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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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下去罢,让王禹元宣诏制院承旨入宫见朕。”

  邢子越行了礼退下,出到殿外,转嘱王禹元。

  “皇上要见诏制院承旨。”

  王禹元冷淡应声,转身便走。

  邢子越被晾在原地,脸上满是尴尬,两人一明一暗,在皇帝身边共事廿年有余,王禹元鲜少像这般对他摆臭脸,他想了想,这嫌隙一深,日后可不好办。

  待见王禹元交代了宦人出宫,邢子越便趋前几步,求饶道:

  “王总管,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计较了,我也是身不由己。”

  “哟,邢统领这是什么话,咱家怎么敢跟统领大人计较?万一您哪天再次身不由己,又派宿卫尾随盯梢,监视咱家的一举一动,没准什么时候就藏身在咱的床板底下,让咱一夜横尸,到那会儿,咱家可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晓得呢。”

  王禹元阴声怪气,冷笑连连。

  邢子越听了只能苦笑,大掌用力抹了把脸,尽量和气道:

  “在殿试的前一晚,皇上吩咐我说,‘你留意一下,接下来几日,禹元都与什么人接触’,我除了听令行事还能怎么办?私下知会你么?可是我怎知皇上没有另外派人留意我本人?万一被皇上知晓我与你私通消息,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后果,况且你也扪心想想,你我相识多年,我做事的分寸你是心中有数的,这事由我负责已是最好不过,摊上别个,为了邀功,背后还不定跟皇上如何编排你,到那会儿,你才真的会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晓得。”

  皇帝要找个切口,让朝臣宫妃领会他在立储之事上所持的态度,以从一开始就杜绝朝廷后宫愈演愈烈的可能和后患,而最能达到目的又不伤和气的法子,非旁敲侧击莫属。

  而在外人眼中,最了解皇帝的自然是长年贴身服侍他的人,反过来皇帝利用这一点,通过豢养在身边的宦人,向外传递某些只可意会而不可言明的旨意,也就习以为常。

  王禹元身为帝侍,坐到总管这个高高在上的位置,说是掌握着宫中许多人的生杀大权也不为过,然而权势与险恶一向相附相生,他被皇帝当成棋子刀刃,是怎也避免不了。

  这不是第一次,而除非他死,否则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况且邢子越也确实点到了他的软肋,后宫是世间至为险恶地,暗算防不胜防,为了保存自己,个个拼命往上爬,这中间不可能只靠八面逢迎的能力,有时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是为必须,宫中那些龌龊的阴鸷事,皇帝表面不提,但当真什么都不知么?只怕未必。

  像王禹元这样坐到总管之位,哪有干手净脚的?

  只不过是追不追究,除了看事情的大小及恶劣程度,还要看皇帝对人对事的观感,天子金口不开,谁会去管?而皇帝对底下人的观感,又多半是建立在身边亲近的人的转述上。

  譬如邢子越,向皇帝汇报宫内外的消息时,只要他想,就可以不着痕迹地在皇帝面前把小事化大,或是把大事化小,虽然皇帝心中自有主张,然而长此以往,皇帝对相关人事的看法,或多或少还是会受到亲信近臣的影响,之所以对王禹元来说,密查他的人是知根知底、共事多年的邢子越,已是最好结果,至少邢子越不会存心陷害他。

  想他最后只是挨一顿排头,吓出一身冷汗罢了,皇帝直接面斥,表示对他的作为其实并不在意,若邢子越曾在措辞中令皇帝上了心,那可不是被损几句就能轻易揭过的。

  心中盘算过后,王禹元渐渐收起冷脸,皆因邢子越说的都是实情。

  “咱家原本是觉得,凭咱俩的交情,你应该私下知会咱一声,如今想仔细了,确实是怪不得你。”真让他事先知晓了,到时皇帝的目的没达成,说不定结果更糟。

  “你我同是皇上当年亲手挑的人,这么多年下来,早已合作无间,不说别的,便是私心,我也不想见你从总管的位置下去,万一换个好大喜功的人上来,还不头疼死我?”

  邢子越语气极诚恳,任谁都能听出是真心说话。

  王禹元心里琢磨,想想换了他自己,也是万万不愿邢子越从宿卫统领一职上卸任,由毫无交情、需时刻防范的别人来担任,明白过来,他心中芥蒂全然去掉,面色更宽。

  “等这段日子忙过之后,寻个时候,我找你喝一杯去。”

  “好咧。”

  邢子越笑应,知道他心结已除,总算松了口气,又闲话几句后离去。

  没过多久,职掌起草诏文制词的诏制院学士承旨急急赶到宫中,王禹元领了人进殿,卫慕提德放下朱笔奏折,屏退左右,斟酌再三,终是命学士承旨拟了一道圣旨。

  作者有话要说:  

  廿六章

  翌日早朝,中书舍人当廷宣读皇帝诏令,宣告封玄明为乐王,赐田邑及珠玉珍玩无数,这道突如其来的圣旨,使得朝上一片哗然。

  自古以来,皇帝为妃嫔生下的皇子封王,未必都是自上而下,许多时会有所挑拣,如其母位份太低下者,一般不会受封,除非皇帝很爱这位皇子的母亲,且皇子本身也出色得令皇帝刮目相看,再有皇子性情孤僻或行事乖张而令皇帝心中厌嫌者,通常也难蒙圣宠。

  让百官争相不解的是,皇嫡子玄阑及皇长子玄良一贯表现良好,至今仍迟迟未被授封,何以排行最末的玄明能获此殊荣?这种举动太不寻常,有人猜想皇上是希望六皇子给太子之位让道,故行安抚之举,也有人猜想会不会是皇上在给最疼爱的六皇子铺路。

  一时朝野议论纷纷,各种揣测私相竞传。

  不知不觉,灯宝京华的元宵节,便在流言满天飞中临近。

  远离朝堂的右相府庭院深处,一抹琴声清扬婉妙,时而缓绕,时而急旋,旁人正听得入迷,却忽地在激荡处铿的一声破了音,昭纯颓然低首,怔忡地看着一断为二的蔫软琴弦,片刻后回过神,眸光停留在同样断折了的指甲上,那隐隐的心乱始终不能抑止。

  一旁和云托腮叹气。

  “小姐,你今晨已弹错了三次。”

  “那就不弹了。”昭纯索性将琴推开。

  “自从在国寺遇见五皇子之后,小姐就像掉了魂似的,这都过去多少天了,那魂儿还不见回来,要不奴婢陪小姐再去一趟国寺?说不定小姐的魂就落在那了呢。”

  “和云你太闲了是么?”昭纯无奈地抚了抚眉心,这丫头竟然取笑起她来。

  和云看了眼刻漏,笑嘻嘻道:

  “奴婢偶尔是比较闲,可怜小姐却闲不得,每次回来相宅,晨昏定省,一日用食,到时到候便要出现,这不又该午膳了,小姐还是快过去罢,稍晚片刻只怕夫人又来催了。”

  昭纯苦笑了下,正欲起身,被和云按回琴凳上,为她理了理鬓鬟珠钗。

  “明日回倾慧园罢。”她仰首对和云道。

  “小姐这么早搬回去,夫人会应允么?”

  “这岁也守了,节也过了,爹和二哥都如常上朝了,还早什么?我在这深闺绣阁里待着动弹不得,已快要闷死,还是回去自在些,娘那儿我去和她说。”

  整好衣妆,昭纯起身,领着和云出了闺房。

  自过年以来,阮府里不是高朋满座,便是亲戚上门,打早至晚热闹非凡,阮夫人嫌小女儿太过安静,总是罔顾她的意愿,时不时叫人来传她出厅会一会客,她找籍口推搪找得唇干舌燥,而只要她足不出房,阮夫人又定会不时派人送来吃食,诸如客人携来的礼果,或是府中厨子新焙的花糕,一天里总有仆婢往返张罗好几回,令昭纯不胜其扰。

  这样片刻静不得,还不如搬回倾慧园去,好将那首华情录练熟习。

  想到琴曲,随之想起那个人,她的心神又渐渐恍惚。

  他送了她一个字,一个不可与外人道说的字。

  她以后若肯多作些诗词,在世间混出点名气,说不定将来也有那样一天,后人将她流传的诗赋编成集子,附上她的生平,开篇即是:阮昭纯,字柬寄。

  柬是阑心,寄是托付,他意欲把一颗心托付给她。

  女子的小字,不是在十五岁及笄时父亲所赐,便是婚后为夫君所取。

  在他明白告诉她,没有半点娶妻的打算之后,临离别时又反常暗示,他愿作她的一心人,她心中那汪原已微生暗潮的春水,就这样被他无端吹乱成澜,朝夕翻涌了半个月。

  “爹,大哥的信到了。”

  “他说什么?”

  “除了问爹娘金安,只得一行字,‘孩儿从军是为励志报国,从不为升官发财。’”

  昭纯被书房里传出的对话声吸引,一时止步,立定在廊外窗后。

  房里阮居正与阮洗玉已换下朝服,一个临帖挥毫,一个为父亲压纸。

  “他能这么想我便放心了。”阮居正说道。

  “要不要告诉大哥,李同知举荐他升职一事,已被门下省驳回?”

  “不用了,过阵子朝廷的驳敕送到李同知手上,他自会知晓。”阮居正沉吟了下,“你还是给寻芳再写封信,若李同知有意将女儿李纾娴许配给他,让他且莫应允。”

  阮洗玉一愣,心里琢磨了下,不禁恍然。

  “李将军那般赏识大哥,原来是有意将他招为东床快婿么?”

  “我不过有此一虑,未必便是事实。”

  “大哥非今时今日才立下汗马功劳,以前也没见李将军这般不遗余力举荐他,爹刚被提为丞相,李将军的荐表就送了上来,仔细想想,如爹所言,其中未必没有联姻之意。”

  “我不愿去淌皇亲国戚的浑水,推己及人,恐怕李同知也存着同样的心思。”

  “原来如此,皇上已着手为五皇子筹定婚事,五王妃的人选范围极其狭窄,李将军家恰好也具备资格,他不愿女儿可能被钦定为五王妃,便想早早圈定大哥为婿么?”

  “李同知并非不愿女儿高配,他只是审时度势,担心五皇子在立储之争中会败给二皇子或大皇子,最后得不偿失,与其如此,还不如明哲保身,远离天家是非。”

  “爹曾评阅过几位皇子的试卷,那时皇上派人送来卷子,爹为着避嫌,都没去同晖苑迎送五皇子,以爹之见,五皇子的才智当真逊于二皇子么?”

  阮居正捋须笑了笑,不答反问。

  “你怎么看?”

  “皇上考文吏之治,爹与梁丘同被点名阅卷,这事在朝中已不是秘密,我无意中听到台谏一干人在私下议论,说二皇子提议广录人才,当是得道之举,五皇子主张削减恩荫,却是失道之为。”

  “两位皇子的答卷,确实一个笼络人,一个得罪人。”

  “如此我便有点想不通,皇上定然知道,一旦卷子内容泄露,必会引发背后的种种舆论及人心倾向,这明显对直言不藏的五皇子有失公允,何以皇上却不在事前明令相关人等守秘禁言?以致传言四起,人尽皆知,皇上此举总让孩儿觉得,其中是否大有深意?”

  阮居正赞许地看了儿子一眼。

  “你能有此想法已属不易,我再问你,梁丘是什么人?”

  “左相心机深沉,手腕过人,可惜自视过高,不免刚愎自用。”

  “这就对了,一个刚愎自用的人,定然不会将旁人、尤其是历练不足的年轻人放在眼内。”

  “爹所说的年轻人,是指五皇子?”

  “如今群臣之间却广为相传,说梁丘极是支持五皇子削减恩荫入官的提议,表现得好像对五皇子格外赞赏,反倒很少有人提及他对二皇子的卷子作何评价。”

  “梁丘这是故意以抑衬扬么?一面淡化他与二皇子的翁婿关系,另一面引发更多对五皇子的议论及不满。”愈加彰显二皇子广开取士之门的提议,是何等仁厚亲和。

  “不仅如此,梁丘是想一箭三雕,最后还向皇上表了忠心。”

  “这是何解?”

  “梁丘之所以会大方表态支持五皇子的主张,是因为作为丞相,他有十个恩荫名额,而他已经用掉七个,他的直系子侄及姻亲,大多都谋了一官半职,余下未用的三个名额,就算他要用上,也不过是为了族中无关紧要的旁系子弟,这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阮洗玉领悟地点了点头。

  “左相已尽得恩荫入仕的利益,这条为官之道以后通不通,对他已无价值,所以他顺水推舟,摆出支持五皇子一清宿弊的姿态,以向皇上表明他没有偏私于自个女婿。”

  “皇上心明如炬,何事用何人,向来必有目的,他便是拿捏准了梁丘的这种性格。”

  “爹的意思是——”

  “朝臣中最位高权重者,莫过于左相,也惟是梁丘其人,才会对二皇子与五皇子那般截然相反的两种政见都表以嘉奖,皇上便是预料了他会如此故作姿态,才会想到利用他如出一辙又份量够重的评价,为两位皇子都留了后路,将来若立二皇子为太子,他自然叫好,倘使立的是五皇子,梁丘一派亦无话可说,那也是他白纸黑字亲笔推举之人。”

  “这么说来,明知梁丘定会利用阅卷之便,散播一些损人利己的小道消息,皇上却事前并不提醒和禁止,也是为了经由梁丘之口,将五皇子的治弊主张散发出去么?”

  “应是如此,若为父没猜错,皇上心中早存了革新之意。”

  无非是籍此机会,借梁丘的嘴去敲敲边鼓,试探一下朝臣对破旧立新的反应。

  如果梁丘不是一心悬在辅助玄成上位,将立储之事看得太重,无时无刻不想着如何抢占先机,以致于忽略了隐然已露的端倪,他原也该察觉皇帝的意图了。

  “那是否皇上心中已倾向于册立五皇子为太子,将来由他主持变革?”

  阮居正略加思索,最后摇了摇首。

  “这倒未必,皇上心深难测,我至今猜不透他心中的继位人选,两位皇子对朝政之念各执一端,仅是见解不同,没有明显的高下之分,虽说五皇子略胜于明敏,投合圣意先提出革新主张,但将来交由二皇子去执办亦无不可,最后立谁,不过在皇上的一念间。”

  “孩儿倒是更欣赏五皇子一些。”静时如隐深山,动时锋芒毕露,“也惟有他才配得起五妹,只可惜五妹不能与他缔结连理。”

  阮居正不由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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