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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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给我们开门指路的那个道人满脸都是惊慌,但是又不敢说话太大声,于是他把我拉到一边,轻声而焦急地问我说,这位慈悲。这…今天闹的是哪一出啊?本来这群孩子闹一会儿就会走了,咱们观内还能换来数日太平,你这么一搞,咱们又不敢不放人,回头再带一群人来砸庙怎么办?道人看上去非常焦急,我也心里有些内疚,刚才只顾着出气泄愤,却忘了吧这一茬考虑进去。

而秦不空却走过来说,这位师傅,你放心吧,我保证这群小孩儿不敢到处乱说,我们会保护你的道观的。道人疑惑地望着秦不空,上下打量了一番,秦不空是少数民族,个头比较高大,道人看了一会儿后,开始拱手行礼,然后问秦不空道,还没请教,这位老先生是?

我说,这位叫秦不空,身兼道、巫、佛、傩、法等众多师承,是一位暂住在本地的高人,同时,嗯…他也是我的老师。我刻意没说“师父”二字,不是因为不认秦不空,而是师父这两个字对于我来说意义非凡,而今我们又在道观的三清像跟前,所以一时迟疑了。

道人肃然起敬,但他显然也不知道秦不空是谁。这种规模较大的道观,道人们的学习相对系统独立,对于我们江湖术士一流的,许多都觉得那是旁门左道,至少在那个年代,互相的交往是非常少的。

秦不空倒也没介意我没提“师父”二字,只是摆摆手对道人说。总之你就不用担心遭受打击报复了,迟点我们跟你说完事情,你就可以下令放人,临走前我姓秦的会给这群兔崽子每人下个蛊,他日如敢胡言乱语,吃亏的可就是自己。

道人虽然满脸疑惑不解,但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别的解决办法,更何况我们刚才那番阵仗,其实也解了他的心头之恨。不过他点点头之后又问秦不空,敢问这位高人,你说找我说事。不知是何事啊?

第八十六章 .杀鸡儆猴

秦不空倒也不客气,今日初次拜访就大闹清净地,如今还这么直接的告诉对方是要来说事的。而这一切在来之前,秦不空甚至都没跟我和松子商量过,我们还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跟人家一地之主开口比较合适,现在也好,秦不空的和我的出手,也算是解决了道观里的危机,算起来,他们还是欠了我们一个人情。

于是秦不空就拉着道人到一边低声说着去了,我和松子则没有跟过去,因为如果我们俩胡乱插嘴的话,也许会让人家觉得我们是早有预谋一般,搞不好还会觉得这些跪在三清像跟前的人,都是我们找来配合演戏的。

松子问我脖子上的伤疼不疼,我说有一点,这家伙竟然凑过来嘟着嘴巴给我吹气,我一下子让开了,并警告他从此不要再干这样的事,因为我的脖子非常敏感。

过了一会儿之后,秦不空站在门外朝着我和松子招手,意思是让我们过去。于是我和松子就走到了他身边,和那个道人站在一起。道人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所以我们也不清楚刚才秦不空的一番窃窃私语。到底有没有说动对方。

秦不空对我和松子说,刚才已经跟这位吴师傅说过了,吴师傅的意思是不反对我们寻找东西,但是他不是太明白我们到底要找什么,我解释着费劲,还是你们俩来说吧。我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心想你这死老头既然说不明白刚才还逞什么强啊。于是望着吴师傅一脸担忧的模样,心想大概秦不空跟人家解释的时候,说得有些不清不楚,于是我按照我对整件事的看法,重新阐述了一次给吴师傅听。

大致上我说的是,我们正因为某些原因。需要寻找一个封印。而找到封印的条件又很多,其中一个就藏在这惕己井底下,由于已经封死了,我们如果直接来挖,无论到哪里都说不过这个理由,所以想在此刻征得长春观道人的同意。

我跟吴师傅强调道,除了挖掘东西之外,我们不会做任何其他有损道观的事,并且在挖完之后会给道观修补好。倘若吴道长还有什么担忧的话,大可以亲自跟着我们一起观摩,只需要万事小心就行。

我提到了万事小心四个字,意味着我在告诉他,这其实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这我可是真的没撒谎,这才闯过了两关,都已经把我们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我这么说完之后,吴师傅才算是明白了我们的需求。他思索良久,大概是在考虑要不要答应我们。在他思考的过程当中,松子又补充说道,这件事关系到一方水土的安宁,我们做这件事都不是在为自己,而是在为这一方太平,希望吴道长能够慈悲为怀,答应我们的请求。

也许是松子说得比较恳切,吴师傅在思考一会之后,还是点头答应了,不过对我们有两个要求,第一是除了他之外不要让道观内的别的道人知道这件事,因为人多口杂,如果传了出去,只怕是又要惹出是非。第二个是在我们办完之后。需要仔细跟吴师傅说明一下来龙去脉,将来若是有必要,这件事也是发生在道观历史里的。而他拒绝了观摩,只是说如果我们需要任何帮助,只要道观能够提供的,都会不遗余力。算作是报答了今日的解围之恩。

本来以为困难重重的一次劝说,却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达成了,于是我不得不暗暗庆幸今天的冲动,也并非全无作用。起码如果我们三人如果在道观没遇到危难,没有出手解围的前提之下的话,人家是有一万个理由来拒绝我们。

由于没有携带工具,我们当天依旧无法开工,跟吴师傅说好次日再来,也借此机会给他一夜考虑的时间,如果有什么别的担忧,大家不妨在这件事开始之前说在明处。而吴师傅也终于明白了昨天我和松子拜访道观,其实并不是为了观光。而是为了考察地形。他问我们,打算从什么地方开始挖掘。松子告诉他,为了不影响现存道观的布局,就打算在“叹龙井”和“惕己井”直线距离的中间开挖,一方面不会破坏道观现在井里的水质,一方面也躲开了那颗老树的树根,并且到时候回填,只需要在地上补好砖就行了。

松子似乎对这一切早有安排,只是碰巧对方问起,于是就说了出来。

在临别的时候,秦不空依旧一副老流氓的样子,走到正殿的三清像前。恭恭敬敬地跪下。而那些被罚跪的人,一个个萎靡不振,似乎今日之事,大大超过了他们的理解范围,完全颠覆了他们队红宝书以及这些年的思想建设的认知,他们叹气的叹气。哭的哭,我心想其实这样也就算了,小惩大诫,将来希望这些人别再拿了鸡毛当令箭,无法无天,胡作非为了。

秦不空在三清像前跪下,恭敬行礼,毕竟他身上是有一部分道门师承的,这一跪也算是名正言顺。只见他大声对着祖师爷说,今日弟子大闹殿前,实为无奈,为保我道门清净太平,今日特将一众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晚辈罚跪神前,罚则有度,我们不可滥杀无辜,只是今日之事若然传扬出去,必然引起道门之大祸。故弟子不才,需在这干人等身上种下巫蛊一味。为的是保守今日之秘密,此众人若是他日以任何形式口传,留书传与他人,巫蛊即可发作,生不如死,有如此烛。

说完秦不空指着案台上的一盏并未点燃的烛台。轻轻摇晃了一下蛊铃,之间那烛台开始震动般地晃动了起来,接着砰的一声闷响,烛台倒地,而那根粗壮的蜡烛,则好像是里头放了个鞭炮似的,一下子炸开,碎屑粉末飞溅到众人身上,吓得那些小年轻们杀猪般的大喊大叫起来。

我明白秦不空的意思,他之所以在三清面前说这些话,却用了巫门的法子,意思是这件事其实是他秦不空的个人行径。没有使用道术约束他人,自然也就跟道门无关。而那段爆炸的蜡烛,我相信也绝非蛊物所致,而是秦不空用了别的小伎俩,因为秦不空除了善用蛊术之外,还有很多江湖技艺在身上。

不过秦不空的这一番杀鸡儆猴还真是有用,说罢他就挨个给这些人种蛊,秦不空在给每个人种蛊之后,大声呵斥道,你们这些小娃娃,一个个比我徒弟的岁数还小,却如此大不敬。以前是你们没遇到我这样的人。要不然你们哪有机会活到今天!

他语气严厉,甚至是我这样跟他朝夕相处的人,也很少看到他这么严厉的样子。他大声说道,我们玄门中人和你们一样,也希望国家太平,人民安生。可你们自己想一想,这些年你们都干了些什么,让你们热爱的国家太平了吗?你们不信神不信佛,这没人觉得你们不对,那为什么别人信神信佛,就踩到你们的线了?你们可以不信,但绝不能不敬!

坦率的讲,那一刻是我觉得秦不空最帅的一刻。

秦不空加重了语气说道,小年轻们,今日之蛊,不信的人大可以试试,胆敢吐露一字,我保证你们的余生将会过得极其没有生活质量!我秦某人在这个行业里混了一辈子,言出必行,谁有胆子,欢迎尝试!

说完这句,他突然伸出双手,将手指上的蛊铃晃动了起来,那群跪着的人随着蛊铃的摇晃开始不断尖叫起来,每个人都感觉好像在自己的背心咬了一条蜈蚣,想要反手去抓挠,却感觉始终差一点才能抓到,眼前一幕,可谓是群魔乱舞,惨叫连连,我和松子在一边看着,都忍不住默默打了个冷战,我庆幸当初对秦不空大不敬的时候,他没有用这招来惩罚我,要不然的话,估计此刻的我也早已变成行尸走肉了吧。

秦不空让这群孩子领教到他没有讲大话后,满意地收起了蛊铃,然后穿过众人下跪的蒲团,径直朝着我们走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在众人的头顶拍了拍。那样子像极了一个淫威毕露的恶棍。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对吴师傅说,这群小孩,就教给吴师傅处理了,认错态度好的话,吴师傅还可以考虑给他们一条生路,要不然的话,全都杀了丢井里,过些日子,也就变成泡菜了。

我咬着嘴唇忍住不笑,但这个点来得太突然,我还是忍不住发出了猪哼一般的声音。心想秦不空如果真要当个恶棍的话,恐怕会是新中国成立之后的头号恶魔吧。耳听着吴师傅连连摆手说着不敢不敢,我和松子就随着秦不空一起离开了道观,先行回家准备。

当天晚上我们早早地准备好第二天需要用到的工具,知道这是会非常耗费体力的一天,道观里估计也是粗茶淡饭,所以为了改善下伙食我们甚至还带上了一些干粮和拌菜,第二天一大早,我们三个人就又朝着长春观而去。

第八十七章 .无尽的梦

经过一夜思考,我很庆幸吴师傅并未改变主意,否则的话秦不空是一定会想些不怎么友好的破招的。吴师傅告诉我们昨天在我们离去之后,自己就放走了那些闹事的人,免生是非。秦不空问道,你没让那些小孩给你们道歉吗?吴师傅淡淡一笑说,道在人心,口头上的言语,不听也罢。

吴师傅吩咐道观里的道人,这些日子暂且不要到正殿附近尤其是明心惕己碑的地方去。也许是这里的道人都习惯了逆来顺受,吴师傅只是简单地吩咐了一句,大家也都照做了。松子在现场计算好了位置,按照之前在叹龙井打水的时候我们目测的水面深度,大概在距离地面五米左右的位置,也就是说我们下挖五米就能够挖到湿润的土质,再继续挖个两米多,水就会开始灌入井里了。

而当初千年之前的那位布阵的前辈想必也是直接将箱子吊进了惕己井内,按照深度来说的话,“魍”字下的石头箱子应该在惕己井下大约六七米左右的位置。所以我们只需要下挖五米左右,就斜着朝着惕己井的方向挖,一方面可以防止洞里积水,一方面也能够比较准确地挖到井底。

松子选择了一块八边形的地砖,说就从这里开始,我蛮力足啊。于是我就用铁锹撬起来了地砖,然后以这块为中心,将周围的一圈都翻了起来,露出砖底的坯土,接着就开始朝下挖。

挖洞是个相当耗费体力的功夫,真正一天下来。累得我手脚酸软,也只挖了两米多深。当天晚上长春观安排了厢房给我们居住,也许是察觉到我和秦不空都身怀技艺,吴师傅还是有些小心翼翼的,尤其是秦不空,他那一副张飞般的模样。害得人家吴师傅连话都不敢多说几句,每次都是送完了水和饭菜,就默默遁去了。

当天由于我非常疲累,于是在吃完晚饭后,就让秦不空和松子接替我的工作继续往下挖,我则自己先回到厢房里休息。我们三个人睡在同一个厢房里,而我刚睡到床上不久,就立刻沉睡了过去。

可是一般来讲,疲累的人是不容易做梦的,这一点我已经在这天之前亲自证实过许多次,但是那天晚上,自打我入睡开始,就不断做梦,梦境的内容大概是我站在一片看上去像是水田的地方里,四周围一片漆黑,我眼睛可以看到的区域,大概是以我的位置为圆心,辐射出去两米左右的半径。视线所及之处,也都是水田,我之所以觉得是水田,是因为我还能够看到水面长起来的水稻穗子,以及脚底下冰冰凉的水感,还有脚心踩到水田里那松软黏人的泥土的触感。

梦境当中的我,似乎是想要寻找一个地方站到岸上去,却无论我朝着哪个方向走,无论我走了多久,无论我的速度是快是慢,我都始终无法找到任何一个上岸的地方。周围的环境随着我的移动不断在发生改变,但是变来变去却始终都是水田的模样。绕了好几次之后就彻底迷失了方向,而在这个时候我才会意识到整件事情的奇怪之处。于是紧接着马上反应过来,这原来是一场梦。

相信大多数人都有过类似的感觉,当身处梦境当中如果意识到那只是一场梦的话,只要稍微下意识就立即会醒过来,至少是马上从这个梦境里抽离出来,但是那一晚。我遇到的却不是这样,当我意识到那是一场无聊的梦的时候,我的脚底下会立刻一空,我就好像在浑浊的泥水当中踩到了一个没有盖上盖子的窑井一般,迅速坠落井底,但那个过程极其短暂,大概也就零点几秒的时间后,我就会掉落井底,站起来一看,发现依旧是水田。

更加古怪的是,我就从这个时候起,开始了新的、但又始终重复着剧情的梦。我依旧在水田里漫无边际地寻找上岸的方向,然后迷失,然后坠落,如此周而复始。即便是踩空坠落,我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睡在床上的我出现了一次蹬脚的自然反应,但是完全没有醒来的过程,哪怕是一瞬间。

换做平常,我可能在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就会立刻意识到不对劲,但是那天晚上却始终没有,因为我在下一次坠落的时候,就立刻忘记了之前的事。也不能说是完全忘记,只是忘记了先前做过同样的梦而已。而这一整晚,我就这样不停地坠落,不停地走着,耳朵里始终传来白天我抡起铁锹挖洞的那种铁器和泥土石块摩擦时候发出的声音,每一声都让我记忆深刻。以至于我在梦中的时候,甚至能再下一声铲土的声音响起之前,能够准确的知道那个声音的长短和大小。

我把这一切都归结于那天实在太累的缘故,因为我最后一次坠落之后,就醒了过来,发现天已经亮了起来,而松子和秦不空也正坐在床上穿衣服。可是虽然我是最早睡觉,也是最晚醒来的那个人,但这一整天我都相当疲惫,那种感觉就跟一整夜一样,时常走神,心不在焉。

原本我们的工作是要接着挖洞,可是我在临近中午的时候,竟然出现了一次挖着挖着就扶着铁锹站在洞里睡着了,最后还是松子来叫醒了我。这样的情况从来没有出现过。松子比较懂得关心人,心也相对细致,于是他主动要求跟我轮换,让我先回去休息。我心想这样的状态的确会很大地影响我们的进度,还是休息好了之后再一鼓作气,于是我答应了他,在他拉着我爬出洞口的时候我回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我可能只往下挖了一寸多的深度。

然而回到厢房之后。我再一次迅速入睡,也再一次反复陷入了那场古怪的梦境,只不过这一次,我却说什么都醒不过来。

具体过了多长时间我不清楚,但是我在漫无目的地在“水田”里无限循环的时候,耳朵里曾经传来了秦不空和松子的呼唤声,那种声音就好像是我在深深的水底,而他们在岸边呼喊一样。这一场梦的时间,甚至比我前一晚的睡梦时间更加漫长,长到即便在梦中的我也开始明显地觉得身体无力,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的鼻子里传来一阵刺鼻的味道。这个味道我太熟悉了,那是有人在烧艾草的味道,浓烈的烟熏味让我的鼻腔感觉到一阵刺激感,就好像在水底下突然有水灌进了鼻子一样,这样的刺激感迅速顺着我的鼻梁直冲我的大脑,在那一刻,耳边的铁铲声渐渐变弱,而秦不空和松子的声音慢慢变强,接着我的从眉骨开始朝上,整个上半部分脑袋,突然感到一阵猛烈的冰凉,那种冰凉就和那时候我脚底传来的冰凉感一样。似乎是在冷水里浸泡了太久太久,以至于冷得有点麻木的感觉。

而当这个感觉出现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睁开了眼睛。从睡梦到清醒,人需要有几秒钟适应的时间,于是在朦朦胧胧当中。我看到松子和秦不空都蹲在我的床边看着我,松子手里拿着艾条,而秦不空手里则拎着一个木桶,我感觉到我枕头的位置湿漉漉的,还以为是昨晚睡觉出汗的缘故,伸手一摸,竟然整个脑袋和枕头,都湿透了一般。

于是我一下子坐起身来,错愕不已,只见松子呼出一口气,就好像我终于醒过来了才放心了一样。我莫名其妙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枕头为什么打湿了?然后我看到秦不空手里的木桶边缘还在往地上滴水,于是问他道,是不是你这家伙趁我睡着了恶作剧,用水浇我了?

秦不空看我吐词清楚,意识清晰,于是才慢慢站直了身子,哼了一声说,臭小子,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啊?我对他的这句话有点奇怪,于是我说,不是你们让我来睡的吗?睡好了才有力气干活呀!秦不空白了我一眼说,你知道你睡了多长时间吗?你睡了整整一夜!

我看着窗外,光天白日的,就跟先前松子叫我回来睡一会的时候没有差别啊,松子有些担心地说,司徒,我叫你来睡觉,已经是昨天的这个时候了。

我一惊,立刻从床上跳到了地上,着地的时候竟然感觉到脚下一沉,我就好似错误地估计了自己的体重一般,脚下的力量撑不起身体的重量,我咣的一声,就跪在了坚硬的地面上。磕得我的膝盖一阵疼痛,而我此刻也感觉到小腹一阵坠胀,那是我整整十二个时辰都没有撒尿,快憋不住了的感觉,可这时候我竟然没办法自己用力站起身来去撒尿。

我看秦不空和松子都一脸严肃,知道事情不妙,我恐怕是招什么幺蛾子了。松子这时候递过来一杯水然后说,你嘴都干了,赶紧喝口水吧。我摇摇头说,你先扶我起来去撒尿。

我连走到茅房的力气都没有,秦不空就直接把手里的水桶递给了我,要我就地解决。这泡尿时间特别长,我的身体总算是如释重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已经肿起来好大一圈。好不容易在床边坐下之后,我问他二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不空从厢房的小桌子上取过来一面镜子对我说,你自己看看你的样子吧。

第八十八章 .人体太极

我从秦不空手上接过镜子看了起来,竟然发现镜子里的自己相当憔悴。按理说我睡了这么长时间,理应比较精神才对,可是镜子里的自己满眼都是细细的红色血丝,整个下眼睑都发青发黑,当我翻起下眼皮的时候,里头甚至是淤红色,感觉就好像是一个连续好多天都失眠的人,明明想睡得要死,却总是无法入睡一般。

我被镜子里自己的样子吓了一跳,我虽然并不是个爱照镜子的人,但是我对我自己的长相和状态相当清楚。眼前的我自己,那憔悴的程度,就好像当初我师父去世的时候,我几天几夜劳力操心后的样子一般。

于是我张大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我的确不清楚为什么我会变成这个样子。这时候松子跟我说,从叫你来睡觉开始,你就一直没再醒过,我们都当你是太累了,也就没叫你。可是今天早上叫你的时候,你甚至连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无论如何看上去都不正常。于是秦前辈就问你是不是被梦魇了或是别的原因,我们才开始想尽一切办法来将你唤醒,从早上到现在。我和秦前辈就一直在这里,却直到现在才把你叫醒。

秦不空接过松子的话说,你在睡梦当中满额头都是汗水,也皱着眉头,我们都以为你可能是发噩梦了。但是由于叫不醒你,才意识到可能出问题了,不过现在还好,只要人清醒过来了,就一切都还有办法。秦不空一边说一边蹲到我的身边问我,你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有什么异常吗?

我仔细感觉了一下,除了还是会有些没睡醒的感觉之外,以及身上疲软无力,其他方面感觉还好啊。但是我的呼吸的时候,在鼻腔深处总有一种隐隐的痛感,那种感觉很像是小时候感冒了流鼻涕,用力擤鼻涕后那种拉伤鼻粘膜的感觉。于是我哼了一声,把鼻子当中的一点鼻涕给擤了出来,发现鼻涕倒是没多少,但是有不少血丝的痕迹。

奇怪的是,这有别于一般上火的那种血丝,而更像是遇到盐水凝固后的血块,我看到这血迹的时候吃了一惊,迅速吐了一口口水在地上,发现口水是那种淡淡的红色,就好像是吃过西瓜后的颜色一般,只是我们心里都明白,这种红色是染血的痕迹。

松子伸手摸了下我的额头,然后告诉我额头是冰凉的。但是我自己感觉身体却是在发热,如果说这是发烧的症状的话,我身上却没有那种发烧后晕沉沉的感觉。松子表情看上去有些严肃,于是他对我说,司徒。你把衣服都脱掉,然后趴到床上去。

我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想要干什么?松子说,你体内积累了不少阴气,我要把你的阴气给“幺”出来。

在四川方言里,“幺”除了老末的意思之外,还有赶出来的意思。在农村常常都会听到人说“幺鸭子”,或者“幺蚊子”,其实就是借助人力去驱赶的含义。于是我脱掉湿漉漉的衣服,露出我的后背。然后趴到了床上。

只见松子取出一块四四方方的木条,通体红黑色,虽然有些破损,但是缺口的地方却显得非常光滑,似乎是一个老旧的东西,就好像农村常用的扁担一样,用的久了,就在表面形成了一层包浆。木条较宽的一面歪歪扭扭刻着一些奇怪的文字,看上去像是符咒的结构,但却并不是我所认识的那种符咒的样式。这个符文是雕刻上去的。凹槽的部分还有一些红色的印记,跟我的六方印很相似。

之间松子将木条顺着我脊梁的方向放在我的背心,然后按压,接着一边按压,一边匀速地画着圆圈。我压根都不明白他在干什么。但是看他口中念念有词,却始终不明白他念的内容是什么,也听不太清。很快他就一边念咒一边在我背心上将画圆的范围越扩越大,直到布满我的整个背。

也不晓得是不是我的错觉,在他画圆圈的时候,我感觉身体就好像是一个装满大米的口袋,随着他画圈的动作,将中间的米全部都扫到了边上一样。身体里尤其是肋骨附近,总是不经意地感觉到一阵冷一阵热,强弱都差不多。但是时长却没有规律可循。渐渐地松子的速度越来越快,我也明显感觉到木条在我的皮肤上摩擦后发出的阵阵热量,整个后背就好像是刚刚被人刮痧过一样,皮肤的敏感度此刻竟然增加了不少。

当我正在感到稀奇的时候,松子突然手势一变,在我的背上画了圆圈之后,就在圆圈的范围内不断地来回画着“S”形,结合之前的圆圈,我这才意识到,原来松子在我背上画下的,也许是一个大大的太极。

整个过程持续了大约半个多小时,我不清楚这是不是因为我体内积郁的阴气过重的原因,可也就短短两天,能够重到哪去。到了最后的时候,松子的动作开始由下往上推。当推到我肩胛骨的位置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一阵胸闷恶心,毫无准备地哇的一声,就呕吐了出来。

由于我是趴在床上的,这一次作呕又来得非常突然,顿时嘴里泛起一阵酸中带苦的味道后,接着床铺就被我弄脏了。在呕吐物出口的时候,鼻子里明显闻到了一阵臭鸡蛋的味道,当中还夹杂着一种腥味。这个味道明确地告诉我,我身体的异常现象,正是因为鬼怪引起的。

说来奇怪,当我呕吐出来之后,身体明显舒坦了许多。脑子也更通透清醒了,我试着从床上站立到地面上,发现脚上的酸软虽然依旧还在,但是却较之刚才减弱了很多。这时候松子伸手抹了一下自己额头上的汗水,然后吁出一口气说,现在总算好了。

我一边穿上衣服,一边望着我刚刚呕吐到床上的东西,由于一整天都在睡,没有进食,所以呕吐物当中水分比较多,就好像是喝了很多酒之后的那种呕吐,而在床铺上很快就渗入到了床单当中,散发着一阵奇怪的味道。

秦不空问松子,你刚才这是什么招数,看上去还挺厉害的。松子有些得意地扬起了自己手上的那根木条,然后对秦不空说道,这是我师父掌管道观的时候,从他的师父手里接手过来的宝贝。是我的师公取自江西庐山悬崖绝壁上的一段雷击松木,当时找到这棵松树的时候,觉得特别神奇,那棵树被雷劈了之后,竟然一半死去,剩下一半却活了下来。当年师公取下这段雷击松木,做成了许多这样的东西。

松子说,这个外形是按照衙门惊堂木制作的,所谓惊堂,就是让人浑身一震。不得不集中精力的意思。而刚才在司徒背上做的那一切,是借雷击木的雷电能量,将人体当做天地初开时候的混沌,分开阴阳,直到达到平衡状态之后。再把多出来的挤压“幺”出体外的意思。只要阴气从体内排除,人的阴阳就达到了平衡,也就是健康的状态了。

松子接着说,除了风水寻龙之外,我最拿手的就是这分阴阳之术了,本来用在实战当中没什么大用,没想到今天竟然还派上了用场。只要人被阴气侵蚀没有侵入骨髓,或者伤及元神的话,一般都是可以大程度缓解的。

说话间我也已经穿好了衣服,耳闻了这一神奇的手艺之后,我也大大称奇。我对松子说,现在你总算知道你在我们这个团队里的重要性了吧,简直是少了你可不行。说完我和松子哈哈大笑起来,只不过我的笑是豪迈的笑,而松子则透着一种阴柔的笑。

秦不空对我说。臭小子,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之所以中招,是因为头一天大部分的挖掘工作都是你在做的原因,你就是在那个过程当中中招的,否则我们都挖过,为什么偏偏只有你身上出现了异常?我摇摇头,百思不得其解。秦不空说,你仔细回想一下,你当时自己挖掘的时候,可有出现过什么奇怪的现象吗?

其实我原本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异常,但是秦不空这么一说之后,我才突然回想起,我在挖掘的途中,曾经挖到了一段好像是树根似的东西。但是其坚硬的程度,却没有树根那么硬,更像是一段人参或者山药,比较脆软。而当时我没有注意,就连同其他的渣土一起刨到了地面上。如今想起来,似乎不应该莫名其妙地出现这么一小段东西在里头才对,即便是地底下真的长了人参或者山药,也不该只有这么一丁点才对。直到秦不空提起来,我才察觉到,这也许是要我来说唯一一个觉得不正常的地方,如果不刻意去想的话,甚至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

秦不空问我,你当时刨出来的那堆渣土,是不是现在还堆放在洞边?我说如果你们么有清理的话,应该就是。于是秦不空站起身来说,走,咱们看看去。

第八十九章 .洞中有洞

我们三人走到起初挖出来的土堆边,开始一起寻找。这个过程倒是并不困难,因为被我们挖出来的土基本上土质松软,很快我们就在靠近底下的部分泥土当中找到了那一截奇怪的东西。可是当秦不空拿了一张手绢将它捡起来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那不是山药,更加不是人参,而是一根拇指粗细的大虫。

如果算上被我铲断的那部分,这条虫几乎有手掌那么长。虽然是蠕虫的形状,但是却只是一个干尸,表皮已经干枯的非常严重,但是被切断的断裂面,却好像是被咬过的苹果一般,还渗出少量水分,有点湿润的感觉。

秦不空皱着眉头告诉我。这个发现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因为在他擅长的虫蛊术当中,有一套法门和眼前看到的极其相似,但是这种虫蛊大多是用来给人下咒。这种虫在西南地区被称之为“猪儿虫”,夏季的时候出现在梧桐树这种树叶比较大的树上。是一种大蛾子的幼虫。头上有一根小小的独角,通体翠绿色,形态跟蚕有些相似,但是比蚕的个头大了足足一倍多。体内都是绿色和白色的浆液,如果不小心被这样的虫爬到。会立刻起一层皮疹,并奇痒难当。

不要问我为什么会知道,我难道会告诉你小时候我常常拿它吓唬女孩子吗?

秦不空说,这种虫蛊做咒的时候,会选择树荫底下。并在一窝四十九条虫一并装入罐中,断绝其结蛹的条件,让它们只能在一个狭小的环境里自相残杀,直到杀到最后一条存货。而存活的这一条因为食用了同类,直到连残肢都不剩下,这条虫就可以做蛊母。而由于是在活虫的时候就埋入地下,所以即便这最后一条虫子也最终会饥饿而死,它的尸身既是一种蛊咒,也是一种对其他邪恶有强烈镇压性的东西。

秦不空说,既然咱们挖到了这个东西,那说明在这附近必定镇压者一个极邪之物,极有可能就是“魍”的守关大鬼。松子不解地问,可是秦前辈你不是说是四十九条一起装罐吗?而现在我们挖出来的泥土里,似乎没有瓦罐啊。而且这毕竟是活物,即便是灵性的东西,也是依托肉身的,倘若如此的话,怎么可能存放在有水分的泥土里,千年之后竟然形成干尸呢?

秦不空摇摇头说,这个就很难说了,咱们一路至此,许多常理的东西都变得非常理了,咱们虽然不能确定这条虫蛊究竟是不是千年之物,但它出现在这里,一定是跟这“魍”有关系。我接过秦不空的话说道。现在回想起来,我的确是在铲到这东西之前,一直都比较正常,可是到那之后就慢慢有些察觉不对劲了,人有些恍惚。的确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讨论了一番之后依旧没有准确的结果,于是秦不空用手绢将那段虫尸包了起来放好,说咱们继续往下挖,只不过在发生了这些事情之后,大家都一定要小心一些,只要有不对劲,立刻撤手。

眼下看来这似乎也是唯一的路可走。眼看在我睡了一天一夜之后,秦不空和松子已经将这个洞挖到了四米多深的地方,泥土的颜色变得比地面深了一些,这说明土壤中的水分渐渐变得更多。也意味着我们距离真相越来越近了。我在被松子“幺”背之后,精神了不少,于是挖掘的工作就再次落在了我的身上。我跳进坑里继续挖,然后时刻警惕着,并在心中不断给自己的身体加持金光咒。

一整个下午很快就过去了,我也挖到了五米左右的深度。按照之前的计划,现在开始,我们是需要斜斜地朝下挖,并且挖掘的方向是对准了惕己井的方向。由于我被梦魇的关系,进度原本被耽误了不少。所以我们在检查了自身发现身体没有其他异常后,打算抓紧时间继续挖。

我让秦不空和松子先去吃点东西,吃完之后再来接替我。大约半个小时之后,秦不空他们回来了,秦不空也跳到了洞里对我说让我去吃饭。道观里的饭菜的确和我们起初预计的一样。清淡无味,所以我也只是简单地吃了一点而已。可是在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松子突然心急火燎地跑到厢房里,焦急地对我说,司徒!你别吃了,快来救人!

我一愣,问道救谁啊?发生什么事了?松子说,秦前辈啊!他掉到洞里去了!我听到后,立刻放下了碗筷,随着松子冲了出去。在跑过去的途中我心想这里还能有什么洞能够让人掉下去吗?我们从晚饭的时候开始就是在斜着挖洞了啊,既然如此那怎么回把整个人掉进去?可是当时时间紧迫,我没来得及开口问松子,直到跑到洞边一看,被我们挖出来的深坑的底部边缘有一个小小的辅洞,那个洞口并不大,一个人如果弯着身子的话,还是能钻进去的。而当我打着手电筒爬到坑底之后,却听见从那个小洞里突然传出“嗨…”的一声。

这声音是先前在“叹龙井”里听到的声音,只是当时是隔着井水和井壁,此刻这声音的腔调和先前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显得大了很多,似乎是直接从洞里传出来的一样。这下子我有些害怕了,因为此刻我清楚分明听到的这个声音,传递给我一个非常明确是声音:这绝不是浪花的声音。更加不是什么神龙在叹息的声音,而是好像一个庞然大物正在打嗝的声音!

眼前的小洞口,似乎是被秦不空下手太重而挖塌陷了,底下有一个较大的空间,因为那“打嗝”的声音传来的时候,有非常浑厚的回声,像是在山洞里一样,然而秦不空从这里掉下去,似乎就好像直接掉进了那个正在打嗝的大怪兽的嘴里一样。

洞内大约有不到三尺的区域是可以看到泥土的,但是再往后就是黑洞洞的一片了,我朝着洞口大声喊道:“秦不空!秦不空!”这种感觉好像是站在扩音器跟前说话一样,巨大的回声震得我头盖骨都在跟着共鸣,可是我完全听不见秦不空回答的声音,这就是说,秦不空失足跌落,恐怕此刻凶多吉少,否则的话,就算是受了伤,也应该回应我一声才对。

当我的脸凑在洞口的时候,会感觉到一阵微微发热又湿气很重的气流在面前拂动,这证明在那黑洞洞的册洞下面,应该是有水源才对。但那毕竟是地底,所以更大的可能,这里是一个有积水的地下溶洞。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心里也有些焦急,秦不空生死未卜,我却在边上什么忙都帮不上。

松子问我下面到底什么情况,我焦急地告诉了他,松子在危险情况发生的时候,比我要冷静许多。于是他沉着下来思考了片刻后对我说,你别着急,等我一会儿!没等我回答,松子就跑开了。由于我在坑底,也不知道他跑去了哪个方向,只能焦急地等待,一边等,我一边把身子探到洞口里,慢慢挪动到那个深洞的边缘,用我的脚勾住洞口的外面。以保证我不会也跟着掉落下去,当我的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但鼻子里有一股湿润的感觉,在又一声那种类似什么怪兽在打嗝的声音震耳欲聋地传来之后。我听见了有滴水的声音。

我心想大概真的就像我猜测的那样,这里是一个地下溶洞。想到此处,我打开了手电筒,朝着里边张望着。而这一看算是证实了我的想法,这是一个范围并不大的空间,大概只有我们的厢房两间合起来的大小,手电筒的灯光照射进去的时候,发现在距离洞口垂直往下大约六七米的位置,就是漆黑一片的水面。

水面和岸边交接的地方,有一些细小的石子,并且还有一些微微的小波浪不断冲刷着岸边,这说明这片水是活水,而且就是这长春观里打井的水源!这六七米的高度,如果失足摔下去,只要不是脑袋着地。理应是不会死人的,大不了就是断手断脚的外伤,可是按照坠落的路径来计算,秦不空跌下去的时候,周围是没有阻挡物的,也就意味着没有他可以攀爬或者撞击改变路径的东西,但是在他本应掉落下去的位置,我却没有看到秦不空的身影,哪怕是丝毫痕迹也看不见。

难道说这人就这么无缘无故地消失了吗?我就算是个神棍也不相信这样的情况会发生啊!于是我开始照射着手电筒,在这个地下空间里四处寻找,奇怪的是,灯光闪过后,我竟然在底下那个小水潭靠近中央的位置,发现秦不空正垂着脑袋,背靠在一块突出水面的黑色石头上,额头上有鲜血,好像是晕过去了一样。

俗话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秦不空现在所在的位置距离本应掉落下去的位置相隔了有差不多五米之远,而且他既然是背靠着大石头,则说明他掉下去的时候也许只是受伤,挣扎着爬起来,在歇息的时候却因为伤势的原因而晕倒,此刻看来,这是最大的可能。

这时候松子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我赶紧将身子爬出洞口,却看见他手上拉着一根长长的绳子,是用许多条撕下的床单打结拼接而成的。

第九十章 .地下水潭

松子站在我背后说,你看到了吗,下面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告诉他我找到秦不空了,好像是受了伤晕过去了,估计还有气,咱们得立刻下去救他才行。

其实当时我并未考虑过就算我计算好了跳下去,直接跳到水里,我应该是不会受伤的。但是我应该怎么上来,这就成了个巨大的问题。松子似乎是早就想到了这一点,知道我们一定会下去,于是趁着刚才我钻进去查看的时候,他就用床单做好了一条很长的绳索,看那样子,足有七八米,如果顺着床单下去的话,这个长度到达地下溶洞的底部,也是绰绰有余了。

于是我将我看到的情况告诉给了松子,松子说。你先抓住绳子,放我下去!我承认我当时犹豫了一下,因为松子虽然瘦弱,的确是比较容易钻进洞内,我将他放下去也相对容易,可他毕竟技艺有限。万一遇到危险的话,那我岂不是要救两个人?但是松子在一边焦急地催促着,我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于是从他的手里接过绳索,在我的腰上缠绕了一圈后打结。

绳索的另一头,松子和我一样在自己的腰间拴紧。然后在我们都准备好,并且试了试绳索的结实程度后,他就一头钻进了侧洞当中。随着我们的口号一二三后,我用力拉着绳子,直到松子整个人从洞里悬了下去,他一边喊我放。我就每次半米左右的放。松子不重,这个过程其实比较轻松,而且他不断在喊我继续放,这说明他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否则的话我一定能够从洞口的地方听见他那尖锐的叫声。

很快,他就到达了溶洞的地面,然后扯着绳索告诉我,底下的地面是石头的,没有危险,我让他待着别动,不要逞强去水潭中间救秦不空,等我下来。于是我就解下身上的绳索,然后拔出一旁的铁锹,两绳索死死地拴在了铁锹的中央。

不得不说的是,在我们那个年代,人们的生活水平虽然不高,但各种工具的质量还真是没的说的。而铁锹本身的长度其实比洞口更宽一些,于是我将铁锹卡在洞口,自己也慢慢反方向爬到了洞内,在确保我不会一下子掉下去后,我利用铁锹卡住洞口的阻力,慢慢将自己用类似于速降的方式滑动了下去,期间松子一直在用手电照射着我的方向,好让我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落地。

当我脚下站定之后,发现周围的空气非常潮湿,而且有些闷热,就好像在锅炉房里的感觉一样,扑面而来的水汽并没有什么臭鸡蛋味,反而是那种有些清新的泉水香味。脚下虽然是石头,而且都是水汽。但是却并不湿滑,我照射着一看,发现石头上除了水之外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一点青苔的痕迹也看不见。

松子试图在洞内地势较高的地方点上蜡烛用来照明,但是却发现空气中的湿度是在太大,刚把火柴摸出来就瞬间被湿润了。于是我们只能借助手电的光线照明。并心里暗暗期盼着不会因为水汽太重而让手电的电池短路。

这水面看上去是一个碗状,而秦不空就在碗的中央,那块凸起的黑色石头看上去很像是一块因为挤压而露出水面的岩石,秦不空靠在上面,下半身大概在及腰的位置没入水面。考虑到他不管是晕倒了还是死了,此刻的姿势应该是坐着的,所以按照这个来判断的话,水面应该是不深的。当我正想要淌水走过去的时候,突然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传来,接着就是一声早前听见的“打嗝”声,只不过身在洞底,我看到当这个声音响起的时候。水面好像是沸腾了一般冒出一些水花来,这些水花形成了波浪,冲刷到岸边。这说明此处的水下是有一个出气口的。倘若地下水洞真的如老百姓们说的那样,是直通长江的话,那随着江里的水压、潮汐等多方面因素,的确是有可能像阵发式的喷泉那样造成眼前这番情景的,而那声奇怪的“打嗝”声,也是一样的道理。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不免安心了一些,因为周围空荡荡的,道观的古老传说和民间的经验之谈混合在一起,给了地面上那口叹龙井神秘的色彩。实际上这底下就是一个水洞,一个会因为潮汐和水压的关系而发出类似叹息和浪花声音的水洞罢了。而同时也让我觉得,秦不空虽然是受伤,但估计就真的只是摔伤,并非其他原因所致,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能怪他自己老糊涂了,挖洞的时候不小心。

我稍微计算了一下那奇怪声音响起的频率,打算趁着两声之间的空隙走过去。于是当下一声传来的时候,水面的水花刚刚冒起,我就朝着水潭的中央走了过去,触水的部分是一个缓坡,水面下也没有咯脚的尖石头,大概走到一半的时候,我将手电筒照射到秦不空的身上,发现他虽然额头在流血,双目紧闭着,双手软软地放在自己的腹部。身上全都是水,但我明确地看见他的肚子还在一起一伏,这说明他还有呼吸,人还活着。我心里一高兴,心想只要人没事那就好,正继续淌水朝着他走过去,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却一脚踩空,身体迅速下坠,整个人都垂直地淹没到了水里。

这是我完全没有料到的情况,因为在踏出这一步之前,水面的深度也仅仅只是在我小腿还不到一半的位置,这样的深度我就算是平躺在水面也能够把鼻子眼睛和嘴巴露出水面,怎么会下一脚的落差如此之大,还偏偏这么倒霉的让我给碰上了!

但出于人的本能,我开始拼命蹬腿想要浮上来,因为刚才这一次失足太突然,我甚至都没有憋气就掉了下去。此刻鼻子嘴巴眼睛里全都灌满了水,那感觉也别提多难受了。可是在这个过程当中,我竟然发现我踩空水下,竟然深得可怕,至少淹死我是绰绰有余。而我的手电筒在入水的一瞬间就从我的手里掉落,我在眼睛进水的时候,朦朦胧胧地看见手电筒的发出的光线正在朝更深的地方掉落。

在小命和手电筒之间,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我的小命,幸好我还算有一点水性在,迅速往上游,而就在这个时候,全身都在水里的我突然感觉到包裹了我全身的水竟然有一点类似带电的微麻震动感传来,但那却并不是电,而是什么东西震荡了水一般。与此同时,耳朵里即便也灌满了水,却分明真切地听见了先前那“轰隆隆”的闷响声。

我暗叫大事不妙,因为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此刻我下沉的地方,正好是冒起水波的地方,这个声音意味着下一声“打嗝”马上就要传来,也就是说转瞬之后,我的身体下方的水里,会有一股因为压力或者潮汐形成的力量传来。我倒是不害怕这种力量,因为从起初观察到的水波大小来说,几乎是没有威胁,但是我害怕这突如其来地叫搅动,会在水里行程一个水面上看不出来的旋涡,这样一来,就有可能将我拽扯到水潭的最深处,甚至还有可能直接把我朝着出气口的方向吸过去,从此让我变成堵在出气口上的人肉塞子。

我亡命般地朝上游,但人的力量始终是有限的,我最担心的事最终还是在这一刻无情地发生了,在打嗝声响起来的时候,我感受到一股子巨大的吸力,拽扯着我的脚就把我往水潭最深处拉了过去。我暗想这下子完蛋了。估计我要在这水潭里头变成泡菜了。这时候我的面前却似乎有些好像是水草一样的东西拂到了我的面前,似乎这些水草般的东西也正因为这股巨大的吸力在朝下拽扯似的。

于是我不顾一切地伸手抓住了这些“水草”,并且攥在手里攥得死死的,因为我知道这些水草既然这么多年都没被这股吸力吸下去,说明它们的根茎是长得很牢实的。而在我被往下吸的时候,我隐约看到那原本掉在谭底的手电筒,此刻正以飞快的速度朝着远方而去,接着消失不见,也不知道是被吸入了气口,还是因为进水而短路顿时眼前仅有的一点光线也消失了,我手上抓住水草的力量和那股吸住我脚的力量彼此对抗着,我本来就憋气不足。这个时候耳边呼噜噜的水声不断响起,因为水流湍急耳朵鼻孔内都被强行倒灌了许多水进去,那种感觉比死还要难受。

当我预料到大概再过最多十几秒,我的气量将会用尽,而我从那个时候就要开始溺水的时候,心里涌出一阵绝望。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那股吸力突然就如同消失了一般,我的身体开始缓缓地往上浮,我不想承认那是我油脂过多的缘故,而我手上抓着的水草,此刻就成了我逃离水底唯一的借力点。

狼狈之中,我才一边咳嗽一边呛水地浮了上来,那一刻我只想丢下这一切再也不管,从此找一个安静的乡下度过余生。可这个时候,我却透过灌了水的耳朵听见松子远远地传来一声惊叫。

这声叫喊迅速把我拉回了现实,看样子告老还乡,还要再等等了。我朝着松子的方向望过去,松子却冲着我大声喊道,快撒手,你手上抓的是什么东西!

于是我这才意识到,刚才抓住水草的手,现在依旧还抓着水草。可是我的身体已经大部分都爬到了岸边,这水草又是从哪里来的?于是我将手里的水草提了起来。凑到我刚刚因进水而有些模糊的双眼跟前,在松子那远远传来已经有些微弱的手电光线下,我仔细查看。

我手里提着的,竟然是一个人头,而我抓着的“水草”,其实是这个人头的头发。

最可怕的是,这个人头竟然睁着眼,满眼漆黑,苍白的脸上,有一张正在诡异咧嘴而笑的大嘴巴。

第九十一章 .一颗人头

我记得我曾经说过,我并不怕死人,而是害怕那种死后无声无息的安静。所以死亡和安静一直以来在我心里都是划上了等号的。按照常理来说,此刻我手上提着一个人头,那至少这家伙是死了很久才对。

但眼前的这张苍白面孔,除了让我感觉到死亡的冰冷之外,还有一种不由分说的诡异。它的面部皮肤几乎是净白色,好像那种太久没有吸收阳光,或者在水下浸泡时间过长以至于血色已经流失的白。眼睛挺大,而且里头有眼珠子,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那眼珠子就好像一个黑色且光泽度很高的球一样,完全没有眼白在眼眶当中。

它的头发被我抓起,从头发的长度来看,似乎是个女人。头发被抓起后它露出了额头,我不清楚当时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发现它的额头发际线下,有左右对称的两个突起物,好像是肉角,大约只有半截拇指的粗细和长度。而我此刻更加清楚地看清了它的容貌。它没有眉毛,或许是太淡以至于我没有发现。而两个眉骨之间的皮肉紧缩在一起,看上去似乎是非常愤怒,但是嘴上的表情却是在笑,这种剧烈的反差让我觉得特别可怕,而它的嘴巴张开微笑。牙齿却是咬合在一起,它的牙齿也我理解当中的人牙齿不太一眼,人只有上下的虎牙是尖锐的,而这家伙竟然满口都是建立的牙齿,看上去和早前国泰大戏院门口那副大鲨鱼的电影海报有些相似。

它的诡异笑容在松子那微弱的手电灯光下。吓了我一大跳,基于本能,我迅速扬手想要将这颗人头丢出去,可是在我松手的一霎那,尽管头发丝顺着我的指缝在滑走,可是我的手腕却似乎被什么东西紧紧抓住了一样,定睛一看,才发现这颗头断裂的脖子处,竟然不知道为什么冒出一股子黑色烟雾状,而且半点不透明的条状物出来,看上去像是一只烟雾形成的小手,死死抓住了我的手腕。

这七八股烟雾看上去非常柔软,像是丝绸在水里随着水流飘荡的柔软,可是当抓住我手腕的时候,力气却非常大,伴随着一种酥麻感,尤其是当我刚刚从水下出来,身上都已经湿透了,这种隔着衣服的感觉,反而显得更加清楚分明。眼看自己被抓住了,我开始疯狂地甩动着我的手臂,试图要将它甩出去,可是它竟然感觉轻飘飘的,并没有正常甩动东西似乎的那种拖拽感,只是抓住我的几只触手般的东西。反而顺着我的手臂,开始快速朝着我肩膀的方向爬了过来。

从外观来看,这个人头除了那满嘴的尖牙,似乎并没有别的可以伤害到我的手段,所以当它顺着手臂爬向我的时候。让我觉得下一秒钟也许我就要被它一口撕掉半边脸上的皮肉。心里一慌张,我就趁着它爬到我上臂位置的时候,顺势就将身体侧倒在了岸边,用几乎全身的力量加上身体的重量想要把这可人头压在地上,但是当我倒地的时候,却发现这家伙竟然非常机敏地躲开,不仅如此,还顺势从我的肩膀越过了我的后脑勺,爬到我另一侧脖子和肩膀交界的地方。

我心想这下完蛋了,如果照准了这个位置咬下去。那里可有不少大血管,我恐怕是要血染这大水潭了。情急之下我没有来得及细想,顺手就将手上的雷决朝着我左侧肩膀的方向打了过去。我原本没有指望这一掌真的能够打中,于是我狠狠一巴掌扇到了自己的脸上,而那家伙竟然又再一次躲闪开了,不过它的这次躲闪,却给了我做出反应的时间,于是我迅速一个翻身就站了起来,一边拔腿就往松子站着的岸边跑去,一边身上感觉那家伙到底在那儿。它窸窸窣窣地爬到了我后背腰间的位置。这个地方就让我有些尴尬,因为无论那只手去打,都始终不容易使上力气,于是我也索性不打了,而是稍微扭过身子。好让我的手能够伸过去,接着我就再次一把抓住了它的头发,手上用力,就好像在撕狗皮膏药一样,想要将它从我的腰间撕下来。

这个过程伴随着我朝着松子的方向跑动,而这原本只有几米,很快我就靠近了岸边,而对方虽然抓得很紧,但感觉得出毕竟个头不大,力气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巨大。费了不少劲,我还是将它从腰上扯了下来,与此同时,我的其中一只脚也跨到了岸上。

就在我第二只脚就要上岸的时候,原本手上抓着的人头是轻飘飘的。此刻却传来一股子比较大的力量,这个力量和我跑动的方向相反,似乎是这个人头想要把我重新拽下水一般,可我当时跑得比较猛,加上身体本身的惯性,那股力量却并非我的对手,我就好像是拖着一个沉重的物体一样,一下子扑到在岸边。

奇怪的是,当我上岸后,那颗人头竟然突然变重,以至于我原本可以伸平了手臂提起它,此刻竟然重的好像是一个装满了水的大麻袋,我手上无法承担这样的重量,加上原本也没打算要一直将它抓在手里,既然上了岸,我相对就安全了一些,至少可以很方便地施展手脚,于是就将手一松,把这颗人头丢在了地上,我自己则反方向朝着更远的地方挪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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