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安宁作品华情录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小姐你不是吧!大年初一的躲在房里抄书?!”

  “有何不可?今日乃新春伊始,大吉大利,诸事皆宜,抄书甚好啊。”昭纯笑语调侃,看着侍女气闷不过地一跺脚,拧身出去为她端来早点,之后又鼓着两腮备纸研墨。

  在房中用罢早食,方在案前坐定,阮夫人已派人来传女儿出厅会客,昭纯只托言还有事忙,结果仆人回去之后,阮洗玉随后过来,温言对她道:

  “娘让你别镇日枯坐房中,外头恁般热闹,左右出去转一转。”

  “二哥你也知道,迎宾待客非我所长,有四姐为阮家增美添色足矣。”

  昭纯笑应兄长,往年此际,阮明珰都会打扮得艳光四射,在厅堂里如欢燕穿梭,而自己所承父兄关爱、母亲照料已然满溢,又何必去抢她亟欲紧抓在手的那点微薄风头。

  阮洗玉见她宅心仁厚,况且素知她品性娴静,不喜与京中那群官贵女子凑作堆,也不相勉强,只交代了几句让她保重身子,别在琴前久坐受寒,便起身离去。

  他才出院落,就碰见匆匆而来的门房小厮,厮儿说府外来了名小沙弥,给五小姐带了道口讯,阮洗玉问明之后,吩咐小厮径去告知昭纯,又叮嘱回头勿忘了请那小师父进门吃茶歇脚,布施些斋食粮米,随后便往一大早客如云来的正厅,协同父亲迎客。

  忙着应酬之际,先头那厮儿来报,昭纯留言说出门些时。

  阮洗玉无可奈何,私下告知了阮居正,此时连阮夫人及阮明珰母女在内都忙得不可开交,阮居正更没有余暇去管偷闲躲静的小女儿,只说了句随她去吧,留在家中反倒闷着她,转而交代儿子前往品秩不高的官员府上回递名帖,其余高官重臣留待他稍后亲自登门回贺。

  阮洗玉便持了父亲的名纸,备好礼品,领了数名仆从乘轿出府。

  自西往东一路拜访而去,行到皇城外的长庆大街时,不意与从皇宫中打马出来的玄阑迎面遇上,他身后还跟着蔺文道与平仲,阮洗玉赶忙下轿请安,玄阑竟也翻身下马,揖手回礼,连带着蔺文道及平仲登时都下了马,双双冲阮洗玉抱一抱拳。

  阮洗玉虽然能上朝,但官阶其实只有七品,玄阑如此待他,可谓礼遇之极。

  以致上马离去时,平仲低声问蔺文道。

  “王爷与阮二公子素无交情,怎地待他如此尊重?”从前在路上遇见梁丘家的少爷时,玄阑向来都是端坐在马鞍上,仅仅客气地朝对方含笑回揖而已。

  蔺文道侧首看他,又看看前方纵马的玄阑,选择了闭口不言。

  反倒是策骑直奔梁门的玄阑听了笑应。

  “父皇即位至今,未曾对低等官员青眼相加,惟独这位状元郎,是父皇有史以来破格提拔的第一人,旁人多以为父皇赏识他,是出于对阮右相的爱屋及乌,却不想想,那阮洗玉自身若无过人之处,父皇对阮氏一门只会心存压制,又怎会护他官途亨通?”

  紧随其后的蔺文道听出言语之中的意味,不由得插嘴:

  “王爷的意思是——”

  “假以时日,阮洗玉必将承其父志,成为我束阳国的栋梁之才。”

  蔺文道心中悚然一惊,倘是如此,日后阮家的势力可不得了,他禁不住又看了看平仲,莫怪玄阑会说,阮昭纯今生注定与他无缘,身份如此悬殊,换了谁是阮居正,都绝不会将金枝玉叶般的女儿,许配给一名毫无家世、且眼下职位平平的武官,让她一辈子跟着吃苦。

  “你老是看我作甚?”平仲朝他望来。

  蔺文道轻勒缰绳,瞬即落后玄阑一丈余远,平仲见他似有话说,默契地也减了马速,与他并肩同骋,蔺文道压低声音:“你还在寻那名轿中女子么?”

  平仲神色一黯,继而反问:

  “你那朵玄字蜡花制好了?”

  一直瞒着他的蔺文道面容一窘,“你都知道了?”

  “阮居正的女儿阮昭纯,曾缺席皇上为王爷举办的冬至宴,这事你我早就知道,只是我那时一心盼望她出身莫要太高,不曾联想到丞相之女身上,所以疏忽了她,后来王爷去了趟同晖苑,他本可在回来的路上把那串花饰摘了,但他却原样佩着出现在你我面前。”

  如此便是无意隐瞒他,他又怎会还不明白。

  那会儿他心心念念伊人,那日玄阑从阮府别苑回来,他一瞧玄阑佩上花饰,脑子里首先想到,惟有细如发丝的针线……又或是那轿中小姐所使的细细银针……才能穿花而过,弯出如此奇形异状,由是终于想起,玄阑的书房里貌似没有阮居正嫡女的画像,再联想到其余种种,愈发觉得不对,遂暗里一查,她的身份终于水落石出。

  “你既已知晓,我便劝你一句,当忘则忘,莫到最后苦的是你。”

  平仲听了默不作声。

  蔺文道也明白,情之一字,半点不由人,作为局外人的他不宜过多干涉,便住了嘴,抬头见玄阑已策马驰过茶舍,临近大光国寺的山门,他连忙挥鞭跃马,追上前去。

  山门内的石板路上人潮熙攘,玄阑缓缰慢行,见蔺文道跟至身侧,未开口已先朝他心虚地笑笑,他瞬即明白,方才两人为何落在后方,当下瞥了蔺文道一眼。

  蔺文道一时便不敢出声,随后平仲也跟了上来。

  行至寺门,三人相继下马,将缰绳交给门头僧人,入寺未几,西序头首之一、专司接待来宾的知客僧匆忙来迎,他吩咐客头行者去知会方丈时被玄阑拦了下来,时值岁旦,不知多少高官名士、檀越尊宿前来侯见,普觉禅师想必应接不暇,无时抽身。

  “我闲来坐坐,不必打搅禅师,法师你也只管去忙,不需招呼我。”

  “五皇子难得今日大驾光临,小僧怎可怠慢,回头被方丈知道小僧招待不周,说不得要罚小僧一顿香板。”知客僧谦恭应道。

  按礼玄阑乃天潢贵胄,他到访时寺里应鸣钟集众,在寺门前迎侯,但玄阑因自己三不五时便随兴过来一趟,早吩咐免了这套繁文缛节,然则礼可简而不可废,知客僧坚持陪同他前往大雄宝殿,亲自燃香,躬身奉上。

  玄阑接过香束,诚心礼了佛,又让蔺文道如常布施了可观的香油钱,一行人甫出殿门,便见门头僧人满脸急色地奔上台阶,对知客僧说又有大施主到寺,但方丈仍未得空,玄阑见状随即作别,在知客僧歉意连连的恭送下,他领着两名下属前往半山。

  独安一隅的净舍,坐落在寺内最美的景色之中。

  院子里原有两名负责烹茶打扫等杂活的侍者,此时皆不见踪影,许是元朔日寺中大忙,此间闲着无事,便去了别处帮手,惟剩一座清寂空庭,静悄悄不闻半点响声。

  蔺文道及平仲留在院门旁的寮室里,玄阑独自步向平日下棋的禅房。

  云头锦靴轻软无声,走到门边,眼前恍若繁花一盛。

  作者有话要说: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王安石《元日》

  

☆、廿三章

    有位佳人,香色螓首,纤袅细身,在房中央。

  她身上穿着湘妃色牡丹纹氅衣及千褶裙,氅衣内衬暖和的雪狐毛皮,衣裙上精绣着珠白、湖碧、绀青三色牡丹,襟领、袖沿及裙摆处,皆以元青色缠枝纹的金缎绦边,间饰销金刺绣的灵芝朵朵,衬上腰间佩以压裙的玉环绶,雅致恬淡之外,更形华贵端庄。

  垂首侧坐在棋榻上,执笔就案,专注地抄着一卷册子。

  玄阑身后响起轻微的步履声,房中佳人头也不抬:

  “和云,都说了我不饿不渴,今日寺中的头首执事及一干僧众忙得不可开交,你去烦扰他们讨斋点做甚?”

  玄阑微牵唇畔,回首看去。

  那个叫和云的婢女站在两丈方外,手里捧着山下茶肆的油纸包,惊疑不定又不敢作声地瞧着他,她身后立着蔺文道和平仲,听闻房中传出的说话声,平仲的脸色瞬间微白。

  玄阑朝和云无声招了招手,她匆忙行礼上前,他指指厨房,示意她去烧一壶茶来,然后扫了眼站在原地神色各异的两人。

  蔺文道当即碰了碰平仲的手肘,平仲回过神,微垂双目,倏然转身离开,蔺文道连忙跟过去,和云见了,虽然担心昭纯,却不敢在玄阑面前胡言妄举,便也请礼退下,一步三回头,去往厨房烧水。

  玄阑在门边又立了会,静凝无声,望着里间,她始终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他缓缓步入房中,与她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含笑轻语。

  “抄什么呢?”

  昭纯手中笔尖一颤,纸上瞬间晕染墨迹,她抬目相望。

  他披着件名贵的织金裘,裘上以缠枝宝相花锦间饰灵鹫纹,气贵神闲,背窗而立,端然修身宛若麟凤芝兰,更兼颜美入画,在他身后的庭院里,那株玉蝶龙游梅花期倍晚,岁日恰才盛开,苍劲的枝干虬曲如龙,风姿绰约各不相同,枝上繁花朵朵,雪白莹静,似有柔妩千蝶在枝头扑飞。

  昭纯起身,朝他行礼,按捺不住内心深处那抹意外欢喜,忍笑轻莞。

  “王爷你……怎么来了?”

  “这话我也想问你。”

  她轻笑应道:

  “今晨方丈派小沙弥去告知奴家,说这院子里的梅花开了,奴家便过来瞧瞧。”

  玄阑眉泉轻轻一撅,转身望向窗外庭院,半响方道:

  “修剪梅树的人,便是你么?”

  “咦,王爷怎地晓得?确是奴家——”

  “昭纯,此间并无外人,你无须拘礼,以你我相称即可。”

  “……王爷既如此吩咐,昭纯便恭敬不如从命,前不久我来寺里烧香,往山上顶殿去时,看此处格外幽清,便折过来看一眼风景,无意中见到院里的这株龙游梅。”这个品种的梅花世所罕见,爱梅如她也只是在圃书中看过绘图,知其叶尽花开,品名叫作千龙汇首,至于亲眼目睹,当时还是头一回,“我见梅心喜,怜惜其枝过于横肆,便央了方丈准我操剪裁形,方丈原说过此梅有主,只没想到……竟是王爷你么?”

  玄阑背手立在原地,良久没有回身,也始终默不出声。

  久到昭纯面容上的笑意悄然消逝,心中渐有些惴然,不知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还是其实他不喜外人越俎代庖,碰触那株似乎对他意义匪浅的绝品梅花。

  她轻咬朱唇,低低说道:

  “王爷倘想独处,昭纯这便告退。”

  说完便欲起身,却被轻如游丝耳语的一句话唤住未点到地的纤足。

  “……这座净舍,原是父皇为我母后所建。”

  她愕然抬首,看向窗前那道清绝茕立的背影。

  “母后厌拘于深宫红墙中,尽日只闻妃嫔竟相邀宠,争风呷醋,父皇偶尔会抽空携她出宫,到这里来小住消闷,这株龙游梅,便是母后当年从宫中移栽过来……此处是她心中的清净地,游龙又寓意天子,是她一生中最爱的人,她说既然父皇无法独宠她一世,那么就让这株梅代替他留在这里,便当作是他专属于她,长陪在她的心间。”

  他的语调徐缓平稳,毫无起伏,然而越说越抑怀过低,终究流露出近似黯淡的情绪。

  昭纯万没想到,这处世外禅院还有如斯情缘,一时有些怔住。

  “母后西行之后,父皇不愿触景生情,极少再来,只我还过来看看。”

  玄阑说完,回首望向她,幽然双眸闪过一丝扰人迷惑。

  “你怎么就出现在这里了呢?”

  “……”

  昭纯不知说什么好,眸光落在榻上几案,玄阑沿着她的视线望去,这才留意到她方才抄写的册子,正是他让蔺文道派人送给她的亡母遗物,不由心中抽恸,再作不得声。

  她亦无言以对,两人不期而遇,一次是偶然,再次是有缘。

  如今却有些说不清,这缘是与他结下,还是与他难以忘怀的母后?

  也不知是她心思明敏,还是此时此刻,他密不透风的心房确实露出一丝暗缝,以致让她觉得,他似放不下某些隐秘往事,却又把握不定该何去何从,惟在决断之前蓄意令自己不要遗忘……然而只是,那个执掌中宫印信,凤仪天下,生前受尽朝臣爱戴、万民敬仰的女子,在默默无闻的阮昭纯身上,又怎么可能会有她传奇的影子?

  不过是他缅怀之际,撞上都是她在旁观而已。

  昭纯回榻坐好,拿起墨迹秀美的琴谱,此时再看,那陈旧的字里行间便似无声流淌着逝去的时光,想到其中蕴藏的旧事,那女子终其一生,求一段琴瑟和鸣的爱情,却得之而不能尽全,放手而不能释心,惟只能无奈无怨,终在风华正茂时香消玉殒。

  她心里便添了些莫名怅惘。

  “父亲说这琴谱太过贵重,尽管王爷愿意割爱,我也万万不可攫为己有,可我又真心喜爱这首曲子,便想抄一册留在手中,此谱即物归原主,适逢今日家中嘈闹,我躲到这来,没曾想竟与王爷巧遇,我已抄至最末两页,王爷若不着急离去,稍待我片刻如何?”

  不知怎地,她的说话令他面容上的郁色稍退,眉目温熙了些,仿佛她说了个小笑话,自身却懵然不觉,而这一点取悦了他,凝视她片刻,他什么也没说,最后笑笑道:

  “我不着急,你慢慢抄。”

  廊外传来和云的一声轻咳,随后她端茶入内,进门时偷觑一眼,见昭纯专心抄书,面上并无不悦之色,似与这位突然莅临的五皇子相处自如,暗暗松了口气,回身见玄阑在解织金裘,她连忙放下茶托,上前接过挂好,又为两人摆上桃酥,这才退了出去。

  玄阑在昭纯对面坐下。

  昭纯为两人斟上热茶,端起轻抿小口,尔后搁杯埋头,继续抄写。

  他往里移了移身,榻上棋几原是矮足长案打横放置,尽管她占了棋案外侧,案面还摆了茶具糕点,空着的内侧仍能摆下棋枰绰绰有余,他便在棋枰上执子推起谱来。

  两人静不相语,各行其事,如同那日花间穿行的最末一段相处。

  昭纯低首抄着抄着,唇边渐渐忍不住,溢出一丝笑意。

  如果觉得华情录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安宁小说全集华情录放爱入局风舞吹不散眉弯水北天南温暖的弦,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