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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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盐吗？唔！甘肃等地都有丰富的含盐矿，若是有此法，我边军将士便能吃上上等食用盐，身体也会更强壮些…」皇帝越说越兴奋，忽听下面沈明珠小声道：「启禀皇上，除了矿盐的炼制之外，还有海盐的炼制之法，我大夏幅员辽阔，如果能利用海水晒盐，定将获利无数…」
「海盐的炼制之法？」
皇帝这一次就不是兴奋了，而是连呼吸都急促起来，又站起身急急踱了几步，他才停下来，威严看着沈明珠道：「你是说真的？若是能将海水炼盐的技术提高，那…那我大夏今后岂不是…？好，你说的这么好，可能当场炼出好盐来给朕看看成色？」
「皇上，此时没有海水和矿物，民妇怎么炼啊？不过英国公府厨房应该还有些剩余，只要皇上派人前往，索要顾清池拿过去的盐，厨房管事娘子应该就能…」
不等说完，只听皇帝已经急切道：「来人，传朕旨意，立刻派御林军前往英国公府厨房，取顾爱卿拿去的盐，速去速回。」
殿外有人答应一声，接着飞跑开去，这里沈明珠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不由汗下道：「皇上，这个…只是拿点盐而已，不用出动御林军吧？」
皇帝也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道：「朕一时心急，倒忘了这回事。不过岳老太君和英国公夫人都是经历过大场面的，应该不至于被吓到，呵呵…」
从皇帝这略带尴尬的笑声中沈明珠就知道：他其实一点儿也不敢作准，毕竟御林军出动，大多数都是奉旨抄家的，英国公府虽然权势过人，可谁敢说皇帝就不会翻脸？有数的，伴君如伴虎不是吗？
「英国公也是，顾清池毛头小子，不知分寸，有这样好东西却忘了禀报，可他怎么也不禀报朕？难道他不知这东西对于国家百姓的重要？」
皇帝略感心虚之下，直接就将锅甩给了英国公，却听沈明珠小声道：「回皇上，这个…应该和英国公无关，他并不知道府中有这个东西，当日顾清池只是吃惯了自家炼制食盐做的饭菜，不喜欢英国公府饭菜中的涩味儿，所以拿了些去厨房，除此之外，并没有人知晓此事。」
「你以为这样说就能替英国公府减罪吗？臭小子，身为状元，竟然不知此事重大？瞒朕到如今，你们两个…这是犯罪知不知道？」
沈明珠心想：嘿！悠着点儿哈，我炼盐的法子还没贡献出来呢，皇上您就要露出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倾向吗？面上却假作惶恐的的再次垂头道：「是，民妇知罪，只是这和英国公府没有关系，求皇上莫要降罪于他们。」
第二百二十四章：大夏吉祥物
「呵呵，还说你和顾清池没有情意，没有情意你这么护着英国公府？还是自恃功劳，以为朕不敢降罪于你，所以想一力承担啊？」
这都什么人啊，脑补帝加妄想狂吗？自己只说了一句话，就是和顾清池有情？若没有情，就是自恃功劳？还让不让人活了？
沈明珠都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吐槽了，大概皇帝也终于发现今天的自己有点不靠谱，于是咳了一声，呵呵笑道：「快起来吧，看你吓的，朕只是太高兴，却忘了你甚少进宫，未见天颜，难免有些害怕。以后无事时多进宫来陪太后说说话，她老人家可是很喜欢你的，朕也不是老虎，不会吃了你。」
你不是老虎，你是恐龙啊。
沈明珠心里哼哼着，一面站了起来，趁着这功夫不着痕迹的在膝盖上揉了几下，暗道泥马，我要是多进宫几次，这膝盖还不得跪碎了啊，皇家就这点不好，动不动就要跪的。
刚直起腰，忽然就听「扑通」一声，扭头一看，原来是江秋静跪下了。沈明珠暗自纳罕，心想这小妞莫非是看见姐王霸之气四溢，终于认识到她犯了大错，想要当着皇帝太后的面儿给我下跪认错，求我既往不咎？
刚想到这里，就听江秋静大声道：「皇上太后明鉴，古往今来，千百年中，谁能一下子就拿出这么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先是有止痛膏药和白药，接着是藿香正气液和偏瘫复原丸，如今又说要做治疗伤风感染的药，还有海水晒盐之法。皇上，请您想想，就算是一个万古不出世的奇才，他有没有这份儿本事？哪怕是把天下最好的大夫都集中在一起，给他们十年时间，他们能不能做出这些药来？事有反常即为妖，这沈明珠哪里是什么惊才绝艳之人，分明是个妖孽啊。请皇上太后明察。」
「扑通」一声，沈明珠也跪了，膝盖发出一声哀鸣，她却也顾不上，只是又惊又怒的看着江秋静，实在想不到都这个时候儿了，对方还要来诬陷自己，虽然自己的确是一缕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魂魄，但她绝对是人，正宗的大写的人，和妖孽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好不好？这些都是科学，科学明白吗？
「回皇上，这些都是家父从前收集的各种残方，他本不让我动，只是我好奇，所以偷偷拿来研究，可能我在这方面还有那么一点儿…天赋，所幸竟能研究成功。这…民妇不敢说是我大夏的吉祥物，但…但民妇确实不是妖孽，求皇上明鉴啊！」
沈明珠哽咽着分辩，眼泪成串落下来，竟是吓哭了。暗道江秋静这种说法当真歹毒，正是触到了君王最忌讳的一点，国之将亡才必出妖孽，我若真被坐实了妖孽的名声，岂不成了来祸祸大夏江山的？那还哪有活命机会？就为了一个顾清池，值得吗？要是可能，我真心想把他让给你你知道吗？问题是他不喜欢你我有什么办法？你有种就去把他勾引了啊，我求之不得呢，你老来针对我是怎么个事儿？就算把我斗死了，他不喜欢你还是白搭啊。
「皇上，沈院判喜欢收集残方，这事儿怎么从未听人说起过？分明是她狡辩…」
「够了。」
皇帝忽然开口打断江秋静的话，接着淡淡道：「沈院判的事情，你难道会比他女儿更了解？就算没人听说，还不允许人家有点秘密？若沈氏真是妖孽，或许有妖法妖术，或者炼丹写符，怎可能专在制药上下功夫？更不用提那炼盐之法，什么时候妖孽还会潜心研究炼盐了？」
说到这里，皇帝顿了一下，方又沉声道：以上种种足可证明，就算沈氏不是人，那也必然是上天降下的祥瑞，来保我大夏繁荣富强国祚绵长的。若这样也是妖孽，朕巴不能天下的妖孽能多一些。你一个侯府千金，不说谨言慎行，反而为了一点私心就搅风搅雨甚至诬蔑陷害，简直太令朕失望了。罚你回去后禁足一个月，用心反省思过。」
江秋静面色苍白，一个身子摇摇欲坠，她知道这一次是搬起石头砸了脚，皇帝从此后是彻底对自己生厌了，可能连带着父亲和哥哥都要受连累，然而此时悔之晚矣，只能战战兢兢磕头谢恩，然后满腹委屈愤恨地退出大殿。
「皇上，江姑娘就是直爽性子，有什么说什么，她不能理解民妇也是正常，皇上莫要和她一个小女孩儿生气。」
其实沈明珠很生气，然而她此时必须表现出如圣母一般的大度宽容来。果然，皇帝和太后都很吃这一套，连一直没说话的淑妃娘娘都在一旁笑道：「向来只听英国公夫人说沈氏知书达理，温柔懂事，今日一见，果然如此，难怪连太后都喜欢她呢。」
太后笑道：「这话没错。静丫头今天着实太不象话了，她足不出户，见识过几个奇才？知道几个奇才的事迹？更何况万世不出的，从盘古开天地到如今，也没有一万年，她就敢说嘴。」
皇帝也笑道：「可不是？若按照她的说法，弄些新奇东西出来的就是妖孽，那从古至今，这天地间岂不被妖孽占满了？简直胡闹，该让昌平候好好管教管教她了。」
说完又看向沈明珠道：「看见了吗？你应该心知肚明她为何会如此针对你吧？刚刚朕说京城勋贵婚礼比往年少了四成，都是你们俩闹得，你还不服，言下之意朕冤枉了你，如何？这会儿该相信朕所言不虚吧？竟然还要朕推迟赐婚日期，你们这两个冤孽，简直就是来克朕的。」
沈明珠：…「皇上您刚才好像还封了民妇为大夏吉祥物的说，怎么一转眼，民妇就又成冤孽了？」
「吉祥物？」皇帝眨眨眼：「这名字倒好玩儿，只是朕什么时候封你了？你可不要胡说，须知这可是欺君之罪。」
「是皇上刚说的，民妇是上天降下的祥瑞啊，这可不就是封民妇为大夏的吉祥物了？」
沈明珠必须得把这事儿趁着皇帝高兴给确定下来，不然万一皇帝因为刚刚江秋静那番话起了疑心，现在表面安抚着，等到自己被利用完后就「咔嚓」一下砍了，她找谁哭去。
而一旦做了大夏的吉祥物，皇帝要杀她的时候就有顾忌了，古代皇帝都迷信，谁敢把吉祥物杀了？那不就是公然不要吉祥了吗？不要吉祥你难道是想要倒霉不成？脑袋被驴踢也不会有这么奇葩的念头。
第二百二十五章：药香娘子
要不是因为这个，沈明珠也不愿意做二胡卵子猴赛雷那样的东西，大熊猫倒是不错，就是太胖了，自己现在的身材就不错，可不想变成圆球。
果然，皇帝愣了一下，接着方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摇头道：「狡辩狡辩，朕说的是就算你不是人，也是上天降下来的祥瑞，怎么？你这是承认你不是人了？」
沈明珠：…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皇帝一句话，就轻易化解了沈明珠的招式，药香娘子也只好讪讪道：「民妇当然是人，人的不能再人，大写的一个人。」一边揉着膝盖站起来。
「你当然是人，还是给我大夏带来吉祥的人，也罢，你身世坎坷，尚且自强不息，在药林大会夺魁；你父亲因罪获死，难得你却如此深明大义，为国家百姓做出这样么多的贡献，可说是功在社稷。你在民间不是有个绰号叫做药香娘子吗？既如此，朕就钦封你为药香娘子，恭喜你啊沈娘子，从此后药香娘子可就不再是野号，而是真正的皇帝亲封。以女儿之身名传千古流芳百世，这可比什么吉祥物的强多了，朕花园里那两头白鹿，乃是真正的祥瑞，还没有你这份儿待遇呢。」
不错不错，虽然没捞着吉祥物当，但能获得皇帝亲封的「药香娘子」，也很不错了，皇上这是让我放心大胆地继续做事呢，这封号一起，除非我谋反卖国，不然一般是死不成了。不过皇帝啊，你说的那俩白鹿，其实就是鹿的白化现象而已，根本不是什么祥瑞，还有所谓的嘉禾，要有人上报某地发现了这玩意儿，您千万别命人摘下来往京城进献，全国范围内找一找，万一能找到农业大学穿过来的，这玩意儿分分钟就能变成杂交水稻，以后打仗粮草绝对不是问题了。
心中乱七八糟想着，沈明珠再次跪下谢恩，这次跪下后，皇帝叫她平身，她就磨磨蹭蹭的不愿意起来了，心想有什么话一次性说完吧，免得我跪了一次又一次，膝盖这玩意儿娇贵的很，要注意保养呢。
「行了，以后不管说什么你都不用跪了。」皇帝窥出了沈明珠心思，却也不生气，而是笑着让她起来，接着几人便坐在一起闲谈，淑妃娘娘就对成国公夫人笑道：「当日听说凤鸣那孩子对沈娘子也是有情，你们却不同意，如何？现在后悔了吧？」
这话其实传达出一个很明显的信息，就是依靠对大夏的贡献以及这些惊人之举，沈明珠已然成为和京城名媛们分量一般重的好女人，再没有人会把她当做一个卑贱的弃妇了，笑话，连皇上都亲口封她为「药香娘子」，古往今来，这样的女人有几个？
所以淑妃娘娘才会和成国公夫人开这个玩笑，不然的话，你指出人家儿子喜欢一个弃妇的事，那就是侮辱了。
却见成国公夫人看了沈明珠一眼，微笑道：「当日我见了她，就深感她说话行事聪慧大方，知分寸懂进退，心里就很喜欢，偏偏那会儿她糊弄了我，说已经和池儿订婚，我自然不能把人抢了来。不过现在想想，凤鸣那孩子年少冲动，和沈娘子并不合适，倒是池儿，沉稳可靠，他们两人在一起互相扶持帮助，这才是天造地设的良配。」
太后点头道：「确实，我也觉着这孩子和清池配的很。说起来，皇帝，清池在翰林院编书，这是个轻省活计吧？怎么也不见他进宫来探望哀家？凤鸣就比他强多了，莫非他心里并没有将英国公府当做自己家，所以也没把哀家当做他的姑姥姥？」
这指控就很严重了，沈明珠的心一下子提起来，奈何太后和皇帝说话，哪有她插嘴的份儿？幸亏皇帝这人十分公正，闻言便笑道：「母后，翰林院的活计也并非都是轻省的，如今编纂「古今库书藏录」正是要紧时候，他们几个小年轻尤其忙碌，他又要帮着沈氏拿主意，所以就更忙了。「
太后担心道：「啊哟，没有这么用人的，这是做官啊？还是当牛做马呢？皇帝回头和翰林掌院吩咐一声，让他多给那孩子几天休沐，明珠这边的事情不比编书要紧？」
皇帝点头道：「母后说的是，这倒是朕疏忽了。」
几人闲谈间，英国公府的盐便送进来了，皇帝从小口袋里抓出一把，摊开手，一看见这雪白的细盐便激动了，用食指捻了一点儿送进口中，细细品尝了一下，他便对太后兴奋道：「果然没有苦涩之感。来人。」
一个太监应声而入，皇帝就将盐袋子递给他，吩咐道：「送去御膳房，让他们快快整治出一样菜肴…唔！什么菜不用费工夫又能品尝出这盐的味道呢？」
「皇上，太后和您都喜欢在吃粥的时候就着盐拌黄瓜，不如就让御膳房拌一份儿来。」身旁大内总管出了个主意，果然这建议合了皇帝心思，只听他哈哈笑道：「没错，就拌份儿黄瓜来吧。」
太监拿着盐袋子飞快退下，不到两刻钟，就有御膳房厨子送了盘盐拌黄瓜来，皇帝命人用小碟子给每人分了几块，当然，沈明珠就没捞着。
一时间大殿里只有轻微的咔嚓咔嚓声，黄瓜脆嘛，就算是教养再怎么良好，也不可能嚼黄瓜不发出一点声响来。沈明珠无聊之下，在心中默默计时，发现皇帝吃的最快，一分多钟就把黄瓜下肚了。
「犯罪，你这是犯罪你知不知道？」吃完一块黄瓜，皇帝便捶胸顿足地开始翻旧账，沈明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起身装模作样又要跪下，一面道：「是，民妇知罪。」
「起来吧，朕刚刚都说过，不管说什么你都不用下跪了。」显然皇帝也只是太过激动，才会如此痛心疾首，并非真的要治罪：开什么玩笑？那炼盐方子可还没到手，还有不知多少药就等着这个妖孽的女人做出来呢，要是可能，他恨不得把对方供起来，怎会治她的罪？
这一盘盐拌黄瓜用太后的话来说就是：「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盐拌黄瓜，从前的总是有一股苦涩味道，看来盐巴的好坏是关键。」接着皇帝又命令中午御膳房就用这个盐来做御膳，并且将英国公和成国公以及顾清池也叫了来，留他们和沈明珠一起，在慈宁宫中享用赐宴。
当今皇帝勤政爱民，生活也十分简朴，所谓的御膳并没有一百零八道，而是只有十八个菜，就这样，大内总管还说是因为今儿人多，不然平时皇上用膳也只有七八个菜而已。
沈明珠和顾清池还好，皇帝太后贵妃以及成国公夫妇却都对这些菜赞不绝口，可见再高明的好厨子，也得有好食材，不然厨艺再高明也白搭。这就像打扑克，你再厉害，一手烂牌也很难赢。
第二百二十六章：深明大义
午膳后众人又陪着太后皇上说了会儿话，这才起身告退。皇帝点点头答应了，又对顾清池道：「你和沈氏如今要忙的事情太多了，所以赐婚的事，朕要往后拖两年，你意下如何？」
顾清池一愣，旋即行礼道：「皇上英明，值此大战将起之际，儿女私情又如何能与天下苍生相比？臣没有意见。」
「嗯，朕就说嘛，朕亲笔取中的状元不会连这一点觉悟都没有，好，你们两人都是深明大义的。大夏有这样的人才，何愁不能兴盛？」
说完挥挥手，众人这才退出。顾清池还要回衙门，英国公却和成国公有事商议，去了成国公府，所以最后就只有沈明珠自己回到英国公府。
刚进西角门，就被看门婆子告知老太君正等着她，于是也不及回暗香阁换衣裳，便先来到北院。一进屋，就见除了英国公夫人外，其他人都在，陆芙一见她，便跑上前拉着她的手笑道：「大哥哥和老爷都派人送信来，说是姐姐今儿在慈宁宫大大出了风头，连秋静都因为说你坏话而被皇上训斥，撵回家反思去了。我实在是好奇，姐姐你到底都献出去什么了？才能有这造化，单凭藿香正气液和白药，应该不至于就这样好运吧？」
沈明珠还不等回答，就听陆蓉笑道：「这还用问？先前御林军去厨房拿盐的事儿你不知道？若我没猜错，沈姐姐应该是献出了大量炼盐之类的法子，所以才会有此殊荣，对吧？」
「三姑娘聪明。」
沈明珠竖起大拇指，顿时引来一片惊叹声，陆芙呆呆看着她，喃喃道：「我的老天，炼盐？姐姐你该不会真是天上仙女下凡来了吧？为了这个盐巴，从古至今不知道死了多少人，这法子要真是好的话，姐姐，你…你就不知会救多少人，这才是真真正正的万家生佛啊。」
「没有那么厉害，我也是靠着一张残方，才琢磨出来的。」沈明珠说完，便听岳老太君也好奇问道：「这么说，这些日子府里做菜放的盐，都是你做出来的？我说呢，怎么这菜的味儿忽然好起来了，我还以为是厨房那边换了厨子，还和画眉夸奖过几回。」
蓝姨娘在下首笑道：「婢妾也是这么说，原来只是换了盐的缘故。」
她身旁的花姨娘也不甘落后，笑着道：「不过先前御林军来的那会儿，我真是吓得腿都软了，还以为沈娘子进宫后不知怎么冲撞了太后皇上，人家要来抄家呢。」
蓝姨娘看了她一眼，嗤笑道：「你也未免太多心，沈娘子的事，怎会牵连咱们家？这里可是英国公府，皇上向来尊重老爷，所以我知道就算是御林军过来，也定不是抄家的，我就稳稳当当在屋子里坐着。你也是，就算惊慌，也不该叫出声来，倒把太太给惊动了，害她受了场惊吓。本来太太就在病着，这一回更起不来了。」
「行了，都少说两句。」
老太君不耐烦打断两人，这些言刀语箭她都听腻味了，没别人时爱说说去，她和狄夫人要是生气上火，还显得自己没有度量城府，也恰好锻炼下两个女孩儿的忍耐能力。可如今沈明珠就在这里坐着呢，让她看见国公府后院这么一团乱的像什么话？
由此就可以看出，老太君的思想也在慢慢转变，从前她喜欢沈明珠是不假，但心中同样也有些不以为然，觉得对方能嫁给顾清池，那是烧了好几辈子高香才得来的。然而如今沈明珠得了太后皇上欢心，又成为了大夏不可缺少的重要宝贵人才，所以老太君也不知不觉对她就有些敬重，这会儿也忍不住把她放在和自己平等的地位看待了。
两个女人讪讪住了口，沈明珠察觉到那个蓝姨娘看自己时，眼中有阴险笑意一闪而过，这种感觉很难形容的明白，反正就是那个眼神让她浑身冷飕飕地不舒服。
不好，这女人该不会要搞什么么蛾子吧？须得防着她。唔！看见顾清池也要告诉他一声，从他回来到现在两三个月了，这国公府竟然一点波澜都没有，本来就不正常，如今看来，这是终于要出手了吗？
心中存着这疑惑，晚上顾清池来了后沈明珠就和他说起此事，却见他满不在乎笑道：「我料着她们未必有这个胆子，两个不成器的弟弟如今看见我，不说跟耗子见了猫一样吧，也差不多，那两个女人被太太压制了这么些年，我不信如今太太不过是病了两天，她们就敢放肆。」
「虽如此说，可你莫要轻敌啊。」沈明珠又嘱咐了一句，便不再多说，本来嘛，什么话都讲究一个点到即止，再说多就不值钱了。
两人吃完饭，顾清池还赖着不肯走，只和她东拉西扯的说闲话，弄得沈明珠莫名其妙，好半晌才寻思过来，心中叹了口气，她就淡然道：「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了，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是不是不高兴我让皇上推迟赐婚日期？难道你已经等不及了？」
顾清池摆手道：「你把我想的也太低劣了，别说家国天下这四字我还放在心上，就是把儿女私情看的最重要，我也曾说过会等你，不论多久，我又怎会不高兴你让皇上推迟赐婚日期呢？」
「那你在这里东拉西扯的是为什么？」沈明珠好奇了，却见顾清池期期艾艾了一会儿，方小声道：「你确定你是和皇上说的推迟婚期？而不是让他取消赐婚？」
「就是推迟婚期啊，你怎么会这样想？」沈明珠疑惑道：「再者咱们临走时，皇上不是说的清清楚楚，推迟婚期吗？金口玉言耶，你难道不信？」
「不不不，我是关心则乱，当时皇上说推迟婚期，我心里就乱了，所以难免往深处想。既然只是推迟，那我就放心了。」
沈明珠笑道：「呸！闹半天还是为了婚期的事儿，怎么？难道我求皇上取消赐婚，你就会放弃了？」
「那当然不会。只不过…两三年后，凤鸣那混账小子也大了，说不定我就要多个劲敌，你从前对他其实也很不错的，所以我这心里也难免有些忐忑。」顾清池感叹了一句。
第二百二十七章：感叹
沈明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不由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摇头道：「等他大了，我都快三十了，他长岁数难道我不长？无论何时，我都只把他当做弟弟一般。」
「你曾说过也把我当弟弟的。」顾二少幽怨看了心上人一眼，却被沈明珠啐了一口，听她斥道：「滚！他那个弟弟和你能一样吗？我又没有恋童的癖好。」
「这话没错，不管他怎么长，在我面前都还是个孩子。」顾清池卸下心中大石，忽听沈明珠笑道：「我记得你一向都自负骄傲，怎么这会儿却不自恋了？天下女子们的梦中情人，竟然还会为这个担心？」
「没办法，谁让我摊上了一个又有主意又能干，十分不好搞定的爱人呢？那些自负啊信心啊，就不知怎么都没了，只剩下忐忑和惶恐，不把你娶到手里，似乎就总是不能安心。」
这番话朴实的别说堂堂状元了，就是寻常读书人也不至于说这种大白话，偏偏恰是这样的话才令沈明珠动容，她垂下眼，轻声道：「傻瓜，你是全大夏最值钱的单身汪啊，怎能这样不自信呢？还忐忑惶恐，你知不知道这话有多失你第一金龟婿的身份？」
「这是你的心里话？我怎么不觉得呢。」顾清池叹了口气，想想又忽然高兴道：「不过你今天只是和皇上说推迟赐婚，我真的很高兴，我本以为你有这样的大好机会，会求皇上取消婚约呢，明珠，是不是在你心里，已经慢慢开始喜欢我了？」
是开始喜欢他了吗？沈明珠有些茫然，喃喃道：「我…我也不知，当时也曾想过干脆求皇上取消赐婚，一劳永逸来的，可是…可是想到你对我这样的用心，就…忽然狠不下心肠了。」
「着啊。」顾清池激动地一拍大腿，一把拉住沈明珠的手，兴奋道：「明珠，你该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性情，虽然宽容善良，但从不会委屈自己，若你对我没有半点情意，这样机会你怎肯放过？既然心软了，不管我是死缠烂打也好还是怎样也好，总之你是心软了对不对？你为了成全我，竟委屈了自己接受这纸婚约，这不是情意是什么？若你还只把我当弟弟，你只会觉得长痛不如短痛，既然无情不如早做了断，哪会为我委曲求全？」
「不…不是这样的吧？」沈明珠脸色发白：「我怎么不知道我竟是像你这样想的？你…你休要胡说八道。」
「好好好，我是胡说八道，你只听听就是了，不想当真就不要当真。」此时顾清池心里真如吃了千百个人参果一般，只觉三千六百个毛孔每一个不通透舒坦。
不过这厮也懂得适可而止过犹不及的道理，因嘿嘿笑道：「好了，天色晚了，你安歇吧，我明儿来找你，大哥说京城的厂房地基已经打好了，明日咱们去看看。」
沈明珠奇怪道：「明天？你休沐吗？不是说翰林院如今正是忙碌的时候儿？你能请下假来？」
「这不是皇上亲自和掌院说了吗？不能请下整天假，但两三个时辰还是有的。」顾清池说完，便满面春风地离去，直到出了院子，发现前路一片漆黑，这才想起自己竟忘了提灯笼，于是又转回来，在院中叫了一声，不一会儿，只见秋屏提了盏灯笼出来，待把灯笼递给他，这丫头就抿嘴儿笑道：「大少爷且悠着些，须知乐极容易生悲，别再高兴之下不管不顾，在平地上摔个跟头。」
「你跟着明珠几天，竟变得这样坏，怎么就不盼着我有点好儿呢？」
顾清池也笑了，接过灯笼得意道：「放心，少爷我清醒得很，你想看我的笑话，且等下辈子吧。」说完转身离去，嘴里还哼起了小调儿，却不料才走了几步，就差点儿被门坎绊个跟头，只笑得秋屏都直不起腰了。
顾二少现了眼，只觉丢人到了姥姥家，也顾不上回头训斥秋屏放肆，提着灯笼一溜烟儿去了。这里秋屏回到房间，就见沈明珠抱膝坐在榻上，笑吟吟看着她道：「在屋里就听你笑得跟夜猫子似得，怎么？顾清池真摔倒了？不至于吧？」
秋屏笑着道：「没摔倒，却被门坎绊了个跟头。奴婢看大少爷真是得意忘形，不然就算是天黑，也不至于出这个丑。」
说完将饭桌收拾好，又将铺盖都放下来，见沈明珠下去倒水喝，她就连忙道：「娘子且不忙，我上午沏了一壶桂圆红枣茶，是补气血的，且喝那个吧。」
说完进里屋拿出那个精美的白瓷茶壶，倒了一大碗红枣桂圆水给沈明珠，见她慢慢喝着，她就站在旁边感叹道：「奴婢五岁家道败落，这么多年，人牙子就换了几个，也算是走南闯北过的，大宅门也着实进了几个，却总因为这样那样原因又被发卖出来，直到进了这英国公府，太太不忌讳我容貌，对我很好，这才扎下根…」
不等说完，只听沈明珠叹道：「你这命运倒是比我还不堪了，最起码我在父亲膝下也享受了十几年好时光。」
秋屏哭笑不得道：「奴婢不是为了诉苦的，娘子且听我把话说完。」
「哦哦哦！你说。」
沈明珠心想我说这丫头怎么忽然给我开起忆苦思甜大会了，原来却是我会错意。果然，就听秋屏继续道：「这么些年，男人我看了听了许多，贫贱的，富贵的，商人，纨绔，可能像大少爷这般痴情的，当真没听过没见过。大少爷在府里几个月，人人都知道他机敏沉稳，老爷也夸他是个成大器的材料，若非亲眼所见，谁会信他还有这样天真毛躁的一面？奴婢虽然不懂情爱，却也知道，能让男人变成这样，他对那个女人就必定是真用了心的。」
「哟，原来你是替顾清池来当说客了。你们大少爷给了你多少钱啊？就让你替他说话，还是说他已经给你找好了郎君，你心里满意，就忍不住替他说起话来？」
沈明珠听见秋屏竟是劝自己珍惜顾清池，忍不住哑然失笑。果然，听了她的打趣，秋屏就急的跺脚道：「奴婢就是觉着，似大少爷这样对娘子一心一意的当真难得，娘子莫要总为难他，实话说，奴婢是偏向您的，可即便如此，奴婢也觉着大少爷配娘子足够了呢。」
「笨丫头，你知道什么啊？男女之情岂是看身份的？」沈明珠摇摇头无奈道：「我和他的事，我心里有数。」
「那娘子就当是奴婢多嘴吧。」秋屏咯咯笑了一声，接着又疑惑道：「不过男女之情不看身份看什么啊？我虽是奴婢，也知道门当户对才能算是良配。」
「真正的感情是不讲究这些的，若真喜欢了，就是贵族子弟，也未必不能娶平民女子，宋朝刘太后，那还是歌女出身呢。汉武帝之母，进宫前都和别人生了个女儿。当然，我这例子也不恰当，皇帝哪有什么真感情？反正你领会意思就好。」
第二百二十八章：京城百姓的八卦生活
秋屏瞪大眼睛，第一次听见这样说法，因喃喃道：「原来竟是如此吗？娘子的言论也太大胆了。」
「这就算大胆了？」沈明珠好笑摇头：「那要是我说，真正的爱情不分性别，你岂不是要吓死？」
「哦，这个奴婢知道，娘子指的是北疆龙将军吧？」出乎沈明珠意料，秋屏对这个说法倒是很快接受了，只听她娓娓道：「说起来，当年龙将军的事真是闹得很大呢，也幸亏是当今圣上，若是别的皇帝，他保管要被砍头，如今只是在北疆，终身不许回京，已经是占了天大便宜。」
「龙将军？」秋屏骤然出口的名字让沈明珠愣怔了一下，旋即想到那男人的霸道事迹，她也不得不点头佩服道：「你说的没错，那人敢拒娶公主，却把一直跟着自己的男性爱人明媒正娶，当真是惊世骇俗。」
秋屏道：「可不是，这也幸亏他父母早逝，年少就在边关以战成名，甚至还救过梁王千岁的性命，这才让皇上因为爱才之心放过他，不然谁能容忍啊？听说当日他去找媒婆为自己提亲，根本没有人肯答应，他是拿刀逼着人家去的。他那个情人也可有意思了，差点儿跑到皇宫里找皇帝救命，被他一把揪回去了。」
沈明珠想起五年前京城那段时间鸡飞狗跳八卦满天的情形，也忍不住笑道：「可不是？听说那付昀虽然诡计多端，却是个地痞无赖的性格，天不怕地不怕，没想到遇上了冤家对头。唉！那真是很欢乐的一对，市井之间都说他们是天造地设，若不然，两人没在一起，不知要祸祸多少良家女儿。可惜，自从他们被皇上撵去了边关，京城就再没热闹过了。」
「是啊是啊！」秋屏连忙点头附和：「说是从他们走后，京城再就没那么热闹过，直到大少爷和娘子的事情传出去…」
「嗯？」
沈明珠越听越不对劲儿：「等等等等…怎么着？我…我和顾清池的事情已经能和当年龙傲天与付昀的事相提并论了？没到这种程度吧？」
「到了。」秋屏毫不犹豫地点头，见沈明珠目瞪口呆，她便解释道：「论传奇性，论话题度，论娘子和大少爷的经历，哪一点也不比那两位差啊，今天上午我还听王婶子说，如今京城百姓都指望着你和大少爷的话题过日子呢。所以娘子不要妄自菲薄…」
「谁妄自菲薄了？我是…我是个低调的人啊，喜欢听八卦是一回事，可这八卦的对象如果是自己，那就另当别论。算了，睡觉。该死的顾清池，都是他的错儿。」
沈明珠郁闷的爬上床，剩下秋屏在地上歪头自语：「奇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是了，我不是要劝娘子珍惜大少爷吗？怎么说着说着话题竟然歪到五年前那两个男人的身上了呢？」
…
第二天一早起床，沈明珠只觉神清气爽，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听见外面似是有淅淅沥沥地声音，便撩开帐子来到窗前，推开窗一看，果然外面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牛毛细雨。
将手伸出去，好半晌也没湿遍，她不禁笑着自语道：「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什么时候这种江南的细雨竟下到京城来了。」
忽听身后脚步声响，接着就听秋屏道：「娘子刚刚起身，莫要去窗前，虽然是小雨，也有股子凉气，你那治伤风感冒的药可还没做出来呢，别逞能。」
沈明珠关上窗，回身任秋屏帮她梳洗打扮，只听这丫头道：「大少爷一早打发人来说，只要雨不大，行程就不变，若是下大了，就请娘子在家安心歇着，等雨停了再说。」
沈明珠点头道：「行。对了，家里有油纸伞吗？」
「别的地方未必有，这暗香阁里一定有，大小姐最喜欢这些东西的，没想到娘子也喜欢。」秋屏笑着道，果然梳洗完毕后就去后面杂物房里找出一把油纸伞，用油纸包着，竟然还是全新的，打开一看，上面竟是一副沈明珠最喜欢的翠鸟荷花图，蓝黄相间的翠鸟，墨绿团团相连的荷叶，当中两朵海碗大的粉色白色荷花亭亭玉立，旁边还有一只没有盛开的荷箭挺立，上面停着一只红蜻蜓。
「哎哟，这伞真漂亮。」
沈明珠惊叹，却听秋屏笑道：「也就是小雨时候打着还好，挺有诗情画意的，若是大雨，人都急着赶路，哪里还能有那份儿闲心悠然信步呢？」
沈明珠笑道：「说的没错。但愿天公作美，一直就只下着这样牛毛细雨，让我也浪漫一把，我好久都没有撑着这样漂亮的伞在雨中漫步了。」
秋屏抿嘴儿笑道：「奴婢只以为娘子是最务实的，原来也喜欢这种浪漫旖旎吗？」
「废话，少女情怀总是诗，哪个女孩儿家没有属于自己的粉红梦幻？别看我是妇人，妇人也是女人，也有这个权力。」一边说着，心中不禁哀叹，暗道我才二十三岁啊，竟然就成妇人了，在现代，这个年纪明明还是女孩儿好不好？
天宫果然作美，到顾清池回来的时候，仍然是牛毛细雨不紧不慢地下着，顾清池命人准备好马车，却见陆家姐妹和沈明珠一起过来了，他便诧异道：「你们两个不用上学的吗？」
陆芙陆蓉笑道：「我们上学又不盼着考状元得功名，不过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罢了，更何况今儿个下雨，听说学堂里早早儿就放了学。难得一个好雨天，就不许我们也出去逛逛？何况有大哥哥和沈姐姐陪着，家里人也不担心，所以和太太一说，她就答应了。」
顾清池笑道：「太太今天早上吃饭了吗？我出门时打听了一下她院里的梁妈妈，说是昨晚儿咳嗽少了，低烧也退了，这大概就是要好了。」
陆芙道：「早上和沈姐姐一起去请安时，听说吃了大半碗粥，精神看着也比从前强许多，只是还得再吃两天药，沈姐姐说这叫巩固药效，大夫也是这么说的。」
顾清池便转向沈明珠道：「是了，昨天忘了问你，单身汪是个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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