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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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苏亚五月十五日从这个盒子里先后取出过两枚刀片,会没有留下一个指纹吗?她会在自杀前特意戴上手套,把刀片盒子上的指纹擦得干干净净吗?就算刀片另有来源,早先这个盒子被摆到隔架上,竟然没有用手吗?

唯一的解释是,五月十五日当天,盒子里仅剩两枚刀片,第一枚是苏亚取出的,成了划破徐鸣之脸颊的凶器。第二枚是凶手取出的,他用这枚刀片可能是临时起意,所以杀死苏亚后,他细心地毁去自己的痕迹,把苏亚先前留下的指纹也一并擦掉了。

还有一个极大的疑点是,在苏亚的公寓里没有发现手套,和单枚刀片的包装纸。

在汇洋商厦底楼发现的刀片上没有指纹,所以凶手必然是有一副手套的。当然,手套也有可能在半途处理掉了。但是没有单枚刀片的包装纸就不能解释了,最后插进苏亚咽喉的那枚刀片,它的包装纸呢?房间里所有的垃圾筒都是空的。

六月十四日夜晚七点十五分,我也跟王小山共享了我的线索。

“苏亚”的ID已经发了三个帖子,一个是伪造的自杀遗言,一个则宣布“这一切只是一个开始”。第三个帖子是我方才出门前搜索到的,发帖时间是六月十四日上午九点二十六分,字句非常简要。

第三号,任锦然。

我说过,我会让你知道的。

如果你还是不知道,我会继续下去。W,我在等你阻止我。

如果任锦然是第三号,那么第二个是苏亚,第一个是徐鸣之,凶手应该是这个逻辑吧。凶手犯下一系列的案件,目的显然是为了想让某人知道,知道他的存在,知道凶案背后的意图。在这个最新的帖子里,第一次出现了“W”这个名字。

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王小山,难道这个“W”指的就是他?一场连环杀人犯和警察之间的较量?就他这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像凶手能看得上的警察啊。

我之前不愿意跟王小山联系,说起来,只是因为五月二十八日那顿尴尬的晚餐。

五月二十八日下午三点二十分,王小山打电话来,通知我去一次刑侦支队。我向何樱姐申请了公事外出,四点零五分就到达分局。就是那天下午,王小山跟我讲了他已经见到张约,确认了苏亚曾经出现在汇洋商厦,并且大大赞扬了我的刑侦天赋,让我感觉有点飘忽忽的。

“你等我一会儿,吃饭,晚上,我请你吃饭噢!”他一边有些语序颠倒地说道,一边朝隔断那边冲过去,弄得一身制服更加局促地裹在身上。他怕我跑了似的,接过同事递来的电话,捂着话筒远远地指了指我,又指了指他自己,口型好像在说在:“坐、一、会。”手收回去的时候,差点碰掉了自己的帽子。

说实话,我挺喜欢他这副假装严肃,却又错漏百出的样子。

“为了庆祝你破案。”我们两个出门的时候,他还匆忙地补充了一句,然后我们就已经站在威宁路上,满街下班的人流,他问我想吃什么。

我诚实地说:“我有好久没完整吃一顿饭了,最好是自助餐,吃再多也不心疼。”

于是我们去了虹桥路上的“初花”,竹林庭院,水声玲珑,屏风间的黑色木桌椅,一派幽静。我猛然感觉到,他安排的这个餐厅,氛围已经超出了一顿庆祝破案的晚餐。但是这个念头在我看到菜单图片的时候,就消失无踪了。

我点了六份一盘的刺身,金枪鱼、三文鱼、北极贝、赤贝、扇贝、鲷鱼、墨鱼、甜虾。日本料理的量实在太小了,如果点两份,盘子底都盖不住。再说,反正这是自助餐,不吃白不吃。我像鸡啄米一般下筷的时候,王小山用手指摸着鼻尖,正在不停地东拉西扯北京下冰雹、西藏地震、房产税开征在即、三鹿奶粉受害者家属在香港索赔被驳回云云,唠叨得好像忘了动筷子。

我把菜单递给他,他摆摆手。我拿过来又点了六份海胆和六份三文鱼籽,吃完了不够,加了各三份。这一回吃到我对鱼生终于绝了胃口,于是招手叫来服务生,要了烤鳗鱼、烤多春鱼、烤银鳕鱼、烤牛舌、烤明虾。我忽然看见了梅酒,心痒难挨。王小山对我点什么菜并不关心,但是对我这个建议倒是极力赞同。

服务生为我们添了两个玻璃盏,冰块里斟上琥珀色的酒液,酸甜沁脾,我们喝着酒,吃着烧烤,灯光幽暗,水声潺潺。王小山已经两只手肘支在桌上,身体倾斜向前,聚精会神地谈论着他的童年往事,给老师起绰号,在考试前装肚子疼,趴在课桌上睡得扭了脖子。他的脸红扑扑的,显然酒量不济,间或用手使劲揉眼睛,对自己的话语不时发出笑声。

他应该也是在吃东西的吧,否则这么多的东西,我一个人是怎么吃完的?

我常怀疑人的胸膛里只有两样东西,心和胃,当胸膛里觉得空荡荡的时候,把胃撑大,也能让心感到踏实。我总以为自己胃很小,因为每次一个人到饭店吃饭的时候,点的菜永远吃不完。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又总是没心情吃东西,三明治放到长毛。

何樱姐却惊叹过我的超大胃口,一次公司聚餐,她看着我盘子里增加又消失的食物。她分析说,你平时一个人到饭店吃饭,点得再简单,也至少是两个人的量,就算你吃剩下了,你的胃也撑得比一般人大得多。

更何况,我总是把饭店当作发泄情绪的地方。服务生已经对我露出嫌恶的表情了。我又翻开菜单,像是对服务生,也像是对自己说:“最后一个,最后一个。”我点了肥牛火锅,忍不住,在菜单被抽走前,又加了一份焦糖牛奶冻。

煤气炉和陶瓷火锅被端上来的时候,我忽然发现王小山已经不说话了。他两只手交叉在胸前,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黑着一张脸,跟方才就像两个人。我讪讪地主动给他盛汤,他东瞥西望,就是不看我。

焦糖牛奶冻还没吃,他就急着埋单,收起找零起身往外走。

这算什么嘛!你自己把这当约会,你又没跟我说。凭什么别人就得知道你的心思,凭什么就得听你倾诉,你却连我有没有听都没留意?我一边愤愤,一边忍不住心虚,我的恋爱神经难道真的已经彻底残废了?

自从“柠檬”走后,不知怎的,最邻近我心脏的那个地方,本来塞满了羽绒、蚕丝之类最柔软温暖的材料,还有许多五色斑斓、闪闪发亮的东西,一夜之间忽然空出了一个硕大无朋的洞,像牙齿拔掉后留下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填满了沙砾,无知无觉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强迫自己留意身边的男孩,看电视剧里英明神武的男一号,上网浏览帅哥的图片,可是哪怕是十全十美的偶像,我也难以想象如何让他引起我微妙的心跳。我想我是不正常了。后来,为了掩盖自卑,我仅学会了假装对帅哥吵吵嚷嚷,如此而已。

低头跟着王小山一路走出去,在这段寂然无声的路上,我们穿越酒店的走廊,拐弯,下电梯,再拐弯,兜兜转转。我抓紧这短暂的时间,集中心念努力让自己冥想王小山的吸引力,希望能在告别时挽回气氛,露出一个含情脉脉的目光给他。

我也就是忽然做了这个决定,不是为了回报他,而是为了拯救自己,也许从下一个十分钟开始,我就可以与“败犬女”的命运错身而过呢?

王小山还没有扭过头来看我,快了,我们已经走到大堂中央,再有十几步就到大门口了。一对三十五岁开外的男女向我们走来,男的笑着抬起右手,拍在王小山的肩上,女的带着笑容不作声,站在一边。他们两个之间的状态肯定不是情侣,要么是夫妻,要么就是工作同事。

王小山惊讶地指着他们,大笑起来,然后热络地跟他们说起话来,没有介绍我,也似乎浑然忘了我的存在。

听他们谈的都是案子的事情,看来都是他的同事,白天刚分别,晚上又巧遇。讲了一会儿话,女警官看我傻乎乎地站在一边,就问王小山:“哟,这位是……你的女朋友吧?”

王小山顿时像被点中穴道似的,看也不向我这里看一眼,僵硬着脖子摆手道:“不不,没有,哪有。”

“那我先走了,不耽误你们说话了。”我斯文地向他们道别,听到自己的声音变得很陌生。握着挎包的带子,迈开大步向酒店的玻璃门走去。夜雨来袭,门里辉煌的灯光映着门外的雨影湍急,很多人在等出租车,排成长队。一辆车也没有,门童打着伞在街上徘徊。

我没有停步,埋头冲进了大雨里。

W,我在等你阻止我。

三十五号病人的自杀,让“爱得康”的实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也让帕罗药业陷入了沸沸扬扬的“自杀门”。

从六月十五日到十八日,周末前短短四个工作日里,华行大厦大堂旋转门的紫铜门轴都磨小了一轮,记者循着小道消息纷至沓来。市场部不得不调拨一组人员专门接待,卢天岚指示,不到万不得已,抵死不认。

任锦然与苏亚不同,她父母离异,父亲自她幼年起就不知所踪,二〇〇六年母亲也心脏病发去世。苏怀远和齐秀珍会为了苏亚的死四处求告,诉诸法律,却没有人会为任锦然的死揪住帕罗药业纠缠不休。所以,任锦然的死,作为实验中第二个以相同方法自杀的病患,虽然在事实上对帕罗药业更有杀伤力,其实可以等于是透明的——如果这些内部消息不被故意泄露出去的话。

除了如飞虻般聚集的记者,无涯网也推出了详尽的“帕罗药业新药实验自杀门”的专题,六月十五日上午,我就在网上见到了这个页面。

泄露者肯定不是警方。

从卢天岚极为恼怒却并不追查的态度中,我猜到了一个人。六月一日下午,瑞安医院门诊大楼十七楼临床药理中心主任办公室里,徐晨再三提议卢天岚停止实验,并且对于卢天岚的坚持甚为不快。他曾经说:“你听不进这些话,没关系,我在这里跟你打个赌好了,按我的经验,这种事情还只是一个开始,一个组里有人自杀,会传染的,你信不信?”

他貌似赢了,不过他没有来找卢天岚领取赌注,而是故意放出小道消息,让帕罗药业不得不在舆论压力下中断实验,这样,他也就不用卷入这桩麻烦了。

卢天岚跟我们几乎是一天一会。

“调查有什么进展吗?”“你们有什么新的思路?”“下个月开庭,你们有多少胜算的把握?”她提的问题无非这么几个。

开庭的时候推迟了,对方似乎认为任锦然死亡的消息对他们非常有利,要求再给他们一段时间确认新发现的证据。在目前的形式下,对帕罗药业而言,当然是越拖越凶险。任锦然是三十五号,这个事实能否认多久?临床药理中心主任急于推卸责任,媒体和公众不断给予压力,内外夹攻之下,“爱得康”的实验又能硬着头皮进行多久?

对于卢天岚的问题,何樱识相地暂时撇开闺密的身份,正襟危坐翻开笔记本,从头到尾把五月二十五日以来的进展重新说了一遍。因为如果从六月十四日开始讲,就没进展,只剩被动了。

卢天岚每次都拧着笔帽,颇给面子地听完。“嗯,行了,你让孟雨再核实一下实验数据,明天到总部来找我一次。”她总是这么关照何樱,似乎把刚才对法务部寄予的希望转到研究中心了。

参与“爱得康”的有效样本数有所变化,或者说,正不明所以地以一种死亡的方式在减少。除去这些情况不明的样本,实验数据依然不妙。实验第四周,安慰剂组改善率保持在百分之六十七,药品组上升到百分之八十一。第五周,安慰剂组改善率上升到百分之八十二,药品组却下降到百分之六十九。这真是一些要命的数字。照理说,两周以后,“爱得康”就应该发挥稳定的效力,现在看来,这种帕罗药业最寄予厚望的药品,效果竟然和一些乳糖和淀粉做成的白面团不相上下。

实验的效果如此不堪,一旦被媒体知道,加上任锦然的自杀事件,必然对帕罗药业应诉苏亚一案极为不利。苏亚案如果败诉,“爱得康”的上市计划也必定失败。帕罗药业的经济损失将难以想象。

“周游,你有什么想法?”

问题怎么忽然落到了我的头上。我正瞪着窗外绵羊形状的一朵云出神,琢磨着凶手为什么选任锦然做“第三号”,猛然从云端失足,就看见卢天岚的眼睛正黑白分明地注视着我。

我得赶紧找些话说,可惜我这个人一着急就编不出谎话。“我吗……我认为苏亚和任锦然都是被谋杀的,是一个连环杀人案,这几天我正在查,呃,还没弄清凶手的动机。”我含混不清地说了两句,闭上嘴,立刻就后悔了。

“嗬。”卢天岚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轻响,像是错愕的失笑。她的目光正好碰上何樱探询的目光。两个人面面相觑了几秒钟,然后同时大笑起来,一个捂着胸口,一个掩着面颊。

“很好很好。”卢天岚说,“如果真的是谋杀,一切问题就全解决了。周游,我倒希望你说的不是梦话。”

按照黄悦的说法,从二〇〇三年圣诞节到二〇〇九年春天,任锦然一直过着云端上的日子。忽然间,她就学会了溺爱自己,只挑拣毫无苦恼的恋爱来享用,像一个挑食的孩子,一不如意,就推开盘子。尤其跟雅克同居的三年,她跟黄悦说,如果这样的日子能持续一百年多好。

“刚才你不是说,她拒绝了雅克的求婚?”王小山听得云里雾里。

没错。二〇〇八年春节长假,雅克特意向公司提前多请了五天假,也让任锦然预支了年假。二月六日除夕,他已经带着任锦然抵达法国里昂度假,那里是他的家乡。任锦然见到了雅克的双亲和两个妹妹。二月十三日,两人去往阿姆斯特丹旅行,第二天,雅克在运河的玻璃船上向她求婚。其实雅克这趟安排的目的很明显,中国新年,见男方的家人。可是任锦然始终没朝这个地方想,直到钻戒出场。

抵达上海的第二天,雅克下班回来,发觉公寓里已经消失了任锦然的踪迹,行李干净地搬走了,没有留言,手机关机,办公室座机无人接听,就好像这三年里,她从未存在过一样。

王小山对此的评价是,以前都以为只有男人恐婚,没想到恐婚的也有女人。

钻戒没有出现之前,任锦然从未意识到一个秘密,她那些没有苦恼的恋爱的秘密。事实上,因为在孟雨之后,她交往的都恰好是外国人,说着不同的母语,又有着完全不同的成长环境,彼此用任何一种语言交谈,了解对方的内心世界仅限于一些符号化的表达。天然的界限摆在这里,所以也没有人会抱怨对方不够了解自己。

简单固然快乐。只是,如果认真想到要跟这样的一个人结婚,任锦然忽然觉得不甘心。她的丈夫,她此生最亲密的人,注定不能知道她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微妙感受、了不起的聪明想法,和种种怪癖背后的原因。她将有的一生,在大房子里儿女成群,其乐融融地过圣诞节、感恩节、春节,五十年,也许更长,她那受人羡慕的丈夫仅限于把她视作一个东方美人,就好像在这个世界上,她所知的任锦然,从未存在过。

人们向来只责怪别人不懂自己,其实他们又何尝了解自己。任锦然也是在求婚事件的激发之下,才打开了内心更深处的一个秘盒。

听黄悦讲来,王小山才发觉,任锦然是一个领悟和思辨能力都特别强的女人。她封存思维活动的时候是一回事,然而一旦开始思考,她立刻就明白,她要的那种了解正是痛苦的源头。正如她和孟雨的恋情,她的疲惫来自于孟雨向她展示内心的渴望,她的幽怨来自于孟雨似乎无心阅读她的内心,她的紧张,其实又是因为她在努力地掩饰真正的自己。如果要解除痛苦,只有挨到某一天,双方都疲惫到绝望,终于放弃了让对方了解自己的努力。

所以,她得出结论,人的宿命是一个人过,无论结婚与否,其实都是一个人过。

二〇〇八年春天,任锦然搬进了江宁公寓二二〇四房间,很快找到了一份新工作,到博思装饰材料有限公司就任企划部经理。三个月之后,雅克放弃了对她的寻找。

任锦然开始了一种刻意维持的单身生活,有过几个男朋友,关系并不密切。她依然心情良好,不是原来那种没心没肺的快乐,乐观里多了一份说不清的平静。黄悦却特意补充了一点,她并不喜欢任锦然的这种平静,这种平静背后似乎有一种决绝,让她感到担心和害怕,看上去她就此决定要一个人过完余生了。

独居一年后,任锦然的情绪忽然变得低落。她曾经向黄悦倾诉她的感受,她觉得太冷清了,一个人住,身边没有另一个人,连好端端坐在饭桌前吃一顿饭的兴趣都没有。她发现人就是这么一种悲哀的动物,两个人在一起彼此孤寂,一个人呢,又没出息地需要在房间里听见另一个呼吸。不过她没有用再一次同居来治疗自己,也许当一件事被想明白毫无意义之后,就失去了原本的效果。

二〇〇九年五月十五日,任锦然的医保记录显示,她开始接受抗抑郁药的治疗。八月之后中断了一段时间,十一月二十七日又重新开始。

二〇一〇年五月八日,她参加了瑞安医院临床药理中心的实验,实验药物品名“爱得康”。她参加的也是药品组的实验,而不是安慰剂组,疗效一直还算良好。尤其是在五月二十二日服药两周,以及五月二十九日服药三周的评估中,她的抑郁症状基本已经消失,情绪高昂。不过这两周的评估都是通过电话进行的。六月五日,她本人依然没有来到医院,她的电话也打不通了。这位三十五号病人的尸体正在公寓里渐渐开始腐烂。她变成了凶手的“第三号”被害人。

事实上凶手的编号并不准确,严格地说,正在腐烂的那具尸体应该是“第三号”及“第四号”被害人。任锦然已怀孕八周。她的门诊就医册上记载着,五月十八日,国际妇婴保健院,妇科普通门诊,尿液HCG检测阳性,诊断为怀孕六周。她预约了五月二十八日特需门诊的全套孕期初检。

“锦儿怀孕了?”黄悦显得有点惊讶,却并不意外,她一边回忆一边说,“应该是二〇〇九年圣诞节前后,锦儿给我打过电话,她说她打算要一个孩子。我当时听了还挺高兴的,就对她说,你这个坏蛋,打算结婚了也不把男朋友带来给我审查一下,我审查通不过,你就不许嫁给他。锦儿在电话那边笑了几声,然后说,我没打算结婚,我就是打算要一个孩子呀,我以后跟孩子两个人过。我听她的声音不像在开玩笑。我本来打算严肃地跟她谈谈,结果我刚开口,她就堵住了我,她乐呵呵地说,你这人也太霸道了吧,只许你做幸福的妈妈,不许别人有宝宝呀?”

“孩子的父亲是谁?”对于这个问题,黄悦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黄悦一米六七的身高,看上去体重大约有七十公斤,浅黄色的职业套装是簇新的,很合身,厚重的短发,鹅蛋脸有些浮肿,两颊红润,嗓门响亮,神态安详,似乎并没有因为任锦然的事情有太多悲伤。相反,能从她活跃的手势中感到她的快乐、忙碌和精力充沛。

她在二〇〇九年十月三十日产下一名男婴,今年五月长假后刚刚结束产假,回公司上班。照顾孩子,加上休假后办公室攒下了一大堆事情,她已经很久没跟任锦然联系了。况且,除非是正式的男朋友,否则任锦然不会跟黄悦说起。

但是她一定会跟另一个闺密说,她们分享任何秘密,短暂的情人、一夜情和荒唐的幻想。她们几乎天天通电话或发短信,多年来亲密一如既往。黄悦告诉王小山,那个人也是她们的同班同学,任锦然的上铺。她撕下一张便条纸,写了那个人的工作单位、电话和姓名,递给王小山。

《新申晚报》副刊部,62792424,徐鸣之。

听王小山说到这里的时候,我挥掌猛拍桌子,对了,我记得。无涯网“五·一五汇洋商厦毁容案”的专题中提到过这样一个细节,徐鸣之脸颊受伤的前一秒,她正在回一条给任锦然的短信。如果凶手没有出现,或是晚了那么十分钟,也许她们两个就开始谈论任锦然的宝宝,什么时候做B超可以看出男女,以及如何防止妊娠纹等。

未婚怀孕,不能公开的男友。生活中最反常的部分,很就是罪案最可能埋藏的土壤。任锦然神秘的男友,会不会就是杀害她的凶手呢?

现在看来,任锦然自杀的可能性已经相当小,她预约了孕检,这就说明她是想要这个孩子的。一个正打算迎接孩子诞生的准妈妈,又怎么会杀死自己呢?

如果任锦然是被谋杀的。门锁完好,应该是任锦然自己开的门。她身穿睡衣躺在床上,当着凶手的面,这证明凶手与她非常亲密。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刀片是一次插入咽喉切断动脉的,证明她对凶手毫无戒心,即便他在跟前,她也可以闭目睡去。如果这个人是任锦然的秘密男友之一,这就很好解释了。

这个人也许是因为嫉妒任锦然怀了别人的孩子,忽下杀手。也许他正是孩子的父亲,因为特殊的理由,他非常害怕孩子降生后,他和任锦然的关系会曝光,带来严重后果,所以干脆杀人灭口。

所以,只要徐鸣之能告诉我们,从二〇〇九年圣诞节到二〇一〇年儿童节之间,任锦然有哪些男友,谁令她怀孕,她究竟为什么决定独自生育和抚养一个孩子,谜题应该就能解开。

然而不凑巧的是,为了躲避人肉搜索引来的网民,徐鸣之已经在五月二十九日仓促地请假离开上海,至今没有音讯。

容貌被毁,婚礼取消,我很怀疑,徐鸣之什么时候会回来,还会不会愿意返回上海,也许从此远离了这个伤心地也说不定。如果她隐姓埋名,决定在异乡开始她新的人生,任锦然的调查线索就中断了。也许从今往后,就不会再有人知道任锦然爱的是谁,她对爱情最终的结论是什么。也不再会有人明白,任锦然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就好像在这个人世间,她从来没有真正存在过。

我在MSN上对着比尔一通抱怨:“都是你误导了我!说什么凶手除了徐鸣之不可能有别的目标。你麻痹我,你帮凶手麻痹我,你跟凶手是不是一伙的呀?”

比尔一字不回,等我发泄完毕,他在对话框里送上了一杯咖啡的图标,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小姐,我是剪头发的,对凶手头皮底下的那个玩意儿,我怎么能弄得清楚呢?”

我发过去一张沮丧的脸:“可是你拖累了我这个天才啊!”

他安慰我:“你就这么一个小脑袋,对它好一点,别把弦绷得太紧。”

这是六月十四日凌晨两点十七分,我失眠了。

通往客厅的门洞开着,院子里两处酒吧的欢闹声依然彻夜不息。而我身后卧室的窗外,辽阔的夜色里,春雨弹落在梧桐叶上的细响,絮絮绵绵,似乎也打算一直悲泣到天明。患有幽闭恐惧症的人是没有福气关窗关门的。夹杂在这些声响中,仿佛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躲在这屏幕与七孔被之间,无声无息,对于身周兀自运驶的一切无能为力。

我再也装不出威武,叹了一口气,分三行把下面的话发给他:“怎么办……线索断了……我找不出凶手是谁。”

他回:“我来想办法。”

过了足足五分钟,再也没有别的字句发过来了。

我琢磨着,还真的不能指望剪头发的。我连发了两个闪屏震动过去。过了两三秒,比尔总算有反应了,字句一行行出现:“凶手发了这些帖子,就是故意想让我们知道,这是一场正在继续的连环谋杀,他就是凶手。这是你上次的推理结论,对吧。你不是曾经说,凶手特殊的方式能帮我们找到他吗?所以线索断了没关系,很快,凶手就会故意让你知道更多的。”

第06章

从六月十五日起,我开始每天在论坛上监视凶手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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