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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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额头蹭了蹭他的下巴,迷迷糊糊地说:“我竟然睡着了,你怎么不叫醒我?浴缸这么小,你这样抱着我多不舒服。”

他用浴花沾了一点浴液,给我的肩膀和后背打上泡沫,“我没觉得不舒服,看你在我怀里睡得这么踏实,巴不得你多睡一会儿,怎么舍得叫你?”

“那厨房…”

“不用担心,我都收拾好了。”

我安心地靠着他,“文昭,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他在我肩膀上亲了一下,“因为我喜欢你,当然要对你好。”

我向后摸了摸他的脸,“那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你会怎么做?”

他将下巴搭在我肩膀上,喃喃道:“我怎么会不喜欢你?你明明知道我有多爱你,以前你在我怀里皱一下眉头,我都要一个人琢磨半天。过去是这样,现在更是这样。我知道你们女人都喜欢让男人哄,我不会说那些好听的话来哄你。但是,小夏,我答应了要对你好,就会一辈子都对你好。”

我靠在他怀里,有点惆怅地说:“一辈子太长了,我不敢想。就像韩棠跟夏荷,当初韩棠也说过会一辈子爱夏荷,可是你看他们现在又怎么样。”

“小夏,他们之间是有问题,我也觉得韩棠做得的确很过分,可是他依然很爱她。你不能因为他做错过,就抹杀了他对夏荷的爱,这样对他不公平。”

“我没说他不爱她,只是觉得很恐怖。夏荷跟我说,那天行刑的时候,她被人砍掉的那只手,无名指上还戴着他们的结婚戒指。你能想象吗?韩棠那么爱夏荷,对她也不过就是那样。一个人要冷静理性到什么程度,才能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人动私刑?说真的,每次一想到这个,我都觉得不寒而栗。”

文昭叹了口气,轻声说:“他也是没办法…我看我还是跟韩棠说一声,让他以后不要再找你了,省得你整天提心吊胆的,还特爱胡思乱想,被他吓出毛病来怎么办?”

我心中一动,如果文昭肯出面,我以后就不用再战战兢兢地对着那个霸王了,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妥。

“还是算了吧,他本来就恨我恨得要死,要是知道我跟你告状,还不叫人泼我硫酸?没关系,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能应付。”

文昭好像想起了什么,在我耳边笑了一声,“不过,你胆子也真够大的。那次在医院,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那样跟韩棠说话,骂得他哑口无言。后来韩棠还问我,你平时就这么凶,还是知道自己背后有人撑腰,才敢这么嚣张?”

我看着文昭含笑的眼睛,有点好奇地问:“那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我说,这算什么?至少她还愿意骂你,这证明你在他心里还有迹可循,她平时对着我连句话都没有,那才是最要命的。”

听完文昭的话,我的心不由自主地堵起来,好像被人塞进了一大堆棉花,又闷又疼。

我皱了皱鼻子,很没底气地反驳道:“我哪里嚣张了?还不是被他气糊涂了。我人,不要去想那些对你不好的人,你会轻松很多。”

文昭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小夏,我真的很累,尤其在那个位置上,一举一动代表的都不是我自己,而是整个文家。我们是家族事业,那些老臣子动不动就拿过去说事,我要顾及我老爸的面子,对他们说不得,动不得,想起来就头疼。”

我扭头看着他,他遇到的问题,大概是每一个接手父辈基业的人都会遇到的。所谓“江山易打不易守”,有多少青年才俊就是在这个“守”字上栽了跟头?

我拿了一条又大又厚的毛巾,一边帮他擦身子,一边说:“那些都是跟你父亲打过天下的人,老人家喜欢倚老卖老也是正常。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是害怕你父亲退居二线之后,你会怠慢他们,自然要趁你父亲还主事的时候给你下马威。其实老人家很好哄的,你多说一些好话,平时多听听他们的意见,可能就没事了。”

文昭转过身对着我,皱着眉毛说:“你不懂。难道他们要在月球上建工厂,我也由着他们胡来?生意不是这样做的。如果什么都听那些老人家的,不懂得与时俱进,那公司还怎么运营?”

我点点头,帮他套上浴袍,“做生意我不懂,但我是这样想的,所谓老马识途,他们走过的桥比我们走过的路还多。可能观念是旧了一些,也跟不上时代和潮流。但他们有的是经验,这是一种苍老的智慧,是靠着时间日久天长积累下来的财富,你跟我都没有。不是你不够聪明,也不是你不够专业,而是年头不够。有没有听过这几句话?智者不锐,慧者不傲,谋者不露,强者不暴。你要料理那么大一个摊子,不可能面面俱到,表现得民主一些,多听一些意见总没坏处。”

文昭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一些,“可是他们现在抱团跟我搞对抗,就算我想听,他们也未必想说。一个个阴阳怪气,含沙射影,明里暗里说我不行,连我爸都觉得是我不对,做人太高傲,没跟那些叔伯们搞好关系。”

我低头笑了一声,给他系好浴袍的带子,“你给人的感觉是挺高傲的,还有点瞧不起人…唉,你先别急着瞪我。我想说的是,其实那只是你不善交际给别人的错觉,如果真正了解你,就会知道你是一个挺厚道的人。人会抱团不外乎两个原因:一是为共同目的,二是为共同利益。一旦这些基础没有了,再坚固的团体也会土崩瓦解。我想,你父亲不理解你的处境,大约是因为,在他心里,那些反对你的人中的确有一些是真正为公司和你们文家着想,并且是出过力、卖过命的。对于那些人,你完全可以善待他们,对他们比其他人更客气一些,待遇也好一些。”

文昭苦笑一声,拿了一条毛巾帮我擦头发,“就算我想善待他们,他们也未必领情,说不定转过身就骂我傻,说我这个二世祖是怕了他们,所以有心巴结。”

“你管他们领不领情?你对那些人越好,他们内部的猜忌就越多,分化得也越快,这才是你的目的。至于那些持观望态度的人,都是一些墙头草,基本可以忽略。剩下的,就是真心想拉你下马的人,对于那些人,大可以退为进,静观其变。一旦把过错落到实处,不用我说了,你那么雷厉风行,自然知道该怎么处理。你看,把事情分开一件一件解决,不就容易多了吗?”

文昭终于笑了,伸出手臂将我抱一抱,“是容易多了。跟你说完之后,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你说你没念过大学,怎么会懂这些?”

我耸耸肩,“没什么稀罕的,不过是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我想,一理通百理,做事之前先学会做人,这总错不了。其实我跟你说的这些,应该早就有人跟你说过了。但他们没有我便利,我是你的枕边人,所以吹点枕边风,让你听听靡靡之音,还是有点效果的。”

文昭笑了一声,“你这还叫靡靡之音?类似的话的确有人跟我说过,可真的很奇怪,只有你说的我能听进去。小夏,你好像总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会在适当的时候给适当的意见。就像三年前,在我最心烦意乱的时候,你总有办法哄我开心。可这些话,三年前你怎么不对我说呢?”

我从壁橱里拿出吹风机,“你也没给我机会啊!三年前是为了讨好你,自然要投其所好。但是现在,我是真的希望你好。”

我刚说完就打了一个喷嚏,文昭也打了一个,一边抽气还没忘了抱着我夸道:“小夏,你真好。”

“我,阿嚏…当然好。”

熄灯之后,文昭把呵欠连天的我拉过去,缠绵到一半的时候忽然问:“小夏,如果你是我,对于第三种人,你会怎么做?”

我愣了一下,贴在他耳边小声说:“不要轻易亮剑,除非你确信时机成熟了,一旦出手…你要置他于死地。”

第二天我们两个人都有点伤风,文昭喝了一碗我煮的红糖姜水,吃了两块蛋糕就去上班了。我也跟Ben约好了,上午到服装师那里试衣服,为我们的下一部静态电影做准备。

等我从设计师那里回来,看到几个穿蓝马甲的送货员,正抬着一个硕大的物件,试图将它塞进我那间小公寓的窄门里。物件太大,而门太小,他们又太卖力,撞得我的门框尘土飞扬,吱吱作响,看得我心惊肉跳。

我走过去,拉了拉负手立在门边的文昭,小声问:“你让他们来帮我拆房子?不好吧。”

文昭摸着下巴说:“我买了一个按摩浴缸,能加热、能洗鸳鸯浴的那种。不过…好像有点大了。”

我无语地看着他,缓了半天才说:“文少爷,你不知道买家具之前要先量一量放置空间的大小吗?”

他皱着两道好看的眉毛,一本正经地说:“我量了,放在浴室应该没问题。只是,进不去门。”我崩溃了。

最后弄了半天还是进不去,送货的师傅给我们提供了两套方案,要么把门拆掉,要么把浴缸拆掉。

我跟文昭觉得两个方案都不靠谱,有敷衍了事的嫌疑,最后我们一致决定——把浴缸退掉。

一帮人呼呼啦啦又将那个物件抬出楼道,送出大门,装上卡车,很是折腾。

卡车扬尘而去。文昭看了一眼手表,亲了我一下,交代道:“我下午还要开会,先回公司了,晚上我没应酬,咱们一起在家吃饭吧。”

我惊悚地看着他,“不会又是你来做吧?”

虽然美男下厨十分养眼,多看美好的事物也的确有益身心。可事物都有两面,他做的东西实在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而金玉其外的食物吃多了,不但难以果腹,还容易得肠胃炎。

文昭递给我一个“你想得美”的眼神,转身上了自己的车,“你不是回来了吗?当然是你来做。晚上我想吃面疙瘩汤,记着多放生菜少放葱,多煎两个鸡蛋,最好再多放一片午餐肉,我爱吃。”

跟文昭在一起的日子就这样无风无浪地过着,这段时间我们两个人都很忙,跟过去不同的是,他是真忙,我也是真忙。

我们离开疗养院之后,文昭就帮我在他的健身会所办了一张会员卡,也帮我请了私人教练和泰拳老师,让我有氧、无氧、搏击全面发展。用他的话说,女人健身不见得是为了给男人看的,但是,咱得爱惜自己的健康。

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模特工作量大,单靠饿肚子来维持身材,我早晚会把自己弄垮。再说饿得面黄肌瘦,干瘪得像竹竿一样的模特,也不见得有多美。

如今国内的审美也越来越向国际靠拢,看看“维多利亚的秘密”的那些“天使模特”,一个个身材健美,前凸后翘。起初我跟其他人一样,以为那是人家欧美人基因好。后来经过健身教练的讲解才知道,她们平时的运动量是相当大的,不然也不会各个都有漂亮的川字腹肌,又圆又翘的屁股和修长紧实的大腿。

那种性感到爆棚的身材,绝对不是饿出来的,单靠基因也难以获得,运动才是王道。

本来两个人在一家健身会所是件很开心的事,情侣一起健身,多带感。文昭那么帅,身材又那么好,光看着他那六块线条完美的腹肌,肾上腺素就立马飙升。当然,还可以在他做运动的时候搞点小动作,比如俯卧撑时坐在他背上,引体向上时挂在他身上,用我自身的体重给他加加重量,他多做一个就奖励他一个热吻。文昭说,这比吃氮泵都有用,他以后可以把买补剂的钱省了。

可惜的是,我跟文昭都太忙,有时候两个人约好了一起做运动,却因为各自有事,最后也只能各练各的。文昭已经不再回自己的住所,除了偶尔回父母那儿吃饭,下了班只要没应酬就会来我的公寓。

我们午饭很少在一起,基本上是各管各的。至于晚饭,忙的时候就出去吃。如果时间宽裕,两个人兴致又高,就自己下厨做几个小菜。

这间小公寓俨然成了我们的家,我们走出去就为了工作各自打拼。回到这里,就关上门过我们自己的小日子。

经过疗养院里的惊涛骇浪,三年的别扭猜心,无数次相顾无言的耳鬓厮磨,这种狂风暴雨后的平静,委实让渴望过点踏实日子的我们感到舒心。

文昭不再像三年前那样,急于将所有他认为最好的东西一股脑地塞给我,然后再一股脑地从我这里享受他该得到的回报。那时的他总是急着确认些什么,就连男欢女爱那些事也是一边急着索取,一边急着付出。

现在他对待我的方式是平静的、踏实的、简单的、温存的,没有那些浮夸的娇惯和刻意的浪漫,可这才是实实在在的生活。

现在的我,身体是忙碌的,内心却是从没有过的平和,就像公寓墙上那幅挂了三年的壁画,跟墙壁的颜色慢慢融合在一起。

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想起过去的种种,想起那个让人心寒的雨夜,那个阴云密布的早晨,还有老房子凄凉的黄昏下,那个男人最后留给我的眼神,我会有一种劫后余生又隐隐不安的感觉。我不知道文昭这段时间有没有见过凌靖,应该是见过,但是他从没对我说过。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自从那件事之后,文昭再也没有带我出席过社交圈的任何活动,连他自己都很少参与。

反倒是凌靖,这段时间频频见报,电视新闻上也屡屡出现他的身影,还有一档资深的财经节目破格邀请他——这个媒体公认年纪最轻,入行时间最短,成绩却相当不俗的地产界新贵做特邀嘉宾。在节目中,他谈吐风趣,妙语连珠,对答机智,在第二天就成了城中热议的话题,当然,还包括他堪比电影明星的好皮相。

过去听秦暮说过,文昭跟凌靖在美国念的是同一所学校,同一个专业,听同样的教授上课,做同样的功课,连拿的文凭都是一模一样的。可如今,两个人行事的手法却是大相径庭。

文昭为人低调,很少暴露在公众的视线之下,这跟他的病有关,也跟他的性格有关。他不喜欢应酬,更不喜欢人群,冷漠寡言的态度总是给人一种刻薄寡恩的感觉,让人退避三舍。

但如果真的了解他,就会发现他其实既不是狼,也不是狮子,而是一只活在狼群中的牧羊犬。只要扒开那层冷硬的皮,就能看到冰山王子其实有颗温厚的心,那颗心还燃着小火苗,让你热得烫手。只是,如果不是抗打击能力超强,又耐力惊人,很少有人能坚持到最后。因为在扒皮的过程中,你可能已经被他冻死了,最轻也是二级伤残。同样是子承父业,凌靖却是张扬的、高调的,但他这种高调不具侵略性,反而像太阳一样普照着大地,没有严冬一般的凌厉,只有润物细无声的温润和春风化雨般的细腻。

有一本杂志给了他这样的评价——作为临危受命的继承者,凌氏企业的新生代掌舵人延续了家族一贯精明干练的作风,跟他温文尔雅的外貌形成强烈对比的,是他强硬的手段、敏锐的商业触觉和心狠手快的大将之风。

这段评价让我心里有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我认识的凌靖好像是这样,似乎又不是这样。

说真的,在某一个瞬间,我觉得我曾经了解过他。但是大多时候,我看不透他。

文昭依然跟以前一样,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每天周旋在公司的业绩和各色人物之间,兢兢业业,忙于应付。

虽然我不懂经商,但以我对文昭的了解,他虽然不喜欢目前从事的职业,但怎么说也是一只镀了金的名校“海龟”,又受了那么多年的精英教育,资质不会差到哪儿去,起码也是上乘。他最大的问题就是人际关系,令他最深恶痛绝又不善于应付的也是人际关系。

文氏被尊为商界泰斗,财雄势大,人面极广,旗下能人只怕是数不胜数。都说人多力量大,可人多了是非也多,尤其是各大派系彼此看不顺眼,又难以调停的时候。每次看文昭眉头紧锁的样子,我都会想尽办法来开解他,可我又能帮到他多少呢?

有句老话说得好,性格决定命运。文昭在运动方面很优秀,学习能力也不差,也拿着海外高校的文凭,但说到社交能力,他几乎为零。

自从浴室那次之后,他偶尔会把公司里一些让他头疼的问题说给我听,大约是希望跳出主观情绪之外,抛却利益的因素,听听我这个旁观者的想法。

他对的时候我会赞同他,两个人意见不一致我们会沟通,如果他真的错了,我会提出自己的想法。

我曾经在心里帮他捋顺过,他眼前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自己的团队,想给他上课的人太多,真正能帮到他的人却太少。但以他的个性,天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把那些人才聚到自己身边。

我心里着急,却不能直接跟他说,提建议的方式一定要迂回。文昭教养不差,但少爷脾气还是有的,又是个死心眼,只能顺毛摸,直接逆他的意思肯定要奓毛。

而且,男人在事业不顺的时候,的确想要一个事事仔细,可以帮他查缺补漏的知己,却未必喜欢这个知己凌驾在他之上。文昭也是如此,他喜欢有想法的女人,却不见得喜欢这个女人比他更有想法。

再说,道理他都懂,只是知易行难。毕竟,“想到”和“做到”在纸上只是一字之差,现实中却是千里之遥。

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看着睡在身边的男人,会忍不住去抚他的眉心,总会隐隐地为他担忧,觉得他在睡着的时候,眉宇之间都是烟锁重楼的愁。

记得在一部电影里看过这样一个理论:天才跟普通人的区别是什么?如果把ABCD当作成功必经的过程,天才就是可以从A直接跳到D的人,普通人则必须要经过B和C,缺一个步骤都不行。

我想,假以时日,经过岁月的积淀和实践的磨炼,文昭或许也能成就出跟父辈一样的宏图伟业。但是不可否认,B和C是他无法跳越且必须走好的过程。

而另外一个人,游戏人间多年,一出手就一鸣惊人,心狠手快,杀伐决断,毫不含糊。无论从商还是摄影,他都手到擒来,进可攻,退可守。他的确是个天才,是那个可以从A跳到D的人。

所以,同样的环境,同样的条件,对某人来说是如鱼得水;对文昭来说,却是坐困愁城。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韩棠了。

这个少爷算是彻底盯上了我,把我当成了他的礼品中转站,隔三岔五就要我将他寄过来的大包小包快递到美国去。不但如此,我还要时不时向他汇报夏荷的近况,以便让远隔重洋又痴心情长的韩少爷能及时掌握昔日爱人的第一手资料。

可怜我那段时间刚跟Ben一起签了那家模特公司,又做了网游公司的游戏代言人,拍照、走秀、参加宣传活动,工作一个接着一个,有时候忙得连气都喘不过来,自己的男人都没时间照顾,却要二十四小时开机随时听候他的召唤。

文昭看在眼里,却也不好意思深说他。毕竟两个人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而文昭之所以会如此迷恋泰拳,也完全是受了韩棠的影响。

这件事我略有所闻。据说当年两个人一起讨论哪种运动最好,韩棠首推泰拳,认为格斗最能锻炼一个人的综合体能。

文昭却不以为然,因为泰国的本土拳手看着都又瘦又小,就身材体型来说,跟那些练健身的汉子根本没得比,向来信奉力量至上的他,不认为那些人能有多厉害。

韩棠就说:“不信你去泰国,随便找一家拳馆上擂台试一下,不用成年拳手,十几岁的小孩就能把你打得团团转。泰拳锻炼的是综合体能,不是单纯的力量,体型只是副产品。击打能力和绝对力量是两回事,你就是力气再大,体型再漂亮,遇到危险的时候有劲儿不会用,又有什么用呢?”

文昭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虽然后来经过实践证明,这个理论是正确的,可那时毕竟心高气傲,心里不服气,真的跟着韩棠去了一趟泰国,在他训练的那家拳馆住了一个星期,近距离观摩了职业拳手平时的训练,又在伦披尼拳场看了几场纯正的泰拳比赛。据说,那七天的体验让他很是震撼,也很有触动。

回国之后,文昭就在这边的泰拳馆报了名,跟着拳馆请来的泰籍教练,从最基本的步伐一点一点学起,直到可以上擂台打比赛,付出的努力和汗水就不必说了。虽然练得很辛苦,但是收获也不小。他起步晚,不可能练得像韩棠那么高段,但保护自己,关键的时候打几个流氓救个美女什么的,基本不是问题。

总之,韩棠对文昭算是有“启蒙之恩”,这几年也教了他不少东西,两人是亦师亦友。文昭向来佩服韩棠在格斗界取得的成就,再加上他沉默内向的个性,以及我间接让韩棠失去了一个孩子,所以他轻易不会跟自己这位好基友发生言语上的冲突。

可是后来,不知道是不是连文昭都看不下去了,致电去跟韩棠说了什么。有一天,韩棠忽然阴阳怪气地对我说,如果不愿意帮他就算了,用不着让自己冤得像窦娥一样,只差没血溅三尺白绫,大旱三年,六月飞雪。

我担心害怕之余,想到他一个“黑三代”居然可以出口成章,将国学了解得如此通透,着实让人叹服。

谁说流氓不读书?

俗话说“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手短”,我自问没吃过他的,也没拿过他的,何况还是他对我拳打脚踢在前,心存愧疚在后,有事相求在当下,怎么也不该被他数落得像个小丫鬟似的。

可是每次想起那个未成形就化成一团血水的孩子,不知怎么,自动就在电话里矮了他一截。而这种唯唯诺诺的小心,就更加助长了某人咄咄逼人的气焰。

至此,这个“黑三代”的夺命追魂CALL正式演化成我的噩梦。

他使唤我跟不要钱一样,到美国的快递费都不出也就算了,最让我受不了的是,这个少爷偏偏喜欢夜深人静的时候给我打电话,不看时间,风雪无阻,理直气壮地扰人清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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