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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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氏这话倒也没多少漏洞，然而陶乐芳和沈明珠却都不约而同的轻叹了口气，知道她十有八九是在撒谎，这种事情，原本江秋静问了之后她就该没有任何迟疑答出来的。
「钟夫人，你以为这样说，我们找不到产婆，就没办法和你对症了吗？你别忘了，女人怀胎十月，这可是个漫长的过程，你不是住在深山里。据我所知，你在青山县郊外住了两年，之后才搬去的小河沟村，按照二公子的年纪，恰是在青山县郊外住的这两年里，你生下了他，当年知道那郊外被扔下一个婴儿的人或许很难找，可是要找几个你的邻居，让他们回忆一下那会儿你是否有过身孕，应该还不是什么难事，如何？你可是要我找几个当年的邻居来和你对质？」
钟氏的面色又苍白了几分，但她的下巴却抬高了些许，然而她没有意识到，这个动作恰恰是对「色厉内荏」四字的最佳写照。她还要再开口说话，却见顾清池上前一步，沉声对英国公夫人道：「夫人，对您的遭遇，我深表同情，只是我从小就在顾家出生长大，一向自由自在惯了，我离不开这个家，这个家也离不开我，我们是生死与共，血浓于水的亲人，夫人虽然也有失子之痛，可这不是您来打破我们家平静生活的理由。」
第一百七十三章：维护
「你这是什么话？」
英国公夫人急得一下子站起来，抓住顾清池的手叫道：「你明明是我的孩子，我知道，从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一定是我丢的那个孩子，这…这血脉之亲，难道能因为家庭而定？我知道，顾家养育你二十年，你不舍得离开，这一点我也很感激他们，可是我可以好好补偿他们，我甚至不会要求你离开他们，你想你的母亲和哥哥，随时都可以过来探望，但你是我的孩子，是我们陆家的骨肉，这点不能改变。」
她说到这里，便擦了擦眼泪，伸手指着钟氏，哽咽着对顾清池道：「我知道你是个聪明孩子，你是当今圣上亲笔御点的状元啊，论聪明才智，这天下间有几人能比得上你？我不信你还看不出来，看不出来你的母亲她有多慌乱，其实你知道她在说谎对不对？」
「夫人，您是太思念你的儿子了，所以才会出言无状。」
顾清池挤出一个笑容，看着英国公夫人，然后一字一字道：「我出身小门小户，野惯了，英国公府再好，但那不是我的家，我也不希望有那样一个显赫的家。」
「这…这跟家世有什么关系呢？」英国公夫人实在不能明白顾清池的意思，急切道：「若今日倒过来，你是在英国公府长大，但你的亲生父母乃是顾家，你也不能因为贪恋富贵而不认父母啊，是不是？反过来也是一样的，你不能因为英国公府富贵，就不认我们，这…这只和血脉有关，和家世没关系。」
顾清池垂下眼，淡淡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我…不愿意。」
「你…什么意思？」
这一下，英国公夫人终于听出点儿意思来了，到底是把持英国公后宅二十多年的女人，最擅长的就是听话听音，顾清池说的很明白：他承认这个道理，但是他不愿意，他为什么会不愿意？看来这是关系到他肯不肯认祖归宗的关键。
所以她连忙擦干眼泪，尽量平静地问道：「孩子，你可是有什么顾虑？其实用不着，只要你肯回来，认祖归宗，娘什么都答应你…」
「喂！事儿还没弄清楚呢，你就以他娘自居了？」钟氏一听急了，这英国公夫人摆明了是要趁乱定下名分啊，其用心之险恶，简直令人发指。
英国公夫人不理她，顾清池也连忙拦住她不让她多说，然后他转身，目光直直对上对面疑似亲妈的贵妇，忽然一伸手，将钟氏身旁的沈明珠拉到自己身边，微笑道：「夫人大概也听说了，我和明珠已经订婚，原本说好了殿试完毕后我们就要完婚的。可是你们忽然闹了这么一出，说什么我是英国公府之子，呵呵，你们能接受我这样的儿子吗？你们能接受一个弃妇做你们的儿媳妇吗？」
「顾清池，你不要太过分。」
英国公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身旁江秋静已经气愤填膺的叫了起来，事到如今，这位千金已经看出来了：顾清池这厮当真是用心险恶，他这明摆着是和英国公夫人谈条件呢。就算我是你们的儿子，想让我认祖归宗，也得答应让我和我心爱的女人成婚，不然就一切免谈。
所以江秋静急了，能不急吗？让顾清池这么一弄，不管他是否认祖归宗，都没自己什么事儿了。纵然英国公夫人再喜欢她又有什么用？难道她能委屈自己去给顾清池做妾？别说她堂堂侯府嫡女，绝对不可能受这样委屈，就算是她不顾身份，愿意去受这份儿委屈，也没用啊，顾清池那副模样，摆明了就是矢志不渝。可恨啊，早知今日，当初说什么也要用尽手段让张家把沈明珠给带回去，现在可好，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真是悔之晚矣。
顾清池看都没看江秋静一眼，在他眼里，这侯府千金简直是莫名其妙：我和我疑似亲娘谈条件，关你屁事？要你跳出来大放厥词。我过不过分怎么了？我疑似亲娘还没说什么呢，有你蹦跶的余地吗？
英国公夫人也明白了顾清池的意思，目光投注在沈明珠身上，只看得她浑身不自在，正琢磨着该说点什么的时候，就见英国公夫人苦笑道：「当日娘子让成国公府翻天覆地，好不容易平息下来，我那会儿还庆幸，却没想到，这难题转眼间就落到我自己身上了。」
顾清池不高兴了：什么难题？我心爱的女人怎么就成难题了？瞧不起她？瞧不起她你们别认我啊，就算是亲生父母又如何？不管是什么原因，你们也没养过我，现在又凭什么对我看中的女人冷嘲热讽？
英国公夫人那是多精明的人，一看儿子脸色不好看了，她心里就叹了口气，低头思索了一下，方沉声道：「这事儿，你得容我考虑考虑…」
「何须考虑？」
顾清池打断了英国公夫人的话，斩钉截铁道：「我是顾家的儿子，这点毋庸置疑。夫人要找回自己的孩子，这事儿日后我会帮着出力，请你们理智些，不要再扰乱我们家的平静生活，你也看见了，我也老大不小，要是再搅闹下去，这婚什么时候能成啊？」
「你…因为这个女人，所以连亲生父母都不认吗？」英国公夫人的眼泪又要涌出来，却听顾清池沉声道：「我没有不认父母，我的娘亲就在我身后，虽然我有些任性，常惹她生气，但她对我，始终是包容疼爱的，她就是我娘，这一点不会改变。」
英国公夫人深吸一口气，顾清池话里的意思她再清楚不过：你说我不孝也好无情也罢，我就是这么任性的人，就算你是我亲娘，我也不会允许你来破坏我幸福的生活。
心中满是苦涩，英国公夫人忍不住就向钟氏看去：这妇人貌不惊人，无才无德，却能让自己的儿子死心塌地认她为母，一时间，她真是从心底对钟氏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满心复杂情绪不知和谁说，却在这时，她看见钟氏抹了把额上的汗，目光复杂的看向顾清池沈明珠，那眼神既无奈又愤怒，甚至还带着一点恐惧。
第一百七十四章：选择
英国公夫人蓦然就明白了：看来这个钟氏其实也不同意顾清池和一个弃妇成婚，只是如今她做贼心虚，为了保住儿子，所以不得不放纵顾清池任性妄为而已。
一念及此，英国公夫人迅速做出决定，点头笑着对顾清池道：「也是，你刚刚都说过，你在乡野间自由自在惯了，如今我巴巴地来认儿子，一点好处还没给，就要先拆散你的好姻缘，这也难怪你不肯认我。也罢，谁让娘当初把你弄丢了？如今就当做补偿吧，娘不破坏你的好事，你愿意娶谁就娶谁。」
「伯母三思啊！」
「夫人三思啊！」
异口同声的是沈明珠和江秋静，听见英国公夫人的话，两人全都是大吃一惊，就连顾清池，都差点儿原地一个踉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恰在这时，就听院中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夫人，你可是在里面？」
英国公夫人转身，看着从门外进来的英伟男人，惊喜道：「老爷，你怎么过来了？」
英国公夫人叫老爷的人，自然就是英国公了。沈明珠忍不住看过去，只看了一眼，她心中就长叹一声，暗道怪不得人家口口声声说顾清池和英国公年轻时一模一样，就是现在，这俩也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得，说他们不是父子，鬼都不信吧。
果然，一扭头就见钟氏的面色更苍白了，嘴唇翕动了两下，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里英国公便高兴道：「如何？夫人出马，这小子总该知道他的身世了吧？」说完抬头看向顾清池，欢喜道：「儿啊，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认祖归宗？放心，就算你成了我们的儿子，也不会逼迫你和你养母分开，咱们陆家不生产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先别急着认亲…」顾清池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看着笑容满面的英国公，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刚刚他已经泼了疑似亲娘一盆冷水，再泼疑似亲爹一盆，还真有些下不去手。
英国公夫人大概也怕顾清池把话说死，连忙将丈夫拉到一旁，悄声说了几句，不等说完，就听英国公洪钟般的声音大叫道：「什么？这不行，反了他，婚姻之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时候轮到他自己做主…」
江秋静松了口气，暗道总算陆伯伯还没胡涂，不然我一年多的苦心岂不是全都白费了？
那边英国公夫人不知又说了些什么，英国公的声音就弱了许多：「可是…这不行，会被人笑掉大牙…」
声音越来越低，终至消失。最后夫妻两个转过身来，可以看出英国公脸上满是不情愿，英国公夫人却已经恢复了素日雍容，怜惜地看着顾二少，轻声道：「娘知道，让你一时间接受这种事情是有些困难，你母亲的举动，也是人之常情。我们虽是你的亲生父母，却没养你一天，实在也没资格逼迫你。所以给你几天时间，让你好好想一想这件事，娘过几天再过来看你。」
她说完，又来到钟氏面前，深深行了一礼，动情道：「无论如何，是嫂子将这孩子养大成人，您就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在这里我对天发誓，即便池儿认祖归宗，他也依然是你的儿子，会给你养老送终。嫂子放心，没有人要夺走您的孩子，也请你体谅一个失去儿子二十年，每日里以泪洗面的母亲的心情。」
这番话诚恳之极，钟氏到底是个憨厚的妇人，刀子嘴下也有着一颗柔软的豆腐心，见英国公夫人落了泪，她就有些不自在，竟鬼神神差般地点了点头，等醒悟过来自己这动作已经说明一切时，英国公和夫人以及江秋静等人都已经走得没影儿了。
钟氏就看了顾清池一眼，却见二儿子伸了一个懒腰，呵呵笑道：「可算是全都解决了，娘，您歇会儿，顺便琢磨琢磨咱们中午吃什么，唔！家里是不是没什么菜了？要不我和明珠去市场上买点儿？」
「明珠你个脑袋啊明珠。」
沈明珠气得在顾清池后背捶了一拳，却见这货不为所动，还转头笑呵呵道：「怎样？和我去一趟菜市场？我娘累了，也不好劳动她老人家跑腿啊。」
沈明珠呵呵冷笑，咬牙用只有顾清池能听到的声音道：「以为我看不穿你包藏祸心吗？呵呵！只怕我和你往菜市场走上这么一趟，明儿谣言就该满天飞了，顾清池，你小子…」
说到这里，她似乎是不知该怎么说好，只能伸指头点着那混蛋，却见顾清池凑过头来，也压低声音道：「出去说，出去说，让我娘静一静。」
两人和钟氏心照不宣的笑了笑，接着出了门，四下看看，最僻静的地方就是西南角那个狗窝了。
「我不信你没看出来，那英国公夫妇只怕真是你亲生爹娘，怎么？真的就狠心不认了？」
沈明珠抱住在她身上亲热蹭着的狗头，也顾不上再抱怨顾清池，面容凝重地说道。
顾清池深深吸了两口气，狠狠点一下头，沉声道：「让我娶你我就认了也无妨，甚至只要我娘同意，我也可以认祖归宗；不过要是不让我娶你，呵呵！一切免谈。」
「你滚，这事儿和我有什么关系？少拉我下水。」沈明珠这个气，坐在大石头上踹了顾清池一脚，却见他拧眉道：「别傻了，你难道还没看出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已经是上了贼船，俗语说的好，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
「你算计我？」沈明珠面色不善，却见顾清池坦然点头，然后冷哼道：「彼此彼此，你不也是算计了我吗？提前认我娘做干娘，科考后再告诉我真相，让我如五雷轰顶一般，呵呵！当真无情啊。」
「废话，那能一样吗？你难道不知强扭的瓜不甜？」沈明珠真是无奈，怎么从前没发现顾清池还有这么狠绝认死理的一面呢？这一次自己真是被他坑惨了，怪就怪当时不该心软。最关键的是，她没想到这货真的会是英国公夫妇的儿子，她还以为只是那两口子思子成疾胡乱指认，如此一来，他们必定不能容忍一个无亲无故的小子败坏门风，这个麻烦就算是解决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试探
可现在呢？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掌控，顾清池步步为营，为她挖了一个巨坑。沈明珠发誓，她要知道最后会是这么个结果，当初她都不会和这厮假订婚来蒙骗成国公府，现在完蛋了，主动权大部分都掌握在顾清池手里，自己想要脱险，只能彻底翻脸，怕就怕翻了脸都没用。
「别烦恼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也许英国公府不会认回我呢。」顾清池见心上人真是恼了，连忙又厚着脸皮安慰，却见沈明珠面若寒霜道：「如果英国公府不认回你，你就放手？」
「那不可能。」顾二少立刻死守底线，却见沈明珠冷笑道：「那也由不得你，我忽然想起，只要英国公府不认你，你就还是干娘的儿子，到那时，把我认了干娘的消息一散布…」
「那我就终身不娶。」顾清池呵呵一笑：「英国公府不认我，我就不娶，你也不嫁，我到时一样可以陪在你身边。英国公府认了我，我们就没关系了，那时我再迎娶你。」
「你没事儿不会学点好？学牛皮糖做什么？」
沈明珠头痛欲裂，却听顾清池淡淡道：「我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只能学牛皮糖。罢了，不说这个烦心事，我问你，你的成药准备的怎么样了？殿试已经结束，马上就是药林大会了。」
沈明珠斜睨他一眼：「你心真够大的，现在是什么情况啊？你竟然还有心思去关心药林大会？」
「那当然，那是你的事业啊。」顾清池嘿嘿一笑，往沈明珠身旁凑近了几分：「我和你说啊，我都帮你打听过了，虽然情报不完全，但江南丘大中应该是你最强劲的对手，听说他家的药铺刚刚研究出一味中成药，叫做舒心丹，专治心口绞痛…」
…
「沈娘子这是准备动身去京城，所以才一次性给了小老儿这么多药吗？」
谭掌柜看着伙计们从马车上搬下一箱箱的狗皮膏药和白药，只乐得合不拢嘴，一边问身旁的沈明珠。
「是啊。」沈明珠点头，听谭掌柜问她在京城的住宿处可找好了没有，她便笑道：「找好了，就在光明大街上，和悦客栈，离着药林大会的现场也十分近便。」
谭掌柜眼神就有些了然，嘿嘿笑道：「是顾大人给你找的吧？」顾清池高中状元，自然是入了翰林院，如今是个六品的翰林编修，起步算是很高了。所以谭掌柜都要改口叫顾大人。
沈明珠斜睨了一副想打听八卦神情的老掌柜一眼，笑颜如花：「是他帮我找的又如何？我现在还租着他家的房子呢，他帮我这个忙也应该的。」
「呵呵，是…是是是！」谭掌柜没打探出什么，最重要是他感觉到沈明珠笑容下的杀气，连忙知机地住口不言。
「阿明，把那个小箱子给我。」
忽听沈明珠喊了一声，谭掌柜抬头一看，就见沈明珠从伙计阿明的手里接过一个小箱子，然后递到他面前，正色道：「这是我研究出来的新药，藿香正气液，药材大会定在五月初十，掌柜的你就从端午后开始卖。另外帮我找一家瓷窑，多订几批这样的白瓷瓶，等我回来，这药一定还会大量的制作，还有我那个作坊，如今人手不太够用，你这里要是有可靠的人选，也可以介绍过去，我去京城期间，梁嫂子会坐镇小河沟村，你有人手尽可以找她接收。」
谭掌柜看着小瓷瓶，只见上面贴着一张字条，上面是用法用量，以及适应症，他便笑道：「这个倒新鲜，头一次看见把治什么病写在瓶子上的药，如此一来，倒当真是方便得很。只是这样也太费劲了。」
「没办法，这样小的瓶子，让瓷窑印字上去也太难为人了，我只好退而求其次。掌柜的可以寻一家印刷店，让他们多印些这样的小纸贴，比我们自己写要快得多，不然指望着人工，当真是要把人的手给累断了。」
谭掌柜点点头表示记下，接着又笑道：「咱们回春药铺如今跟着娘子沾光，虽不能说是名满天下，却也是声名在外，您那作坊里出的药都标着回春的标志，卖得格外好，可说是供不应求。前天还有个从北疆回京的官儿特意来了这里，和我说咱们的白药在北疆特别受将士们欢迎，几十位将军联名给皇上上了奏折，请求在粮草中再多备一些白药，如此看来，娘子那作坊当真是要快些扩大，不然只是军队的订单，咱们就接不过来了，更不用说现在连外地的药商都跑来要订货。」
沈明珠沉吟道：「白药和膏药的药方不是已经公布出去了吗？怎么还都跑来掌柜的这里订货？」
谭良笑道：「娘子固然是高风亮节，把药方公布出去，但未必人人都有你的好心肠，我比较了一下，市面上卖的，还是咱们的白药品质最好，如果有可能，大家都更愿意用回春的白药，如今这药物供不起来，听说私底下咱们的白药价钱足足涨了两三倍，不过我也也顾不上调查，所以仍按照原价卖罢了。」
沈明珠点点头，沉吟道：「若这样说，还真是要扩大作坊了，只是如今小河沟村的女人们已经全部被我招到作坊里，房子可以扩大，当初顾家的后院就有几亩地，可人手从哪里来呢？难不成要把大河沟村的妇人们都招过来？」
「人手有的是，但俗语说的好，防人之心不可无，白药和膏药也就算了，但新药的最后两道工序，一定要是娘子最信得过的人才好，须知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如今盯着您那作坊的人可不在少数，咱们总不能把所有药方都公布出去做散财童子。」
沈明珠点头，这道理她自然晓得，不过她将来是准备将那些普通常用药都公布出去的，自家只留一些昂贵成药作为独家药物来生产，当然这是后话了。
正沉吟间，忽听谭良又道：「还有一件事，我寻思着娘子如今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经过药林大会后，您就更要名满天下，其实你完全可以自立门户…」
说到这里沉吟不语，沈明珠愣了一下，才明白这老狐狸的小九九，不由笑道：「行了掌柜的，你就别瞎寻思，变着方儿的试探我了。你看看我如今，哪里有一点儿空闲去自立门户？经营自己的药铺？当日进了青山县，就遇上你，那车炮制药材没打一点儿麻烦就卖了个好价钱，一直到现在，将近两年的时间，咱们合作的一直坦荡愉快，这是什么？这就是缘分。如今我做的药全是回春药铺的标志，咱们两家早就绑在一起了。我都想好了，日后我就负责做药制药，你就负责卖药，赚的钱多了，咱们也不必计较太多，对半分就是。」
第一百七十六章：天才主意
「好嘞！」谭良一拍大腿，竖起大拇指道：「沈娘子当真快人快语高风亮节，我小老儿何德何能，上天能让我遇见你这么个好搭档。啥都别说了，您信我，这就是我三生有幸。那制药的作坊若是您放心，我派我小儿媳妇去帮梁家侄女儿盯着，好歹撑过这药林大会，等你回来再说。」
沈明珠点头道：「如此甚好。这藿香正气水，切记要端午之后卖，其实端午之前，也没有多少它的用武之地，这是季节药，只有夏秋两季最适合。」
谭良一一答应，话都说完后，方进了里屋抱出个匣子，递给沈明珠道：「这是这两个月来的白药和狗皮膏药以及你送的几味炮制药材的账目，如你所说，对半分，这里恰好是一千八百两银子，我给你兑了一千五百两的银票，剩下三百两里，有几十锭大大小小的元宝，还有些散碎银子，是留着你去京城花用的，虽然有顾大人照顾着，可出家在外，什么也比不上腰里有钱。」
沈明珠感激道：「多谢掌柜的，有你帮我打理这些事情，我当真是没有一点儿后顾之忧了。」
谭良笑得欢畅道：「这才哪里到哪里？只要咱们精诚合作，还怕不能财源滚滚？今儿得了娘子的准信儿，我终于可以下定决心，接下来我要逐步将回春药铺开遍天下，到那时，妙方药铺算个屁啊？」
老头儿大概是太欢喜了，以至于说话都有些不注意，等到反应过来，不由得老脸通红，却见沈明珠笑道：「掌柜的当真是老骥伏枥志向千里，放心大胆的去做吧，我就是你坚实的后盾。」
「好好好。」谭良捋着胡须哈哈大笑：「小老儿活了大半辈子，属今天最痛快。娘子今天就要往京城去是吧？离着五月初十可只剩下不到一个月了，论理您也该去熟悉熟悉环境，结识一些人脉，有顾大人帮着，这方面应该没有问题。」
说到这里，老头儿便停下了话头，看了沈明珠一眼，意味深长道：「沈娘子听我一句话，顾大人当真是万里挑一的，若是他对您有意，千万不可错过啊。」
「掌柜的记着我的话，藿香正气端午后再卖。」沈明珠只当没听到，抱着匣子转身离开，门口已经有一辆马车停着，正是隔壁村里的那位后生，她今天来给谭掌柜送药，本就是打定主意取了钱后去京城，所以得寻个可靠的人赶车。
从青山县到京城，大约半天路程，沈明珠是半下午出发，进京后就已经是夕阳西下，马车在和悦客栈门前停下，沈明珠刚下马车，就见顾清池早已等在那里。
「你怎么过来了？天都快黑了。」沈明珠下了马车，心里全是无奈叹息。
「我算着你该到了，所以下衙后就来这里等着，如何？还没用饭吧？我已经让掌柜的预备了你喜欢吃的食材，这就让厨子开火，你先进房收拾一下自己，收拾完了就可以吃上热乎可口饭菜。」
顾清池十分热情，和沈明珠一起进了客栈，正是晚饭时分，客栈中坐满了人，见一对男女进来，起先都没有在意，但旋即不知是谁嚷了出来，大家才知道进来的竟然是新科状元郎，一时间诺大的和悦客栈立刻就像开了锅一般，众人都十分好奇这和状元郎一起进来的女子是谁？纷纷议论起来。
这鼎沸之声自然也落进了沈明珠耳里，令她又是无奈又是生气，进了房间后便对顾清池道：「你又搞什么鬼呢？这下好了，拜你所赐，我算是出名了，你说，败坏我的名声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败坏你什么名声了？」顾清池呵呵笑：「你害怕人家传言说我们有私情吗？可如今京城到处都是我和你订婚的流言，难道你还盼着将来嫁人，所以不愿意摊上这样名声？若真是如此，你就嫁给我呗，多顺理成章的事儿。」
「滚。」
沈明珠扶住额头，于是顾清池就连忙滚了，他自己也知道今天做的有点过分，但是没办法：既然不想对沈明珠放手，而这女人又是油盐不进，始终不肯接受他的情意，那也只有用点手段，谁让她那么蛮横地闯入了自己生命，打乱了他对未来的所有计划，如今也该是沈明珠付出代价的时候了。顾二少在心里蛮不讲理的为自己开脱。
他却不知道沈明珠并没有真的如表面那般生气，因为她非常清楚：若真是败坏名声，顾清池的名声败得比自己更厉害。对方是新科状元郎，而自己只是一个弃妇，许是因为制药有了点小名气，但在这男权社会，她的那点名气和新科状元相比，绝对就是萤火虫和中秋满月的差别。
也正因为如此，沈明珠才无奈又生气，她心里大概能明白顾清池打的主意，可这货为了追求自己，竟然连他自己的名声都不顾了，别人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倒好，是杀亲人五百自损一千，这么天才的主意亏他怎么想得出来？
摇摇头，喝完茶水后起身，沈明珠看到屏风后腾腾冒着热气，过去一看，果然是个半人高的大浴桶，内里十分宽阔，老实说，自从家败后，她还没享受过这么奢侈的待遇呢，当下连忙脱了衣服，欢叫一声就跳了进去。
直到洗完了穿上旁边不知何时预备下的柔软白色棉衣，再套上外衣，沈明珠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跳进浴桶时竟是没半点的犹豫。她不禁好笑摇头，暗道自己对顾清池也太放心了，明明这货做出了这么多极品事，她心目中竟还把对方当做一个品格高尚不欺暗室的君子。
正想着，就听外面传来敲门声，沈明珠上前开了门，就见顾清池站在门外，手上端着一个大食盒，看见她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上上下下看起来，目中渐渐染上一丝痴迷之色，轻声笑道：「明珠，你真好看。」
「那是你眼瞎。」沈明珠丝毫没有被这赞美之语迷昏头，她抚了抚额头：「我说你能不能把称呼改一改？你这么叫我，我真是怎么听都觉得别扭。」
「叫顺口，改不过来了。」顾清池哈哈一笑，进屋将食盒放在桌上，又转身眼也不眨地看着沈明珠道：「说起来，其实你也是正值韶华，虽然不施粉黛，却正有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之美，这样的你，明珠这个名字倒十分相称，叫你沈娘子，却是无端把你叫老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哀怨
「别拍马屁了，什么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不就是个清汤挂面吗？」沈明珠嗤笑，随手将乌黑秀发在脑后盘了个发髻，用银簪挽住。
「你眼中的清汤挂面，却是我心头的白玉芙蓉，淡极始知花更艳，真庆幸，只有我知道你有多美。」顾二少许是这段时间被打击惯了，在沈明珠如此拆台的艰苦情况下，也依然孜孜不倦的制造甜言蜜语，却只换来爱人一句冷笑：「行了，别肉麻了，我早说过，不是我漂亮，是你眼瞎。」
「什么眼瞎？会不会说话？我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更何况你本来就是秀丽佳人。」
见沈明珠收拾完了，顾清池便打开食盒，将里面几样菜肴捡出来，果然都是沈明珠喜欢的，也不知这家伙是什么时候掌握的第一手数据，沈明珠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她从未说过自己的喜好，所以这些应该都是顾清池通过日积月累的观察，悄悄记下来的。
说不感动是假的，别看小说电视里动不动就演这种男主角把女主角的喜好都放在心上的情节，可那不过是小说而已。她可知道这有多难，不是真正将一个人放在心上，决计做不到这一点，例如她两世为人，除了记得父母喜好之外，就再不知道其他人的饮食习惯，张扬当初她也算是喜欢了吧？可也只知道对方不吃香菜，至于那渣男爱吃什么，她还真没注意过，同样的，她也只知道顾清池爱吃红烧狮子头，除此之外就一无所知了。
只是感动归感动，顾清池越是这样，她就越不敢交心，她太了解面前这个男人有多么耀眼出色，一旦放任自己去爱，可能用不上几个月，她就能爱得死心塌地，这让她害怕，因为她不敢确定顾清池对自己的爱会持续多久？甚至那到底是爱还是征服欲她都不清楚，她害怕自己放开心怀后，就会成为扑火的飞蛾，在未来万劫不复。不是吗？无数例子证明：灰姑娘和王子从此后过着幸福的生活，不过是个童话而已，而童话都是骗人的。
两人一时间陷入沉默，沈明珠默默低头吃饭，顾清池便坐在她对面，含笑看着她吃。二少爷此时心中全是满足安宁，白日里编书查资料的烦恼和劳累全都一扫而空，他甚至有一个荒谬的念头：真希望时间就此停止，能够让他就这样静静看着心爱的人慢慢用饭，直到地老天荒。
时间当然不会停止，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对方迎娶回家，能够让他天天都置身于如此美好的画面之中，也不枉他降生人世间，在这万丈红尘中走一遭。
「你怎么不吃啊？」
沈明珠的话将顾清池的思绪拉回，他微微一笑道：「我看着你吃就觉得饱了。」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对我不满，和「气都气饱了」有异曲同工之妙。」
沈明珠微微笑着将了顾清池一军，却见对方挑眉笑道：「不要曲解我的意思，你好歹也是知书达理的，难道连『秀色可餐』都不懂？」
「那我不管你了，饿着最好。」
沈明珠终于招架不住顾二少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的甜言蜜语了，脸上不自禁泛起几丝红晕，烛光下更显美艳动人。
顾清池痴痴看着，忽然道：「你的药准备的怎么样了？」
「自然准备妥当了，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药材大会，我打算利用这段时间走一走京城的药铺和药材市场，就不在制药上花功夫了。」
顾清池点点头，沈明珠本以为他要问自己带了什么药过来参加药林大会，却不料对方话锋一转，淡淡道：「既然药都准备妥当了，那明天你若有时间，陪我去一趟英国公府如何？」
「干什么？」沈明珠立刻警惕起来，却见顾清池笑道：「别害怕，只是老太君想要见见你而已。」
「老太君见我一个乡野村妇做什么？等等，你莫非是…已经认祖归宗了？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话音未落，就见顾清池一脸哀怨地看着她，幽幽道：「你整日里就忙着制药，哪会把我放在心上关心一星半点？许是只有我死了，你才能掉几滴眼泪…」
「别胡说。」沈明珠柳眉微竖，接着叹了口气，喃喃道：「这么说，你真的认祖归宗了？所以现在你已经不是顾清池，而是陆清池？英国公府世子了吗？那…钟婶怎么办？」
「还没有认祖归宗，不过这事儿也已经定了。只等今年过年开宗祠，我便要入英国公府族谱。」说到这里，顾清池的面色也终于黯然，端起面前茶杯一饮而尽，苦笑道：「你说这叫什么事儿？考了一场会试一场殿试，妈的我就不再是顾家的人了，我…我就要换祖宗了，这老天爷也太捉弄人了。」
沈明珠也黯然了一下，平民小子靠自己努力考上状元，然后发现他竟然是国公府的嫡子。这本该是意淫小说的内容，听上去真如同开金手指般的大快人心。然而只有身临其境，才知这当中也饱含着心酸苦楚，本来过得好好儿的，忽然间爹娘就不是自己的了，要去当别人的儿子，哪怕这回的父母是国公爷和国公夫人，那也别扭啊，当然，这事儿要摊在陶县令张扬那种人的身上，就真是皆大欢喜了。
「钟婶…告诉你的？」既然顾清池要变陆清池，那自己和钟氏认得干亲也就没意义了，叫钟婶还比叫干娘顺溜。
顾清池点点头，叹了口气，喃喃道：「我娘先还死撑着，可后来连大哥都看出来了，偏偏国公夫人…也就是我亲娘还三天两头的上门，没几次我娘就崩溃了，她是个实诚人，在不肯告诉我身世这件事上到底心中有愧，所以一听说英国公夫人来了，就提心吊胆心慌意乱，后来我大哥大嫂到底问出了我的身世，劝她说实话，她自己大概也是受够了这样日子，就当着我和国公夫人的面儿把一切都说了出来，原来当年我被人贩子抛弃后，恰是她和爹爹把我捡了回去，从此后待如亲子，养育我长大成人。」
第一百七十八章：荒谬借口
「虽然现在对你来说这种情况有些为难，但也算是蛮好的了，最起码你没有冻死饿死，能顺顺利利长大，还满腹才华，考了个状元郎，成了国公府世子，上天真是没有薄待你。」
「叫你这么说，这还是老天爷给我的好运气了？那我还真是要谢谢他，可我宁愿不要这份儿好运。」顾清池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向沈明珠表达「我现在很苦闷」地心情。
「事已至此，你纠结苦恼又有什么用？你不要去想你换了祖宗换了爹娘，你应该想这下子又多出一对疼你爱你的父母，这多好啊是不是？我记得当日英国公夫人亲口说过，不会逼着你和钟婶分开，你日后想去看她就可以去看她，你依然可以把她当做母亲的。」
「唔！」
顾清池眨眨眼睛：「所以日后我要是在国公府不顺心了，就可以躲去青山县我娘那里；要是我娘给我添堵，就可以跑去国公府打滚求亲娘疼爱，你是不是这个意思？这样说来，好像还真是很不错的呢。」
「是吧是吧？」沈明珠见顾清池想开了，也跟着高兴，但很快就听到这货开心道：「好好好，这个主意好，到时候谁支持我娶你我就认谁做娘，这一来，我看谁还敢反对我追求你。」
沈明珠：…「算了，你当我没说。」
「其实…我想明天和你一起过去，是因为到现在，我还没有进过国公府。」顾清池手中转着茶杯，小声说了一句。
沈明珠愕然，然后她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原来顾清池是要自己给他壮胆。
「喂！你没有搞错吧？你是去见亲生父母祖母而已，又不是做了贼去见官，有什么可怕的啊？」
「谁说我是害怕？我只是…只是觉得别扭而已，去了说什么？本来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现在就要我把他们当做爹娘看待，换你你不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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