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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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自己出了什么问题可能自己意识不到,需要别人去提醒。丁齐显然是受到了那把古剑的影响,精通望气术的朱山闲一眼就能看出来,而且能形容的很准确。心理医生也经常遇到这种情况,平时面对的都是求助者、接触到大量的负面信息,不知不觉中也会影响到自己的心理状态。

所以心理医生更需要自我疏导,保持清醒的认知与分辨能力,但丁齐并没有去防备那把没有生命的古剑,被古剑的气息沾染了身心,因为在昨天夜里,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丁齐自己就成了那把剑。

冼皓沉吟道:“这就是所谓的外感风邪吧?”

朱山闲:“难怪我看那张望雄的气息驳杂,似是沾染了不少东西,原来是这么事。”

丁齐又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扭头看着冼皓道:“你最近一直在祭炼枯骨刀吧?那把刀煞气太重,过于锋利冰冷,而且还有毒。你也要注意,别被它的气息侵染。我们可以祭炼器物,但不能迷失心神。”

想当初的冼皓长得极美,可是总有一种令人无法接近的感觉,在普通人看来或许是一种“冷艳”的气质,但今天的丁齐已然明白,这不仅与她修炼的秘法有关,也与她一直随身携带的枯骨刀有关。

为了进入方外世界,众人都在祭炼景石,唯有冼皓以枯骨刀取代了景石。虽然丁齐看到了冼皓外冷内热的一面,也打开了她内心中对温情中的渴求,但她那种冷艳或者冷厉的气质确实是越来越明显了,应该就与祭炼枯骨刀有关。

为什么丁齐第一眼见到冼皎时,就认定她不是当初的冼皓?因为她没有给他这种感觉,或许就因为枯骨刀一直在冼皓手中,而冼皎之前并没有长期接触与祭炼过枯骨刀。但最近这种感觉渐渐又来了,许是因为冼皎也开始祭炼枯骨刀,并将方外秘法修炼到兴神境。

冼皓眨了眨眼睛道:“丁老师既然已经了,那么有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呢?”

丁齐想了想:“风邪外感是不可避免的,就像人生活在世界上,总要接触各种环境、和各种人打交道,感受到各种情绪冷热寒凉还有各种病毒。”

朱山闲插了一句话道:“比如佛家就有‘八触’之。”

丁齐点了点头:“解决问题首先要发现问题、面对问题,意识到会发生什么、在自己身上又发生了什么,比如你们刚才就提醒了我。我终于明白,传中所谓的炼器究竟是怎么事”

丁齐所理解的炼器,首先是冼炼自我身心。身心是一个完整的世界,拥有清晰的元神并展开神识,将某件器物融入“自我”,比如那柄古剑。器物是与身心一体的,不想受其沾染,首先要能洗炼自我身心,当然也就是洗炼了身心的每一部分。

丁齐祭炼景石,在无意间就是谙合了这个过程。通过感应外物灵性的方式,确实能锻炼神识,但身心同时也容易被外邪所染,这是要时刻注意的。

吃完早饭后,丁齐又带着那把古剑进了境湖,坐在那凉亭中感受仙家方外世界的气息,洗炼身心的同时也在祭炼与安抚手中的古剑。临近中午他出来之后,就已经没有那种生病或生锈的感觉了。

下午丁齐去了博慈医疗上班,只要他挂了牌,总是不缺求助者预约上门。在心理诊室中面对求助者的时候,丁齐发现,自己仿佛一夜之间变得异常敏感。

这种敏感,其实是一名优秀的心理医生的特质。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病的一个基本要求,就是要与求助者共情,能够代入对方去体会对方的感受。丁齐原本在这一方面就做得很好。而此刻他做得更好甚至是超常了。

转念一想,丁齐也意识到了原因,在某种状态下,他连一柄古剑的感受都可以体会,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但这种过于敏感的状态有时是不必要的,心理医生的情绪可能会被求助者感染,所以丁齐也注意要适当收一收。

丁齐的另一个发现,与今天上午在境湖中的经历有关。他虽然没有直接进入求助者的精神世界,但也可以感受到,在尽量不受对方影响的同时,还也可以调整自己的身心状态,于无形中去改变与改善对方的精神状态。

这一方面的心理技术,丁齐原本就很擅长,而如今成了一种近乎无迹可寻的催眠手段了。

当天晚上,丁齐坐高铁去了苏北徐州,买票时用的就是那张名叫朱大福的身份证,果然没有什么问题。他在当地找了一家快捷酒店,入住登记时同样是用的这张身份证,也没有被发现不对。第二天一大早,他便来到了一家公园中。

顾的父亲老顾,是一家中外合资企业的领导,他是代表国资方的副总经理,今年五十八岁,还没有退休。顾五年前犯了事,经过几个月折腾后被放了出来,但半年后又意外溺水身亡。老顾深受打击曾大病一场,可还是坚强得挺了过来,因为生活总得继续。

顾的母亲是一名公务员,今年五十五岁,刚刚退休,正好在家带孩子。顾已经不在了,哪来的孩子呢?在顾去世后,老顾将老家的侄子接过来了,这在过去应该叫过继,虽然顾家没有明确地这么,但实际情况就相当于过继了。

老顾替侄子解决了工作,就在一起住着,还给侄子介绍对象结了婚。前不久侄媳妇生孩子了,老伴还帮着在家带孩子。他们这就是把侄子当儿子养了,将来侄子一家也得给老两口养老送终。

老顾的家境殷实,在当地也不算弱势群体,而且他的性格非常强势,所以才能做出这样的安排,而老家的侄子当然也愿意。或许正是因为这种强势的性格,所以当初老顾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接受范仰的要挟,而是选择了请律师上法庭。

老顾曾经大病一场,但还是咬牙挺过来了,甚至没有提前退休,仍然在单位上班。医生告诉他要注意锻炼身体,所以病好之后老顾便坚持晨炼,每天清晨在离家不远的公园里疾步快走半个时,然后再去单位吃早饭。他们单位的福利待遇不错,食堂也给员工提供早餐。

这是朱山闲调查出来的资料,所以丁齐知道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能找到老顾。当他看见老顾的身影走进公园的时候,不禁在心中感叹,老顾一家人当初并没有请心理医生,但也以他们自己的方式走出了伤痛,如今已恢复了平静而正常的生活。

假如没有必要,丁齐是不愿意去打扰他们的,唤醒痛苦的忆绝不是美好的事情,所以他才不让冼皓来老顾走近了,丁齐迎上前去道:“顾助军先生吗?”

老顾被陌生人拦住便是一愣,但见丁齐的面相很和善,而且给人的感觉也很亲近,所以并没有太惊愕的反应,只是有纳闷的问道:“我是顾助军,请问您是哪位?”

丁齐并没有绕弯子,看着老顾的眼睛开门见山道:“我是一名心理医生。前不久我接触了一位求助者,了解到一些情况,涉及到一起刑事敲诈案件,然后又搜集了一批资料。我想应该把相关资料交给你看看,因为它与你儿子顾军有关。”

顾助军愣住了,伤痛的忆瞬间涌现于脑海,一时竟有些恍惚,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过丁齐手中的牛皮纸袋的,坐到了不远处的一张长椅上打开观看,看着看着,不知不觉中已是老泪纵横

丁齐就站在老顾的身边,看似一言不发但也没有闲着,他一直在体会着老顾的感受,并在调整自己的身心状态,无形中安抚着对方,不让老顾的情绪反应过于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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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解脱

有时候人们安慰另一个人时,常常会 “你不要再伤心了,事情已经发生了,更要好好保重自己。”、“我们不应该总是沉浸在悲痛中,凡事向前看才有意义”等等。可是这样往往起不到效果,越劝对方会越悲伤,甚至在痛苦的情绪中无法解脱。

这些话中的道理大多都是对的,但结果为什么会这样?人们使用语言交流时,很多词汇本身就带着特定的暗示含义,假如反复强调某种情绪,看似在劝,实际上却是在继续渲染这种情绪,往往就成了一种潜意识中的暗示。

人们有时告诉另一个人“你不要再伤心”,其实内心中的潜台词就是对方经历了必定会伤心的事情,并伴随的同情与怜悯的语气,这往往也会在不经意间形成负面暗示。很多人甚至包括专业医生,在面对有抑郁倾向者时,经常会犯这种错误。

所以在劝慰一个人的时候,最好不要反复地、不断地提及“伤心”、“悲痛”等字眼,这样做反而是在强化相应的情绪,有时还不如不。

再举一个例子,在一个女孩子哭的时候,男孩子劝她“不要哭了!”、“这种事情不值得你哭!”、“你别哭了好吗?”女孩子往往越哭越凶。因为男孩子总在强调哭这个事实,这时候他还不如点别的话、做点别的事情,引导与改变她的情绪。

所以丁齐根本没有“请节哀,事情早就过去了,伤心已经没有意义,要振作起来”之类的话。人们总觉得在这样的场合就该这样的话,假如不就显得自己不够善良,其实有时是没有必要的。

老顾不仅性格强势,而且内心坚强。丁齐并没有花任何时间去渲染悲剧或悲情,一见面就直截了当给了他这份材料,此刻默默地看着老泪纵横的顾助军,他也清楚,老顾的情绪焦点很快就会被引导到别的事情上。

果然,老顾过了一会儿便不再流泪,皱起眉头仔细看手中的材料,神情显得异常专注和认真,他一连看了两遍才抬起头道:“这位先生,非常感谢你!我这几年过得看似平静,但心里有个结始终没解开,本来以为是要带到坟墓里去的”

丁齐语气平静道:“只要它对你有用,我就算白来。”

老顾的眼神不再是悲伤,而是充满恨意,目光不知望向何处,咬牙道:“当然有用,这次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然后又扭头看着丁齐道,“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丁齐取出一张打印纸,上面打印了方外图志中的一页,内容就是三件器物,举到老顾眼前道:“他们是为了这几件东西,你曾经拿出其中两件送去鉴定,所以被他们盯上了。中间那一件,应该还在你手里吧?”

丁齐拿来的材料,是张望雄交给朱山闲的,其中也提到了顾当年的案子。张望雄很鸡贼,可能牵扯到他本人的信息都没有提供,所以材料中并没有提那起敲诈,因为那两件器物如今就在他手里,只提到了顾遭遇仙人跳的真相。

材料中介绍,那个姑娘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出生的,五年前并非尚未年满十四岁,而是刚刚年满十八岁。她的身份证是真的,但上面的年纪是假的,是在某乡镇派出所向外转户籍时改的,但是其他的原始记录都找不着了。

这些手续都是范仰帮她办的,当然也是收买了某些人才办成,目的不言而喻。材料中还讲了这起仙人跳事件是谁策划的、都有哪些人参与、扮演了什么角色等等。

假如仅凭这些,也仅仅是揭示了顾遭人陷害的真相,还不能将沙朗政那伙人怎么样,至少不能让他们接受法律上的严惩。原因很简单,二审时那姑娘改口了,顾也被放出来了,材料中并没有任何该团伙在幕后敲诈老顾的记录。

但朱山闲问张望雄要的罪证,不仅仅是关于这一起案件的。张望雄以为朱山闲想控制这个团伙为己所用,所以还提供了其他的材料。就比如顾吧,他并不是被那姑娘陷害的第一个人,而是第五个。

前四个受害者都选择了妥协,并没有报警,只是被敲诈了财物,受害者的名单以及事件发生的时间、地点,材料中都记录得很详细,甚至还有相应的银行转账记录。

最重大的案件,并不是这五起仙人跳,而是另一起绑架敲诈案。沙朗政等人绑架了一名男子,敲诈他妻子手中保管的一件东西。结果被绑架者的妻子报警了,敲诈没有成功,然后人质被撕票了。警方迄今都没有破案,也没有抓到犯罪嫌疑人,甚至连受害人的尸体都没有找到。

在张望雄提供的材料中,原原本本记载了这起案件的诸多细节,是哪些人是实施的、用了哪些手法,也包括最终的埋尸地点。这份材料假如落到警方手里,沙朗政那伙人绝对是一个都别想跑。老顾要想为儿子报仇,并还儿子一个清白,拿到这份材料就足够了。

老顾看见丁齐手中的这张纸,神情已经恢复了冷静,身体甚至变得放松了,他叹息道:“你的目的,就是我手中剩下的第三件东西吗?”

丁齐摇了摇头道:“因为我搜集到的材料中,缺少了某些内容,所以才想和您确认一下,当年敲诈者是不是冲着这些东西来的?据我所知,他们只拿走了其中两件,但还不知道有第三件的存在。

假如真是这样,那么这个情况你一定要保密,否则仍然会有危险我并不贪求您的东西,也没打算用这件份材料和您做什么交换,只想打听一件事,这些东西的来历,您清楚吗?”

老顾用审视地眼光看着丁齐,缓缓摇了摇头道:“我并不清楚,只知道是祖上传下来的。”

丁齐:“您的祖籍在哪里?”

顾助军:“我曾祖父那一辈就已经迁到徐州了,至于祖籍地应该是现在的北京市房山区一带,叫张坊,是一个古镇。”

丁齐:“北京市房山区,张坊古镇?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顾助军:“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你能拿出这张图,知道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吗?”这句话是他一定会问的,因为祖上传下三件器物,顾助军这些年一直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甚至拿给专家鉴定也没有结果,最终儿子还因此送了命,当然想搞清楚。

丁齐想了想答道:“对于普通人来,它并没有什么用,只是造型特殊的古代器物而已。其实它们是三件法器,在特殊的人手中,可能用在某种特定的场合,甚至是打开某个遗迹的关键物品。我能告诉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这时顾助军的电话响了,他接起电话道:“今天路上有点事儿耽误了,我稍晚一会儿到办公室。”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已超过了上班点,公司那边有人找他。

老顾揣起电话站起身道:“这位先生,你没告诉我名字,这我能理解,收集这份材料也是冒风险的,我也就不问了。但我还想问一句,我手里剩下的最后一件东西,对你有用吗?”

丁齐答道:“对我可能是有用的,假如你愿意的话,将来我或许会来借用,但并不想据为己有。”

顾助军:“你来的目的,就是想让我把东西借给你?”

丁齐摇头道:“那倒不是,其实那伙人也曾在暗中陷害我,虽然没有成功,但我也不想放过他们。而且我觉得,把这些材料交给您或许更好,也应该让您知道真相。”

顾助军神情黯然地低下头道:“我明白了,无论如何我要谢谢你。假如你还在徐州,明天上午同一时间,还是这个地点,你能不能再来一趟?”

丁齐:“好的,明天上午六点半,我还在这里等你。”

老顾转身走出了公园。他走进公园的时候,腰杆挺得很直,但此刻却微微有些驼背,手中紧紧抓着那个牛皮纸袋,步履也有些许蹒跚。丁齐看着他的背影暗暗感慨,这个老顾其实很不简单啊,尤其是了解他曾经历了什么事,更有这种感觉,可惜这样一个人当初也没有斗得过范仰。

第二天一大早,丁齐又来到了公园里,坐在昨天那张躺椅上微微闭着眼睛像是在休息。老顾约他今天见面,究竟是什么目的?或者存在一种情况,那就是老顾觉得他的来历与身份可疑,干脆报了警,带着警察将他一起扣住问清楚。

假如是这样,丁齐就不会再露面,他虽然闭着眼睛,展开神识也能查探到周围的动静。其实丁齐并不是太担心,发生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很,而且实际上并没有发生。

老顾还是一个人来的,他的形容似乎变得苍老了不少,但走进公园时脚步很稳,也重新挺直了腰杆,手中捧着一个看似很普通的木盒。

丁齐抬手打了个招呼,老顾走到他身边坐下,将手中的木盒递过来道:“这是我的一点谢意,送给你了!”

丁齐不用打开盒子,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赶紧摆手道:“其实您不必这样,我并没有谋夺您的家传宝物的意思。”

看似坚强的老顾此时声音却突然变得哽咽了,将木盒硬塞向丁齐手中道:“我知道,昨天你让我直接带着材料走了,我就知道了。其实我当初并不是舍不得东西,只是不想被人敲诈,我儿子也是这个想法,所以才坚持要上法庭。

这些年我一直在后悔,假如接到第一个电话的时候,就答应把东西给他们,我儿子也许就不会出事了,他是为这些东西送了命!这些年一想到这些事,心里就痛得不行,但又找不到人。

他们只拿走了两件东西,我手里还剩了最后一件。但是这些年我不敢告诉任何人,手里还剩了这么一件东西。我的确是怕了,这东西我不敢再拿出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每次看见它,都会想起当初的事情,已经成了折磨我的心病。

有无数次,我都想悄悄把它扔了,可是总有些不甘心,因为我还没有搞清楚假如能救我儿子的命,再多东西我也愿意,可是他已经不在了。我谢谢你假如能为他报仇,我不惜任何代价”

丁齐接过木盒,以很清晰、坚定的语气道:“那好,我收下了,也谢谢你,你也解脱了!”他的话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老顾闻言便止住了悲声。

当天上午丁齐便带着东西乘高铁返了境湖市,下车后找地方先吃了午饭,然后直接去了博慈医疗上班,因为下午还有预约。令丁齐感到有些意外的是,预约者竟是好久不见的关茵,登记的求助原因是情绪焦虑。

据丁齐所知,关茵与沙朗政一直似断非断,时常同居,保持了一种似情侣又似炮友的关系。关茵当初想改变与挽救沙朗政,虽然已经被丁齐指出了她的这种心理,但她还是有念想的,心有不甘或者有些舍不得,毕竟已经付出了那么多。

沙朗政前不久去了一趟黄田村,鬼鬼祟祟地上了黄子山,最后是昏迷不醒的被同们抬下山的,看样子是失足摔伤了。丁齐等人这阵子一直在对付张望雄,通过这个线索堵住了张望雄,并拿到材料交给了老顾,倒没怎么去关注被送到医院的沙朗政。

关茵走进心理诊室的时候,神情有些憔悴,但是很显然,她出门前仍精心化了妆,衣物搭配得也很好,很能显示出女性的魅力。丁齐记得最早在火车上看见她的时候,关茵化的是浓妆,样子很妖娆,后来再见时,已经会打扮多了,妆容越来越得体。

哪怕每次来找心理医生,她都不忘精心修饰一番,可见此人非常注重自己的形象,或者非常在意别人看自己的眼光。有人可能会很奇怪,都什么时候了,怎么遇到什么事出门前都不忘化妆打扮一番呢?但这确实反应了一种心理,也与丁齐此前对她的心理诊断结论相符。

请关茵坐下后,丁齐给她倒了杯水,语气温和地微笑道:“关女士,我们又见面了,这次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助你的。”

关茵语气有些急切道:“有,当然有了,丁老师就是本省最好的心理医生了!”

丁齐摆了摆手道:“话不能这么,有很多人在专业上都比我更优秀,还是你的问题吧。”

关茵:“不是我的事,是我对象的事情。他叫沙朗政,我和您提过的,他现在生病了,我是来找您帮忙救人的。”

丁齐有些纳闷道:“这里是心理门诊,并不是外科或者内科病房。我们只解决求助者本人的心理问题,如果他有心理问题需要解决,也应该是他本人来。”

关茵:“您就是境湖市最优秀的心理医生,收费也是最高的,我都打听过!您还是心理治疗师和精神科医生,对吧?”

丁齐:“这和你的对象有什么关系呢?看来你今天不是为了解决自己的问题。”

关茵:“的确不是我的问题,是我对象的事情。他本人来不了,已经住院了。”

丁齐:“他住在什么医院,就由什么医院的医生给他治疗,你怎么找到我这里来了?”

关茵:“因为他得的是精神病,住在境湖市安康医院,那里的医生治不好,还要给他上电击。我就相信丁老师您,您就是境湖市本事最大的精神科医生,我想请您去给他做个诊断和治疗。”

丁齐坐下道:“精神病症?突发的吗?究竟是什么病症?”

关茵:“听他的同事,应该是外出时冲撞了黄大仙,被黄大仙上身了。我亲眼所见,的确是这个情况,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可是那里的医生他是得了什么妄想型精神分裂症,这都住院一个礼拜了,症状却始终没有缓解”

心理诊室不是精神科病房,沙朗政也不是求助者,像这种情况,丁齐通常会直接拒绝,因为的确不符合规定,而且也太离谱了。但关茵的事情却引起了丁齐的兴趣,他摆了摆手道:“不着急,你先喝口水慢慢。”

上周三,沙朗政招待客户,陪着客户去附近的风景区游玩,结果在山上惊走了一只黄鼠狼,当即便浑身抽搐倒地,口吐白沫昏迷不醒,被同事带境湖市送进了医院。关茵听消息,也跑到医院去陪护,恰好看见了沙朗政醒来的情景。

沙朗政当时睁开眼睛抬起了一只手臂,关茵赶紧关切地问道:“沙,你终于醒了呀?”

不料沙朗政却从床上坐了起来,阴阳怪气道:“妞,你挺漂亮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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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杀猪匠

关茵今年三十三岁了,已有很长时间没听过谁叫自己妞了,而且沙朗政的神情很怪异,声音也细声细气的就像换了一个人。她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摸沙朗政的额头道:“你怎么了?”

沙朗政一扭身子道:“哎呀,你怎么随便摸我呢?算了,喜欢摸就摸吧,手挺软的。”

这时沙朗政的同事马提着东西推门走进了病房,沙朗政又突然脸色一变,指着他道:“我好端端的待在家里,你们干嘛要来打扰我?让我不得安生,我也让你们不得安生!”

马也吓了一跳,手里拎的东西都掉地上了,问道:“沙总,您到底是怎么事?”

沙朗政:“什么沙总不沙总的,你们几个冲撞了我,还不赶紧磕头认罪!”

感觉心里发毛的关茵马上叫来了医生,医生一看这个症状,立刻就让病人转院,沙朗政直接被救护车送到了安康医院。

到了安康医院,院方组织了以辛霜红主任为首的专家进行了会诊。沙朗政言谈怪异、自我认知错乱,并存在明显的妄想症状。会诊专家有两种意见,一是精神分裂症(妄想型),二是癔症性身份识别障碍,总之都是属于认知障碍类病症。

辛主任当然要问病人遇到了什么事。马仔细忆了一番,他其实就是在山上惊走了一只黄鼠狼,那黄鼠狼还放了一个屁,气味非常熏人。当时其他人位置都比较远,只有沙朗政离得最近,估计是被熏倒的。

沙朗政当晚被送到医院的时候,身上还带着难闻的气味呢,就算换了衣服、用酒精擦了身体,气味也没除尽。三张病床的病房里,另外两张病床上的病人都熏跑了,甚至他最初用的床单和床垫也都换下来扔掉了,后来又换了单间病房,气味总算淡了不少。

其实沙朗政被送到安康医院的时候,参与会诊的专家还能隐隐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味,不能完全是臭,而是一种令人闻了脑壳作疼的怪味,还好已经很淡了。

最倒霉的其实是带着沙朗政开境湖市的那辆车,后座以及车厢里的气味还浓得很,打开门放在太阳底下晒着,各天仍散发出一股令人闻了想吐的气息。假如在过去的民间,沙朗政的情况很明显,任谁都会他是冲撞了黄大仙。

在境湖市安康医院里,医生做的诊断其实也没错,完全符合精神病学标准,但关键是该怎么治啊?

在博慈医疗的心理诊室中,关茵介绍了沙朗政的怪病。她完之后,丁齐面无表情道:“关女士,你难道是把我当成巫婆神汉了吗?”

这句话时候,丁齐忍不住想笑,不禁想起了在黄子山上他曾对冼皓过的话我如今创出了方外秘法,假如在上古,也可能被当成一位大萨满或者大巫。

关茵赶紧欠起身,连连摆手道:“不不不,我绝不是这个意思!他就是病了,无论是冲撞了黄大仙还是得了精神病,反正都是病了。您就是我认识的最好的医生,他在安康医院治了一个星期都没有起色,所以才想请您帮忙治病救人。”

丁齐不紧不慢道:“你调查过我吧?应该知道我在安康医院出过事,当时有一名精神病患者,在和我的会谈过程中突发急症,死于心源性呼吸衰竭。”

关茵:“不一样的,当然不一样!那是他的身体本来就有问题。这世上很多人都会得绝症,治不好也不能怪医生;人人都会死,当然更怪不着医生。您遇到过各种情况,经验只会更丰富,我相信您。”

丁齐靠在椅背上道:“我可不敢保证一定能把他治好。”

关茵:“只要您肯帮忙就行。”

丁齐:“我不是安康医院的医生,而他现在的情况又不适合出院,我直接跑到那里给他治病,不符合规定,院方也不能允许。”

关茵:“手续我来办,只要您是有合法资质的精神科医生,应病人家属要求,而院方也同意,就可以请您去给他看病。这是辛主任告诉我的,也是他建议我来找你试试的。我并没有您的联系方式,辛主任也没给我,只能先预约见面,其实我周末就想约了,可是您直到今天才上班。”

住院病人请外地或外院专家看病,也是比较常见的情况。比如一个县城的人得了病,就住在当地的县医院里,却可以请北京、上海的专家来给他动手术,也可以邀请外地的医生来做会诊,这需要病人和病人家属支付车马费以及其他报酬。

丁齐点头道:“既然这样,我直接和辛主任联系吧。你先去办手续,假如没有问题,辛主任会通知你的。”

关茵:“请问您出诊的费用是多少?”

丁齐:“我就住在本市,车马费什么的就算了,也不需要你解决机票和宾馆费用。你去问问辛主任吧,像这种情况大概是什么标准,就按他的标准办。”话时丁齐又在心中暗笑,他以往都是在博慈医疗“坐台”,如今改成“出台”了。

关茵站起身道:“我这就去办手续,非常感谢丁医生!”

丁齐又招了招手道:“不要着急,我还有些话想问问你。明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又明知道对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是你的行为并没有太大的改变,还想这样到什么时候?我不否认你的善良,但从一开始我就过,人没必要用这种方式证明自我与找到自信。”

关茵低下头道:“丁医生,我都明白,等他的病好了之后,我会找他好好谈谈的,这是最后一次了。”

丁齐不置可否道:“你自己也需要解脱了。”

关茵只在心理诊室中坐了四十分钟,她走后丁齐便给辛霜红打了个电话确认,结果辛霜红就在二楼呢,丁齐便上楼一趟当面聊了聊。辛霜红也是博慈医疗的外聘专家,当初还是丁齐介绍过来的,两人都是刘丰的学生。

丁齐问道:“师兄啊,你怎么想到建议那关茵跑来请我?我可是在安康医院治死过人的!你就不怕再出事?”

辛霜红苦笑道:“你还记着田琦的事情呢?实话,我们好多人心里都想弄死那个家伙,而你当时可是把大家都吓了一跳!此一时彼一时,这是两事。关上门私下里话,病人的情况其实就是民间的冲撞黄大仙,我还特意打电话问过家乡的老人”

辛霜红是精神卫生专业的博士,一名精神科医生,但同时也是一个普通的人。在中国的化背景中,几乎各地都有冲撞黄大仙的传,上网上搜一搜,就可以发现大量的帖子,甚至很多人都自称亲眼见到过。

辛霜红虽然是个精神科专家,但他出的这番话,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实事求是的态度,精神性状的病症,往往就与患者身处的社会环境以及化背景有关。

丁齐:“师兄这是把我当成村子里的巫师了?”

辛霜红反问道:“我们这些师兄弟中,如果要挑出一个最像巫师的人,不是你又能是谁呢?”他完这句,两人居然都笑了。

丁齐笑道:“师兄既然打电话老家问过,那么也应该听,按照过去的土法子,怎么对付这种情况吧?我们也不可能真请一个出马仙来对付这个黄大仙。”

辛霜红:“我倒是听过我二大爷讲了一个办法,假如请不到巫师,可以请十里八乡杀气最重的、八字最硬的人,教训病人一顿或者干脆给几个耳光,也就能把黄大仙给赶跑了。他还被黄大仙上身的人,身上有个地方最怕被人捏住。”

丁齐颇感兴趣道:“哦,有具体病例吗?”

辛霜红:“我二大爷了件‘真事’,信誓旦旦地告诉我,是他年轻的时候亲眼所见!他们村有个老太太收拾自家柴垛,结果冲撞了黄大仙。当天老头家,看见老太太扭着腰、妖里妖气的跟他话,都快八十岁地人了,居然蹭的一下就能蹦到锅台上

那时候村子里已经没有什么巫婆、神汉、出马仙之类的人物了,就把乡里的杀猪匠给叫来了。那杀猪匠满脸横肉、凶得很,上谁家去狗都不敢乱叫,见到老太太,过去一把就抓在了她腋窝下面,啐了口吐沫大骂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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