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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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子宾走进男厕所,在抽水马桶上坐下来,锁上门低头翻起资料来,好象这短短的一天他根本就没干正事,老是跟在温蕴屁股后面转来转去,这份资料居然一页也没翻过,这真的不象是他骆子宾,他必须静下心来,好好的考虑考虑。

就在骆子宾走进男厕所里的这一即定时刻里,省工商行的朱胖子正忧心忡忡,他不知道这一次杜景伤又会拉来多少个担保,又会让他把数亿元的灰色资金贷给谁。红黄蓝的姜平愁眉不展,没有见到张涵是他的一个致命的失败,他不清楚接下来能否说服杜景伤继续替他做顾问。高伟明正在一边灌着烈酒,一边继续对彭立明和王哲创造着他理想中的资本英雄杜景伤的形象,这个形象对他来说很重要,关系到他在资本市场的咨询专家权威地位的确立。林秋敬正在雅座里对着两个女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讲述着杜景伤的失败,他始终认为每一个人都是失败的,只有他林秋敬例外。可以说杜景伤已经成为众人的关注点,但真正愿意静下心来研究他的,只有骆子宾一个人,而且洗手间的马桶上也的确是一个容易出研究成果的好地方。

正象大家知道的那样,杜景伤高中未毕业的时候就到了京城谋生,对此他的解释是因为家贫,但没人相信他的鬼话,可也没谁有这个兴趣进一步深究。总而言之,杜景伤到了北京,立即发现自己两眼一片漆黑,北京没有为一个初中生准备好饭碗,他是否曾经被保安在午夜时份踹开门查问暂住证?是否曾经被收容后拉到密云筛沙子?这些都已经成为了永远的谜,因为他本人已经失去谈论这些事情的兴趣。别人知道的只是他在北京的街道上徘徊了至少两个星期,也没有找到工作,后来他发现,只有实行大数法则的保险公司敞开大门,对所有求职者来者不拒,于是他就成为了一名中国人寿的保险营销精英。

成为营销精英对杜景伤来说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在那一天他已经花光了身上带的最后一枚钢崩,要不是刚刚认识的新同事张涵借了他三百元钱的话,杜景伤的人生之路多半会是另外一个样子。当时张涵还没长了满脸的疙瘩,但也不象吴宇轩见到的时候那样漂亮,她是一个很普通的姑娘,在保险公司听营销培训课程时总是和杜景伤坐在一起,是不是她发现了杜景伤身上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呢?不太好说,总之,她借给杜景伤三百元钱后,两人就踏上了充满挑战的保险营销路。

这条路真的不太好走,尤其对杜景伤来说,这条路简直是一个恶做剧。诺大的北京城里,除了这个刚刚把钱借给他的张涵之外,他不认识一个人,营销的手法也只能是走在街上见到衣冠楚楚之辈就上前打招呼,推销保险。他的目标只能是北京人,北京的游客数量庞大,但再庞大也没有大到有必要买人寿保险的地步,杜景伤勇气可嘉,听到难听的京腔就往前凑。这时候他真正的领教到了北京人的傲慢自大与排外,皇城根下的臣民们用清脆的京片子不吐一个脏字的辱骂他,戏弄他,辱弄他,在显示自己的高傲方面北京人具有极高的天份,那一口霸气的京片子折磨得杜景伤两眼发瓷,两个星期过去了,杜景伤非但没有卖掉一份保险,而且从早到晚被皇城臣民辱弄,刺激过甚,导致了精神崩溃。

精神崩溃首先表现在意志上,杜景伤被高傲的京腔彻底打跨了,一听到那清脆流利的京片子他就心惊胆战,发展到最后不敢出门,害怕见人,从早到晚龟缩在那间租来的狭小房间里,只有饿得受不了了的时候,才在午夜悄悄溜出去买几包方便面。这种日子他过了足足一个星期,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还有没有足够的勇气走到火车站,买张车票逃回家乡。

但京片子这个东西却是想躲也躲不过去的,杜景伤不敢见人,京片子却想见一见杜景伤。

想见杜景伤的这个人就是房东,也可能是二房东,一个独自带着孩子的中年女人,她的京腔只有纯正的老北京才能够听出来仍未消褪的大兴口音,但对杜景伤来说,她就是北京人,说的就是自己最害怕的那种声音。

房东想见杜景伤,是因为北京人的社会责任感都很强,都有点以天下苍生为已任的派头。她发现这个房客昼伏夜出,行踪诡密,见到人时目光鬼鬼祟祟躲躲闪闪,最主要的是当时的杜景伤身材干瘪瘦小,顿时起了疑心,怀疑杜景伤是个犯案在逃的吸毒者。要说北京人法律意识就是强,没有证据,房东是不会报警的,她只是想提高房租——把房租提高到离谱的程度,让杜景伤接受不了自己滚蛋,那么他就算是在北京杀了人放了火也不关她的事了。所以房东敲响了杜景伤的房门,杜景伤躲不过去,只好打开了房门。

听房东说房租要涨到原来的三倍,杜景伤一个劲的眨巴眼睛,他的精神再崩溃,意志力再涣散,也知道自己大限到了,一旦被房东逐出,他根本没有能力再花钱租第二套房子,他现在必须拯救自己,如果失败了,他就彻底完了。杜景伤只好强打精神,鼓足勇气同房东进行沟通,他不敢急,也不敢毛燥,压抑住内心的软弱,心平气和的同房东讲道理,这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口才其实也不错,措辞组句方面的能力一点也不亚于皇城臣民,沟通到中途他居然成功的岔开了房租这个令人头痛的问题,把话题转到了保险上。他很严肃的表示:他和慈祥的女房东一样关心北京的治安问题,这个社会治安是一个大问题啊,需要综合治理,政府的综合治理是一个方面,还有另一个渠道也不可忽视,那么另一个渠道是什么呢?就是通过市场化的行为提高北京居民的保险意识,有了保险,就如同一艘船有了压舱石,但这个保险也是个高消费,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得起的,偏偏越是需要保险的人,越是被排斥在保险的目标人群之外,比如说乞丐,乞丐的生活朝不保夕,充满了不安定的因素,但偏偏保险公司就是没有专门为乞丐设计保险产品,而且永远也不会为这一类人群设计。北京的目标保险人群也很偏狭,比如说女房东,她的房客五花八门,也一样的充满了不测因素,但是保险公司也没有为她这一类人群设计产品,为什么会这样呢?这是因为目前保险公司的目标人群仍然只是定位于那些社会地位相对来说较高的人群之中…

“什么?”女房东被喋喋不休的杜景伤给激怒了,这个外地来的穷小子竟然敢说她的社会地位低,真是让她忍无可忍:“你说我买不起保险?今天我偏偏要买一份给你瞧瞧。”

这是杜景伤的第一笔保单,女房东怒气冲冲的走后,他兴奋得整整一夜也没睡着。现在他终于发现北京人的软肋在什么地方了,失去的信心又回来了,而且从此以后这种自信再也没有失去过。

从第二天开始,杜景伤就开始在北京的公园街巷四处乱逛,北京最大的特点是闲人多,这非常符合他的口味。象许多老北京一样,他每天出门先买份报纸,挟在腋下,遇到路边有看报的老人,他就踱过去,找机会同对方拉上话,先国际后国内天下大势论过,再把话题扯到保险上,他对每一个人一成不变的使用这种说辞:“…保险这个东西吧,很有意思的,越是需要的,保险公司越是不卖给你,比方说生病的病人,比方说遇到了交通事故的人,还有一类跟你差不多的…你别误会我这不是指你,因为身体或年龄的关系,也不在保险公司的服务之列。保险公司毕竟是公司,不是慈善机构,赔本的生意做不起的,归根到底,保险只卖给那些相对来说社会地位比较重要的人群…”这一番指槐骂桑下来,客户多半会勃然大怒:“什么?我买不起保险?瞧不起人是不是?今天我非要买一单给你看看!”

虽然这一招激将法大多数时候也并不都是管用,但是一个月下来,他还是成功的做成了两个单,数目虽然不大,却解决了他的基本生存问题。再此之后他把营销话术精心锤炼,目标选择也不是象以前那样急功近利,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培养客户对他的熟悉程度——在此之前的买了保险的绝大多数客户,都是故意撇开他买别人的,你这外地人不是瞧不起咱吗?咱还瞧不起你呢——等到客户成了朋友,他再把话术端上桌。

这一次的效果立竿见影,杜景伤很快在保险行业站稳了脚跟。

19)

这么看起来,杜景伤的事业经过小小的磨难,理应是一帆风顺,根本用不着张涵以一个弱女子的身份去搬煤气罐养活他。但事实的确如此。

实际情况是,张涵一直是杜景伤的投资者,她模仿杜景伤的营销方式,却很不成功,反而得罪了花费了很大力气才培养的为数不多的客户。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她邯郸学步,竟然忘了自己以前是怎么做的,学了杜景伤的方法后遇到客户就忍不住讥讽对方两句,尽管大脑拼命的在警告自己千万不要千万不要,这种伤人的话一旦说出口就无法挽回了,却仍然忍不住说出来,其结果是迫使客户忍无可忍的当场发作或翻脸。也许正是从她的失败学习中,杜景伤悟到了模式的不可套用性。但不管怎么说,杜景伤的业绩在上升,她的收入却越来越没有保障,这时候杜景伤找到她,向她提出了一个建议,由她提供所有的潜在客户,交给杜景伤去搞营销,成功了的话,她就在杜景伤的提成中再分成,张涵别无选择,就同杜景伤签了一份合作协议,两人正式展开了合作。

但是这个合作却差一点中途夭折,杜景伤运气太坏,在一次拜访客户的途中,他被一条八个月的圣伯纳犬扑倒了,还在他的大腿上狠狠的咬了一口。这条出生不过八个月的圣件纳犬个头高达六十公分,体重很有可能超过了杜景伤,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容易的将他扑倒。犬的主人是一个光着膀子,穿着大裤衩子,外表很象板儿爷的胖子,看到自己的爱犬扑倒了一个外地人,他很不高兴的皱起眉头,骂了一句:“笨喽你别逮什么都乱咬啊,脏不脏啊!走,咱们回家吃兔肉去。”就吆喝着拉着犬走开了,杜景伤忍着钻心的剧痛爬起来,追上去还想理论一番,却被圣伯纳咆哮着回过头来,做势欲扑,吓得他一瘸一拐的掉头跑开。

后来杜景伤见过许多光膀子穿裤衩的北京老爷们,却再也没有见到那个牵圣伯纳的胖子,胖子好象是一滴水,消失在北京的人海中。可是杜景伤却为胖子的圣伯纳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圣伯纳那一口撕下了他大腿上好大的一块肉,连白色的肌健都暴露了出来,鲜血狂喷不止,在宣武区医院缝了十二针,还在病床上躺了两个星期。躺在病床上后杜景伤还不死心,企图向医生大夫推销保险,但一个连生活都无法自理的病人在专业形象上的威信不足,一单也没有做成,还被一个护士警告说:如果他再这样发神经的话,下次查房就直接把他送精神病院去了,杜景伤这才知趣的闭了嘴。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确信杜景伤没有被传染上狂犬病,医院这才允许杜景伤出院,但是医生警告他说,狂犬病菌潜伏的周期极长——长达三十年之久,建议他定期回去复诊,三十年这个数字吓呆了他,回到那间简陋的房间里,杜景伤一下子瘫倒了。

这一次他是真的卧床不起了,保险公司对他的病很是关心,子公司经理亲自登门慰问,但这一切对他来说无济于事,他变得疑神疑鬼,听到水声就吃惊得竖起耳朵,担心自己会害怕,并在这种心理暗示下真的害怕起来。他连睡觉都不敢,一旦入睡就会梦到自己变成了一个吸血鬼——敏感型的病人都有一个从其它患者那里或者是医学专著上学习病症的癖好,杜景伤也不例外。他胡读书乱看报,看到一份消息说,欧洲中古世纪的吸血鬼其实就是狂犬病患者,于是他学习害怕镜子、大蒜,报纸上说狂犬病症患者的一个重要症状是性欲旺盛,曾有一个狂犬病患者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强迫一个女受害者与他性交了三十六次。这个标准对杜景伤来说未免有些太高,但杜景伤有能力、有信心使自己努力达到一个标准的狂犬病患者的要求。总而言之,杜景伤时时处处以一个狂犬病患者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当时的心态极度乖张失常,象绝大多数重病患者一样不可理喻。

张涵听到消息赶来了,象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杜景伤死死的抓住张涵不肯松手,呜哩呜噜哭得满脸是泪,张涵心软了,就留了下来。抓住女孩子那只手,杜景伤努力刻苦的想和她一日内做爱达到三十六次,但这个高度他实在达不到,这使他非常的羞愧,认识到自己距一个合格的狂犬病患者还有很长的距离,因为极度的失望与疲惫昏昏熟睡了过去。

从那天开始,张涵就搀着杜景伤辗转于北京各大医院的门诊,力图向杜景伤证明他什么事也没有,真的没有必要以一个狂犬病患者的高标准要求自己,两个人原本就没什么积蓄,再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为数不多的生活费用很快被杜景伤花得光光。张涵不得不谋求一个快速挣钱的办法。对一个女孩子来说这个办法不外乎两条,一是和男人上床,二是干现场计件的体力活。和杜景伤的不愉快的性体验吓坏了张涵,她觉得搬煤气罐更适合于她。

尽管杜景伤严格要求自己,但他始终无法做到一天之内做爱三十六次的标准,非担如此,由于他的身体过于虚弱,张涵又在刻意的回避这种事情,有时候好几天也做不成一次。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杜景伤不得不承认;根本没什么事,全是自己吓唬自己,但这时候张涵已经搬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煤气罐,原本文文弱弱的女孩子搬出两条粗壮的手臂。要是杜景伤继续赖在床上不肯下地的话,她也许会继续搬下去。她的牺牲感动得杜景伤涕泪交加,抓住张涵那粗糙的手,他许诺道:“张涵,我一定要报答你,让你过上贵夫人的生活,每天除了化妆购物就是溜狗——但你不许溜圣伯纳。”看着镜子里那张布满红色疙瘩的脸,张涵苦笑:“你能养活你自己我就满足了,我根本没敢指望你。”

张涵是因为自己的一时的同情陷了进去,连自己到底爱不爱这个男人都没有把握,也确实没敢指望杜景伤的回报,但杜景伤却一定要指望自己。他穿上张涵靠搬煤气罐替他购置的西装,打上廉价的领带,拎一只十元店买来的提包出了门,他把自己定位于一个还有三十年寿命的位置上,三十年的岁月不长不短,活一天就少一天,他立誓活一天就要挑战一天。如果那条圣伯纳再次扑过来的话,他一定要说服那条狗买一份保险,就是这样,他一定要做到这一点,对于已经掌握了熟练的话术的他来说这一点也不难。那个月他的业绩把全公司的人都吓了一跳,第二年的收入就达到了四十万,他已经不需要东奔西跑了,许多不认识的客户指名从他这里购买保险。

杜景伤一度曾经考虑过建立自己的保险经纪公司,这在理论上是可行的,但中国的保险行业非市场化却决定了这是不可能的,美国混合保险大王克莱斯汀·史东,在临街租一个门脸就可以立一块招牌:“底特律保险公司”,但杜景伤不可能这么做,他只能考虑为他那数量越来越多的客户们提供更完美的理财服务,就这样,他终于从保险市场进入了资本市场。

几年前他站在南江集团曲凤城面前时,曲凤城曾经问他:为什么你会放弃已经功成名就的保险事业,却来谋求一个财务顾问的陌生职业呢?杜景伤回答说:中国保险的步伐太慢,他们跟不上我的行进速度。在南江两年之久的雪藏冷冻过程中,杜景伤终于意识到已经成长为庞然大物的南江集团并不需要他,南江集团有一个陈昭河就够了,不需要第二个。他必须寻求更宽广的发展空间。

这个更为宽广的发展空间,就由广州东联的钱悦川提供给了他。

钱悦川对他的运作理念很是赞赏,为他提供了所有一切他需要的资源。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他和张涵的情感遭遇了危机。

说来也怪,他们两人经历了那么多的患难,生活中彼此相扶,互相为对方付出了那么多,却总是无法走不到一起。最要命的是他们彼此缺乏激情,从一开始就这样,并一直保持着这种状态,这大概跟杜景伤对于狂犬病患者的臆测有关——对此张涵只能是付之于苦笑:“咱们的关系太熟了,太熟太熟了,不好意思干那种事了。”

也许很多情绪都能够引发爱,甚至仇恨也不例外,但是感恩不在此例。杜景伤对张涵的回报只能是如他说过的那样:让她过上贵夫人的生活,每天除了化妆购物就是溜狗——至于张涵溜的狗是不是圣伯纳,他就用不着操心了。

20)

不好意思在洗手间里呆得过久,骆子宾收起资料,在洗手池前洗了一把脸,对着镜子看里边那张呆板的面孔和布满血丝的眼睛。他在想遭遇犬咬这件事对于杜景伤的影响,从心理学上来说,三十年是杜景伤内心深处的一道咒语,一个激励与暗示,这注定了他的做法会比之于别人更加大胆,更加的趋于非理性。骆子宾一点也不怀疑,在杜景伤精心修饰过的儒雅风范之后,潜藏的是暴戾的欲念,这种欲念将会以一种势无可挡的力量爆发出来,并终将无视前行路上的所有障碍而一往无前。镜子里的骆子宾忽然笑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为什么笑。

回到座位上,林秋敬正在向同桌的两位女士,孙雪英和温蕴讲解女性香水的常识:“…名贵的香水都是由不同的香料中提练出来的,不同的香料挥发比率不同,这就构成了香水在不同的时间段有不同的香味。总体来说,名贵香水的气味分为三种,前调,或叫头调、头香、初香,包含了香水中最容易挥发的成分。它只能维持很短时间,也许是几分钟,作用是给人最初的整体印象,吸引注意力。中调,也有人称为核心调,紧随前调出现,散发出香水的主体香味。它体现一款香水最主要的香型,一般要维持最少4个小时。尾调,或叫末香、后调、深调、体香调、逸香、散香,是香味最持久的部分,也就是挥发最慢的部分,留香的持久使它成为整款香水的总结部分。尾调可以维持一天或者更长。”说到这里他喝了口水,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刚刚坐下来的骆子宾,好象一时没认出骆子宾是谁来,继续说下去:“香水的成份是世界上最神秘的物质,就拿麝香来说吧,这是从雄性喜马拉雅麝鹿身上提取的颗粒状晶体,囊体约有胡桃大小,提取过程毋需杀害麝鹿。这是所有香料品种中,香味最浓烈的,在手帕上滴一滴可以留香40年。我收藏着一块麝香…”讲到这里他忽然又想起秦迪,他想得抓紧时间回去让秦迪闻一下他的麝香,没有一个女人能够抗拒麝香的魔力,说不定经过今晚的缠绵后那个女人会死死的爱上他,肯定会这样的,他林秋敬这么优秀,秦迪凭什么不爱他?这么一走神,他就说不下去了。

温蕴在家里的浴室里藏了许多种香水,却全然不知道香水竟然还有这么深的理论,听得入神。孙雪英却心如止水,她很担心骆子宾听了后会认为林秋敬是一个花花公子,事实上在她们与另外几家公司商谈合作事宜时,最初对方都能够相互认同,但林秋敬总是忍不住要讲点与资本市场无关的东西,最终把事情弄砸。记得股市狂跌之时,她求人拉来广天的王哲救场,双方约在深圳的名典咖啡,林秋敬这个不务正业的家伙不知道抽了那股疯,莫名其妙的大讲起咖啡来,偏偏他知道的咖啡种类还很多,什么兑了雪莉酒的雪莉榛果咖啡、散发着奶香泡末的布奇诺咖啡、专用卡摩壶盛装的拿铁咖啡、酒香四溢的爱尔兰咖啡、泛着牛奶泡沫的玛其哈朵浓缩咖啡、三段式乐趣享受的维也纳咖啡、樱桃冰咖啡、瑞士摩卡咖啡、玫瑰浪漫曲、百合安娜冰、摩卡霜淇淋…林秋敬一直讲啊讲,讲得名典咖啡的老板走过来向他悉心求教,而王哲却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溜走了。

很担心这次事情再被林秋敬搞砸,孙雪英在桌子下面踢了林秋敬一脚,把话题硬生生的拉了回来:“一点没错,杜景伤身上用的香水是哈利,这是美国是企业家,社会名流,上层社会男士常备的香水,因为这种香水象征着他们的成就与权力。瞧瞧,这可就跟你说过的杜景伤是个失败者靠不上了。”

林秋敬这个不可救药的家伙听了后,却哈哈的大笑起来:“雪英你到底闻没闻过香水啊?杜景伤用的是兰堡No.6:火辣辣、鲜美、冷静的香型。”一句话险些没把孙雪英气死,她再也受不了了,强忍着泪站起来,礼貌的对骆子宾和温蕴打个招呼:“骆总,温总,你们先坐着,我去补下妆。”温蕴也站了起来:“等我一下,我跟你一块去。”

目送两个女人离开,林秋敬忽然失笑起来:“骆总,雪英想让我讲讲杜景伤的故事,你说我们两个,用得着吗?”骆子宾呆了一呆,才明白过来这个家伙是存心的,一时忍俊不住,放声大笑起来。林秋敬也相对大笑,然后他递给骆子宾一支烟:“咱们还是聊点开心的事吧,骆总,我瞧温总对你有点意思,我这么说话你不会计较吧?”骆子宾又是一呆,心想见面没说两句就聊女人,这个林秋敬也未免太拿自己当回事了吧?但这个话题偏偏搔到了他的痒处,于是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我和温经理,只是纯粹的工作关系,倒是你,我看和孙小姐的关系挺近的嘛。”

林秋敬摆了摆手:“她不行,太硬,女人要软男人要硬,她比男人还硬,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前几天我碰到一个女人,真是不错,有个性,又喜欢调皮,姓孙的她没机会了。”骆子宾哦了一声,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秦迪,秦迪也是有个性,又喜欢调皮,想到秦迪他的鼻子忍不住有些发酸,在心里暗暗的埋怨那个让他难以忘怀的女人,她怎么可以就这样不见了呢?如果她在他的身边管住自己,自己至于让祝高龙给腐蚀成现在这个样子吗?这么一想骆子宾的思想就有点走神,心不在焉的等着林秋敬继续往下说,但是林秋敬很想找个人谈谈秦迪的身体敏感程度,依旧按照他惯有风格等着骆子宾发问。骆子宾却因为被人称为“骆总”没几天,正沉浸在老总的感觉中,要问也只能问别的:“林先生,你说杜景伤是个失败者,他的成功不过是失败的附属物,这又是怎么说起呢?”

“两件事。”林秋敬严肃的举起手掌,表示他的话很重要:“第一件事是张涵离开他,他们两人共同奋斗了好几年啊,一直是最亲密的搭档,后来杜景伤开始炒前山股份,为了配合张涵的入庄就通过报纸炒作张涵其人,记者们拿了红包,就把满脸疙瘩两手空空的张涵写得云山雾罩,俨然世界第一富婆。东方证券上有一篇人物专访最为离谱,竟然瞪圆了眼珠楞说张涵是中国的女子武术冠军。这类消息一多,让一个陕西的农夫看到了,这个农夫姓倪,因为家里穷聚不起老婆,看了报纸后他把肚皮一拍:奶奶的,我就娶这个女人了。然后他背起行李卷就上路了,可笑的是真的让这个倪农夫找到了张涵,据说姓倪的敲门时杜景伤正和张涵睡在一起,倪农夫一来,杜景伤只好提起裤子让出床位。骆总,这件事,你别说你从来没听说过。”

骆子宾无声的嘀咕了一声,他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却不知道当事人是谁,如今让林秋敬这么一演义,人物还是原来的人物,故事还是原来的故事,就是听起来带有一股强烈的醋酸味。

林秋敬侃得起劲,继续口沫四溅:“杜景伤搞这个运作,把张涵从社会最低层扶到财富的顶端,目的无非也是为了他自己,恐怕他做梦也想不到张涵会离开他吧?如果知道的话他还会替姓倪的做嫁衣裳吗?肯定不会!接下来发生了第二件事,原本说好的由省建行、农行、交通银行还有四家融资机构贷给张涵两个亿,入庄前山股份成为股东,拿广天和东联两家的股权在三家银行做担保,可是广天的王哲和品东酒业秘密约定共同炒作利维股份,不想品东酒业的冯远声临阵脱逃,害得王哲吐血跳楼,硬着头皮拿长天信合的马严与中南基金阮红铭顶了缸,可这两个人本来是安排在最后接前山股份的,已经接了利维股份,马严和阮红铭就不可能再接前山了,接了的话没法子跟基金持有人交待,也会毁了他们自己。这样一来广天只好退出了杜景伤的资本运作,杜景伤没有办法,只好咬着牙再找其它的券商或上市公司做保,券商和上市公司也不是他杜景伤家里的银行,当然不会白白的替他打工,这样找一家他答应一家的条件,为了达成对第一家的诺言就不得不找第二家帮助,为了满足第二家的条件又不得不去找第三家,找啊找啊找,前前后后四十多家卷进了这个大漩涡之中,能拿到台上的合同林林总总就有几百份,再加上附件,搞了据说有三百多万字。谁有这个耐心看完这三百多万字?何况看了前头又忘了后头,总之有一条,无论是银行券商还是上市公司,大家只把握住对自己有利的条件就是了。上市公司股本结构变动对于熟悉内幕而言的人来说就意味着机会与财富,但杜景伤的问题在于,他已经不想把前山股份拱手让给成了倪家老婆的张涵了,但这事已经由不了他,张涵的名声已经炒开,四十多家秘密运作商只信任张涵——他们都把自己编的故事当了真。”

“就这样,”杜景伤喝了口凉茶,突然问道:“人多关系乱,大家往前挤,稀里糊涂的这个运作就搞成了——骆总,你在这个运作中赚了多少?”骆子宾皱了一下眉:“没多少,当时我和你一样做私募,消息不足,不敢建仓,也只进了两千来万。”林秋敬点点头,说道:“我也是。”

双方这番推心置腹下来,骆子宾就知道林秋敬亏了不少,林秋敬也判断出骆子宾至少亏了一千万,要不然怎么大家都围着杜景伤转,却没人愿意理会他们俩个呢?

资本市场上,永远是胜者为王,永远是赢家的天下。

21)

温蕴与孙雪英两个女人从洗手间回来了,孙雪英走在前边,温蕴走在后面,两人一人拿一部手机,一边走一边嗯哼哈啊的说着话,这四个人对座了这么长的时间,温蕴和孙雪英各接了十几个电话,明显是两个女事业家,但骆子宾和林秋敬的手机却一声也未响过,这也是骆子宾和林秋敬相互判断出对方不是一个成功人士的原因之一。

但是骆子宾对于林秋敬的判断还是基于他的陈述,自大是可以理解的,狂傲也是资本市场中人应该有的气度,但是如果事事以自我为中心,这就有点不妥当了,以林秋敬的偏激个性,他的运作一定会带有强烈的暴戾气息。而在林秋敬的心里,这个骆子宾不过是一个过了气的老滑头,他的胆气已经被年龄磨光了,注定这一生一事无成,怠慢的心态一产生,林秋敬的二郎腿就高高的翘了起来。

温蕴一边接着电话,一边挨着骆子宾坐了下来,随口吩咐道:“骆总替我拿一下包。”骆子宾晦气的摸了一下下巴,把温蕴的坤包递过去,温蕴打开包,露出里边两只包装精美的安全套,然后她诧异的望了望骆子宾,好象是他骆子宾偷偷把这两只安全套塞进包里的一样。骆子宾尴尬的把脸转开,假装没有看见的样子,心里却琢磨着这个女人既然如此放得开,自己会不会也能有机会呢?温蕴打完了电话,神态不安的望着骆子宾:“骆总,还是曲总的电话,周总到现在还是联系不上。”

骆子宾满脑子想的都是温蕴坤包中的安全套,侧了侧身坐得舒服点,心想你跟我说这个有什么用?姓周的联系不上就联系不上呗,又不是我把他给藏起来了,再一看温蕴那张紧张的脸,他忽然醒悟过来:事情不对头,今天对于启江来说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东方证券的高伟明要在这里发起一个资本论坛,许多重量级的大人物都已经抵达启江,几乎每一个和资本市场沾边的人都在忙于拉关系混熟脸,打听运作的内幕或者是推动运作的进程,这个姓周的怎么会突然联系不上了?他现在应该是一家宾馆一家宾馆的跑动着拜访象王哲、张涵、杜景伤等资本鳄人才对!

姓周的是南江集团派驻启江的老总,是曲凤城的亲信,骆子宾是来启江的那天晚上在酒桌上和他见过一面,随后此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按说现在陪着他的应该是姓周的而不是温蕴,莫非姓周的此时正和苏妍冰或祝高龙在一起?会不会这个姓周的真的和苏妍冰那娘们有一腿?骆子宾正在胡思乱想,温蕴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她拿起来看了看上面的来电显示,嘀咕了一声:“谁的电话?认也不认识。”虽然不知是谁的号码,温蕴还是打开手机:“喂?你是谁?对不起你那边太吵我听不清,你等我戴上耳机。”

温蕴把耳机戴上,眼光无意识的瞟了一眼放在桌面上的骆子宾的手机,骆子宾脸憋得差一点就红了,幸好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局面,佯装没事的样子把脸扭过去。

“噢噢,我是温蕴,对对,你说你是谁?”温蕴在讲着话,忽然之间她的脸色露出诧异的神情,对骆子宾说道:“骆总,是杜景伤,他说他想和你聊聊。”

温蕴此言一出,骆子宾倒还罢了,对面的林秋敬和孙雪英同时震动了一下,看向骆子宾的眼神中都带出几分惊讶。他们不能不吃惊,前一阵子骆子宾跟在温蕴身后走进来的时候,杜景伤理也没理会这两个南江集团的人,只好孙雪英打了个招呼就扬长而去了,却原来他们之间早就相互熟识,居然能够把那么多的人精瞒得严严实实,现在才偷偷的打电话过来密约,可见资本市场上的运作是何等的诡密与险诈!他们俩都精明得过了劲,却忘了如果骆子宾和杜景伤有密约,又怎么可能连彼此的电话号码都不知道呢?

其实骆子宾心里也是一盆浆糊,他和杜景伤从未见过面,今天是第一次,除了从苏妍冰那里获知杜景伤在南江时曾经抄袭过他的论述之外,可以说他对杜景伤一无所知,难道说杜景伤是想拉南江入伙共同搞运作?这种可能性不存在,要是这样的话杜景伤会直接找陈昭河联系,谅陈昭河对他的要求也不敢怠慢。但不管怎么说,这却是一个把温蕴这个女人弄上床的好机会,骆子宾决不肯放过,当下他厌腻的撇了一下嘴,故意不去接温蕴递过来的手机:“你问他到底是什么事。”

骆子宾这一手玩得很绝,可以说是一箭多雕,首先给林秋敬和孙雪英看看,别看杜景伤名气这么大,我骆子宾却连他的电话都懒得接。其次从心理上压倒温蕴,这一天他跟在温蕴屁股后面丢尽了人,男人不怕女人恨,不怕女人厌恶,就怕女人瞧不起,一旦被女人瞧不起,再想把这个瞧你不起的女人弄上床,那难度可就大了。所以骆子宾一定要在心理上压倒温蕴,心理上把女人压倒了,生理上也就把女人压住了。第三,他想让杜景伤知道,他骆子宾不是不知道杜景伤偷窃他的资本运作理论的事情,这也是为了在见面时取得上风而必须采取的一个措施。

温蕴果然言听计从,对着手机问道:“杜先生,能不能先告诉我一下你找我们骆总什么事啊,也好让我跟骆总汇报一下嘛,什么?保密?噢噢噢,是这个样子啊,等我跟骆总请示一下。”她捂住手机,以免声音传过去,低声对骆子宾说道:“他是今天晚上六点半的飞机,说是走之前一定要见你一面,有事向你当面请教,对了,他管你叫骆老师。”

骆子宾压抑住内喜的狂喜,阴沉着一张脸,好象是老大不乐意的从温蕴的手里把手机接过去,放在耳朵边:“嗯,我就是,六点半你就走?太快了吧?好好好,我就住在启江宾馆的…”说出房间号码来,他又看了一下表,顿时吃了一惊:“操,这么一天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过去了。”然后他把手机放下,看了看对面的孙雪英。孙雪英的精明程度不下于温蕴,立即笑吟吟的说道:“骆总还有要事,咱们今天先这么着吧,这是我的名片,还请骆总以后多多照顾。”

骆子宾接过名片,看了看塞进兜里,心想今天这顿茶哪个王八蛋买单?谁爱买谁买,反正我是崩子没有。点过头后,大模大样的站起来就走,温蕴小跑着跟在他的身后,已经出了雅间,孙雪英在他的身后又叫了一声:“骆总?”骆子宾站住了,回头问道:“什么事?”孙雪英得体的笑着,桌子下面的脚猛踢林秋敬,没想到林秋敬却偏了偏身子,故意不让她踢到,气得孙雪英七窍生烟,也不好让骆子宾久等,只好顺手拿起林秋敬的手机问道:“骆总,你的手机好象拉这儿了。”骆子宾摸摸腰,说:“那不是我的手机。”说完,就掉头离开了。

看着这两人扬长而去,孙雪英气不打一处来:“阿秋你到底是怎么一回啊你,今天这个机会多好,错过了可能这辈子再也碰不上了,你怎么就这么犟呢?”

“想让我跟他们两个学啊?我告诉你这根本就行不通!”林秋敬反诘道:“现在银行监管多么严啊,没看见朱胖子坐这儿时的那张脸嘛,信不信我拿一家上市公司跟你打个赌,骆子宾和杜景伤他们肯定成功不了。”

“噢,别人都不行,就你行?”孙雪英怒气冲冲的吵道。

林秋敬坐了一天肚子饿了,把所的盘碟拿过来划拉上面的鸭脯:“我到底行不行,咱们走着瞧好了。”

孙雪英气愤愤的望着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好长时间她才慢慢消了气:“阿秋你要去哪?”林秋敬站起来正要离开,听到她问就回答道:“回去呗,我还能去哪儿?”孙雪英委屈着自己,央请道:“要不今晚就不要回了,路上那么远,你住的地方又那么偏,我老是做梦梦到你出事。”林秋敬白了孙雪英一眼,那一天孙雪英突然杀到,为了应付过去他不得不和她上了一次床,搞完之后体力不支,害得他错过了征服秦迪的一个大好机会,这件事让他恨透了孙雪英,现在这个女人又想跟他来这一手,休想!于是他笑嘻嘻的回答道:“不行,我家里还有一个女人正等着我呢,你说我不回去怎么行?”孙雪英脸色煞时间就得惨白:“阿秋你别乱开这种玩笑,这一点也不好笑。”

林秋敬站住了,他脸色冷肃的望着孙雪英:“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吗?你错了,在这种事上我是从来不开玩笑的。”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出了房间,只留下孙雪英一个人,目光呆滞,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就象是一幅残宴之后的凄凉写意画。

22)

回宾馆的路上,骆子宾坐在温蕴的车里,给祝高龙打了个电话,他有八成把握今天把温蕴弄上床,遇到这种好事,不好祝高龙聊一聊实在无由渲泄他兴奋的心情。可是他拨了好长时间祝高龙的手机,却无人接听,骆子宾的心情更是诧异莫名:今天这是怎么了,所有的认识人都好象失踪了,不会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吧?

此时,祝高龙正裸着身子,和他当年老山前线的战友、现任远风集团副总裁的刘凯面对面的坐在雾气腾腾的桑那房中洗蒸浴,刘凯的腰部遮了条浴巾,祝高龙却什么也不遮,他两腿中间的东西比正常人的大出一号,只要有机会他就炫耀展示出来,刘凯对他这个毛病了解得很清楚,也不以为怪。

刘凯生得相貌堂堂,一脸正气,不象祝高龙那样粗鲁,也比祝高龙工于心计,他对老战友祝高龙的来访充满了戒备心理,知道这只老狐狸无事不登三宝殿,但脸上却满是诚挚的表情,一边享受着汗浆涌出汗腺的快感,一边留神听着祝高龙的东拉西扯。

祝高龙的手机在衣物间里响着,祝高龙听不到,就算是听到了也未必会理会儿,他很认真的同刘凯商量着:“哎,刘队,”因为当年刘凯是他们侦察连特务队的队长,所以有这么一个称呼:“刘队,你们总部新来的那个前台很伶俐的,我这次来得匆忙,没带人手,见客户脸上很没面子,能不能把她借我两天,我按小时付她报酬,外加给你们远风集团一定的补偿。”

刘凯恼火的皱起眉头,骂道:“老祝你他妈的是狗改不了吃屎,你忘了在战场上时被人家一个女兵迷得神魂颠倒,要不是我一下子按倒你,那一棱子子弹早把你的天灵盖给掀开了。竟然把主意打到远风的前台上来了,你知道她是谁?没点背景她能坐稳前台那么舒服的位置吗?你他妈的也不说照照镜子看看你那德性,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哼。”两人在一起,又都是袒呈相对,仿佛回到了当年的战场上,那种铁血生涯中培养的感情再度重现,让他们倍感亲切。

祝高龙嘻嘻笑着解释道:“刘队你别误会,我不是那意思。”刘凯骂道:“你他妈的就是那意思,我还不知道你,你看你一说到前台那两字,那东西立马不安份的跷了起来。”

祝高龙低头看了看,两腿之间那物件果然正跃跃欲试的样子,他忍不住也哈哈哈笑了起来:“刘队你对我有偏见,忘了突然接到命令让我们二十四小时撤回国境那一天的时候了?你的大腿被子弹射穿,是谁背着你没命狂奔着整整一天一夜才逃回国境线内的?咱们侦察连的战友们全都被对方的狙击手放倒了,你在我背上睡得猪一样的香,没看到满山遍野的游击队象打兔子一样随意射杀咱们的兄弟,那可怜的,兄弟们临死前的叫声真惨啊,我现在还经常在梦中听见弟兄们的惨叫声。我救了你的命你他妈的非但没说过我一句好话,还给了我一个军纪处份,让我好没面子。”

刘凯不禁揩了揩湿润的眼角:“没送你上军事法庭就够意思了,你把整个连的兄弟都扔给了越南人,再说我什么时候睡得跟猪一样了?我一路上拼命的打你让你放下我的。大不了跟越南人拼了,有什么好怕的。”

“不对吧?”祝高龙楞头楞脑的说道:“我记得你明明搂住我的脖子拼命哭喊着说,别放下我,哥们你千万别放下我,你要是救我回了国我把我妹子嫁给你。”

“去你妈的!”刘凯站起来一脚把祝高龙踹倒:“我他妈的什么时候说过那种话?净瞎扯。”然后刘凯心平气和的走向浴室:“老祝,今天来这里可不是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这里的女孩子都是经过老板精心挑选的,光有钱不行,你还得象个人样,跟我来,看看人家女孩子能不能看上你了。”

祝高龙跟在刘凯身后走着,哈哈笑起来:“拉倒吧你刘队,什么样的妞我没见过,就你这里?还不如咱们俩那次侦察时放倒的那个女俘虏来情绪。”刘凯气得回头又猛踹祝高龙一脚:“你他妈的这张臭嘴,怎么没个把门的?我真纳闷陈昭河怎么会用你这个废物。”

祝高龙一梗脖子:“陈昭河怎么了?我就是在他面前也一样,他能拿我怎么样?就拿陈昭河的禁脔苏妍冰来说,公司上下都没人敢正眼看她一下,我偏就偏偏故意拿她开涮,也没听陈昭河敢跟我放个屁。你等着过几天,我非要把苏妍冰放倒干一次不可,我就纳闷了,她究竟跟别的女人有什么不同?值得陈董这么宠她”

“象你这种牲口,懂得什么叫女人?”刘凯转过身来,捏了捏祝高龙左边肋部的一处伤痕,祝高龙被他捏得嘿嘿直乐:“刘队刘队,你还是派个妞来捏吧。”刘凯喝斥了一声:“别他妈的打岔,这是陈昭河给你留下的是不是?”祝高龙又嘿嘿的乐了起来:“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刘凯狐疑的看着祝高龙那张狡黠的脸:“我一直怀疑,我在战场上挨的那一枪,是不是你打的?”

“我操你妈呀刘队,”一气之下,祝高龙险些没背过气去:“我他妈的救了你的命,你竟跟我这么说话,刘队你他妈的还有没有良心了。”刘凯却是很认真:“不是我没良心,以你的为人干得出这种事来。那次侦察时你暴露了,七个越南兵都没按住你,楞让你撒丫子跑回来了,怎么会让一个亡命徒捅了一刀。”

“那不一样,事出突然嘛,”祝高龙委委屈屈的解释道:“侦察时我是全神戒备,稍有个风吹草动见不对劲就往回逃,而那次那个落聘下岗的工人走进陈董的办公室时满脸带着笑,我还以为他找陈董有别的事,谁知他突然拨出刀来,我来不及操家伙就这么用身体一挡,结果让他一刀捅到了这儿。”说着话,他歪着脖子端详着自己的伤口,对自己的成就很是满意。

刘凯看了看祝高龙,欲言又止,祝高龙把脖子正过来,催道:“刘队,有什么话舍不得告诉我的?有话你就说吗。”

刘凯用浴巾擦着身子,低声说道:“老祝,听我的话,别在陈昭河那里做了,就凭你这道伤口就已经对得起他了。来我这里吧,要不远风科技控股你的公司也行。”

祝高龙神色不动,心里却极度紧张:“刘队,你听见什么了?”刘凯左右看看,伸出一根手指头:“产权,产权不明晰后患无穷,陈昭河在南江集团到底算什么?董事长?谁给他的这个权利?他最多不过算是一个CEO而已,高层防范国有资产流失的办法已经出台,陈昭河没几天了。”

祝高龙急辨道:“刘队,有那么严重吗?当年长华汽造亏损七个亿啊,现在陈昭河让南江扩张成几百个亿的大型财团,省府难道不清楚这一切的来由吗?”

刘凯冷笑一声:“老祝,你当年就稀里糊涂,现在脑子更糊涂得厉害了。别人家的姑娘,你养她行喂她也行,可要是想叫她管你叫一声爹,那难度可就大了。”说完这句话,他披着浴巾走开了,留下祝高龙一个人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

23)

林秋敬把他的摩托车打着火,急不可耐的向市外冲去,他整整一天没有回去了,秦迪现在怎么样了?她会不会饿了?会不会挣扎过度被拴在手拷上的铁链子给缠住?还有那块麝香放家里什么地方了?那东西到底管不管用,回家一试就知道了。他心里想着,从未象现在这样想见到秦迪,也从未象现在这样厌恶孙雪英,他怎么会这么喜欢秦迪呢?自己也说不清楚,按说秦迪那个女人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也就是身体敏感一些,一碰就有反应罢了,可他林秋敬什么样子的女人没有见过?那还是股市狂跌之前,市经济开发办张主任他老婆把家里不明来路的三十万委托给他代理,就以为自己了不得了,约他在相思鸟见面,那女人长相不比孙雪英更差,身段也很丰腴,当时一进雅间就抱住了他,抓住他的手往自己两腿间摸,一摸就摸到湿漉漉的一片。那个女人呻吟着说:“林秋敬,你不要让我见到你好不好,我一见到你下身就湿透了。”秦迪的身体再有诱惑力,也不过如此罢了,怎么就会让他如此的痴迷眷恋呢?

他想自己心里还是很清楚的,他痴迷秦迪,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太有主意了,她好象从未把他的英俊风仪放在眼里,而别的女人几乎一见到他就迈不动步。还有就是秦迪这个女人太聪明了,她好象从来不肯认命,只要抓住机会就拼命折腾,跑得了跑不了不管,先折腾起来再说。他就喜欢这种有个性的女人,以前孙雪英也挺有个性,可是跟他上了床之后,就变得哼哼叽叽腻腻歪歪起来,不知道秦迪会不会也是这样。

林秋敬心里还有几分疑惑,到底是谁委托他杀秦迪的呢?这么好的一个女人碍着谁的事了?事实上在这一系列罪案操作的过程中,他连接线人都没有见到过,只是因为一个神秘电话的委托,他曾经委托电信局的朋友查过那个电话,结果发现对方用的是神州卡,而且是用过了就马上销毁,估计对方连手机一块销毁了,他曾经在街头用公用电话试着打过去过,但得到的答复是对方已经关机。最重要的是委托方似乎很了解他,说不定还是他的熟人,知道他急需钱用,开出天价一百万雇他干这件事。越是摸不清委托方的底细,林秋敬反倒越是放心,这说明对方的智商起码不低于他,是个值得合作的生意伙伴。不过他猜测委托人多半是远风集团的孙长征,一个原因是秦迪来采访远风,这个女人发现了对方的什么秘密,林秋敬需要把这个秘密弄到手,这很可能是他重新雄起的机会。

奔驰中的摩托车突然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嘎吱声,突然刹车使林秋敬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幸亏他反应快捷,抬起摩托车的前轮就地转了两个圈子,稳住摩托车后,他哼了一声,冷眼打量从路边突然冲过来拦住他的去路的两辆长春铃木。

这可真是想到曹操,曹操就到,拦住他的去路的正是刚才他还想着的市开发办的张主任,另一辆摩托上的人是张主任的小舅子。

张主任这人长得干干瘦瘦,一张苦瓜脸,整天是一副忧国忧民的面孔,他的小舅子却是粗壮高大,是市体委的前蓝球运动员,和他姐姐没有一点相似之处。感觉上小舅子同志应该知道他姐姐和林秋敬的关系,他望向林秋敬的目光充满了怜悯。张主任可就不一样了,他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林秋敬,你躲够了没有?我的钱什么时候还?”林秋敬一听这话心里就有气,什么叫你的钱什么时候还?那区区三十万只不过是委托我操盘罢了,股市行情不好亏光了干我屁事?现在你还欠着我的佣金呢你知道吧?但是他当然不敢这样说,中国人的素质太低了,一点法制观念也没有,这位张主任还是国家公务员呢,连股市风险自负的概念都没有,赚了钱叫爹叫妈,亏了钱拨刀子杀人,这世上还有没有公理了?可现在不是讲公理的时候,林秋敬赔着笑脸回答道:“张主任,你这是干什么,突然从路边冲出来,万一撞上可怎么得了。”

“少跟我扯蛋!”张主任怒不可竭的发动摩托冲上前来,直抵到林秋敬的胸前:“我问你我那三十万你什么时候还,现在给我把话说清楚!”

林秋敬厌恶的瞧着张主任那张涨得发紫的嘴脸:“张主任,我们之间是有契约的。”

“契你妈了蛋约!”张主任一点也不象主任,十足的泼皮无赖:“你给我一句话,钱,你到底还是不还。”

分明是替张主任助威,小舅子在一边慢慢发动摩托,发动机的声音越来越大,看起来这小舅子是拿定主意跟自己的姐姐过不去了。林秋敬无奈,只好强笑道:“张主任想中止合作还不好说嘛,你打个电话给我,犯不着这样吧?”

“电话我都打了一百零八遍!你他妈的早就换了手机了!”张主任气急败坏的吼了起来:“你知道我那是什么钱吗?明告诉你姓林的,我进去了你也落不了好,别逼我现在就跟你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好好好,”林秋敬实在不想跟这种无聊的人纠缠下去了:“你给我个帐号,明天我把钱打过去。”

“这黑灯瞎火的你让我上哪找帐号去?”张主任不耐烦的催促道:“你现在直接把钱给我就行。”

林秋敬苦笑道:“张主任,你连个帐号都没有,我又怎么可能扛一箱子现金满街乱走?大家理智一点好不好?这么这样好了,回家你随便找个存折,把帐号告诉我,我给你把钱打过去。如果你更喜欢现金,那我们不妨约在哪家银行的门口,明天一早我回来带你去取。”

“不行,”对林秋敬的建议,张主任断然拒绝:“今天绝不能放你走,你一走掉,我还上哪儿去找呢?”

“张主任考虑得也有道理,”林秋敬点头思衬道:“为你这点小钱花费我的时间,真有些划不来,要不这样好了,你跟我回去,再打电话问家里找个存折,把帐号告诉你,我当着你的面上网划款,这样总该行了吧?”

听林秋敬这么一说,张主任的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他最怕的就是三十万血本无归,现在看起来把钱全部拿回来没有问题,他顿时不高兴了:“让我跟你回去?林秋敬,你是不是以为我们天天闲着没事做?你该跟我们走才对。”

“张主任你这就让我为难了,跟你走?你养得起我吗?”看到小舅子掏出烟来抽,还冲他暧昧的一笑,林秋敬心里更有了底:“我再说一遍,明天就明天,你给我帐号,我给你打款,你要是再不同意,我也没别的办法了。”

废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打发了张主任这两个人,林秋敬看看黑漆漆的夜空,心里更加焦急起来,他把摩托车开得飞快,途中有一辆黑色的轿车却以更快速度追上了他,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幸亏那辆车跟他毫无关系,超过他之后风驰电掣的驶往风崖谷口方向了。终于赶回了家,林秋敬磕磕碰碰的打开安置在一楼楼道处的铁门,大喊了一声:“我回来了。”整幢楼房黑漆漆的,女人都怕黑,被锁在浴室里的秦迪一定是吓坏了,他希望自己的声音能够给这个女人带来惊喜。

走到二楼,他取出钥匙开门,扭了一下,不对,再扭,还不对,这是怎么一回事?他试着用手一推,门竟然应手而开。霎时间他惊出一身的冷汗,疾步奔行冲了进去,果不其然,壁柜的一扇门不知什么原因开着,几件衣服象是被人很匆忙的扔在地上,浴室的房门也敞开着,浴缸里的水龙头哗哗的流着水,水面泛着浴液的泡沫——林秋敬从此痛恨泡沫,包括股市上的泡沫和浴缸里的泡沫——水里浸泡着那一副他精心研制出来的链式手拷,秦迪居然不见了。

林秋敬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聪明了,一见到浴缸里边的水和泡沫,他马上明白了秦迪是如何挣脱出来的。那个女人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她可能是泡在浴缸里洗澡时想到的这个办法。

秦迪用浴液涂在手腕上,使手腕变得特别的滑软,然后再把指尖撮起,用力一挣,借助浴液的润滑作用把手从手拷中挣脱了出来。

林秋敬还不死心,又在楼房里四处寻找一番,直到确信秦迪是真的逃掉了,他这才忍无可忍的怒骂起来:“操他妈的,这个娘们是怎么一回事?我对她多好啊她还要跑,真是十足的贱货!我可是连麝香都给她预备下了,她居然这样没心没肺!”骂完之后他一屁股坐倒,这下子算是完了,秦迪再聪明,也未必能够想通这件事后面的险恶杀机,如果她象个傻老娘们似的跑派出所报了案的话,那么不只是坑了他林秋敬,也坑了她自己,那个一心想杀了她的幕后人岂会让她这么轻易的逃脱?

24)

其实秦迪的逃走,与林秋敬不过是前后脚的事情。如果不是被索债的张主任胡搅蛮缠一番的话,林秋敬完全可以抢在秦迪逃脱之前把她拦下来。

事实上秦迪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折磨已是心神交瘁,当林秋敬拖她进浴室,把手拷上的铁链穿过自来水管道把她拷在浴室里的时候,她已经完全丧失了逃走的勇气及意识。长时间被拷住的双手导致了她的血脉不通,更重要的是她的意志力已经在林秋敬精心的羞辱下崩溃了,象一团破布一样她任林秋敬为所欲为,丝毫也没有反抗的征兆。

林秋敬走后,她慢慢的滑靠着墙壁坐在地上,目光呆滞的望着自己那双脚,那双脚青筋暴凸,浮肿泛青,看起来很是可怕,好象是一只死人的脚,连颜色都泛着死息。她太疲惫了,唯一的愿望是希望自己能够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去,等林秋敬回来时看到她的尸体,也许那个家伙会大吃一惊,或者他会发出几声不屑的冷笑,不管怎么说,留一具尸体难为难为这个家伙,是秦迪能够找得到的唯一报复手段了。这种想法是很孩子气的,但是很奇怪,秦迪却无法抑制自己的这种荒谬思想。

在两次逃跑中她都被林秋敬追了回来,第二次她已经看到了那个红黄蓝的熟人姜董,但林秋敬还是笑嘻嘻的当着姜董的面将她拖走,这两次失败给她的精神和肉体以沉重的打击——似乎她命中注定无法从这个恶魔掌中逃走了。她的身上多处擦破,淤青和血痕布满了她曾经精心养护过的洁白身体,这些伤口没有得到护理,有几处已经发了炎,阵阵刺痛,痛疼到了一定的程度就变成了钻心的痒,人的痛觉神经具有着自我防护机制,痛疼到了一定的程度会昏厥,但是痒却没有,痒会钻进你的骨子里,蚂蚁一样的沿着你的血脉一直向你的心里爬行。

这种钻心的刺痒使秦迪不安的蠕动挣扎起来,她把自己的身体用力往墙壁上蹭,感觉自己就象是一只猪圈中的脏猪,这种不愉快的联想让她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用很难听的脏话骂着骆子宾——她倒没有想到应该骂林秋敬才合乎道理,主要的原因是林秋敬是一个绑架者,一个罪犯,一个坏蛋,坏蛋当然要做坏事,这是无庸置疑的。所以林秋敬没有挨骂的道理,倒是骆子宾,那个家伙在她的身体上得到了多少人生享受,而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踪迹杳然,她当然要骂他。

骂了也不知多久,身上的刺痒非担没有减轻,反而感到了口渴。林秋敬是一个细心的劫匪,在临走之前把一盆清水放在了她的身边,但是如果秦迪想喝到这盆水,就得象猫狗一样伏下身子。秦迪平素心高气傲,对这种羞辱很是愤怒,但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考虑那么多了,她试着用拷着的手把水盆挪近一些,不想铁链一勒,痛得她身体猛的一震,竟将那盆水弄洒了。但是剧烈的痛疼却让她的意识从昏昏沉沉清醒过来,沿着水管向里边挪一挪就是浴缸,她干嘛非要委屈自己?于是她吃力的站起来,拖着铁链迈进浴缸里。

林秋敬家里的浴缸是那种依据人体曲线精心设计的高级奢侈品,这种浴缸的价值很昂贵,里边有两个坐位,秦迪就坐在靠外边的坐位上,双肋支在浴缸边沿,用足趾打开水龙头。她在自己家里洗澡时也经常爱用足趾开关水龙头,可骆子宾却说她的脚形不好看——去他妈的吧!水位慢慢升上来,浸泡了她的全身。那种适意与舒畅,让秦迪体验到了虚幻的安全感觉,就象是在自己家里一样,她幸福的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秦迪被哗哗的水声惊醒了,睁眼一看,浴缸里的水早已溢了出来,流得浴室地面上一片汪洋。秦迪第一个反应就是关闭水龙头,双手一动,却又被铁链牵引了回去,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并不是睡在安全的床上,此时窗外暝色已深,林秋敬随时都可能回来。她一下子慌了神,这时候才想起来应该趁这个机会挣脱链拷逃走。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手腕上的链拷,那条铁链子是不锈钢的,按理说应该很脆弱才对,但她却无法打开其中的任何一个链节,那么手拷呢?以前她做社会新闻记者的时候,曾经采访过一个擅长于打开手拷的女贼,那个女贼很漂亮,她的男朋友却总是无故殴打她,为了讨好她的男友,她假装失手被一个警察捉住,半路上却悄悄打开手拷,捎带着偷走了警察身上的手枪,回家后把这只手枪送给了男朋友做为她爱情的见证,再后来这个女贼就是用这只手枪对准她男朋友的太阳穴开了两枪…可惜这个美丽的女贼已经伏法,就算是她还活着也未必能够及时的赶来救她,所以秦迪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了。

秦迪尝试过用牙咬,发现这招不奏效,她又试着把手拷往浴缸的边沿上敲击,想把手拷砸歪,却只是溅了她满脸的陶瓷片,在此之后秦迪命令自己冷静下来,她的机会真的不多了,既然有人能够打开手拷,这就证明了手拷是可以打开的,她打不开,只是因为方法不对头,这就象采访那些搞资本运作的鳄人,你挖不出他嘴里的料,并非是他不想告诉你,只是你用错了方法而已。

那么正确的方法应该是什么呢?当头脑恢复冷静之后,秦迪惊讶的发现办法竟是如此的简单:手无法从手拷中挣脱出来,那是因为手掌的骨节妨碍的缘故,只要减少手骨与手拷的磨擦力,就可以把她那只手从手拷中挣脱出来。她慎重其事的决定,逃出去之后一定要写一篇长篇报道,这个想法她在第一次逃走的途中就想到了,这一次考虑的只是细节了。

她用水浸湿了手掌,后来又把放在浴缸边上的浴液倒到手上,这个过程不象她想象的那样轻易,当手掌从手拷中挣脱出来的时候,她痛得忍不住尖叫了一声,然后她又尖叫了一声,但这一次却是狂喜的尖叫了。然后她跳出浴缸冲了出去,奔到门口又急忙跑回去,逃出去之前身上总得弄片布遮一遮,虽说是逃命要紧,但要是就这样光着身子往外跑,还不如杀了她更爽快一些。

她找到一个没有上锁的壁柜翻找起来,真不错,林秋敬这个变态怪物竟然藏了好多女人的衣服在家里,他藏这些衣服干什么?顾不上考虑了,先穿上再说吧。穿上衣服她冲了下去,但是一楼那道在外边锁上的防盗门却无法打开,她相信如果再给她一会儿时间的话,她会象对付手拷一样轻而易举的弄开这扇门,但现在不是智力测试的时候,逃命逃命快逃命。她又返回二楼阳台,闭着眼睛再一次从阳台上跳下。

当她揉着摔伤的膝盖站起来的时候,却发现面前站着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就是孙雪英,她已经在这里站了好一会儿。

林秋敬的突然翻脸绝情,令孙雪英不胜恚怒,她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这个男人,上千万元的金钱,还有她的人,但是换来的却是恶毒的嘲弄与羞辱。然而林秋敬忘了,她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女人,她来到这里,就是要看一看,让林秋敬死心塌地不惜与她绝情的女人究竟是谁。当她从情欲中挣脱出来,以一个女人的智慧思考这一困扰的解决方案之时,她的头脑就变得异常清醒。

她首先打电话给那个为了区区三十万而如丧考庇的经济开发办张主任,告诉他可以在什么地方找到躲藏起来的林秋敬之后,她这才驱车飞奔,抢先赶到这里。现在她不无惊讶的打量着眼前这个从二楼阳台上跳下来的女人,林秋敬所说的那个正在家里等着他的会是这个女人吗?不会吧,要真是这个女人的话,那他林秋敬的品味也未免太差了些。她一边打量着秦迪,一边挑剔的摇着头,她孙雪英哪儿不如这个女人?哪都比这个女人好!

秦迪看到了孙雪英,顿时大喜过望:“快,离开这里,我刚刚从绑匪家中逃出来,这幢房子里住的是绑匪!”

孙雪英吓了一跳,什么?林秋敬竟然做出了这种事,这太可怕了,不管他为了什么绑架这个女人,后果都不是他能够承担得了的。绑架,而且是绑架一个女人,他林秋敬这辈子算是完了。也许趁这个机会把林秋敬送进监狱倒是个好办法,起码他在监狱里没有可能再打别的女人的主意了。

可是,她为林秋敬付出了这么多,难道就是为了这一天吗?想到这里,她疾声问道:“你先别急,把话说清楚,那个绑匪长得是什么模样?”

秦迪拿手一比划:“中等个头,文文静静,看起来挺秀气的,头发梳得光溜溜,他叫林秋敬。”

孙雪英听得心神一震,忽然向秦迪身后一指:“你说的是不是他?”秦迪吓了一跳,急忙回头,孙雪英的手指突然按了一下什么,只听哧的一声,一股散发着淡淡清香的雾气喷射到秦迪脸上,秦迪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木桩一样的向前裁倒。孙雪英顺势抱住她,把她拖上了自己的轿车。

25)

把秦迪放在后排座位上,孙雪英怕得全身发抖,可尽管再害怕,她也不能让这个女人去报案,谁知道林秋敬都对她做了什么事?说不定祸闯大了会判死刑的。同样她也不能把这个女人交给林秋敬,也许林秋敬正是因为贪图这个女人的姿色才绑架的她。很清楚的一件事是,这个女人现在已经成为了一块烫手的山芋,她孙雪英一定要凭自己的智慧解决这个问题。

因为心情过于紧张,孙雪英再把车子驶上公路时速度太快,差一点与一辆迎面驶来的黑色凌志相撞,幸亏那辆车上的司机反应敏捷,猛打方向盘,千钧一发之际两车几乎是紧挨着相错而过。

那辆黑色车驶过一段路后,速度慢了下来,车里的人都在回头看,但孙雪英的轿车已经飞快的驶远了。黑色轿车再次恢复了原来的速度,疾行在通往风崖谷口的路上。

这辆车里没有灯光,虽然刚才差一点出了车祸,车上的人包括司机在内却谁也不吭一声。偶尔有对面驶来的车辆灯光闪映之间,映照出四张肃穆面孔,两男两女,年龄从四十五六至二十五六不等。半个小时以后,这辆车驶入了风崖谷口的停车场,停车场里停满了全国各地牌照的轿车,大多数车辆都是那种价格昂贵而不张扬的风格。轿车绕着停车场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一个空车位,四个人中那个年龄最轻的女孩子说话了:“这里怎么这么多的车啊?”

“那是因为明天在启江有一个论坛,”年龄最长的一个男人沉声解释道:“现在有二十家左右的银行金融机构、三十多个券商,五十多家上市公司的老总们汇聚启江,这些人个个声名显赫,再加上他们的随行人员,风崖谷口又是启江消费水准最高的娱乐场所,你想这车位能不满吗?”

“也不知有多少违法的勾当,正在利用这夜幕下的歌舞进行之中。”一个年轻的男人感慨道。

年长的男人皱起眉:“小方你闭上嘴,这没凭没据的事,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的乱说?”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轿车在一处同样是停满了车的车坪上停了下来,四个人下了车,他们走路的姿式与资本市场上的人有所区别,稳健,平和,沉静中透着一种隐而不露的威严。他们走进大厅后,那个叫小方的年轻男子上前和服务小姐说了几句话,服务小姐急忙拨了一个内线电话,两分钟后,莫兰赶来了,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知所措的望着这几个人。

“她在嘛?”年长男子语气很沉静的问了一句。

“在,在在,”莫兰慌乱的点着头:“她正在水族馆的餐厅陪客人们吃饭。”

“客人?都有些什么人?”小方皱起眉头,问道。

“我也不是太清楚,”莫兰垂下头,不敢与对方锐利的目光对视:“好象有两个财政局的人,还有几个市长。”

“市长?”年长男子似乎很不高兴:“到底都是谁呀?”

“我我我我替你们查一下。”莫兰慌里慌张的走到前台,推开服务小姐查了一下电脑里客人落宿的登记记录,然后声音低低的说道:“有个是綦州市的韩市长,还有一个是通府市的牛市长,再就是几个上市公司的老总。”

“人不少嘛。”年长男子很是宽容的点点头:“带我们过去看一下,先不要惊动她。”

“行。”莫兰答应了一声,低着头在前边引路。这时候小方上前一步,对她低声说了一句:“不要动别的脑筋,这没用,你要是配合我们的工作的话,事情反倒对你有利。这一点你最好想清楚了。”

莫兰吓得哆嗦了一下:“我清楚,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做。”她的头垂得更低了,脚步也快了起来,分明是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他们穿过一座栽培着热带植物的长廊,玻璃拱顶上面黑漆漆的无星无月,给人的印象是这片天空随时都会跌落下来,砸在这灯红酒绿的淫靡世界。因为心情过于紧张,莫兰脚下一个踉跄,差一点跌倒在地,跟在她身后的一个年轻女子早有所备,抄住了她的胳膊并挽住了她,此后这个女子再也没松开她。

水族馆餐厅四周全部是大幅玻璃砌成的水箱,硕大的海鱼在水中游弋,华丽的珊瑚构筑成立体迷宫,看得人眼花缭乱。但是这四个人没有一个人把目光放在光陆陆离的海洋生物上,他们只看着一个人,正在酒桌上嫣然轻笑的苏妍冰。

苏妍冰已经在这里忙乱了一天了,她穿着一件开衩很高的湘绣大红旗袍,这是陈昭河请了最有名的设计师专为她量身订作的,这件旗袍穿在她的身上,使她的魅力尽显,风情无限,妩媚端庄兼而有之,使原本气华高雅的她更为增色。她太喜欢这件旗袍了,特意吩咐风崖谷口的服务小姐谁也不许穿旗袍,以免降低旗袍在客人心目的中份量。

早晨朱胖子带莫兰离开后,供宾客下榻的宾馆里就陆续有客人入住,而且有许多熟悉的朋友,银行老总、券商、地方行政官员、上市公司董事等等,苏妍冰很是吃惊,这些人怎么都跑启江这小地方来了?一问才知道,原来近日内东方证券要在这里发起一个资本论坛,她这才释然,就去拜访老朋友。

这一拜访不要紧,熟悉的人太多了,一拨又一拨的招呼到晚上还没尽兴。最让她好笑的是綦州的韩市长也来了。这个韩市长是个外表很威严的男人,可威严的只不过是外貌,就是他曾经趁苏妍冰洗澡的时候冲进了浴室,却被苏妍冰用开水烫伤了,后来陈昭河带苏妍冰去医院探望韩市长,双方尽释前嫌,反而成了朋友。但男人对这种事是不那么容易忘记的,所以韩市长这一次带来一个漂亮的女公务员随行,那个女孩子真的很漂亮,就象一个价值昂贵的洋妹妹,楚楚可怜的模样看了就让人忍不住想欺负她。苏妍冰冰雪聪明,何尝不知道韩市长这种做法是补偿心理在做怪,本应该让对方一步,可是女人的虚荣心使她不肯罢休,穿上最漂亮的衣服一定要和女公务员争一个短长。

和美貌女公务员这么一较劲,餐桌上的气氛就无形中被抬了上来,男人们开始放松起来,先是高声谈笑,后来就不顾体面的相互拼起酒。苏妍冰静下心以一个宽容的大姐姐的心态和女公务员谈了几句,发现这个小姑娘好可怜,餐厅里随随便便的一件摆设都让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妹子惊羡不已。苏妍冰心里觉得可笑,就借口去洗手间,回房间取件巴黎时装街上买的名牌文胸,准备送给这个还不懂事的洋娃娃做为礼物。

她走出水族饭餐厅,向宾馆楼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不由得想起陈昭河,隔日三秋,有多久没见到他了?这个老男人还好吗?不知道他会不会来资本论坛讲几句,按他平常的为人风格,象这种事情他是很少参与的。正想着,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顺手打开,很奇怪,手机中先是一阵零乱的电子讯号声,有点象座机串线时的干扰一样,突然,零乱的嘈杂声响起一个慌乱的男人声音,就象是一只被踩着脖子的公鸭,听起来是那么的不寒而栗:

“妍冰,你在哪里?快逃,快,赶快逃,迟了就来不及了…!”

手机的信号突然中止了,苏妍冰诧异的看了看手机,这是唱的哪一出啊?莫名其妙的。再抬头,眼前突然多出四个人来,两男两女,都是冰冷冷的神色:

“苏董事长你好,我们正在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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