的我们警察的黑话,意思是抓起嫌犯,关进分局拘留室,试着让他冒汗——也就是逼他开口。他打电话找律师——我们必须让他这么做——律师弄到释放文件,但等到律师拿着文件出现,我们已经把他移到另一个分局的拘留室,没人知道在哪。等到律师查出来,我们已经又把他移走了。这就是“带着他团团转”。这是一套老招数,现在很少用,当年警察需要把重要证人留在牢里、或者需要再一天或两天或三天才能揪住嫌犯时会这么做。对这人没用,让他冒汗也没用。别问我为什么知道——我就是知道。他不会开口?他何必开口?他一年赚五万五,是城里一家大公司的重要主管,不是吸了满鼻子禁药的街头皮条客。我们不能对他施压。他没有前科。他有好律师,有朋友,有头有脸。现在懂了吗?”

“是的……”柯林斯基慢慢说。“现在我懂了。谢谢你,队长。”

“一年五万五?”强森难以置信地说。“我的老天爷啊!”

“有个问题?”副市长说。“强森督察问你能不能揪住他,你说能。你打算怎么做?”

“我不知道。”狄雷尼承认。“我还没彻底想过。今晚我来这里不是这个原因。”

“那你为什么来?”

“这个疯子又快再度杀人了,我推算应该会在圣诞节和元旦之间的那个星期,但可能更早。我不能冒这个险。”

怪的是,没人问他怎么估计凶手的时间表。他们就是相信他。

“因此,”狄雷尼继续说,“我今晚来这里要求三名便衣警探,加上一辆没标示的警车配另两人,今晚开始监视这家伙。要是不能给我监视的人力,我就得把手上的东西丢给布罗顿,让他邀功,自己认栽。之前我能给他的只有一条线索,现在我已经找到他梦寐以求的那个人。”

他的要求来得如此忽然、如此突兀,三人吓了一跳,面面相觑。外面的声响和气味,客厅里的交谈、争执、雪茄烟,似乎侵入了这个安静的地方,将他们团团包围。

“现在。”索森苦涩地说。“非今晚不可。”

“你做得到。”狄雷尼冷硬说道,盯着副督察。“我他妈的才不在乎你从哪里弄到人,就算从史戴顿岛弄来也行。这家伙必须监视,今晚,每晚,直到我想出该如何逮住他。”

餐厅一片沉默,四人站着,只有狄雷尼看着索森,另三人低头垂眼,什么也不看。

过了一分钟,五分钟,还是十分钟?队长不知道。柯林斯基副市长终于深深叹口气,抬头看着索森和强森。

“两位可以回避一下吗?”他温和问道。“我想私下跟狄雷尼队长谈谈。只要几分钟就好。可不可以麻烦两位在外面等?”

两人无言,一前一后走出,强森关上门。

柯林斯基看着狄雷尼,微笑。“我们坐下吧?”他问。“我觉得我们好像站太久了。”

狄雷尼点头,两人各据一张有厚垫的安乐椅,隔着橡木餐桌对坐。

“你不抽雪茄吧?”柯林斯基问。

“现在不抽了,哦,偶尔还是会。但不常抽。”

“肮脏的习惯。”柯林斯基点头。“但所有令人享受的习惯都是肮脏的。我查过你的纪录。‘铁卵蛋’,是吗?”

“是的。”

“我年轻时,人家都叫我‘空脑袋’。”

狄雷尼微笑。

“纪录优秀。”柯林斯基说。“受过几次表扬?”

“我不知道。”

“是多得算不过来。二次大战期间你在军队。当宪兵。”

“是的。”

“是的。告诉我,队长:你是否认为军队——陆军、海军、空军——最上层应该由平民权威控制——例如总统,国防部长,诸如此类?”

“当然。”

“你是否相信纽约市警局也应该,本质上,由平民控制?也就是说,市警局长,最高阶的警官,应该由市长——平民政客——指派?”

“是的——我想我是这样相信。”狄雷尼慢慢说道。“我跟其他警察一样,不喜欢平民插手干预局里的事。但我同意市警局应该受到相当程度的平民权威控制,不能完全自治。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该有某种型态的平民控制。”

柯林斯基露出解嘲的微笑。“这世上好多决定都是这么回事。”他点头。“两害相权取其轻。索森和强森告诉我你是个不管政治的人,也就是说,你对局里的政治、内斗、小团体、个性冲突兴趣缺缺。是这样吗?”

“是的。”

“你只想安安静静做好自己的工作?”

“对。”

副市长再度点头。“我们欠你一个解释。”他说。“这不会是完整的解释,因为有些事你不需要知道。何况时间不多,我们七点前必须到市长官邸。那么……

“三年前,市长的‘心腹圈子’出现严重的安全疏失。这‘心腹圈子’是个非正式的团体,大约十二人——包括市长的个人密友、顾问、各媒体专家、竞选活动赞助人、工会领袖等等,提供他建议和主意。他们每月聚会一次,若有需要也会加开聚会。唔,这团体里有人泄密。报纸得知了他们不该知道的传言,有些人从还在讨论阶段、尚未公开宣布的计划中牟利。这问题被丢给我:内部安全是我的职责之一。找出泄密的人并不难——他的名字对你不重要。”

“你怎么做到的?”狄雷尼间。“我只对你用的技术有兴趣。”

“最明显的方式。”柯林斯基耸肩。“各种不同的虚构文件交给‘心腹圈子’的每个人,结果只有一份外泄,就这么简单。但在我们把这人踢下楼负责视察纪念碑或地洞之前——这种人不能开除,公关丑闻对谁都没好处——我派人二十四小时监视他,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他每星期跟五个人聚餐一次,永远是同样五个人,在其中一人家里或饭店房间或包下餐厅包厢。那群人的组合很奇特:一家下城银行的董事会主席,房地产投机客,新闻杂志编辑,某公司前副总裁,我们的抓耙子,还有布罗顿副局长。我觉得其中有鬼。这些人有什么共通点?他们甚至不属于同一个政党。于是我继续留意他们。几个月后,六人变成十二个人,然后二十人。然后他们不时招待来自阿巴尼(译注:纽约州首府。这里指州政府的人士)的客人,有次还有个来自华盛顿司法部长办公室的人。这时成员已经将近三十人,每周聚餐。

“包括你安插进去的人。”狄雷尼说。

柯林斯基露出遥远的微笑,但没回答。“我花了点时间才跟上。”他继续说。“就我能查到的范围而言,他们没有名称、没有地址、没有信笺抬头、没有正式组织、没有干部,只是个非正式的聚餐团体。我向市长口头报告时便是这么称呼他们——该“团体”。我继续观察。看他们如何成长实在很有意思。他们分成三组,每周三次聚餐:一组是跟钱有关的人,一组是编辑、作家、出版人、电视制作人,另一组是警察——有本地的,有本州岛的,还有几个联邦的。然后他们开始招募新人,动作并不明显,但进展扎实。还是没名称、没地址、没方案——什么也没,但一些奇怪的事开始发生:某些社论,给次等小角色政客的大笔政治献金,赞成或反对某些法案的压力,某些显然经过计划、组织精良的示威游行,让某个本应坐五年牢的逃漏税的人却获得假释的沉重压力。‘团体’迅速成长,成员包括民主党员、共和党员、自由党员、保守党员——说得出来的他们都有。还是没有公开宣布,没有正式方案,没有原则宣言——一概没有。但事情愈来愈清楚,他们要的是什么:威权式的市政府,‘法治’,让警察动粗,每个人都可以有枪。除了黑人之外,政府要更有权力。只要告诉人民怎么做,别问他们意见。因为人民其实都希望别人告诉他们怎么做,不是吗?他们需要或想要的只是半打冰啤酒,以及第四次回放的‘我爱露西’。”

柯林斯基一瞥手表。“我得长话短说。”他说。“快没时间了。但我一时忘情。我家族一半的人都在崔布尔卡(译注:波兰境内一处纳粹集中营)变成汤料。总之,布罗顿副局长开始颐指气使。那人很行,我不否认:精明、强壮、活跃,而且嗓门大。尤其嗓门大。因此当法兰克·隆巴德被杀,‘团体’的煽风点火组就开始工作,这是天赐良机。毕竟法兰克·隆巴德也是‘团体’的成员。”

狄雷尼看着他,大吃一惊。“你是说这四个人毕竟还是有共通点——政治角度?另三人也是‘团体’的成员吗?”

“不,不。”柯林斯基摇头。“别误会。寇普警探不可能是成员,因为‘团体’不招收巡官阶级以下的警察。伯纳·吉尔伯特和艾伯特·费恩博不可能是成员,因为‘团体’里没有犹太人。不,隆巴德的死只是巧合,只是凑巧被杀,我猜你找到的那个人根本没听说过‘团体’。但隆巴德命案对‘团体’来说是个大好机会。首先,他向来大力鼓吹‘法治’。‘让我们彻底消灭本市的街头犯罪。’布罗顿看出机会,出掌隆巴德行动,凭借‘团体’发挥的政治压力,什么都拿得到——人力、设备、无限的预算。你见过布罗顿?”

“是的。”

“别小看他。他自信得一塌糊涂。他以为可以在破纪录的时间解决隆巴德命案,为他那群人得分,并且朝下任局长宝座迈出重要的一步。但万一他没找到杀隆巴德的凶手,‘团体’就难看了。所以我问索森和强森,全纽约最好的警探是谁。他们说出你和包利组长。包利被布罗顿揽去,索森和强森要你,我们便同意了。”

“‘我们’是谁?”

“我们的‘团体’。”柯林斯基微笑。“或者也可以说是我们的‘反团体’。总之,目前情况是这样:今晚开会时,我们认为可以把布罗顿踢出隆巴德行动。无法保证,但我们认为做得到。但如果你现在去找他,把凶手交给他,就不行了。”

“布罗顿去死吧。”狄雷尼粗鲁说道。“我才不在乎他的野心,不管在政治还是哪方面。只要你们给我三名便衣刑警,另两名配一辆没标示的警车,我就不会去找他。”

“但是,是这样,”柯林斯基耐心解释,“我们不可能做到。怎么能?从哪里弄人?你不明白‘团体’变得多大、多有力。到处都有他们的人,在每个辖区,在局里的每个特别小组。不是底下的警察,而是警官。我们怎能冒险让布罗顿发现我们找到了凶手,并打算加以监视?会发生什么事你也清楚得很。他会带着一百个人一路冲来,警笛大作,灯光猛闪,等电视摄影机都架好之后,他会把你那人手铐脚缭拖出公寓。”

“然后在法庭上输掉他。”狄雷尼苦涩说道。“我告诉你,现在连起诉这人都不可能,更别说定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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