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死亡拼图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孙浩元作品杀人游戏之皮下注射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一秒钟记住本站,书农的拼音(shunong.com)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苏镜毫不畏惧地看着罗子涵,她的眼睛深不可测,透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力量。何旋看着两人斗气似的互相凝视,很想说几句圆场的话,但一时间又不知从何说起。就在这时,罗子涵大喝一声:“睡吧!”

1 暴力催眠

冷建国回到病房后不久,疯病又发作了,他冲到每个病人面前哀求:“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你知道吗,他们要杀我……这个世界充满了罪恶,每个人都该死,但是我不能死,你不能杀我……这些穿白衣服的迟早也会杀掉你的,你笑什么?你真他妈是个傻子,听不懂任何睿智的语言,听不见智者的声音,我好同情你啊,你写检查去……”

罗子涵站在窗外听着冷建国的疯言疯语,心里非常纳闷,他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躁狂,难道他真的听到了什么?想到这里,她便匆匆地穿上大衣,急如星火地走出医院,迎面却碰到了苏镜和何旋。她很奇怪地看着两人,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去而复回?

苏镜笑呵呵地招呼着:“罗医生,这么匆忙去哪里啊?”

罗子涵怔了怔,笑道:“出去办点事。怎么苏警官对冷建国还是念念不忘啊?”

“我们已经查清楚了,十年前冷建国是顺宁电视台的记者。不过这次来倒不是找冷建国,”苏镜说道,“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

“做一下咨询。”

“苏警官终于想通了。”

“罗医生误会了,我是不需要做咨询的,我是来请教的。”

“谈不上谈不上,去我办公室吧,”罗子涵带着两人穿过小花园,经过病房来到了办公室,给两人边斟茶边问道,“苏警官有什么事直接吩咐。”

苏镜说道:“最近接了一个奇怪的案子,一直没有眉目,想请罗医生帮忙!”

“我可不会抓坏蛋啊!”

“当然不用你抓坏蛋,只是想请你分析一下。最近连续有三名记者被杀害了,而且都被拔掉了舌头,割去了气管……”

等苏镜把案件的来龙去脉讲完,罗子涵说道:“从凶手喜欢收集储藏舌头和气管来看,他应该患有严重的强迫症。”

“储藏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心理变态的想法,常人自然难以理解,”罗子涵沉吟一会儿说道,“连环杀手包括两种,一种是反社会型人格障碍,把暴力行为作为获得金钱、毒品或者性的一种方式。那三个记者的财物有损失吗?”

“没有。”

“那就是第二种了,为了暴力而暴力,杀人只是为了享受杀人带来的快感。”

“那为什么只杀记者呢?”

罗子涵笑了笑说道:“也许杀记者的快感更强一些吧!”

何旋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愠怒地看了罗子涵一眼,罗子涵意识到失言了,忙说道:“对不起何记者,我没别的意思。”

何旋笑笑,问道:“凶手为什么会这么邪恶?”

“邪恶?”罗子涵反问道,“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颗恶的种子,只要有合适的土壤和足够的水分,就能滋长出一朵恶之花。”

苏镜笑道:“罗医生,这句话是你学冷建国的,还是冷建国学你的?”

罗子涵哈哈一笑,说道:“也许谁都没学谁,我们想到一起了。”

何旋反驳道:“可是我们再怎么邪恶,也不会去杀人。”

“是不会杀人还是不敢杀人?”罗子涵依然笑吟吟的,“每个人在受到侮辱之后都想痛痛快快地报复,包括杀人。但是社会规范、道德伦理、法律权威束缚着我们,我们只好放弃了杀人的想法。”

苏镜笑道:“罗医生也想过杀人吗?”

罗子涵说道:“当然想过!”

“罗医生想杀谁?”

罗子涵沉思了片刻,问道:“余伯韬你认识吗?”

“很多人叫余伯韬,不知道罗医生问的是哪个余伯韬?”

“世间只有一个余伯韬是无耻之徒。”

“你说的是人民医院的院长?”

“苏警官觉得还会有别人吗?”

“罗医生为什么想杀他?”

“这个问题……等我杀了他,你再来问我吧。”

“警察要打击犯罪,更要预防犯罪。”

“好吧,那我不想杀他了。”

苏镜顿时没词了,人家都不想杀人了,你还预防什么呢?

罗子涵又问道:“苏警官,难道你就没想过要杀人?”

苏镜也笑了,肯定地说道:“想过!”

“你想杀谁呢?”

“有时候我想杀自己。”

何旋惊讶地看着苏镜,罗子涵继续说道:“你这种自杀的念头其实已经实现了一半!”

“哦?”

“你的右臂麻木不能动弹,就是这种自杀想法的表现。”

“罗医生,我很佩服你的敬业精神,但是我更佩服你的想象力。”

“你难道真的不知道你老婆已经死了吗?”罗子涵突然问道。

罗子涵让苏镜越发反感了,他恨不得把她揍一顿,但是罗子涵的眼神里透露出一种坚定,苏镜不敢正视,眼睛看向别处。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罗医生,我们不要再谈这些无聊的问题了,我以后也不会再找你做任何咨询了,我不再是你的病人了,你那套鬼话留着去哄别人吧!”

罗子涵也火了,她凝视着苏镜的眼睛说道:“如果你真的没有病,那么你敢盯着我的眼睛看吗?”

苏镜毫不畏惧地看着罗子涵,她的眼睛深不可测,透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力量,他心里怯怯地不敢凝视,但是他怎么能输给一个女人呢?他执拗地盯着罗子涵的眼睛,一言不发怒气冲冲。

罗子涵也不再说话,继续凝视着苏镜。

何旋看着两人斗气似的互相凝视,很想说几句圆场的话,但一时间又不知从何说起。就在这时,罗子涵大喝一声:“睡吧!”何旋吃了一惊,看看罗子涵,只见她面色红润,额头渗出了一点点汗珠。再看苏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沉入了梦乡。她不禁轻声叫道:“苏镜!”

苏镜没有回答。

罗子涵说道:“他听不到你说话了!”

“你对他做了什么?”

“催眠。”

何旋惊道:“你为什么这样做?”

“我要让他看看一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有他回忆起一年前的事,他的胳膊才能好起来,否则就要一辈子残废下去。”

“真的?”

“难道何记者以为我在骗人?”

何旋默然不语。

“好吧,你等着瞧吧。”罗子涵说完便对苏镜轻柔地说道,“现在你感到无拘无束浑身无力,但是精神却非常饱满。夏天的阳光温柔地照耀着你,你躺在海滩上享受着阳光的抚摸,你觉得浑身惬意无比。海浪涌到岸边,轻柔地拍打着你的双脚,你觉得浑身都非常放松。现在你慢慢地举起右手……”

苏镜的右手果然一点点地举了起来。

何旋吃惊地看着这一幕,仿佛看到了鬼魅,感到浑身发冷。她想起那天晚上,苏镜梦游时也能灵活地使用右手。

罗子涵继续说道:“你一直想砍掉自己的右手,因为它给你带来了痛苦,是吗?”

苏镜闭着眼睛喃喃地说道:“是。”

“它给你带来了什么痛苦呢?”

苏镜的表情开始变得悲伤痛苦:“我不想说。”

“和你老婆有关吗?”

“是。”

“你老婆是怎么死的?”

苏镜陷入了沉静,继而身体疯狂地扭动起来,嘴里大叫着:“不要不要……啊……啊……不要,求你了……”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不,不……朱玉……朱玉……不要,不要离开我……”

“告诉我,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何旋看着苏镜痛苦的表情,腾地站起来,冲到罗子涵面前说道:“罗医生,该结束了!”

罗子涵恶狠狠地看了看何旋,然后犹豫片刻,大叫一声:“起来!”

随着罗子涵的大喝,苏镜睁开了眼睛,不好意思地说道:“哎哟罗教授,不好意思,我竟睡着了。”

罗子涵笑了笑:“我刚才把你催眠了,当你在催眠状态时,你的右臂一点障碍都没有。”

苏镜怀疑地看了看罗子涵,又看了看何旋,何旋肯定地点点头,这让苏镜更加茫然。

罗子涵说道:“如果你一直这样自我否认的话,你的胳膊将永远治不好。”

苏镜站起身来说道:“罗教授,打扰你了。我想我们该走了!”说罢,便走出了办公室。罗子涵无奈地笑笑,对何旋说:“你该劝劝他!”

走出康宁医院,何旋刚想劝苏镜接受治疗,苏镜却抢先说道:“我想罗子涵也许与这一系列的谋杀案有关,也许她就是凶手。”

“苏警官,你也太臆断了吧?犯不着人家说你几句,你就栽赃人家吧?”

“不,绝不是栽赃。你知道吗?她是国内一流的心理专家,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教授,后来又来当医生。我把三宗谋杀案的来龙去脉都告诉她了,甚至告诉她凶手还寄了舌头和喉管给朱建文。但是,她却非常武断地说‘凶手喜欢收集储藏舌头和气管’。如果真是喜欢收集,他怎么舍得寄出去呢?作为一个教授,一个专家,下结论难道可以这么不负责任?”

何旋说道:“现在评教授,其实也很容易啊。最近几年,爆出多少教授剽窃论文的事啊?所以,没准儿,她这教授就是混来的。”

苏镜说道:“哼!为了掩盖自己的暴行,便造谣说我老婆死了,借此来打乱我的阵脚,真是无耻!”

何旋连忙说道:“苏镜,适可而止!破案,讲究的是证据。”

“证据?她自己都说要杀人了。”

提起这事,何旋皱着眉头问道:“你说她为什么想杀余伯韬呢?她会不会跟天价医疗案有什么牵连呢?”

2 死亡拼图

坐在车上,苏镜一直在思考那个没有结束的杀人游戏,朱建文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知道他到底是失踪了、被杀了还是只是随便到处走走没有上班。他知道后一种推测几乎没有可能,但是他心里却巴望着朱建文平安无事。丁川林、冯敬和李大勇已经死了,如果再搭上一个朱建文,那就真的是杀人游戏的现实翻版了。杀手难道就是凶手?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杀手就是在那五个人中间,其中就包括身边的这位何大记者。

突然,何旋猛踩刹车,车轮在马路上发出吱嘎一声尖锐的啸叫!正在思考的苏镜一不留神,脑袋往前撞去,幸亏系了安全带才没撞得头破血流。他惊魂未定,疑惑地看着何旋,问道:“怎么了?”

只见何旋满脸兴奋之色,说道:“你听着,丁川林、冯敬和大勇,三人都被注射了青霉素,医学上注射药物的方式分为四类:肌肉注射、静脉注射、皮下注射、皮内注射。他们都是被皮下注射的,有的是在生前,有的是在死后。你那同事也说过,注射药物并不是杀人的手段,更像一种行为艺术。这一行为艺术的背后,隐藏着更深的寓意。而除了注射药物,三个人还被拔舌、割喉,也就是说,拔舌割喉跟皮下注射一样,都是行为艺术。”

苏镜木木讷讷地问道:“那又怎么样?”

何旋不再说话,调转车头一踩油门飞驰而去。

“你这是去哪儿?我们不是去医院吗?”

“我想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苏镜看着何旋的脸色,将信将疑地点点头,不知道她突然有了什么重大发现。

车在图书馆停了下来。苏镜不可思议地问道:“你到图书馆来告诉我最重要的事情?”

何旋狡黠地一笑:“我借几本书给你看。”

“大小姐,我们还是先去医院吧,要充电以后再说。”

“苏警官,你现在办的这个案子也许真的需要充充电。”

苏镜看着何旋,无奈地笑了笑,跟着她走进了图书馆。

顺宁图书馆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共有四层楼,藏书量有五百多万册。苏镜跟着何旋,亦步亦趋地在书海里转悠,他不知道何旋要给他补什么课。在内心深处,他对何旋这种贸然的举动感到不可思议,也许这就是女人吧?任性起来毫无征兆。朱玉就是这样的女人,也许正因为女人的任性,所以她跑回娘家这么久不回来。

“好了,就这么多吧!”何旋抱着厚厚的一摞书,大概有七八本,书脊上写着《新闻学》、《传播学》、《新闻事业管理》、《中国新闻事业史》等字样。他吃惊地说道:“小姐,咱们还是改天再充电吧!”

何旋说道:“一会儿就好,也怪我学艺不惊,所以才要借这么多书给你讲课。”

苏镜愈发困惑不解了:“讲什么课?”

“新闻学和传播学!”何旋俏皮地笑了笑。

何旋将一摞书放到桌子上,然后拿出一本《中国新闻事业史》,匆匆地翻了几页,递给苏镜说道:“你看看这一段。”

1929年,《党的生活》在出版启事中阐明:《党的生活》是一般党员的“喉舌”。自此之后,“喉舌论”在中国得到了极大的发展,……报纸的作用和力量,就在它能使党的纲领路线、方针政策、工作任务和工作方法,最迅速最广泛地同群众见面……

苏镜笑道:“一直只知道你们是喉舌,却不知道历史这么悠久。”

“你不觉得这一理论跟三宗谋杀案有关吗?”

苏镜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什么意思?”

“三个被杀的记者,都做过批评报道……”

何旋还没说完就被苏镜打断了:“难道做了批评报道就要被拔舌、割喉?”

“严格来说,既然是喉舌,自然只能歌功颂德,任何涉及批评报道的,都是对喉舌功能的背离。”

“这也太夸张了吧?”

“我是记者,我比你清楚!”

“好吧好吧,我不跟你争。可即便是这样,你也没有充分的证据说明,三个记者的死都与这段话有关吧?”苏镜叩击着刚才看到的那页书。

“大勇、冯敬、丁川林都被注射了青霉素,我们已经知道,注射青霉素并不是杀人手段,更多的是一种表演。而我想,凶手其实是通过这种表演透露了一个信息。”

“什么信息?”

“在传播学的历史上,有一个理论叫做‘皮下注射’。”何旋打开一本《传播学概论》递给苏镜,继续说道:“皮下注射理论,又称作魔弹论,或者刺激——反应论,在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特别流行,认为传播媒介拥有不可抵抗的强大力量,传播者是主动的,受传者是分散和被动的。传播者把子弹发射出去,受传者必然应声而倒,就像药剂注入皮肤一样,可以引起直接、快速、有效的反应;它们能够左右人们的态度和意见,甚至直接支配他们的行动。”

苏镜合上书,笑道:“媒体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吗?”

“不要低估了传媒的力量,”何旋翻开书,说道,“这里就记载了一些皮下注射理论的经典应用,第一次世界大战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以国家为单位大规模地、有组织地、动员一切力量全面进行宣传战和心理战的战争,交战双方为了团结自己瓦解敌人,从新闻报道、图片、书刊、电影、唱片到海报、标语传单和街头演讲,几乎用了一切可以使用的宣传手段。协约国甚至向德国发布低级可笑的谣言,说他们的军官把死人融化做成肥皂,给他们洗手。于是每次开枪时,德国士兵看到自己的手,便想起了恶心的肥皂,从而降低了战斗力。”

“德国人真的那么弱智,相信这种谣言?”

“谎言重复千遍,也会变成真理。不管怎么说,协约国赢了。而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英国政府为了打击纳粹德军的士气,故伎重演,炮制纳粹高官、希特勒青年团头目和德国士兵的妻子们在后方的色情故事,然后将这些色情炸弹通过传单和广播等手段不停地向德军军营进行狂轰滥炸,导致许多德军士兵由于担心后院失火,无心恋战士气低落。苏镜,如果现在有人告诉你,你老婆正在跟别人鬼混,你还有心思跟我坐在这里研究新闻学吗?”

苏镜愠怒地看了看何旋,何旋忙连声道歉:“对不起,我这个比方打得不好。不过,我只是打个比方你就这么紧张,何况那些德国纳粹士兵呢?”

“不要说这么多了,”苏镜说道,“这个皮下注射理论又跟谋杀有什么关系?”

“有很大关系,”何旋说道,“正因为凶手信奉这一理论,所以他就更加坚定地拥护喉舌论,凡是涉及到批评报道的新闻,都有可能影响社会稳定,导致市民对政府的不信任,所以他要阻止这种趋势。而他采用了极端的方法:杀掉那些做批评报道的记者。”

苏镜想了想,说道:“我还是有点怀疑。皮下注射理论也许在战争时期真的会发生很大的作用,但是在和平时期,它的生命力真的有那么强吗?”

“这一理论早就遭到了类似的质疑,普遍的观点认为,皮下注射理论过分夸大了大众媒介的力量和影响,忽视了影响传播效果的各种社会因素,和现在的信息社会双向或者多向的传播方式相比,皮下注射只是原始时代的刀耕火种。新的传播学理论认为,受众是具有高度自觉的主人,他们对信息不仅有所选择,而且还自行解释,自行决定取舍。可问题是,长时间的宣传,即便不会马上改变一个人的观点,也会潜移默化地影响人们。作为警察你肯定清楚,一个案件在法院判决之前,是不准媒体介入炒作的。你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媒体的力量太过强大,有时候甚至会左右判决。”

苏镜说道:“无稽之谈,在你看来,法律在新闻媒体面前失去公正性了吗?”

“没有失去,也会大受影响。在美国不少州的法院,审判一个案件之前,陪审团成员都被隔离了,在审判期间,不能看电视,不能看报纸,不能上网,就怕媒体的信息会影响他们的态度。”

“照你说来,凶手是为了维护一个新闻理念而杀人?”

“我想是的。”

“这太不可思议了!”

“确实太荒唐了,起初我也不太确信我的猜测,但是你还记得朱建文收到的纸条吗?”

“关好你的门?”

“是,关好你的门。”何旋说着又拿出一本书,翻了一下递给苏镜,说道,“这也是一个传播学的理论。”

苏镜随便翻了翻书,笑道:“还是听何老师讲吧!”

何旋笑了笑,毫不谦虚地说道:“1947年,传播学的奠基人卢因提出了把门人的概念,他做了关于食物购买和消费的研究。按照卢因的看法,食物来到家庭的餐桌,即人们吃什么以及为什么吃这些食品,是一个有关传播渠道的复杂问题。比如:食品可以是从商场买来的,可以是自家菜园种的,也可能直接从农场买的,就是通过这些不同的渠道,食品一步一步来到饭桌之上。问题在于,食物在这些渠道中的运行不是自动的,它进入或不进入某一渠道,能否从渠道中的一个环节顺利抵达另一个环节,都有着人为的影响。这就是把门人。后来,波士顿大学一个叫怀特的教授,在1949年研究了一个报社的电讯稿件编辑如何选择和编发新闻的。他发现,在一周中收到的所有稿件中,最终能够在报纸上露面的只占其总数的十分之一,也就是说,约有十分之九的来稿被这个无情的把门人扔进了办公室的废纸篓之中。”

苏镜插话道:“那是很自然的啊,哪有那么多版面啊?”

“是,把门人在处理稿件时所使用的一个充足理由就是版面不够,或者已用了同类稿子。问题是,除了篇幅、时间这些客观原因外,怀特发现,把门人的主观意识在稿件的取舍中发挥了不容忽视的重要作用。在那些被丢弃的稿件背后所写的理由有太激烈、胡扯、不感兴趣等等。这说明,新闻挑选的主观性非常高,新闻传播依赖着把门人自身的经验、态度、价值判断和期望。从那之后,就用把门人的概念来代表新闻生产过程中受到的控制,这一理论很快便传到了中国,与皮下注射理论、喉舌论结合起来,成为一道强有力的屏障。”

“说了这么多,我却越来越糊涂了,”苏镜说道,“既然媒体有把门人,又强调喉舌功能,那么可能影响社会稳定的新闻,你们就不会报道啊!既然报道出来了,就说明这些批评报道没有那么大的危害,那么凶手又凭什么杀人呢?”

“看问题的视角也许不同呢?也许他是一个极端的人,狂热地信奉着这些理论。”

“照你这么说,凶手应该是一个好人了?他杀害记者是为了维护社会稳定?”

“也许他就是这么想的。”

“那么,朱建文收到的纸条,‘关好你的门’并不是关上房门、车门这些……”

“对,朱建文作为《顺宁新闻眼》的制片人,就是一个把门人。关好你的门,指的应该是关好新闻控制这道门。”

“目前为止,似乎只有天价医疗案与朱建文有直接的联系。”

“是。”

苏镜站起身来说道:“如果何老师没有其他要说的了,我们马上去医院!”

3 夺命指控

顺宁市人民医院心脏外科主任白永昌坐在办公室里,拿着一摞厚厚的病历匆匆地翻看着。这时候两个陌生人走了进来,一个男人问道:“是白主任吗?”

白永昌头也不抬,继续翻看病历:“是,什么事。”

“我是市公安局刑侦科的苏镜。”

白永昌这才站起来问道:“有什么事吗?”

“沈雯婷以前是你们科室的吧?”

白永昌狐疑地看了看苏镜,又看了看何旋,说道:“是,有什么事吗?”

“我们发现几个月前的天价医疗案有疑点……”

“不都已经结案了吗?”白永昌断然打断了苏镜的话。

这时候,一个年轻的小护士急匆匆走了进来说道:“白主任,41床病人说胸口疼。”

“舌下含服心痛定。”

“白主任给开个处方吧!”

“我回头补,你先去吧。”

小护士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离开了办公室。

白永昌对苏镜说道:“天价医疗案还有什么疑点?”

“八百万的医疗费,沈雯婷一个人能开出那么多的处方吗?”

“人心不足蛇吞象,只要有贪念,什么事干不出来?”

顺宁市人民医院跟全国各地的医院一样,虽然冠以“人民”的字号,但早已实行了市场化运作。每个医生的收入跟病人的治疗费用直接挂钩,病人花的钱越多,主治医生的奖金就越高。这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但要说沈雯婷一个人就能开出八百万的处方,绝不是一句“人心不足蛇吞象”就能解释的。

这时,刚才那个小护士又跑了进来,急匆匆说道:“白主任,病人胸口还是疼。”

“哪个病人?”

“41床的。”

“舌下含服心痛定。”

“刚才服过了,不管用。”

“那再舌下含服一片硝酸甘油。”

“哦,”小护士迟疑了一会儿,“白主任,那处方呢!”

“没处方你就不会办事了吗?”白永昌恼怒地看着小护士。

小护士畏缩地点点头,连忙走出了办公室。

白永昌看了看苏镜说道:“你看,这个天价医疗案把我们搞的,吃片药都要开处方!”

何旋问道:“医院不是这样规定的吗?”

白永昌说道:“紧急情况下也有特例,是不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病人垂危了,还要走各种程序吧?”

苏镜问道:“沈雯婷为人怎么样?”

“哎,人都死了还去说这些干嘛?”白永昌说道,“还有什么问题,是不是直接去问我们院领导?”

白主任下了逐客令,苏镜和何旋只好走了出去。

何旋说道:“我总觉得他们都怪怪的,要想从他们那里问到天价医疗案的详情恐怕很难,必须得另外想办法。”

何旋刚说完,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们是调查沈老师案子的吗?”

两人回头一看,正是刚才两次闯入办公室的小护士。

苏镜说道:“是,你有什么话跟我们说?”

小护士左看右看,确定没人注意,才小声说道:“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讲话?”

何旋看看表:“忙了一上午也该吃饭了。走吧,边吃边聊。”

三人来到一家西餐厅,找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点餐之后,苏镜问道:“沈雯婷是你老师?”

“也不是真正的老师,我刚参加工作时她对我挺好的,我就叫她老师,后来叫习惯了就一直这样叫了,”小护士眼眶湿润了,“这世道就是好人不长命。”

“天价医疗案里肯定有什么隐情吧?”

“沈老师就是一替罪羊。你想,八百万啊,她敢这么胡来吗?当然,当医生的都会给病人开一些高价药,但是一个人开出八百万来,谁相信啊?而且这八百万,并不都是处方。病人自己买了一些进口药,非常贵的,也算到医疗费里来;到外地请专家会诊,一个专家的出场费就是二十万。这些钱,怎么能算到沈老师头上呢?”

何旋说道:“可是一天注射一百多瓶盐水,这总是真的吧?”

“沈老师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很多处方都是其他医生开的。”

“可是我记得新闻报道上说,每个处方都是沈雯婷签字啊!”

“不少医生都冒用沈老师的名义开处方。”

“这怎么可能?”

“我太清楚了!我值班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医生开的处方,写的是沈老师的名字。我当时就问他为什么不写自己名字,他只是笑了笑说都一样。当时我也没在意,反正开的那些药都是营养素,吃不死人,”小护士越说越气,“还有,病人不是自己买的进口药吗?药品都放在我们护士站的,可是有几次,病人家属发现少了几支药,肯定不知道被谁偷了。家属去找沈老师,沈老师很紧张,马上把这情况反映给白主任,说我们管理混乱应该加强管理,可是白主任根本就不当回事。”

餐厅的服务生将热气腾腾的牛排端到桌上来。

何旋招呼道:“来,边吃边谈。”

小护士扭捏着说道:“这怎么好意思啊?”

“没事,别客气,吃罢!”

小护士这才拿起刀叉,切起了牛排,边切边说:“有一次科里开会,白主任说他对患者的病历不太满意,让医生们对病程记录单、医嘱单进行大规模修改。沈老师认为不符合规定马上反对,要知道病程记录是最原始的东西,绝对不应该更改,可是白主任根本不容她说话,说必须要改。后来过了几天,白主任又找到沈老师说,患者的病程记录不合格,不重写也得重写,而且连空格都留好了,内容也限制好了。沈老师死活没改,那段时间她在科里压力很大,主任、护士长、医生都对她另眼相看。有一次她跟我说,不管发生什么事,医生、护士的职业道德总是要坚持的,做人要有道德底线。”

“是不是很多人不喜欢她?”

“是啊。”

“所以,天价医疗费的案件出来之后,她就成了替罪羊?”

“肯定是这样,这么大的事,总得有人来背这黑锅。”小护士说道,“患者去世以后,家属要求医院调查住院期间的费用问题,医院便成立了一个调查组,沈老师这才知道原来病人竟然花掉了这么多钱,在这之前她压根不知道,许多收费账单跟医嘱都对不上。”

“也就是说,产生这么多费用,沈雯婷作为主治医生还不知情?”

“我们医院的流程是这样的,医生下达的医嘱,由我们护士录入电脑,然后领药。这个过程没人监管的,护士领多少药,医生根本不知道,也就是说,医生与收费账单是脱节的。如果我使坏的话,我可以一天给病人开出两百瓶盐水,而且都记到医生头上。我们护士长有电脑的录入密码,我就看见过她修改药品的数量。”

苏镜问道:“后来有关部门来调查时,沈雯婷没把这些情况告诉调查人员?”

“说了,可是有什么用呢?自古官官相卫,这个案子被媒体捅出去了,那么大的动静,总得有人当替罪羊吧?谁做替罪羊?肯定是沈老师了!她有再多的理由都没用,人家就是不相信你说的话!而且每个处方,写的都是沈老师的名字。”

“出这么大的事,难道科主任就一点牵连都没有?”

“白主任跟我们院长是亲戚,他能有什么事?他本来就是一草包,要不是有个叔叔当院长,别说主任,就是当个医生,都未必有人要。”

何旋问道:“我记得这件事情先是由顺宁电视台的记者捅出来的,后来为什么没再找电视台呢?”

小护士不屑地说道:“你真以为记者就是公正无私的?他们就是一群苍蝇,哪里臭往哪里钻。”

苏镜笑呵呵地看了看何旋,何旋无所谓地看着小护士,脸上依然挂着温暖的笑容。

“调查组后来一致认定沈老师要负全部责任,沈老师申诉无门,便找电视台的记者,就是那个最先揭发这个案子的记者,可是那个记者压根不当回事,还在电话里骂沈老师没有职业道德。他没有调查就这样中伤沈老师,他还是人吗?他还配当记者吗?”

何旋说道:“也许……也许记者也有苦衷……”

“苦衷?什么苦衷?肯定是收了不知道哪个王八蛋的好处,不是院长的就是我们主任的。没一个好东西!”

苏镜问道:“沈医生就是因为这事自杀的?”

“肯定是,没有这事,沈医生也不会死。”

“沈医生有个女儿在顺宁,你知道她住在哪儿吗?”

“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她。”

“沈医生跟你说起过她女儿吗?”

“说起过,”小护士说道,“她很为女儿自豪。沈医生很可怜的,年轻的时候老公就死了,是她一个人拉扯女儿长大的。她女儿也挺争气的,据说是一个心理医生,在业界很出名的。”

苏镜和何旋一听,马上坐直了身子,交换了一下眼色。

“她女儿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好像是姓……姓……”小护士皱着眉头想着。

“是不是姓罗?”

“对,对,就是姓罗。沈老师经常说我们家小罗怎么怎么样。”

4 危险职业

走出李台长办公室,殷千习都快飘起来了,脚步也不由得轻盈了。刚才李台长把他叫到办公室,了解栏目组的动向。殷千习说大家都各就各位,工作热情依然很高,李台长这才放心了,末了又语焉不详地说:“朱制片不在,你得把这个摊子撑起来。现在你们部门就你能力还不错,要珍惜这次锻炼的机会。最近,我们三名记者连续被杀,朱制片又失踪了,稳定人心很重要,你首先就要把这个工作做好。”

殷千习受宠若惊,他极力克制着内心的喜悦,不忘谦虚地说:“我怕难以担当这个重任啊!”

李台长说道:“你们栏目组没有谁比你更合适了,你以前不差点就升上来了吗?你这个同志呢,我们几位台领导都讨论过,业务素质过硬、政治也没问题,不过是犯了一点小错误。人都有犯错误的时候,改了就好嘛!以后只要严格把关,就不会犯错误了嘛!”

“是,是,我一定从上次的事件中吸取教训。”殷千习连忙点头。

“你呢,先代任制片人,朱制片平安无事的话,以后你先当几年副手;万一……哎,万一朱制片有个三长两短,这《顺宁新闻眼》就全靠你了。”

殷千习继续谦虚道:“这个……台里其他部门的领导也可以调过来啊!我……我恐怕……”

李台长打断了他的话:“别说了,让你干你就干吧。”

殷千习马上表态:“既然这样,请台长放心,我一定当好这个制片人。”

“行了,你回去吧。另外也得让大家都小心点儿,尽量不要一个人走夜路,单身的同志,晚上睡觉一定注意关好门窗。还有,形势虽然严峻,但是日常的采访不能受影响,该怎么干还得怎么干,不能开了天窗。”

殷千习连忙点头:“好,好!”

回到办公室,记者们大都出去采访了,只有胡薇和舒茜还坐在座位上,发呆地看着电脑。

“怎么没出去啊?”殷千习问道。

胡薇抬起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不敢出门啦!”

“有什么不敢出门的?”

舒茜说:“你不觉得那个变态杀手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吗?”

“别胡思乱想了,也许就是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怎么会有人专门冲着记者来的呢?”

胡薇阴阳怪气地说道:“估计是我们假话说多了,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舒茜说:“看不下去了,也不要冲着我们来啊!我们不也是被逼的?”

殷千习沉下脸来:“你们这种思想是极其不健康的,我们什么时候说假话了?新闻是什么?新闻就是客观事实的报道!你们做记者这么多年了,难道还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胡薇依然怪声怪气地说道:“做宣传呗!”

殷千习说道:“宣传也是新闻,新闻是手段,宣传是目的。”

舒茜笑呵呵地看着殷千习,问道:“我们是不是该叫你制片人了?”

殷千习一怔,觉得她话里带刺:“你什么意思?”

“我怎么觉得,你老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呢?”

殷千习瞪了舒茜一眼,很想跟她大吵一架,可考虑到自己的身份,便硬生生地忍住了,并迅速地在脸上酝酿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是着急嘛!所以口无遮拦。其实呢,台里是让我代任制片人,朱制片一回来,我这个代任马上下课。这段时间,大伙心里都不好受,也都很紧张。你们两位跟我一样,都是老同志了,在电视台工作也有五六年了。现在这个摊子是个烂摊子,我不想看着这个摊子就这样垮了散了,我很想把人心稳定住,把《顺宁新闻眼》这块招牌扛稳了。我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舒茜、胡薇,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舒茜笑了笑,说道:“不用这么认真嘛!说吧,需要我做什么,我照办就是。”

殷千习笑着拍拍舒茜和胡薇的肩膀:“全靠你们了,让我们同舟共济吧!”

中午,殷千习请舒茜和胡薇吃饭。中国人的很多事情,都必须在餐桌上才能解决。已经解决的事情,上了餐桌会变得更加巩固。殷千习深谙此道,胡薇和舒茜也不是省油的灯,彼此都知道这顿饭的目的何在,但是没有人说出来。

吃的是火锅,沸腾的红油在锅里翻滚,羊肉、牛肉、黄喉、毛肚、黄鳝……热烈地起起伏伏。三个人大快朵颐,吃得浑身汗淋淋的。席间少不得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少不得哀叹着三名记者的死亡,叫骂着变态凶手应该千刀万剐。吃完饭,三人满意地走出了火锅店。太阳出来了,照耀着银色的世界,发出刺眼的光芒。马路边到处堆着一个个雪堆,活像大大小小的坟堆。

殷千习问道:“你们觉得杀害我们同事的会是谁?”

胡薇说道:“我本来以为是做批评报道得罪了人,可是大勇、冯敬、丁川林好像没有合作拍过新闻,也就是说他们不可能得罪同一个人啊。”

殷千习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但是我总觉得这个杀手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专杀记者?”

“是。”殷千习说道,“你们不觉得凶手杀人的手法很奇怪吗?”

胡薇睁大了眼睛问道:“你是说拔舌割喉?”

“是,”殷千习看着胡薇说道,“我们是什么?朱制片每逢开会最常说的话是什么?我们是喉舌!”

舒茜说道:“这与谋杀有什么关系?”

“关系很大,我们是喉舌,凶手把大勇三人的舌头拔了、喉咙切断了,难道这是偶然?”

胡薇更加狐疑了:“可这是为什么呢?”

舒茜抢先说道:“可能是警告。”

“警告什么?”胡薇问道。

“也许我们总是把自己当喉舌总是唱赞歌,让老百姓不满意了,于是终于有人跳出来杀我们了。”

“那也犯不着杀我们啊!”胡薇气鼓鼓地说道,把“我们”两个字咬得很重。

殷千习说道:“也许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你们想,我们也经常做一些批评报道,揭露一些社会的阴暗面,这意味着我们没有很好地发挥喉舌功能。于是,就有人要杀我们,而且还拔掉了舌头割断了喉咙,那个变态的杀手没准在想,既然你们不能发挥喉舌作用,干脆就不要了吧!”

“这也太变态了吧?”胡薇说道。

舒茜说:“这么说,你们俩都得小心点儿了。”

殷千习和胡薇看了看舒茜,不由自主地叹口气。两个人都知道舒茜是什么意思,因为他俩经常做一些批评报道,殷千习还曾经因为做了一条批评报道而耽误了前程,马上到手的制片人突然易主了!胡薇也经常做一些民生新闻,接到老百姓的投诉立马就会去采访。舒茜倒没这个担忧,因为她是时政记者,整天跟着书记、市长转,对批评报道、社会新闻从来没有涉足。

胡薇说道:“我就不信,一个变态凶手能把全天下记者的嘴巴都堵上!”

殷千习也跟着恨恨地说道:“对,我就不信这个邪!”说罢,他伸出一脚向身旁的一个雪堆踢去!

谁知道,雪堆上的积雪纷纷扬扬地飘扬起来,在西北风的裹挟下,直扑到三个人的衣领里。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电视台的门口,三人正要继续往前走,殷千习却停住了脚步,他皱着眉头盯着雪堆看。

一个个雪堆,就像一个个坟头。

眼前这个“坟头”被殷千习踢了一脚之后,积雪坍塌下来。在一团团白雪间,伸出一条胳膊,一条冻僵的胳膊。胡薇和舒茜顿时大惊失色,面面相觑。

那是一条死人的胳膊。

那条胳膊直直地伸向天空,仿佛进行着无力的挣扎。

第十一章 异度空间

冷建国突然瞪大了眼睛,惊恐万状地看着罗子涵,然后浑身颤抖嘴里啊啊地狂叫着。罗子涵虽然从医多年,见过不少病人发病,但她还是被冷建国的突然举动吓坏了。不过她毕竟经验丰富,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沉着应对,千万不能乱了阵脚。她定了定神,拿出一支拴在线上的铅笔,凑到冷建国眼前说道:“看着这根铅笔!”

1 邮件疑踪

告辞了人民医院的小护士,苏镜兴奋地说道:“怎么样?我就说罗子涵有问题!”

何旋却不以为然:“苏警官,当你怀疑一个人的时候,她的任何所作所为都会变成证据。”

“什么意思啊?”

“我是说,你先入为主之后,你就觉得罗子涵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苏镜被何旋顶得说不出话来,愣愣地看着她,过了半晌才说道:“办案有时候要靠直觉的。”

“哦?”何旋笑道,“我还以为是靠证据呢。”

“行啦行啦,你们这些当记者的,一个个伶牙俐齿的,我说不过你。”

“好啦好啦,不跟你争啦。”

何旋开着车在城市里飞奔,一会儿的工夫,在一家邮局门前停下来。这是一个很小的邮局,掩藏在一个居民小区门前的几棵松树下。松树的枝叶上压满了积雪,沉甸甸的,风一吹,积雪便纷纷扬扬地飘落。邮局里冷冷清清,两个工作人员靠在暖气片旁边,喝着茶水嗑着瓜子,看着报纸聊着天。

苏镜走进邮局,抬头张望几眼,十分失望地对何旋说道:“这里没有安装摄像头。”他走到服务窗口前,掏出证件说道:“我是公安局的,来问点事情。”

两个工作人员抬起头来,迷茫地看着苏镜,每个人嘴巴里还塞着没吞下去的瓜子,显然还没从刚才的闲侃中缓过神来,其中一个问道:“哪儿的?”

“公安局的。”

另一个人站起来,走到窗口前问道:“什么事?”

“来调查一桩凶杀案。”

“什么?凶杀案?到我们这里调查?”

苏镜对两个人吊儿郎当的样子极不满意,便想吓唬吓唬他们,于是庄重地说道:“我们怀疑你们与一宗谋杀案有关。”

本来一直坐在那里的工作人员也赶紧站起来,打开门将苏镜和何旋迎进去,说道:“警官开玩笑了,我们怎么会与谋杀案有关呢?来来来,请进,喝杯茶。”

另一个人说道:“两位请坐请坐……”

苏镜见两个人前倨后恭的样子,不禁觉得可笑。他开门见山地说道:“四天前,是你们值班吗?”

“是,是。”

苏镜从包里拿出一个透明的密封塑料袋,塑料袋里装着一个拆开的纸盒。那个纸盒是邮局包裹专用的纸盒,两个工作人员看看那个纸盒,又看看苏镜和何旋,不知道这个纸盒到底与谋杀案有什么关系。

苏镜问道:“这个包裹是从你们这里寄出去的吧?”

一个人接过去仔细看了看,说道:“是,没错,是从我们这里寄出去的,这个邮局编号就是我们这里的。”

另一个问道:“这个包裹有什么问题吗?”

苏镜拿出几张照片递给两人,冷冷地说道:“看看吧。”

照片上是一团血淋淋的东西,两个人皱着眉头问道:“这是什么呀?”

“舌头,人的舌头。”

“舌头?”

“就是这个包裹,”苏镜指着密封袋里的纸盒,“装着这个舌头。”

“啊?这与我们无关啊!”

“与你们无关?”

“是啊,这个……我们怎么知道包裹装的是舌头啊!”

“你们难道不对交寄的包裹进行检查吗?”

“这个……这个……我们哪儿知道啊……”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邮政法》里有明文规定,邮局必须检查交寄的包裹。”

“是,是,可是……可是……现在谁还会去检查包裹里装的是什么啊。现在快递公司那么多,连国际知名的快递公司都跑来跟我们抢生意了,我们还去检查那么仔细干什么?检查多了,谁还会到我们来这里寄东西啊!”

“所以你们就可以玩忽职守了?”

“这……这……”

“不要紧张,我不是你们领导,我只是来调查凶杀案的。”

两人互相看了看,又盯住了苏镜。

苏镜环顾一周问道:“你们这里生意好像真的不行啊!”

“是啊,一天下来也没几个人来寄包裹。”一个工作人员抢着说道。

“四天前,你们这里有几个人寄过包裹?”

“四天前?”两个人默念着,回忆四天前的事。

一人说道:“反正人很少,最多三四个人吧。”

另一人说道:“应该是三个人。”

何旋马上来了兴致,只有三个人来寄过包裹,范围很小,要回忆起嫌疑人的相貌来,也是比较容易的事。

“还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子吗?”

一人一边回忆一边说道:“那天上午来了一个男的,要来寄一个包裹,我给了他一个纸盒,他就把东西装进去了。”

“装的是什么?”

“我没看。”

苏镜不满地看了看他,问道:“那人长什么样?”

“只记得挺年轻的,长什么样子……就没注意。”

何旋插嘴问道:“包裹是寄到哪儿去的?”

“上海。”

“你们记得那天寄到本市的包裹,是谁来寄的吗?长什么样子?”

两人又一起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一人说道:“那天快下班了,来了一个中学生,寄了一个包裹,是寄到本市的。”

“记得是什么地址吗?”

“是寄到电视台的。”

“一个中学生?”

“是,他的纸盒已经封好了,直接交给了我们。”

“他不是在你们这里买的纸盒?”

“不是。”

“这个孩子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

“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

“这哪儿记得啊?只记得他穿着校服。”

“校服?什么颜色的?”

“蓝白相间的。”

“这附近有什么学校?”

“有个碧云中学,”一个工作人员回答道,“对,那孩子穿的就是碧云中学的校服。”

苏镜的眼睛里闪现出兴奋的光芒,他看着何旋说道:“我们该去趟碧云中学了。”

离开邮局,苏镜说道:“我们现在就去碧云中学。”

何旋说道:“我就不去了吧,我想回去写笔记,把这几天了解的情况整理一下。”

“也好。”苏镜不易察觉地笑了笑。

就在这时,苏镜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按了通话键,手机里传来慌乱的声音:“苏……苏警官……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你是哪位啊?”

“我……我是……殷……殷千习……”

“出什么事了?”

“朱建文……朱建文死了!”

2 雪地藏尸

侯国安放下电话,急匆匆地召集人马奔向电视台。

已经四条人命了,四个记者被残忍地割喉拔舌,但是案情却一直没有任何进展。侯国安心烦意乱,他开始怀疑苏镜到底能不能破案,苏镜到底还能不能恢复到以前的状态。他不希望一名优秀的警察因为一件偶然的事件就断送了前途,成为一无用处的走卒。

警车呼啸着,迅速到达了电视台。侯国安冲下车,他已经顾不得局长的身份,拨开围观的人群,边走边嚷着:“让开让开,没什么好看的。”

邱兴华、王天琦等人涌上前来,扯起长长的警戒线,迅速将雪堆拦了起来。

雪堆中间笔直地伸出一条胳膊,僵硬地指向天空。伸在雪堆外面的手上结满了冰霜,手腕上戴的电子手表还在滴滴答答地走着,胳膊上羽绒服的袖子结成了冰疙瘩。

苏镜和何旋这时也赶到了现场,苏镜气喘吁吁地叫了声:“侯局!”

侯国安看看苏镜和他僵硬得耷拉着的右臂,问道:“胳膊还没好?”

“没有。”

“得抓紧时间去看看啊!”

“把这个案子破了再说吧!”

“有什么进展吗?”

苏镜犹疑了一下说道:“有,但是证据还不充分。”

“没有证据一切都是徒劳,”侯国安叹了口气,看看正在忙着挖雪堆的警察,又看看苏镜问道,“谁报的案?”

苏镜在人群中搜索一番,看到了面色苍白的殷千习、舒茜和胡薇,何旋正跟他们聊天。他指了指殷千习说道:“就是他,也是电视台的记者。”

侯国安咬着嘴唇慢慢地点点头,吩咐道:“你去了解一下!”

苏镜答应一声走到殷千习等人跟前问道:“你们是怎么发现尸体的?”

殷千习嘴唇颤抖几乎说不出话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刚、刚、刚才,走、走、走……我……”

苏镜厌烦地看了看他,目光转向了舒茜和胡薇。

胡薇强忍住心中的紧张不安,说道:“刚才我们吃完饭走到这里,殷千习朝这个雪堆踢了一脚,结果雪堆中就露出一条胳膊。”

苏镜狐疑地转向殷千习:“你踢这个雪堆干嘛?”

“我……我……是无意中……踢、踢了一脚。”

“无意中?”苏镜咂摸着,他看了看殷千习的鞋子,右脚的鞋尖有点脏,沾上了混合着雪水的泥巴。

舒茜说:“我们刚才边走路边聊天,说起这几天几个同事相继遇害,那个变态凶手肯定是盯上我们了,殷千习便气愤地随便踢了一脚。”

苏镜冷冷地笑了笑,转头去看那个雪堆。几个警察已经将雪堆小心翼翼地剥开,露出了一具冻僵的尸体。尸体蜷缩着,卧倒在地上,脸上结了一层白霜。喉咙割断了,舌头也不见了。

果然是朱建文,苏镜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蹲到尸体跟前,拉起尸体的右臂,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手腕处有一个小小的针眼。

3 校园对垒

权小燕怒气冲冲地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眼前一个吊儿郎当的学生,之所以说他是个学生,仅仅是因为他站在了权小燕的办公室里,而且还穿了一身校服。除此之外,实在看不出他哪一点还像个学生。他留着一头长发,松松散散地顶在脑门上,一小撮头发披散下来垂在额前,遮住了半只眼。他歪歪扭扭地站着,右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头微微地昂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权小燕很想搧他一耳光,甚至一拳打得他满地找牙,但是现在不准体罚学生,她只能忍着。

这个学生叫孙元磊,是个出了名的小混混,跟校外一群盲流勾结在一起,抽烟喝酒泡吧打游戏,几乎是天天旷课。作为班主任,权小燕对这种学生深恶痛绝,刚才语文课老师又来投诉说孙元磊昨天没上课,批评他他还顶撞老师。权小燕知道自己也压不住他,但还是把他叫到办公室了。还没开口,孙元磊便做出这么一副要死不死的样子来。权小燕压住火问道:“昨天你为什么不来上课?”

孙元磊满不在乎地说道:“我爸不在家。”

“这跟你不来上课有什么关系?”

“我是说,我没法回家叫家长!”

“你看你什么样子?有个学生样吗?”

“权老师,你干嘛这么大火呢?我早就不想读了,要不是我爸逼得紧,我早他妈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了。”

权小燕狠狠地捶了一下办公桌,气势汹汹地看着眼前这个恶少,但是她对这个小混混实在是无能为力。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被砰砰地敲了两下。权小燕舒展了一下皱紧的眉头,调整紧张的脸部肌肉,说了声:“请进!”

门开了,校长高波带着一个男子走了进来,男子的右臂僵硬地垂在身侧,仿佛那条胳膊根本不是他的。高校长看了看权小燕和孙元磊,说道:“怎么这家伙又旷课了?”

权小燕无奈地说道:“是啊,家常便饭了,朽木不可雕!”

高波说道:“先不说这些了,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市公安局的苏警官,来做个调查。”

苏镜说道:“前几天,碧云中学有个学生帮一个人到邮局寄了一个包裹,我想找这个学生。”

“叫什么名字?”

高波接道:“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一个班一个班地找过来,其他班级都去过了,你们班是最后一个。”

权小燕说道:“我这就去我们班问一问,有没有人帮别人寄过包裹。”

孙元磊说道:“你们不要费那工夫了!”

几个人转过头来看着他,苏镜问道:“你就是帮忙寄包裹的人?”

孙元磊不屑地问道:“怎么了?”

“那人长什么样?”

“忘记了!”孙元磊继续昂扬着头。

“忘记了?”

孙元磊睥睨了苏镜一眼,说道:“本少爷的确忘记了,不过……如果有点什么好处的话,本少爷也许还能想起来。”

苏镜笑了笑:“小子,你挺狂啊!”

孙元磊瞄了一眼苏镜耷拉着的右臂,说道:“你更狂啊,就剩一条胳膊了,还来破案!”

苏镜又笑了笑,转身说道:“高校长权老师,你们先到门外聊聊天。”

两人狐疑地离开办公室,门刚刚关上,苏镜一转身抡起左膀子,狠狠地搧了孙元磊一耳光,孙元磊捂着腮帮子惊讶地看着苏镜,接着迎身而上向苏镜扑来。苏镜猛地踢出右脚,结结实实地踹在孙元磊的小腹上,孙元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捂着肚子疼得满脸冒汗。苏镜一把将他拎起来,就像抓住一只小鸡,凑近了孙元磊问道:“我这一条胳膊还能破案吧?”

孙元磊忍着疼痛,傲然地看着苏镜:“警察打人!我投诉你,我要告你!”

苏镜一松手将他放到地上,又抡起膀子连打他几耳光,说道:“这一带小混混的头,绰号是叫李大炮吧?你觉得他会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孙元磊怒目相视,恨不得把眼前这个断了胳膊的警察生吞活剥了。

苏镜又连抽了他几耳光:“你是不是不服气啊?”说完又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不停地踢着孙元磊,边踢边问道:“说不说,说不说?”

孙元磊终于吃不消了连连告饶:“我说,我说!”

苏镜停了下来,蹲到孙元磊面前:“如果我让李大炮来收拾你,你觉得他会听我的吗?”

“会,会,会。”孙元磊连连点头。

苏镜摸了摸孙元磊的脸,又摸了摸他的嘴,说道:“脸都肿了,嘴角还出了这么多血。知道是谁打的吗?”

孙元磊满腹狐疑地看着苏镜,然后连声说道:“不知道,不知道。”

“狗屁!”苏镜叫道,“被谁打了都不知道吗?”

“知道,知道。”孙元磊连忙改口。

“谁打你的?”

“我,我……”孙元磊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你不是小混混吗?小混混应该经常打群架的吧?”

“是,是。”

“那知道是被谁打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

“那天让你寄包裹的人,长什么样?”

“那人短头发,瓜子脸,眼睛挺大的,还是双眼皮,皮肤挺白的,穿着一身红色的羽绒服。”

“记这么清楚?”

“她长得挺漂亮的,所以就记住了。”

“是个女的?”

“是。”

“大概多大年纪了?”

“我看不出来啊,反正比我大。”

“废话,肯定比你大,你想耍我是不是?”

“不是不是。”

“她跟你说什么了?”

“那天我去网吧上网,在网吧门口遇到那个女的,她拿着包裹急匆匆地赶路,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很慌张地左看右看,最后便盯住了我,她说突然有急事,让我帮她寄一个包裹,给了我两百块钱,说不用找了。我一看寄个包裹就能赚一百多块钱,所以就答应了。”

苏镜站起身来,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钱扔到孙元磊面前:“去看看伤,开点药。”

4 异度空间

这是一个温暖的冬日,和煦的阳光温柔地透过百叶窗照进办公室,照在罗子涵的身上,她感觉浑身暖洋洋的,惬意无比。此时,她正坐在办公桌前,捧着一个相框仔细端详,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神色,渐渐地眼眶变得湿润了。那是她跟母亲的合影,是去年年初拍摄的,拍照时,老太太又老调重弹:“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抱上外孙。”罗子涵立即向母亲保证,一定抓紧时间把终身大事给办了。

刚答应母亲不久,爱情就来敲门了。那是一个相貌堂堂的男子,浓眉大眼天庭饱满,但是眼神却透着一股焦虑与羞怯,见到罗子涵时,他脸红了,然后低声描述了自己的心理困扰,他说自己有洁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要去反复洗手,办公室的桌面必须一尘不染,看到别人桌面脏乱,也觉得浑身不舒服,甚至要帮同事整理。有一次经他整理之后,同事的一份重要文件找不到了,他这才警醒,觉得自己的爱干净已经妨碍到他人了。罗子涵问他的洁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不是从小就有了,结果他说是最近突然发生的。罗子涵深入诊断,渐渐找出了洁癖的诱因,便每周进行一次对症治疗。

罗子涵起初对这个叫殷千习的男人并没什么感觉,但是治疗几次之后,她的病人突然要请她吃饭了。罗子涵自然要拒绝病人的邀请,谁知道以后殷千习每次来治疗,都带着一把鲜艳的玫瑰花。事情发展至此,罗子涵便开始重新打量殷千习,他长得英俊潇洒,而且事业心很强。当初就是因为工作上遭到挫折,才诱发了他的洁癖。而且记者又是一份体面的职业,收入也不错,跟罗子涵可以说是门当户对。可是罗子涵一直没有爱情的感觉,她甚至从来没有因为殷千习的到来而脸色绯红心跳加快。所以,对殷千习的追求,她一直审慎观望退避三舍。

直到母亲去世之后,罗子涵的心扉才向殷千习打开了。这时候,人的心是最脆弱的,殷千习每天都温言软语地安慰她鼓励她,即便是铁石心肠也被熔化了。终于,罗子涵答应跟殷千习约会了。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进来的正是殷千习,他一脸憔悴但又夹着一丝兴奋,看到罗子涵便咧开嘴笑了:“子涵,今天没有病人啊?”

“你不就是吗?”

“我现在已经能控制自己了。”

“是吗?”罗子涵说完便端起桌上的茶杯往殷千习身上泼去,满杯茶水一滴不剩地泼到了殷千习身上。

殷千习惊讶地嗷嗷大叫,手足无措地看着湿淋淋的衣服:“你要干什么?”

“你不是说好了吗,我来检查一下。”

“可是不管谁被泼,也都会觉得脏啊!”

“那你详细说一下你心中的感受,有没有特别恶心的感觉?好好体会那种感觉。”

罗子涵用的是满灌疗法,本来这种疗法的程序非常复杂,但那都是对于初期病人用的,而像殷千习这样已经治疗过一段时间了,这突然的一杯浓茶照样可以达到效果。

殷千习心慌意乱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然后说道:“我跟你说,你这种疗法我今天已经自己试过了。”

“自己试的?”

“我帮警察找到了朱建文的尸体。”

“这与你的治疗有什么关系?”

“我不小心踢了那个雪堆,结果就露出来朱建文的尸体。我的鞋都脏了。”

罗子涵哈哈大笑,说道:“不错不错,看来你的确大有长进啊。”

“那就亲一下吧?”

在治疗各种精神疾病时,很多心理医生都会采取一种奖励治疗的方式,主要针对住院病人提供代币券,代币券可以用来购买各种商品。病人必须主动调节自己的行为以取得若干代币券的奖励,这种治疗技术对矫正病人不良行为和形成适应社会的良好行为以及改善精神病院病房的管理都是有益的。

在确定了恋爱关系后,罗子涵便对代币券制度稍加调整,她在殷千习手上涂抹各种墨水、米汁等脏东西,让殷千习忍住不去洗手。只要殷千习能坚持到规定的时间,他就可以亲罗子涵一下。这种方法果然奏效,殷千习的洁癖得到了很大的改观。如今殷千习又涎着脸凑上来,罗子涵微微一笑,说了声讨厌,但还是接受了殷千习的一吻。

此时,殷千习轻轻抱住了罗子涵,看着怀中的美女说道:“子涵,我当上制片人了。”

“这个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了,只有当上领导,才能实现我的理想。”殷千习说着,火热的嘴唇又凑了上来,罗子涵微微张开嘴迎合着。渐渐的,殷千习难以自制,手从罗子涵的毛衣下伸进去,贴着她温润滑腻的肌肤向上游走,然后一把抓住了罗子涵翘挺挺的乳房,她的乳房软绵绵的又富于弹性,就像温润可口的果冻。罗子涵呻吟一声叫出来,却一把将殷千习推开了。殷千习一愣,继续发起进攻:“子涵,我爱你,我想要你。”罗子涵却从兴奋的状态清醒过来,异常冷静地说道:“你忘记我们的约定啦?要发乎情止乎礼。”殷千习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罗子涵拍拍他的脑袋:“乖,姐姐给你买糖吃。你先回去吧,我还要看病人呢。”

“看谁啊?”

“冷建国。”

殷千习怏怏地离开了,过了一会儿,一个小护士推开门说道:“罗医生,冷建国已经带来了。”

“让他进来。”

冷建国畏畏缩缩地走到门口,罗子涵示意他进来,他抬抬腿又放了下来。小护士不耐烦了:“叫你进去赶快进去,罗医生吃不了你。”

冷建国慌乱地看着小护士,又看了看办公室里正襟危坐的罗子涵,眼睛里充满了惊恐:“你……你们……要……要吃人?”

罗子涵离开办公桌走到门口,满面春风笑容可掬:“看嘛!不要跟病人这么说话,会吓着他们的。”

冷建国紧张地看着罗子涵问道:“你想干嘛?我……我不是记者!你不要杀我……”

罗子涵依然笑着:“谁都不会杀你的,进来吧!”她轻轻地拉着冷建国的衣袖,将他拉进办公室。

小护士紧张地问道:“罗医生,真的不需要我们吗?”

“放心吧,没问题的。”

小护士犹豫着走开了,罗子涵随手关上了房门,朝冷建国说道:“坐吧,就像到自己家里一样,不要拘束。”

冷建国疑惑地迈动脚步,在罗子涵对面坐下来,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给你治病啊!”

“我没有病。”

“你没有病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我被人陷害的。”

“谁陷害你的?”

“我不能说,都是大人物,你惹不起的。”

罗子涵呵呵笑道:“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跑去朱建文家里?”

“朱建文?”冷建国皱紧了眉头,陷入思索。

“就是你的老同事啊!”

“哦,我想起来了。”

“你为什么去他家?”

“我去过他家吗?”冷建国又思索起来,过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对,对,我去过,那天晚上好冷啊,好可怕啊!”

“你为什么要去他家呢?”

冷建国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跟你讲啊,我之所以跑到这里来,其实是为了避难的。我们得罪了人,那些坏人满世界要杀我们呢。”

“你们得罪了谁?”

“不能告诉你。”

“你找朱建文做什么?”

“有人要杀他,我要给他报信!”

“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到了,他们说要干掉他!”

“谁?”

冷建国突然瞪大了眼睛,惊恐万状地看着罗子涵,然后浑身颤抖嘴里啊啊地狂叫着。罗子涵虽然从医多年,见过不少病人发病,但她还是被冷建国的突然举动吓坏了。不过她毕竟经验丰富,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沉着应对,千万不能乱了阵脚。她定了定神,拿出一支拴在线上的铅笔,凑到冷建国眼前说道:“看着这根铅笔!”

冷建国的目光转移到铅笔上,铅笔被细线牵着,垂直地指向桌面。

罗子涵念念有声:“看着,铅笔开始左右摇摆了,摆动在逐渐加大,越来越大……要注意看,不要分神……”

冷建国的表情渐渐放松了,他聚精会神地看着铅笔。

“现在,铅笔摆动已经非常厉害了,你的眼睛开始感到疲劳,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你非常想睡一觉,现在铅笔摆动更厉害了,你已经睁不开眼睛了,睡吧,睡吧……”

冷建国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罗子涵重重地喘口气,得意地看着被催眠的冷建国。在康宁医院工作这么多年,像冷建国这样的病人她遇到过不少,每次她都能成功地将病人催眠,深入他们的潜意识,发现导致他们精神失常的真正问题,然后因势利导才能慢慢治愈他们的心灵创伤。对她来说,每个病人的潜意识都是一个异度空间,那里藏着最隐秘的东西,有时候是最肮脏的东西。而一旦闯入病人的“异度空间”,她就可以对病人随心所欲,迅速揪出病人的病根。她走到冷建国面前,柔声说道:“现在你睡得非常香,除了我的声音,你什么都听不到。你感到非常舒服,仿佛躺在铺满了阳光的海滩上。现在我问你,你怎么知道有人要杀朱建文?”

“我听到了。”

“听到什么了?”

“两个人在商量,要杀掉朱建文。”

“你知道是谁吗?”

冷建国的表情开始扭曲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了。

罗子涵继续问道:“你知道吗?”

“知道。”

“是谁?”

  如果觉得杀人游戏之皮下注射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孙浩元小说全集杀人游戏之皮下注射国家赔偿杀人游戏之媒体暴力褒姒的诅咒致命搜索人肉搜索清明上河图谋杀局中局,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