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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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二十三年(1544),张居正进京参加“会试”,也就是全国考试,却意外地落了榜。原因正如顾大人所担心的——少年气盛,马失了前蹄。张居正多年以后总结教训,认为是“冒窃盛名”害了他,原以为“区区一第,唾手可得”,于是放着八股文功课不练了,沉迷于“古典”。估计是被先秦诸子什么的给迷住了。

落第后,一晃又是三年。他卷土重来,于嘉靖二十六年(1547)再次进京赶考。这次如愿以偿,中了二甲进士。

在古代,一般读书人与中进士者的比例十分悬殊。只要能在千人万人中脱颖而出,什么十年悬梁刺骨,什么考场里九天九夜不挪地方的腌臢气,什么势利胡屠户者流的讥讽,都可以去他的了!唐朝孟郊的一首《登科后》,“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真是写尽了知识分子的得意。

古时有“五十少进士”一说,意思是讲,在中了进士的人群中,50岁也还算是年轻的。而当年的张居正,只有23岁。

三年一度的会试,是在春天举行,又称“春闱”。放榜之日春风拂面,想想看,人生此时又夫复何求!

他这次不仅中了进士,还被选为“庶吉士”。这庶吉士倒不是什么有实权的官,算是有官衔的学生吧。这是朱家老皇帝想出来的名堂,从进士里选一批文章书法俱佳的,为庶吉士,在翰林院庶常馆进修三年,三年后考试合格毕业(散馆),其中优秀的分到翰林院去做“编修”或“检讨”,都是又轻松又体面的文字工作。这即是民间所谓“点了翰林”。那些成绩一般的,就分到各县优先委任知县,分到都察院(监察部)去当御史,分到“六科”(中央监察小组)去当给事中,都是科处级干部的干活。

庶吉士出身的人升迁很快。明代自英宗以后,朝廷里形成了“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的惯例,凡是点了翰林的,将来就有可能入内阁,成为中央政府大员。因此一成为庶吉士,大伙就把你看成是“储相”,即合格的接班人、未来的宰相了。

我们23岁的庶吉士,从此以后就算正式踏入官场了。张居正的人生曲线,到此为止一直是向上走的,往后更是高开高走,直至涨停板,从来就没有跌过。

不过,他将要面对的,则是历代官场中罕见的龙争虎斗!

 

三、他冷眼旁观一场场政治绞杀

【谁是那只最后得胜的黄雀】

张居正当了庶吉士,食君禄、吃皇粮,进了人人都羡慕的清要之地翰林院学习,似乎是应该趁着新鲜出炉的劲儿,加紧去拜谒权贵、编织官场关系网了。可是,从各种记载来看,他偏偏在这以后,有过一段漫长的沉寂期。

与他后来执政时的敢于任事、杀伐决断比起来,这一段的忍耐简直就是奇迹。

当然,这也不奇怪,从来就没有天生的政治家。中国的官场,演员有时候的表演,到最终是要以生命为代价的。因此,要活着、并活得比别人快乐的话,韬晦、平衡、隐忍,这些看上去不怎么光明磊落的本领,没有是不行的。

张居正这一段是在冷眼旁观。翰林院冷冷的孤灯下,他在学习——屠龙有术,不学不行啊!

他这几年所忙的,是“讨求国家典故”。这个典故,即是典章制度、前朝旧事,学政治的法则,学执政成败的案例。他的潜龙之志,就表现在这里。

在明代,知识分子标榜才华是一种时尚。人们渴望能像唐人、宋人那样,凭一首好诗好词就流芳百世。这种标榜名气的小团体也空前地多,什么“前七子”、“后七子”、“十才子”、“八俊八杰”……都是些志大才疏的狂人。其实,唐宋诗文之下,谁还能记得住这些名堂?墓木未拱,怕是浮名早已散得影子都没一个了。

张居正有了少年时代的教训,对那些花架子不屑一顾。三年的苦读,心得不少,他果然就学好了政治屠龙术,这从他后来执政时的游刃有余上就能看出来。

三年以后,他庶吉士毕业,因为是二甲进士及第,所以照例点了翰林,任翰林院编修(正七品)。毕业那一年,他上了一道议论朝政的奏疏(给皇帝的建议、报告和检举材料都叫“奏疏”)。这是他在嘉靖一朝中仅有的一次。

他说:天地间的财富,是有数的,如果用得克制,天下百姓就比较宽裕。如果穷奢极欲,天下就会匮乏。然而现在,“民力有限,应办(税费)无穷,而王朝之费,又数十倍于国初之时,大官之供,岁累巨万,中贵征索,谿壑难填……”(《论时政疏》)总之,说的就是,上流社会对老百姓搜刮得太厉害了。

民何以堪啊!这个年轻人,毕竟还是有血性的。

这个关于理财的题目,跟他在科举时的八股文章内容是一样的,只不过这次说的更多了一些。

奏疏上去,如石沉大海。张居正也就不再说了。他知道,还没到他说话的时候。

此时,朝政正纷乱如麻,估计沉稳如张居正者,也是看得目瞪口呆。

就在他入京的第二年,嘉靖二十七年,内阁首辅,也就是相当于当朝宰相的大学士夏言,一个不小心,被著名的大奸臣严嵩构陷,让嘉靖皇帝下令给杀了。死得惨!

是“弃市”,就是在西市(北京西四牌楼)给砍了脑壳。

一代名臣,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张居正看到了:血,阴谋,绞杀,你死我活! 

他不能不面对政治的残酷,也不能不体会到权谋的重要。这是大明帝国史上自朱老皇帝杀宰相胡惟庸以来,一百多年间,头一个首席大臣被下旨杀掉。

昏君如虎,权臣似鹰,他张居正就甘心做一只兔子么?

此时,朝中的顶级人物究竟在干些什么呢?

绞杀!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这是一场静静的谋杀。在热带雨林里,有一类树,就叫“绞杀树”,他们是附生植物,寄生于其他的大树树干上,慢慢长出纵横交错的根,包裹着寄主树,一面盘剥寄主的营养,一面与寄主争夺阳光雨露,迅速壮大自己。当它的无数条根伸入土中,就形成了自身的强大根系,能独立生存了。这时,密布于寄主树干的根便急剧扩张,紧紧缠着寄主,直至寄主——哪怕你是参天大树——“窒息”而死。

嘉靖一朝的“内阁”,就是一场不断有参天大树倒下去、又不断有新的“绞杀树”矗立起来的连台好戏。

内阁里捉对儿厮杀的,都是当朝声名赫赫的大学士,国家重臣,货真价实的“宰相”和“副宰相”。

在中国历代的官场里,国家兴不兴,国家亡不亡,那都是很次要的事。而我兴不兴,我亡不亡,才是天地间第一要务。即便官至万人之上的“宰相”,也摆脱不了这种惯性思维。

当然,在这里,“宰相”只是个借用的说法。明朝从朱老皇帝的洪武十三年起,就没有了“宰相”。

特色皇帝朱元璋,亲手把延续了一千五百多年的宰相官职给灭了!

自古以来,宰相为帝王辅佐,乃天经地义之事。乡绅大地主还得要一个管家呢!在政务系统中,宰相之权,仅仅略低于皇帝。皇帝是“最高最高最高”,宰相就是“次高”。

古来有不少明君贤相、政通人和的美谈,从管仲到耶律楚材,那也是一系列璀璨的明星;但是也有君相互斗、反宾为主的例子,比如霍光、曹操、司马懿、桓温……都是一手遮天、压倒了皇上的霸道宰相。

可是像曹操这样文武兼备的“汉贼”,毕竟两千年才可能出一个。宰相在大多数的历史时期里,还是听吆喝的多。由于出了一个篡汉的曹丞相,历代新朝在调整典章制度时,总是在不断加强皇权,削弱相权。到了朱老皇帝坐天下的时候,皇权之高,已经根绝了宰相“篡汉”而代之的可能性。

但是,朱元璋是个很有个性的开国皇帝,他和宰相老是搞不好关系。

他和我们当下的很多“一把手”一样,都有共通的毛病——对待副手太苛刻。用个窝囊废吧,嫌碍事;用个精明强干的吧,总感到小子没准儿有野心。人家左右都不是。

早在大明朝成立之前,老朱自称“吴王”的那时候,他就有宰相。那时老朱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农民做皇帝,知识分子来辅佐,不是正好吗?明代宰相的名称是“丞相”,分左、右两个。明代“尚左”,以左为贵,所以“左丞相”是第一丞相。

大明的第一代丞相,是两位开国功臣:左丞相李善长,右丞相徐达。一文一武,挑选的还是不错的。后来又有汪广洋、胡惟庸相继为相。有明一代,当过宰相的就这么四个人。

可是他们的结局,可就太令人恐惧了。四个人,除了徐达干了两年多就领兵打仗去了、得以善终以外(不过也有人说,是老朱用一只蒸鹅害死了他),其余的三个,都因为“谋反”或受牵连,或被诛、被赐死、被灭门!案子历时数年,株连蔓引,竟陆续杀了三万多人。

这就是国初震动一时的“李善长、胡惟庸案”。实事求是地讲,李善长、胡惟庸都是很有干才的人,政务也不能说处理得不好。但他们越是多谋善断,老朱就越不舒服。

什么都是你们说了算,要我皇帝干什么?你们周围聚集了一批死党,他们怎么不来走我的后门、拍我的马屁?老皇帝跟权臣赌起了气。史载,胡惟庸谋反是有证据的。不过,那都是来自告发者之口,或是同伙在刑讯之下的口供,很难说是真有其事。

追究胡惟庸,并不是老朱先发现了有谋反迹象。而是有谣传说,“从龙”大臣刘伯温因病暴死,是吃了胡惟庸私人医生开的药。根据谣传,就要整一个大臣,这分明就是找碴儿。皇帝一放风出来,人人都知道胡惟庸要倒台了,其中有想撇清的、想立功的、想报仇的,那还不纷纷起来?不弄出谋反的名堂来才怪!

杀胡惟庸之时,是洪武十三年(1380年),老朱越想越气:丞相还要谋反,要它还做鸟用?于是撤销了这个官职,连同丞相的办公室“中书省”也一并砍掉。

我宁愿不要诸葛丞相为我鞠躬尽瘁,也不想重演曹丞相逼迫我儿孙的悲剧。

我老朱要自己干!

皇帝么,就是要上管天,下管地,中间再管个乱七八糟的……

有人统计过,老朱自从灭了宰相之后,每天自己要看20万字的文件,处理事务423件,等于一天到晚不睡觉、不吃饭,每小时保持阅读8000多字的速度、和处理20件国家大事的频率。

这下老皇帝可吃不消了。

老朱这么苦自己,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我想,古人讲究君权神授,皇帝的权力来之不易,不把它发挥到极致,岂不是亏了?在这方面,秦始皇就开了个好头儿,他不分昼夜操劳公务,白天断狱,夜批公文。即使这样拼命,也还不满足,还给自己规定了更高的目标,不批完一石公文,绝不休息。这就是史载的“日阅公文一石”。那时候的文件是用竹简写的,一石(念“担”)就是120斤(那还是蛮重的啊)。

老朱亲自上手那年,不过才53岁。按理说放过牛、爬过战场的人,身体素质应该不错,但是脑力劳动却是个更为辛苦的活儿,干了9个月,老朱顶不住了。只好从各地找来6个老儒,创立了“四辅”(这是受张良启发),让他们任春官、秋官、夏官、冬官,“协赞政事”。

乡下来的老学究,哪干过这个?两年后,这个办法无疾而终。为什么不实行了,史书上未载,估计是干得牛头不对马嘴。

但是,参谋人员还得要,否则建章立制、拟旨、批文这些工作得把老皇帝累死。于是老朱又从翰林院调了一些中层文职干部(学士)来,充当秘书。不定编制,也没有固定称呼。

到明成祖攻入南京、夺了鸟位以后,就把这办法固定下来了,这批人也有了编制、有了定称。

这就是“阁臣”。学士改称“大学士”;在哪个地方办公,前面就冠以哪个地方的名字,比如“中极殿大学士”、“文渊阁大学士”、“东阁大学士”等等。

皇上则把他们叫“辅臣”。自然了,当大臣的不能“主宰”什么,只能“辅佐”什么,皇帝才是天下的总舵把子。民间的老百姓对这些秘书,那可就恭敬得多了,一般称为“阁老”(不老混不进去呀)。

尽管阁臣的权力比宰相小得多,只能上传下达,但是毕竟执行了一部分原来宰相的职权,所以大家还是把他们看成是宰相,“入阁”就相当于“拜相”。后来官场上也不忌讳这个了,谁入了阁,大伙儿就纷纷写诗给他,祝贺“入相”。

不过,两者还是有不同的地方。宰相是有衙门的,过去叫“中书省”,有一大批各司其职的干部。而现在,阁臣手下仅仅有些小文书抄抄写写、跑跑腿。办事机构也含含糊糊地被称为“内阁”。什么“内阁”?不就是“宫里的小房子”么,没法跟“中书省”的堂堂正正相比。

过去,宰相怎么也得是一、二品大员,现在的阁臣是从翰林院来的,五、六品的居多,最低的还有从七品的——芝麻官了。然而到了后来,阁臣就越来越尊贵了,经常是先当礼部侍郎或尚书(副部级、部级)才能兼任大学士入阁。

内阁还有一些不成文的规矩,比明文的制度还要严格。进内阁的人有个名次上的排列,中国人在这上面是一点都不含糊的。打头的一个,叫“首辅”,第二人叫“次辅”,余下三、四、五不等。首辅也就是大领班了。名次的排序是要论资排辈的,要是首辅离职或者死了,由次辅来顶上。如果原任首辅离职一段时间后又复职了,现任首辅的资格要是不如人家,就得让位,退居次辅。

内阁开始的时候,还不拘一格用人才,到后来则是非进士不行了。想“学而不优”而当大官,不灵了。

进了阁子,就要争当首辅,因为首辅是和皇帝打交道最多的人,也是皇帝最信任的人。

因此。朱老皇帝设置的这个“内阁”,后来就演化成了“掐架院”。你不下去,我就上不来,我能让你好吗?各种手段就一起来吧,打小报告的,无中生有诬陷的,拉拢“言官”(监察部门的官员)掀起政潮的……只要能搞死你就行。和衷共济的班子,越到后来,就越少见。

等到了嘉靖这一朝,内阁的戏就多了。因为嘉靖皇帝从执政第二年起,渐渐地喜欢上了修道成仙那一套,妄想长生不老。到嘉靖二十年,干脆搬出紫禁城,躲在西苑跟方士们混在一起,不视朝了,很少过问一般的政事。但他对政务处理又要求得很严格,因此对首辅的挑选也就很苛刻,既要能办事,又要听话。嘉靖放了很大的权给他们,把阁臣的地位明确提到“六部”之上,为文官之首。

“阁老”们的位也高了,权也重了,有的人就誓死要保住位子,有的人呢,则恨不得明天就拿下这位子。因此从嘉靖年间开始,阁臣们的内战也就出奇地精彩。

首辅平常的工作,是阅览各部门送来的文件,然后把自己觉得妥当的处理意见写在小票上,分别贴在这些文件的封面,进呈给皇上。这个工作,叫做“票拟”,也就是代皇上写处理意见了。皇看了要是同意,就用红笔画个圈圈,批两个字。这叫“批红”。

首辅在拟定意见时,不必征求其他阁臣的意见,一人独大,其他人只有唯唯诺诺。即使旁人代拟文件,也是按首辅的意思来落笔。这个票拟制度,初看起来,不过是皇帝借首辅的脑子用一用。可是另一方面,首辅也可以对下拉大旗做虎皮,对上巧妙地影响皇帝的看法,想办法蒙住皇帝,在票拟中偷运私货。

皇帝的权力包括生杀予夺之权,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割让了很大一部分到首辅手中。

这一点,连朱老皇帝也料不到:潜规则的能量不仅比制度大,而且也比皇帝大。

这时的首辅,不光是名位在“六部九卿”之上,其权力之大,有时甚于过去的宰相。在他的面前,何人敢不战战兢兢?

张居正踏上仕途之后不久,前任首辅夏言冤死,内阁里剩下的是现任首辅严嵩和次辅徐阶。居正后来的经历,与这两人都有着较密切的关系。

严嵩是位大名人了,后世无人不知。作为白脸的“奸臣”,在中国民间文化里,大概除了曹操名气最大之外,第二个就是他了。虽然他作为阁臣,处理政务水平很一般,远不及同时期的另外几个。但由于贪婪和专权,留下了万世之名(可惜是臭名)。

严嵩是江西分宜人,与夏言是江西老乡。他年长夏言两岁,进士及第比夏言早四科(12年),诗文书法水平堪称一流,但就是政务水平太差。他入阁时,已是56岁,还是夏言把他提携起来的。

夏言这人,机敏决断,相当自负,朝中大臣谁也不在他的眼里,就更没把由他一手拽起来的严嵩当回事。严嵩拟的文稿,常被夏言改得一塌糊涂,还常常掷还责令重写。

严嵩不知为何,就是怕夏言。夏言的个性甚强,经常触怒嘉靖皇帝,在政坛上竟然四起四落。不过只要一回内阁,就能死死压住严嵩。

恨便由此而起。中国人,能记住一饭之恩的人不多,能记住一箭之仇的人相当不少。严嵩经过几个回合,终于明白:夏言只要活一天,就是他头上挥不去的一片阴霾。

想要出这口恶气,就得让他死!

严嵩用来对付夏言的诀窍,是以柔克刚。卑劣之人的柔,不是一般善良者的软弱,而是包含藏着鳄鱼牙齿的微笑。他对夏言,永远是忍气吞声。心里虽然在骂,见面却毕恭毕敬。据说,一次他在家中举办生日宴会,请夏言大人屈尊赏光。夏言不屑于来这套,没有去。严嵩竟然恭恭敬敬地跪在给夏言预留的座位之前,为英明的首辅夏大人遥遥敬酒。

不顾尊严,一至于此。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则百毒俱全了!

严嵩是个贪官,在夏言落马的空档里,他在皇帝面前一人专宠,甚至一度成为“独辅”,也就是整个内阁只有他一个人。此时,他就是上传下达的唯一管道。大臣要想给皇帝留下好印象,没有严嵩成吗?于是,给严嵩送红包的大小官员,车子挤满了严府门前的路(辐辏其户外)。严大人只是笑纳,然后回报以高官厚禄。以至于嘉靖皇帝也有所察觉,赶忙把夏言再度召回内阁,让夏言来制约一下这个老滑头。

夏言不是榆木脑袋瓜,他知道自己失宠是严嵩搞的鬼,这次回来当然要报复。他一回来,仍视严嵩为无物,把严嵩提拔的亲信尽行扫荡。严嵩仍旧还是怕他,一声不敢吭。

有一次,夏言寻到了严嵩的儿子严世蕃贪渎的罪证,准备上本参劾。这个严世蕃,是个混世魔王,贪声在外,无恶不作。自我感觉却超级良好,称自己占有天下才华三分之一。

严嵩久经沙场,自知这一次小儿的丑闻要坏大事,便带领严世蕃来到夏言家中求情。夏言得知仆人通报后,装病不见。严氏父子竟强行进入,跪在夏言榻前泪如雨下,恳求夏大人放条活路。敢于向仇人示弱,也是小人的一记狠招——我已经服了,你还非让我死吗?夏言见此,于心不忍,“遂置不发”,把奏本压下了,当了一回东郭先生。

严嵩对皇帝,也是柔媚以事之。在中国,邀宠,有时侯就是最大的政治。马屁永远是下级讨上级欢心的法宝。无能之辈为何屡屡得宠?因为,最拙劣的马屁本领,就是最高明的政治权术。

文雅一点讲,就是四个字——投其所好。

嘉靖皇帝痴迷于道教,经常让值班的阁臣替他撰写“青词”,也就是写给玉皇大帝的效忠信。写好了,就拿来焚化以祭天。以至后来竟有了因擅写青词而入阁的“青词宰相”。皇帝一有了什么灵感,就急猴猴的让阁臣照他的意思写一篇。一遇上此事,严嵩总是兢兢业业地写,而夏言虽然也是此中高手,但觉得这东西纯粹是扯淡,有时候就叫人代写,有时候则把以前写的改头换面拿去充数。

两人对比,皇上当然喜欢献媚献得好的那一个。

此外,还有一个著名的故事。嘉靖皇帝在醮天时,是要戴着“香叶冠”的,就是一种道士帽。某日,他一时高兴,分赠给五位重臣每人一顶,让他们也戴着赶赶时髦。夏言不听那一套,从来不戴,问起来,就答:“这并非法定官服,大臣如何能随便用?”

严嵩则不同,每次去西苑入见,都要戴得端端正正,上面还小心地笼上了一面轻纱。皇帝很好奇,问他:“典出何故?”严嵩含笑答之:“天子所赐,恐染灰尘。”

两下相较,柔弱的一方焉能不胜?

皇帝也好,大臣也好,哪个当总把舵子的不喜欢奉承?哪个高高在上的不喜欢顺耳之言?

严嵩摸透了在上者的虚荣和愚蠢,也摸透了刚直者的疏阔与执拗,那么,想要上下其手,置对方于死地,就差一个必然要出现的机会了。

这机会说来就来!

——这就是后来震动朝野的“复套”事件。

何谓“复套”?套,是指河套,即黄河流经甘肃、宁夏、陕西一带的这块地方。这里是明朝北边的战略防务要地。朱老皇帝开国时,对这一带的布防做了精心筹划,在北方一线置三大卫所(军事据点),修边墙(即现在俗称的“长城”),让诸王坐镇,严防“北虏”入寇。

这一招很有效,曾经使“三十余年胡马不敢南牧”(《殊城周谘录-北狄》)。

但人算不如天算,老皇帝一蹬腿儿,为朱家天下防守北方的燕王朱棣就反了,南下夺了鸟位,名正言顺成了主子。这位明成祖为防止类似自己的事情发生(我造反可以,别人却不可以),将军事重镇大宁都司与东胜卫内徙或后撤,使北方防务出现两处缺口。唯余开平一处孤悬蒙古高原,三面受敌,不得不在宣德年间也撤往内地。从此京师和内地门户大开,原先防务的最后底线,现在变成了前线。

一些饥寒交迫的蒙古族部落,就是趁这个机会,陆续进入河套来找饭吃的。后来他们安下了家,渐渐成了气候。起先不过是千余骑骚扰,到后来竟能聚起十万余骑,攻入大明的边镇杀掠。这就是史书上所说的“套虏”或者“套寇”。

夏言最后一次当政时,陕西“三边总督”(地方军事主官)曾铣上奏,认为“套虏”问题不难解决,只要朝庭添一点兵力,由他调度,可一举摆平。这个曾铣,是个有胆略、有办法的将才,对边患如何根除看得非常透彻。

恰好夏言也想在此问题上建立一番万世功业,就极力向嘉靖皇帝保荐曾总督。嘉靖为夏言的话所动,下令褒奖曾铣,并指令兵部开始操作,筹划兵饷。

夏言是个实在人,很认真地与曾铣书信往还,讨论起了复套的步骤。皇帝既然下了决心,此事就有十分把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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