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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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来说,戚溪对苏老爷子的态度还是很好的,他很欣赏苏老爷子当年孤注一掷的报复方式。顶多是觉得苏老爷子是个莽夫,没什么脑子,连真正的仇人都没有找到。

于是,本来还准备回来看外祖的戚一斐,就这样再一次被困在了皇宫里。

闻罪对他发誓,会尽快处理好事情,召他的外祖入宫,来让他们祖孙相见:“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哪怕需要我跳入火坑,也在所不惜。”

闻罪只是想开个玩笑。

但戚一斐却敏感的把过往的故事,进一步联系在了一起:“你当年被骗入陷阱,是因为你要捡我那个十八子是吗?”

否则以闻罪的聪明,他又怎么会差点死在那种困野兽的陷阱里。

闻罪抿了抿唇,这种事,他其实是不想戚一斐知道的,因为那显得他太弱了,没有办法去保护好属于戚一斐的东西,差点就让他们的相认变得更加艰难。

“你超棒的好吗?”一点都不弱,戚一斐双手掰正了闻罪的脸,四目相对,他不许闻罪这么说自己,“而且,我最后找到了你呀。”

“是啊。”闻罪趁势吻了上去,紧紧的搂住了戚一斐的腰,“你总会找到我,不叫我迷失方向。”

☆、放弃努力的六十五天:

又一次旭日东升, 又一次早朝。

徽王在朝会的最后,从队伍里一步迈出, 用“臣有本奏”,打破了所有饥肠辘辘的大人们,想要早点下朝回去祭五脏庙的美好祈愿。

所有人看徽王的眼神,都是七分愤怒里又夹杂了两分哀怨, 还有一分想吃。

人饥饿的时候,会尤为的不理智。

其中,闻罪陛下无疑是最为暴躁的那个。

因为他已经和戚一斐约好,每天都会陪着彼此一起吃朝食,不见不散。为此, 闻罪之前再一次提早了上朝的时间, 只为能够在戚一斐醒来后, 他可以陪着他随时开饭。

但傅里那个小叛徒, 却毫不犹豫的把这一“惨无人道”的政策——他是这么说的——捅到了戚一斐那里。

“斐啊, 哥真的不能起的更早了,再早,我都想直接睡在文渊阁了。你不为哥想,也该为你阿爷想想啊,老爷子都多大岁数了,每天本就没多少觉, 这么一折腾, 钢筋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

作为一个晚起困难症,戚一斐被说的是感同身受, 当晚就和闻罪进行了一番“恳谈”。

几经妥协,最后的结果就是,闻罪恢复正常的早朝时间,戚一斐争取…多睡一会儿,他保证不了自己能起多早,但能起多晚还是可以控制的。在这样两全其美的大环境下,傅大人在工作之余…又替闻罪陛下多抄了整整十遍金刚经,为戚一斐祈福。

嗯,对于希望戚一斐能够长生这件事,闻罪绝对是认真的。

但闻罪也在尽可能的控制早朝的时间,太晚了,哪怕戚一斐不起,闻罪也知道戚一斐肯定是醒了的,只是在床上硬躺着消磨时间。戚一斐会说到做到,一定等到闻罪来一起吃饭,但闻罪舍不得让戚一斐饿。

所有饿着戚一斐的都该死!

当徽王站出来的那一刻,闻罪甚至已经顾不上去思考,以徽王潜藏这么多年的性格,为什么在最后,他还是站了出来。

他只想当下就弄死徽王,一了百了。

徽王启奏的不是别的,正是对戚老爷子身份的怀疑与弹劾。

有关于戚老爷子当年不只是参与科举舞弊,而是直接换了身份,把他是罪臣之后,本不应该参加科举的事都抖了出来,举朝震惊。

连本来站在戚老爷子身后的人,也产生了动摇。

更不用说积攒了这么多年恩怨的政敌们,一个个只是作壁上观、幸灾乐祸,都已经能称得上是一声善良,多的是在心里快速开始盘算,怎么才能让这件事不是真的也变成真的,又或者怎么才能说服陛下,不要看在戚一斐的面子上再进行包庇,一定要借此把戚望京置于死地!

徽王的本来计划应该不是这么简单粗暴,但没有拦截住苏海时,让他不得不仓促的换了个套路。

说是仓促,很多证据与资料,徽王还是准备的很充足的。

就包括小戚村里正那个耳背的爹,都被请了上来。徽王甚至还充分发挥了想象,把已死的戚贵妃再一次牵扯出来,力图证明,戚老爷子是与戚贵妃不清不楚,这才得到了戚贵妃这么多年的帮助。

以前没人觉得戚老爷子和戚贵妃之间有什么,是因为他们的亲戚关系,甚至还有远离政治中心的人,至今都以为戚老爷子是戚贵妃的亲爹,戚一斐是二皇子的表弟。

但若徽王的举证成立,戚老爷子其实不是真正的戚姓族人,那他和戚贵妃之间的所有过往,就都要推倒重来,重新审视了。

好比戚老爷子这么多年,始终没有成家,真的只是因为情深义重吗?

谁会这么傻?

如果戚一斐在场,他大概真的要扑上去和这些思想龌龊的人拼命了。他阿爷就是可以这么高尚,他阿爷就是可以这么坚持,不能因为你们自己做不到,自己污秽不堪,就觉得全世界没有好人了吧?

但偏偏,戚一斐不在。而这种质疑,对于一群早被政治手段污浊,变得肮脏不堪的大人们来说,他们还真觉得质疑的合情合理。

“皇叔,可是说完了?”闻罪的反应却很冷淡,“说完了,就看看这个折子,再继续说。”

闻罪将一个他已经准备多日的折子,扔到了地上。

大启的折子,未免出现有人偷换、故意延误等意外,每一封折子上,都会有时间记录,从上折子的人所写时间,到负责整理的太监们贴上的签子时间,每一道都有详细的流程记录,最大程度上保证了不会被人在时间上做手脚。

闻罪拿出来的,就是苏老爷子入京前,戚老爷子入宫后递的折子。他自己写,自己批,自己又呈阅到了御前。

中心主旨只有一个,他要请罪,为自己多年前做下的一桩糊涂事。

他把一切都和闻罪承认了。

而这个承认时间,正好在闻罪登极仪后大赦天下的规定范围内,他认罪,他承担,他随奏折一起表达了无颜再任首辅一职的沉痛心情,想要告老还乡。

大臣们里有反应不够快的,还在懵逼,这是怎么一个展开;但也有如傅里等,却已经恍然,怪不得他们当初就觉得,陛下的大赦天下范围有些宽泛又奇怪,原来是早就在为后面挖坑了啊。这种,你偏偏还拿他没辙。

“那戚一斐呢?!征南郡王戚一斐,他的身份…”徽王当然不会就这样认输。

戚一斐是戚老爷子的孙子,他可没有认罪。

“他是真正的戚海的孙子,与我并无血缘关系。”戚老爷子早在告诉戚一斐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要讲此事公之于众的心里准备,他不想戚一斐成为全天下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才会亲口先去和戚一斐说。

戚一依与戚一斐是差不多时间知道的,和戚一斐的反应也差不多。阿爷就是阿爷啊,没差。

“戚海杀了那么多人,他的孙子也是罪人!”徽王根本不怕戚老爷子这种钻空子的说法。

戚老爷子却故作一愣,无辜反问:“我兄弟戚海做了什么?”

“他做了什么,你会不知?他顶替你的身份,杀了…”一桩桩一件件,苏老爷子做过的事,都被摆到了众人面前。

“那是不知道的什么人,顶替了我的身份,而且他已经坠崖身亡了。谁能证实那是我的兄弟戚海?”

“戚海还活着!他就是你的亲家苏海!”

“你这说的,我就更糊涂了,我的兄弟是我的兄弟,我的亲家是我的亲家,怎么会是一个人?总不能因为他们都叫海,他们就是一个人吧?您至少得拿出一二有力的证据吧?谁能证明?”戚老爷子信心满满,用一种“你怕不是疯了”的眼神,看着徽王。

全村人都死了,这点最大的好处就是,没有人可以证明苏海就是戚海。

小戚村的画像,也只能证明,戚一斐和戚海长的像,是戚海的孙子,但并不能证明苏海是戚海。感谢这么多年海运的风吹日晒,中年发福,以及脸上的那一道疤,苏老爷子真的是变的,连他娘都不认识他了。

“还、还可以这样?”徽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老朽只是说了实话,实话总是能站得住脚的。”

“不行,我不服,我要让这老者亲自见一下苏海!”徽王指着里正的爹,尤不死心,“我要他们单独坐在一起,仔仔细细的认!”

徽王的真正目的,这才算是暴露了出来,他要安排给苏海一个独处的机会。

至于他到底见的是小戚村里正的爹,还是徽王自以为听从自己吩咐的催眠大师,那就不好说了。

戚老爷子的第一反应就是反对。

但闻罪却“啪”的一声拍板,他真的不想耗下去了!“就这样吧,以防万一,朕会安排锦衣卫的周指挥使在场,三方人共同进行认证。不用再说,朕意已决,退朝!”

什么!都不能!比和二郎吃饭!更重要!

☆、放弃努力的六十六天:

戚一斐反手就是一个…水獭揉脸。

睡眼懵惺, 用揉搓来唤醒大脑,从混沌的状态里艰难的开了机, 黑白分明的双眼,缓缓、缓缓地有了属于思考的痕迹。这种和冬天的被里被外,做着艰苦卓绝的思想斗争的事情,每一天都在发生。而这, 是有暖气和空调的人,所不能明白的冷。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连早餐都没有办法诱惑戚一斐起床了。

“我呢?”闻罪突然出现,趴在床头,俯视着戚一斐, 说了句特别羞耻的话, “我可以诱惑你起床吗?”

戚一斐和一般男人谈恋爱时的状态, 有点不一样, 一般男人是追人的时候特别精神, 撒了欢一样的想当个永动机,但是,一旦他们得到了,就失去了新鲜感与神秘感,爱意会逐渐消退,要么淡化成互相扶持、充满责任仪式的亲情, 要么就干脆当个出轨的渣男;戚一斐就很不一样了, 至少目前来说,他神奇的觉得, 今天的自己比昨天的自己更爱闻罪了。

巧的是,闻罪也是这样少数派的男人。

每一天的戚一斐,在闻罪眼中,都比昨天更可爱。

就是这么纯情的恋爱模式。

戚一斐仰着头,对闻罪道:“为了你,我可以勉强试一下。”

然后,当然是真的就起来了啊,毕竟闻罪是戚一斐的小天使罪嘛,不能让小天使下了朝还饿肚子呀。

今日的朝食,以北方传统名菜——羊肉汤为主。

奶白的汤面上,漂浮着翠绿与肉片,晶莹剔透又弹牙的粉丝埋在汤底,口感浓郁,富有层次感。螺旋上升的热气中,弥漫着羊肉汤独有的鲜香,是任何一个饱受寒冷的人,所绝对没有办法拒绝的暖胃美食。

戚一斐一个人就喝了整整两碗,拍着小肚子,表示自己正式活过来了。再暖和的裘皮披在身上,都比不上一碗羊汤下肚啊。

见戚一斐吃的差不多了,闻罪这才把徽王在朝堂上的骚操作,和戚一斐说了一下。

戚一斐越听越生气,明明一般他酒足饭饱的时候应该是一天之中脾气最平和的时候,但这一次,他真的控制不住:“你什么时候能搞死他?不知道猫妈妈最喜欢告诫孩子的话就是,不要玩弄你的晚餐吗?”

明明闻罪已经知道了徽王就是真凶,又掌握了徽王的行动轨迹…

“我缺少证据,可以一击致命的证据。”闻罪也想尽快解决掉徽王这个隐患,但问题是,他已经答应戚一斐要坚持程序的正义了,这才是遏制锦衣卫权利的根源。一旦破戒,后患无穷。

戚一斐正拿着小点心,一点一点嚼着的动作,都不自觉的停了下来,怔怔的看着闻罪。一方面,他没想到闻罪会把他的话,这么当一回儿事;另外一方面,虽然当个好人很难,比当坏人难多了,但他还是喜欢这个会闪着真正小天使才会有的光芒的闻罪,他简直,帅!呆!了!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戚一斐放心点心,郑重其事对闻罪道。

“这么笃定?”闻罪挑眉。

“因为你是我男人啊。”戚一斐不自觉的挺起了胸脯,字里行间的那种骄傲是没有办法掩藏的。

“!!!”

戚一斐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怎么样一句比闻罪还要尺度爆表的话,红着脸,磕磕绊绊的赶忙找补回来:“我、我的意思是,我也是你男人。”

闻罪诡异的更兴奋了。

戚一斐:“…”

好人,总是会有好报的,虽然好人很难当,但坚持程序正义的闻罪,还是在新年即将来临前的一天,接到了由有琴师转交的,来自司徒少将军的信。

司徒戟找到了边关三十万大军中的叛徒,并找到了徽王暗中扶持蛮族的证据。

一条条计划看下来,司徒少将军看的是胆战心惊,因为对方不准备直攻边关,而是打算借道,由另一侧直入腹地,包围京城。

以京中的守卫,是可以与之一战的,至少能拖到援军赶来。但若守卫也出了问题呢?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在对方的计划里,京中的百姓,没一个可以活下去,因为蛮族要祭城,来报当年先祖被打败的耻辱

这种自杀式的袭击,重点甚至都不在于蛮族能不能赢,而是能造成大启多大的损失。一旦被撕开这个口子,大启周边那些狼子野心、蠢蠢欲动的“邻居”们,一定不会放过这场分割大启的饕餮盛宴。

届时生灵涂炭,天下大乱。大启的气数也就该走到尽头了。

“徽王这是神经病吧?”连戚一斐看完,都忍不住要开骂了,只恨自己知道的骂人的词汇太少,说不出更难听的来形容徽王。

闻罪面色却更加沉重了,虽然他们提前堪破了这一步,但重点却并不在于徽王是怎么样的神经病。

而是,唆使徽王这么做的人,到底在想什么。

当然是想让徽王遗臭万年啊。

戚溪面如恶鬼,心只会比烧毁了的面容更加可怕,他早已经扭曲了。从觉得当年只是个孩子的徽王,都该对他村子上下几百口的死负责开始,他的脑子其实就已经不正常了。他不仅觉得徽王需要付出代价,他甚至连那些曾经对此不闻不问的旁观者,都觉得有问题。

昨天嘴上还在讨论,今天转头就说起了庙会上的热闹,仿佛他的痛苦根本不值一条,仿佛几百口人的消失都不配留在他们心头。

这种想法是真的已经极端到极限了。

但偏偏这个极端的人,还拥有报复的能力,他要徽王成为灭国的罪魁祸首,他要百姓水深火热,他要大启成为一个历史的符号。

辛亏,他们发现的早。

闻罪看了看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戚一斐,决定还是不说了,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幸福的多。以前,他总觉得相爱的两个人,应该无话不说,不应该存在任何瞒着彼此的东西。但,他们如今遇到的问题,就像之前逼着戚一斐去看清楚天和帝是怎么样一个人一样,对于戚一斐来说,都是太过残忍的事情。

不如让他相信,天和帝还有人性的一面,与他留着一样血脉的戚溪并不是一个疯子。

当天,闻罪就联系了五皇子,先做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干掉了五皇子身边埋伏最深的棋子,防止对方未来的某日对五皇子下手。作为闻罪手上最强有力的倚仗,在徽王疯狂的计划里,五皇子在必死名单上排的很靠前。

五皇子在手刃自己的副官时,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是当闻罪问他要不要擦去脸上、身上的血迹时,他的眼神里,才一闪而过了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那一夜,到最后,五皇子也没有拭去不属于他的血。

有了通敌叛国的证据,闻罪便和五皇子直接骑马带队,把徽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根本无所谓什么徽王和戚老爷子之间的小恩怨。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都不过是纸老虎。

徽王毫无准备,只能在仓惶间,利用亲卫与院墙保护自己,虽然那在闻罪的铁蹄面前,也不过是纸糊的一样。

“闻罪你胆大包天,为了包庇一个戚一斐,你竟然能干出这种栽赃谋杀亲叔之事?!”徽王形若疯癫,举着火把,隔着府墙,对着外面咒骂,喊声大的仿佛整条街都能听见。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闻罪根本不介意背这种名头。

他就是可以为了戚一斐做任何事情啊,任何一个想找戚一斐麻烦的人,都最好在行事之前掂量掂量,这到底值不值。

“皇叔谋杀自己的亲兄,逼疯亲侄时,不也没有想过什么血脉亲情吗?”闻罪已经一声令下,让人开始撞门了。

“你有证据吗?!”徽王看着越来越岌岌可危的门,心也在打鼓,嘴上却更加疯狂。

充分诠释了什么叫色厉内荏。

“朕既然拿的出你通敌叛国的证据,自然也有你谋杀先帝的证据,”后面这完全就是闻罪在胡说八道了,不过他相信,只要搜了徽王府,一切都会有的,闻罪很会临场发挥,好似奖励自己一般,又信口胡诌道,“朕甚至有理由怀疑,朕当年克父的灾星之名,便是你勾结他人陷朕与父皇于不义,自此父不父、子不子,你谋杀皇嫂,其心可诛!”

“哈?”这回徽王是真的懵逼了,他陷害了别人无数次,第一次自己被扣上了这样的帽子。当年郑皇后死的时候,他还没有觉得他哥很可怕呢,他害皇后做什么?又不是疯了!

直至大门轰然打开,徽王对上了闻罪冷漠的眼神,他才顿悟,这个锅,他是一定要让徽王背上了。

一旦其他罪名成立,这种杀死先后的事,没有证据也会被当做真的。哪怕在公布的徽王的罪名里,不会有这一项,这种说法也会广为流传。

自此,闻罪身上的最后一点污名,也会随着这一场变动而彻底洗清。

“你真以为这个世界就没有人管得了你了吗?闻氏宗室何在!天理何在!”徽王还在负隅顽抗,被人摁在地上的时候,仍在用极其凶狠的眼神看着闻罪。

闻罪嗤笑,勒了勒缰绳,都懒得再和徽王废话。

在围住徽王府邸的同时,闻罪就已经让丁公公领着其他太监,去几个做得了主的皇叔、藩王府上,“秘密”传了他的旨意。

他这辈子注定不会有孩子,所以,肯定要从其他族亲那里过继。

但事关皇位,责任重大,他一时间还没有办法决定,也就不着急过继。孩子还可以留在父母那里共享天伦,他会一直让锦衣卫与暗卫时不时观察孩子的品行,等到决定继承人的那天,再公布天下。

去传旨的几个公公,都深谙语言的艺术,已经很明确的让宗室们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让闻罪开心了,大家才会开心。

闻罪一开始的目的,只是想让宗室不要反对他和戚一斐在一起。

后来,正好出了徽王这个事,那就顺便一起处理了。既是让宗室们对于徽王的事不要再过问,也是让宗室们明白,不老实听话,徽王就是前车之鉴。

虽然已经好久没搞这种白色恐怖了,但闻罪还是记得自己之前“不可说”的人设的。

偶尔拿出来一用,嗯,他还是喜欢当坏人的感觉啊。

“我不会让你好过的,我还,我…”徽王此时的状态,已经和二皇子差不多了。显而易见的,戚溪的催眠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并不会让人变成另外一个人,只会让他们走向一样的结局——疯狂。

闻罪这才让骏马站定,回身,像是才想起来似的,吩咐了一句:“差点忘了,杀了吧。”

徽王:“???”

全场:“???”

“还需要朕来亲自动手吗?”

自然是不需要闻罪动手的,自诩为闻罪手上最利的一柄尖刀的周指挥使,已经操刀上了,手起刀落,血洒满地。

“皇叔畏罪自杀,真是可恨又可悲啊。”

一句话,这事就定了性。

反派永远不可能在闻罪这里活太久的,他这个人很胆小的,最怕的就是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所以,他一定会亲眼看着对方死。大皇子如是,天和帝如是,徽王亦如是。

当第二天戚一斐醒来时,阳光正好照了进来。

闻罪带着一身刚刚沐浴过的味道,上前拥住戚一斐:“怎么不再睡一会儿?”

“你开完早朝了?”

“今天不上朝啊。”

“不是,昨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

“昨晚发生了什么?不过死了一个罪人罢了。”闻罪嗤笑。

徽王算得上是闻罪所有的对手里最省心的了,徽王没有儿子也没有孙子,根本不用担心什么子子孙孙无穷匮也的报复。王妃当晚就跟着徽王真的自杀了,徽王的旧部,也都交给五皇子去搞定了。

五皇子对于这种额外的加班…简直不要太兴奋!

他被圈在家里整天陪着怀孕的王妃,已经圈的快要不正常了,真是恨不能常年征战在外。在广阔的天地间当个雄鹰,必须好过在四合院里当个奶爸!

“戚溪走了,你外祖去送的,就没叫你。”

戚一斐想了好一会儿才道:“谁?”咳,他最近感觉自己都快要睡傻了,要不是他和闻罪还没真的融入彼此,他也百分百确定自己是个男的,他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怀孕了。

睡的多,吃的多,感觉自己的脸都要圆润了。

“那就生下来!朕养!”

“滚啊啊啊啊啊。”

又是一个亲王暴打陛下的早晨呢。忙碌了一夜未睡的丁公公,揉了揉自己的黑眼圈,真好。

依稀好像还能听到戏精闻陛下,作死的一句:“生男生女,我都喜欢啊。”

☆、放弃努力的最后一天:

等和闻罪闹够了, 戚一斐才想起来问:“戚溪去哪里了啊?”

“不知道,回老家?”闻罪正在整理衣领, 仿佛他刚刚和戚一斐真的干了什么似的。最近一段时间,闻罪特别喜欢做出这种引人误会的事情,感恩傅里给了灵感,虽然他们还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发生, 但闻罪觉得他有必要造成既定事实,好套牢戚一斐,“我只知道他走的时候很安详。”

“…你这话说的好像他死了似的。”戚一斐哭笑不得。

闻罪回了戚一斐一个特别官方的笑,自从和戚一斐在一起之后,闻罪不仅学会笑了, 还学会了很有层次的笑。

戚溪到底是死是活, 这个自然就全看戚一斐希望他是死是活了。

苏老爷子和戚老爷子是一起相携着去送别戚溪的, 作为唆使徽王做那些事情的罪魁祸首, 戚溪可以说是滑不留手, 根本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需要负责的相关证据,除了放他走,锦衣卫根本拿他没办法。当然,这么放走他,也是怕他在诏狱里搞催眠,最后得不偿失。

苏老爷子来送戚溪离开, 也是希望能劝这位躲过一劫的族兄, 不要再继续泥足深陷了。一次侥幸,不能次次侥幸, 而且他的报复也显得很没有道理。

事实上,从得知戚溪要报复徽王开始,苏老爷子就已经觉得他有点过了。

当年徽王还是个孩子,他既没有参与屠杀,也没有放火,他只是在事后,受身边的人撺掇,写了一封信,祈求他的皇帝哥哥把这件影响恶劣的事情压了下去而已。

做的确实不对,但也不至于遭受如此惨重的报复。

而如果说徽王还与此事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么戚溪后面要报复的其他人,就更加莫名其妙了。为此甚至要引来外族、让天下付出血的代价…

“戚溪哥,收手吧,在没有酿成大祸之前,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苏老爷子忍不住上前几步,想要劝服自己的同村。

苏老爷子是不怕催眠的,他也是后来才想起来,戚溪的这种催眠,无法作用于同血脉之人。

“你果然还是像过去一样软弱,我以为这些年你多少有了些成长。”戚溪沙哑的声音、阴鸷的眼睛,无不透露出对苏老爷子的瞧不起,就像是他小时候站在山头,看他们的样子,那个时候他甚至还会说一句,“没用的汉人。”全然不顾他自己也有一半汉族的血脉。

“是,我软弱,因为这个国家里,有我仅剩的孙子和孙女,有我孙子、孙女的亲朋好友,还有我的生意。就当是为了我,放弃吧,好吗?戚溪哥,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你受伤。”

苏老爷子并不介意示弱,如果示弱能够帮助他达成所愿。

他就像是一条再合格不过的变色龙,前面的大半生,都需要他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再彪悍不过的商人,所以他就是最凶狠的海运老板;如今,面对族人,他就又一次变成了大火还没有烧起前,左戚村的那个大海。会像泼猴一样,漫山遍野的疯跑;也会因为小伙伴被欺负后自己打不过,而哭泣。

戚溪本来更生气了,直至他对上了苏老爷子的眼,竟真从那张已经与过往完全不同的脸上,找到了一丝属于过去的回忆。

这还是那个大海,那个明明害怕他,却还是会哭着来找他,说村里的谁谁谁被隔壁村欺负了的大海。

当年他嘴上说着:“你们这么没用,凭什么要我帮忙”,但身体上还是控制不住的跟着大海走了,去替自己人找回场子。

甚至在意识到村子里已经没有活人时,而痛苦万分,会怀念那些“没用的汉人”。

从未有哪一刻,会比那时,让他更加清晰的意识到,不管是汉人还是苗人,都是人,都是他的亲人,都不该被当畜生一样的对待杀死!

他想为他们复仇,可是当年的他,也在大火里烧伤严重,虽侥幸活了下来,但直至他能下地行走,那已经是很多年后的事情了。他母族那边的族人找到了他,救下了他,却不再允许他出山,去掺和汉人之间乱七八糟的事。

对于无法为村子里的人复仇的愧疚,一日胜过一日,直至彻底吞噬了他。

这一天,他看着大海,嘴上说着“为了你,我就得答应?你是我什么人啊?”,身体上,他却还是缓缓转身,真的准备离开京城,再也不回来了。

虽然在他的心里,仍觉得这天下的人,都该为当年的事情负责,但,那是大海啊,唯一一个哪怕很害怕他了,还会来求他,把他当做村里一份子的人。虽然他从未正面见过大海的那一双孙子孙女,但也听说了他俩不少的事情,都是生活在极好的环境里,才成长起来的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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