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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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檐从来不是一个有耐心解释的人,可是看着虞清嘉的眼睛,他竟然鬼使神差说了一句:“有血腥味。”

虞清嘉朝四处看,果然在不远处看到失控跌下山崖的马。马的腿已经摔断,此刻气息奄奄,慕容檐铮地一声将匕首从精巧的刀鞘里□□,信步朝马匹走去:“你去收拾衣物,把马车上能用的都找出来。”

“哦。”虞清嘉说完之后愣了愣,“不对啊,你凭什么使唤我?”

慕容檐吩咐人的时候实在太自然而然了,仿佛他天生就该如此。旁边的人也不自觉被这样的气场影响,即便不是他的奴仆,也不由自主听他安排。虞清嘉站在原地忿忿,但是她知道现在不是讲究这些的时候,所以虽然气咻咻的,却还是依言去捡有用的衣物、包裹。

她刚把好几个布帛拢成一个大包裹,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悲鸣,虞清嘉吓了一跳,赶紧朝传来声音的方向跑去。她刚跑过来就看到慕容檐匕首上挂着纤细的血丝,而尚余一口气的马已经彻底绝息了。

虞清嘉愣了愣,不能明白眼前这一幕:“你为什么要杀了它?它明明还活着。”

“它已经不能走路了,不杀了它,留给后面的追兵吗?”

“可是你已经说了它不能走路,即便追兵发现,它也派不上用场了。相反,如果这匹马被附近的农户发现,想办法抬回去医治,说不定还能有一条生路。”

马是相当金贵的牲畜,寻常人家根本养不起,所以如果被附近的农民猎户发现,即便冲着马的高价,恐怕他们也会试着救一救它的。慕容檐听到虞清嘉的话后轻轻一笑,道:“那就更要杀了它。我的东西,即便不要了,也不能落到别人手中。”

虞清嘉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人,他长得精致绮丽,说这番话时他甚至还在笑着。可是这样仿佛集天下所有美好于一体的人,却有着一副魔鬼的心肠。

虞清嘉不知为何涌上一股愤怒,此后继续赶路时她也依然冷着脸,没有再像进来时那般喋喋不休地缠着慕容檐说话了。

两人静静地走在密不见天的森林中,耳边只能听到他们俩的脚步声,不知名的昆虫叫声时近时远。慕容檐突然脚步一停,一双飞扬凌厉的眼睛慢慢扫过四周树木。

慕容檐的表情很严肃,虞清嘉即便下定决心不和狐狸精说话,现在也不由被感染。她紧张地问:“怎么了?”

“有追兵。”

.

一身隐蔽打扮的武士无声地在树林间挪动,脚步踏在一寸有余的积年落叶上,竟然毫无声息。

他静悄无声地追踪着前面的两个人,虽然他们的目标并不在此,可是出于稳妥,主子还是派了人来解决虞文竣的女眷。武士已经跟了好一会,方才不知为何突然跟丢了。他正小心地排查着路上踪迹,突然眼神一凝,看到前面不远处,那个穿着红色长裙的女子正扶着树,跌跌撞撞地朝前走着。

就是她了,虞文竣的女儿实在是一个难得的美人,可惜了。武士无声地拔出短刀,迅速朝虞清嘉潜去。

虞清嘉站在前方,手心上都是冷汗。在她闺阁十四年中,她从没有来过这样荒野的森林,更不必提被人追杀。即便是祖宅最艰难的那几年,她也不过在言语上受些埋汰,衣食住行上依然过着虞家六小姐的生活。

她在父母的期盼中出生,从小被双亲捧若珠宝,白芷等人也对她呵护备至。即便生逢乱世,虞清嘉却在充满安全和爱的环境中长大。她什么时候经历过这样危险的情形,非但要将后背暴露在外,还要装作无事地继续往前走,不能露出丝毫紧张害怕,她背着身,甚至连歹人的位置都不知道。而她能信任的,竟然只是一个素有积怨、仅比她大了一岁的同龄人。

虞清嘉不知走了多久,隐隐听到身后有利刃入肉的声音。虞清嘉膝盖一软,再也站不住,直接跌坐在地上。

她双手哆嗦着撑住身体,勉力向后看去。她至少要知道,到底是谁赢了。

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下去,这样密不透风的森林里愈发隔绝日夜和时间。林子中挥之不去都是落叶和腐朽的气味,黑暗更是如潮水般,慢慢从树干间弥漫过来。在这样半昏半暗中,虞清嘉看到一个人影侧对着她而立,对方窄袖束腰,从侧面看简直清俊如竹,可是他的动作却说不上清俊。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修长白皙,美丽的如同艺术品,可是方才伏击刺客时,这只手不可避免地溅上血迹。犹带着温热的鲜血在手心流淌,慕容檐看着自己的手指,忍不住慢慢握紧又松开,渐渐整双手都沾满了嫣红的血。

他正看得入迷,突然耳边传来一个柔柔的声音,许是因为主人紧张,尾音犹在微微打颤:“狐狸精。”

虞清嘉站在一丈外的地方,正紧张地看着他。慕容檐看着虞清嘉慢慢走近,最后试探性地握上他的手腕,她的指尖也因此很快染上鲜红。

虞清嘉瞪大眼睛,湿润润地看着他,轻轻扯了扯他的手腕:“天色晚了,我们走吧。”

狐狸精这样不言不语、凝视鲜血的样子真的让她很害怕。

血渐渐凉了,可是她的手掌依然温热。她的手心正好覆在慕容檐的脉搏上,随着脉搏跳动,虞清嘉的温暖也随之传遍他全身。

慕容檐瞳孔中泛出幽微的蓝,他看了虞清嘉好一会,慢慢点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33901536、流月、热可可、灵歌 的地雷

感谢larissa、溫迪迪在我的作者专栏投雷

我的前一篇连载文《我给前夫当继母》番外部分已经全部完结,感兴趣的小可爱们可以开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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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过夜

天色昏暗,天边渐渐滚来沉闷的雷声,密林里也刮起一股潮湿、沁凉的风,树叶在风中瑟瑟响动,和着雷声,格外惊心动魄。

虞清嘉抬头望天,不无忧虑:“要下雨了…我们若今夜走不出这片林子,晚上该怎么办?”

慕容檐看起来却并不担心避雨问题,他眼睛幽黑,一丝笑也没,似乎在侧耳听什么声音。

又是一声炸雷响起,这次,他终于听到了动静,对方将脚步声掩饰在雷声下,他竟然现在才发现!

一支暗箭倏地从浓密的树林中飞出,而目标所在的虞清嘉还懵懵懂懂,她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猛地被人扑到。虞清嘉猝不及防摔倒在厚厚的落叶上,随即慕容檐带着她在地上滚了一圈,将她安置在一颗两人粗的古树后。虞清嘉背靠在粗糙的树皮上,惊魂未定,看到面前的慕容檐半跪在她身边,眼睛紧紧盯着外面,瞳孔中一股黑沉沉的嗜杀升腾而起。

“狐狸精…”

“他们有同伴。”慕容檐双眼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密林,看都不看将腰间的匕首解下,扔给虞清嘉,“往前跑,能跑多远跑多远。”

虞清嘉看着落在自己身前的匕首,拿都不敢拿:“那你呢?”

慕容檐已经从袖中暗袋拿出几块零件,手指飞快地将其组装成一把袖珍□□,他没有理会虞清嘉的问题,虞清嘉只是一眨眼,就看到他已经腾挪到另一棵树干后了。虞清嘉咬了咬牙,即使再怕,也还是用力抓起匕首,低声道:“我能不能帮你什么?”

慕容檐似乎是没有料到,他怔了一下,随即不屑地轻嗤:“鲜卑族里狩猎从来不用女人和小孩。赶紧走,你留下来才是干扰我。”

虞清嘉还想说什么,可是慕容檐已经头也不回地走远了。虞清嘉看着手中工艺精巧的匕首,咬了咬牙,从地上爬起来,学着慕容檐的样子,从一棵树后跑到另一棵树后,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雷声越来越密集,最后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林子中没有避雨的地方,完全暗下来的密林宛如一个张大嘴的巨兽,黑暗中似乎潜藏着无数虎视眈眈的眼睛。虞清嘉又怕又冷,死死咬着唇,可是眼泪还是滚珠般从眼睛中滑落下来。

虞清嘉紧紧将匕首握在胸前,其实她连匕首怎么用都不知道,在她过去的十四年中,她连杀鸡都没见过。可是这个时候,她也唯有紧紧攥着冰冷精美的匕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到最后,不知是雨还是泪,虞清嘉的眼睛已经完全睁不开了。她停在一颗树冠巨大的老树下,回头看向身后死寂一片的丛林。

即便树冠可以遮雨,还是不断有雨珠还是从虞清嘉脸颊划过,蜿蜒成一道水线,在她的下巴上停留片刻,最后集成一个圆润的水珠吧嗒一声掉到地上。虞清嘉头发已经完全湿了,现在湿哒哒的黏在脸上,越发显得她皮肤白皙,睫毛纤长,带着一种洗去一切铅饰的柔美清透。

虞清嘉看着身后的树林,眼睛中是说不出的担心,她忍不住对着身后黑洞洞的树林轻喊:“狐狸精?”

然而怎么能奢望得到回应呢,虞清嘉咬牙,即便对黑暗和不知名的刺客怕得要死,但还是摸索着朝原路走回去。

她当然知道顺着原路返回有多大的风险,说不定刺客现在就顺着这条路找她。可是,她拿走了狐狸精的匕首,狐狸精虽然有一把袖弩,但是若短兵相接,他没有兵器就太吃亏了。无论如何,虞清嘉都不能抛下狐狸精一个人。

虞清嘉不敢大声说话,以免引来刺客,可是又怕狐狸精藏在什么地方和自己错过,她一路扶着树干,低低地一遍一遍唤着“狐狸精”。因为害怕和寒冷,到后面,虞清嘉的尾音都带上了哭腔。

虞清嘉就这样一边哭一边找,猛不防踢到什么温热的东西。虞清嘉吓了一大跳,尖叫都到了嗓子里又赶紧捂住。她不敢想她踢到的是什么,哆哆嗦嗦地喊:“狐狸精,你在哪儿?”

四周唯有萧瑟冰冷的秋风,并无任何回音。虞清嘉害怕极了,可是还是壮着胆子蹲下身,努力去看脚下那具尸体的脸。

虞清嘉在黑暗中瞪大眼睛,努力认了许久,终于看出来对方穿着短打,并不是狐狸精那套胡服。她不知道害怕还是释然,眼泪扑簌而落,她再也不敢面对死人,赶紧爬起来,在四周寻找慕容檐的下落。

虞清嘉不断地喊着慕容檐的名字,终于在一棵古树后听到熟悉的声音:“我在这里。”

虞清嘉愣了一下,他醒着?那刚才为什么不说话?

虞清嘉赶紧跑过去,发现慕容檐虽然靠在树后,但明显是受了重伤的模样。虞清嘉顾不得计较方才的事了,她赶紧扑过去,想扶慕容檐又不知从何下手:“狐狸精,你…你伤到了哪里?你还好吗?”

慕容檐用没受伤的一只手撑地,看样子想站起身,虞清嘉赶紧扶住他。然而慕容檐的重量比她想象的重很多,两人折腾了好久,才气喘吁吁地站起来。

“你为什么会回来?”

虞清嘉怔住,才反应过来慕容檐在问她。虞清嘉觉得这个问题说不出的奇怪:“我当然会回来,你还在这里啊。”

慕容檐不信这个答案。他方才为了解决刺客,拼着刀剑不躲而给刺客补了一箭,事实证明箭上涂毒果然是正确的,刺客很快毒发身亡,而他虽然带了伤,却又再次活了下来。

但是那一刀挨得着实不轻,夜雨萧萧,慕容檐虽然保住了命,却再没力气走出去。

在身上有伤的情况下淋一夜的雨,他还能不能撑到明日天亮呢?慕容檐也不敢说。他唯有和命运赌一场,看看死亡和黎明哪一个先来。

但是他实在没想到,虞清嘉竟然回来了。他从一开始就根本没考虑过虞清嘉,即便是兄弟姐妹,跑出去后还有谁肯冒着未知的风险回来救人呢?如果是从前奴仆如云的情况,慕容檐或许会等一等,但是奢望对方亲自前来,却是想都不要想了。

所以听到虞清嘉声音的时候,慕容檐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他在想,这是不是另一个擅长模仿声音的刺客呢?哦,她好像踢到死人了,还哭出来了。如此笨拙又没用,多半不是模仿了。

慕容檐反而越发没法理解,虞清嘉想做什么呢?她所图为何,目的又是什么?他现在一无所有,连身份都见不得光,还能有什么能让人图谋的呢?

即使看不到,也能感觉到慕容檐的眼睛正沉沉地盯着她,其中的幽深压迫让人无处可逃:“你究竟为什么要回来?”

虞清嘉现在全身都湿透了,找到慕容檐后,她心神一松,放任自己哭了起来。她抽抽噎噎的,眼睛因为雨水和泪水混合而睁不开,但是她现在扶着慕容檐,腾不开手来,只好扭头在慕容檐衣服上蹭了蹭眼泪:“我怕黑。”

身边的人许久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少年轻笑了一声,声音清越悦耳,好听到分不出性别来:“原路返回,你是有多么愚蠢。”

虞清嘉不和受了伤的人计较,她扶着慕容檐,两人在望不到尽头的夜雨中跌跌撞撞,终于摸索到一个能避雨的小山洞。说是山洞也谈不上,因为只是两块巨石卡出来的裂缝,形成一个尖顶状的空隙,石块外面挂满了藤蔓,不仔细看还真找不到。

虞清嘉扔了块石头试了试,发现里面似乎没东西后,才磕磕绊绊地扶着慕容檐进入石缝。终于不必淋雨,慕容檐脸色已经变得雪白,他从身上摸了摸,抛给虞清嘉一个火折子:“点火。”

虞清嘉险险接住火折子,她看着手里的东西犯难,慕容檐等了一会,不可思议地反问:“不会?”

虞清嘉只能咬着牙说:“我会。”她从山洞里找了些干草,又去外面揪了些干枯的藤蔓,自己努力回想白芷白芨的动作,捣鼓了好半天,终于晃晃悠悠地点出一簇小火星来。

火光骤然亮起,将虞清嘉眼睛映照的晶亮,她立即兴奋地喊人:“狐狸精你看…”虞清嘉后半截话消失在唇齿间,因为慕容檐已经靠着石壁,睡着了。

现在只有她一个劳动力,虞清嘉充满了责任感,她将山洞里所有的干柴屑都拢过来,然后又将湿透了的外襦外裙解下,拧干了搭在火边烤。虞清嘉想到狐狸精还穿着湿衣服,他还带着伤呢。虞清嘉轻手轻脚走到慕容檐身边,正打算伸手解他的衣服,猛不丁被人握住手腕。

他力气极大,几乎要将人的腕骨捏碎,方才还在睡梦中的慕容檐骤然挣开双眼,目光冷厉骇人。看到是虞清嘉,他眼中的杀意才好了些,可是等看清虞清嘉的打算,他还是愤怒了:“你做什么?”

虞清嘉猝不及防被攥住手腕,慕容檐没控制力道,虞清嘉被他捏的生疼。她眼中立刻反射性涌上泪水:“你衣服湿了,我想给你换衣服。”

慕容檐看了看旁边那簇惨不忍睹的火,听着似乎有些气急败坏:“不用。”

“可是你受伤了,再穿湿衣服会生病的!”

“我说不用就不用。”慕容檐硬邦邦地说完,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虞清嘉穿了什么,他蹭的一声扭过头,声音听着咬牙切齿:“你穿的是什么?”

虞清嘉愕然低头看自己的衣服,她脱了外裳外裙,仅着中衣,她脸皮薄不好意思在狐狸精面前裸露身体,所以忍着难受给自己留了中衣。她小衣还是湿的呢,就急急忙忙过来给狐狸精换衣服,但是狐狸精这样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虞清嘉委屈,狐狸精这避之不及的样子,仿佛她干了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一样。虞清嘉也恼了,轻哼了一声站起来:“你爱脱不脱,不识好人心。”

虞清嘉回到火堆旁边,想把自己完全湿透了、现在正贴在身上的小衣解下来。她到底未出阁,即使隔着中衣,当着另一个女子的面解小衣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她朝慕容檐看了一眼,发现他还是用力偏着脸,脖颈转出一条好看的弧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火光,狐狸精的耳朵和脖子看起来红红的。

虞清嘉凶巴巴地对狐狸精喊了一句:“你不许回头!”

慕容檐本来还奇怪虞清嘉要做什么,等听到后面窸窸窣窣的动静,他愣了一下,倏地反应过来。

“你一个姑娘家…”

虞清嘉隔着中衣,双手背在身后,正在解小衣的带子。她无辜地看向慕容檐:“怎么了?”

慕容檐都快把脖子扭断了,他用力朝石壁偏脸,耳尖已经红的要滴血。这时候火堆晃动了一下,虞清嘉坐在火堆前,影子被摇摇晃晃地投到石头上。

慕容檐赶紧闭住眼,他咬牙等了一会,忍不住恨道:“磨蹭什么,你快点!”

作者有话要说:“雨珠蜿蜒成水线,在她的下巴上停留片刻,最后集成一个圆润的水珠吧嗒一声掉到地上。”

写到这里有点悲伤,嘉嘉还小,等再过两年,就是掉到胸上而不是掉到地上了。

12☆、下山

虞清嘉好容易把衣服收拾好,她悄悄抱着小衣去找隐蔽的地方晾衣,等终于安排好了,抬头一看,发现狐狸精耳尖已经通红了。

虞清嘉虽然也觉得不好意思,但是狐狸精这样就太夸张了吧。大家都是女子,应当相互体谅,可是狐狸精这样的表现,却总让虞清嘉觉得仿佛自己在调戏她。

在慕容檐的影响下,虞清嘉也扭捏起来。她低不可闻地说了一句:“我好了。”

虽然这样说,但是慕容檐还是没有把脸转过来。慕容檐觉得他可能是失血太多,现在头有点晕。有些东西看不到反而更容易联想,慕容檐只要一想到虞清嘉现在仅着中衣,就觉得他没法在这个山洞里待下去了。

虞清嘉见慕容檐还是偏着脸别别扭扭的模样,以为他也有难言之隐,于是十分大度地说:“你放心,我不会看的。你伤口还没包扎,用不用…”

“不用。”

慕容檐拒绝得冷硬又不留情面,虞清嘉话被堵住,轻轻抿了抿嘴:“好吧。但是你的伤一定要包扎,你淋了雨,如果不处理伤口,明日发烧了怎么办?”

也是,如果伤口恶化,最起码明日的生计便是问题,慕容檐可不敢指望虞清嘉。这里人烟稀少,终究不是长久逗留之地,他还是要想办法回到城镇,和虞文竣等人接上线才好。

然而慕容檐明白归明白,现在却实在没法动手。他身为男子,不至于不好意思脱衣服,但是无论脸如何有迷惑性,男子的骨骼身形却和女子完全不同,现在虞清嘉还在…

慕容檐终于慢慢将脸从墙壁上转过来,却还是不肯看虞清嘉,只是虚虚盯着地面:“你出去。”

虞清嘉愣了一下,随即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外面雨声萧萧,不时有闷雷混杂其中,这种时候把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赶出去,似乎确实不太像是人干的事。慕容檐只能硬着头皮退步:“转过身去,不许回头。”

虞清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嘟嘟囔囔地背过身:“讲究真多,好像谁想看你一样。”

慕容檐看着她的背影,他坐在火堆后,火光无论如何都不会照到他的影子。但是慕容檐还是觉得不放心,他对虞清嘉说:“用手捂住眼,不要动。”

虞清嘉简直要咬牙了,但是念在他是伤员,且方才多亏了他救了自己一命,这才强忍着火气捂住眼。“我现在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你这回放心了?”

慕容檐警惕地盯了她好一会,见她确实老老实实捂着眼睛,这才用匕首割下一条尚算干燥的中衣布条,飞快地将肩膀上的伤包扎好。做这一切时,慕容檐手指虽然动的飞快,但是眼睛一直盯着虞清嘉。他突然感到有些怪异,为什么他此刻的动作像是有什么企图一般?

慕容檐虽然事变时十三岁,如今也才十五,可是他生在皇家,他们家的男子也不是什么忠正克制的人,于女色一途尤其放得开,所以慕容檐该懂的不该懂的,其实都明白。他再也没法细想下去,草草将伤口扎紧,就又飞快地重新套好衣袖。

虞清嘉捂着眼睛,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仅凭想象就能猜到慕容檐处理伤口十分粗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狐狸精这样固执,宁愿自己忍着疼也不要她来帮忙。虞清嘉又等了一会,感觉身后似乎没有动静了,于是试探地问:“你好了吗?”

慕容檐衣领高高竖起,扣子盘到最高,这样一来愈发显得他脖颈修长,面容如玉。慕容檐自然早就将自己又武装好了,可是他听到虞清嘉的问话,不知为何,总觉得很奇怪。他莫非还像个大姑娘一样扭捏回一句“我好了”不成?他又等了一会,见虞清嘉那个傻子还愚蠢地捂着自己眼睛,再也忍不住嫌弃道:“将手放下吧。”

虞清嘉松开手,眼睛因为突如其来的亮光而眯了眯,等她再次适应了光线,就看到慕容檐已经阖目靠在石壁上,似乎睡着了。

虞清嘉也不去凑没趣,她将从马车上收拢来的包裹打开,跑了一路,包裹里的衣物也湿透了,虞清嘉挑干净的地方将衣物晾开,然后自己挑了个很小很小的角落,抱着膝盖,静静将脸埋在膝盖内。

今日比她人生的任何一天都累,虞清嘉身体疲惫得不行,精神却久久无法放松。这样呆坐了不知多久,火堆渐渐暗淡,最终直至熄灭。

世界又重新陷入黑暗之中,因为无法视物,外面的雨声尤其清晰,虞清嘉甚至隐隐听到野兽的嚎叫声。而山洞里的黑暗也突然浓稠起来,似乎在黑暗中潜藏着许多眼睛,正伺机想扑上来撕碎她。

虞清嘉又冷又怕,她咬着牙忍了一会,还是不敢一个人待着,她怕自己被野兽叼走了也无人得知。虞清嘉悄悄地唤:“狐狸精,你睡着了吗?”

对面毫无动静,似乎他已经沉睡了。虞清嘉等了一会,见对面毫无动静,于是她抱着膝盖,一点一点往过挪。在她离慕容檐差不多一臂的时候,慕容檐在黑暗中霍得睁开眼,眼珠中光芒灼灼,哪里有睡着的样子。

“你干什么?”

“外面在打雷,我怕你害怕,所以过来陪你。”

“不用,回去。”

虞清嘉圆溜溜的眼睛在黑暗中眨了眨,在一片漆黑中几乎能发出光来:“可是我怕…”

慕容檐清清冷冷地应了一声:“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虞清嘉懵怔地眨了眨眼睛,抓着自己的裙角,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她身体动了动,本打算悄悄挪回原来的位置,突然听到慕容檐冷冷地喝道:“不许再靠近。”

“哦。”虞清嘉小声地应了一句,但是嘴边不由带上笑意。她心满意足地将脸放在膝盖上,闭上眼睛尝试着入睡。她实在累极了,现在身边有了另一个人的温度呼吸,虽然他语气冷冰冰的,态度也不近人情,可是虞清嘉的心奇异般安定了许多,很快就陷入梦乡。

慕容檐在黑暗中僵硬了许久,察觉到虞清嘉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缓慢,已经睡熟了之后,他才在心中悄悄松了口气。

慕容檐知道虞清嘉现在这样亲近他,不过是以为他也是女子,多少算是同龄人,这才屡次靠近。可是慕容檐自己却清楚,他并不是。

慕容檐合上眼睛前想,最迟明日,一定要和其他人恢复联系,然后就让虞文竣把他这个又麻烦又愚蠢的女儿领走。

等第二日天亮时,慕容檐恍惚间听到外面有鸟叫声,而他的肩膀似乎压了什么东西,死沉沉的。他睁开眼,率先进入他视线的就是一簇毛茸茸的头发,昨夜虞清嘉因为冷,不断寻找温暖的热源,最后竟然靠到慕容檐肩膀上了。

慕容檐脸色清冷,伸出手就想把她推开。可是等手指碰到虞清嘉的肩膀,他猛地意识到,虞清嘉现在身上只有一件中衣。

慕容檐像烫了手般猛地把手抽回来,指尖上似乎还停留着少女温暖柔软的触感。慕容檐偏过头,握拳堵在唇边咳了咳,强自镇定着。

过了一会,耳朵上的热意终于平息了。慕容檐镇定地伸出一根手指,眼睛笔直地盯着前方,看也不看地怼了怼虞清嘉的额头:“起来。”

虞清嘉这一觉睡得格外沉,她迷糊间听到什么声音,她轻轻嘟囔了一句“白芷不要闹”,偏过脸在枕头上蹭了蹭,就又继续睡着了。

慕容檐半边身体就僵硬了,他紧紧抿唇,伸手精准地掐住虞清嘉鼻子。虞清嘉呼吸不畅,没一会就水汪汪地睁开眼睛。她猛地从慕容檐手里挣脱出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恶毒的女人:“你干什么?”

“谁让你不醒。”慕容檐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眼角朝虞清嘉瞥了一眼,又飞快地转过视线:“去换衣服,立刻。”

虞清嘉这才发现昨夜自己竟然靠在慕容檐肩膀上睡着了,所幸压的是他没受伤的那只胳膊。虞清嘉感到有点不好意思,可是想到今天早上他竟然捏她鼻子,还是觉得不能原谅:“谢谢你…但是我没醒,你也不能掐我呼吸啊,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慕容檐看样子却完全不想说话,他眼睛望着外面的阳光,手指却指着地上平摊开的衣物,意思非常明显。

虞清嘉已经习惯了狐狸精阴阳怪气别别扭扭的作风,她将已经干透了的襦裙收起来,又取出昨日已经晾干的胡服,她看着手里的衣服,有些犯难。

隔着中衣脱小衣简单,但是再穿回去就很难了。虞清嘉正在尴尬,慕容檐已经飞快地站起身,掀开石洞外的藤蔓出去了。

…好吧,虞清嘉彻底放了心,解开衣物将小衣妥帖系好,然后又套上便于行动的胡服。等她上上下下都打点好,突然发现外面已经安静了许久了。

虞清嘉心里一哆嗦,匆匆拢起包裹就往外追:“狐狸精你不是丢下我就自己走了吧?”

那天直到日暮,虞清嘉的脸都是气鼓鼓的。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人呢?她昨夜强忍着害怕回去找他,还花了吃奶的劲扶他去山洞休息,又给他生火又给他包扎的,虽然狐狸精拒绝了,但不能抹杀虞清嘉的好意。可是瞧瞧这个人今天干了什么!

虞清嘉一路气得不想和慕容檐说话,说来也奇怪,昨天慕容檐还因为受伤而无法起身,今天竟然就能自由活动了。虞清嘉暗暗腹诽,狐狸精身体底子倒好,果然不是什么正常人。

山林被夕阳的余晖染上金粼粼的波光,秋风吹来美不胜收。他们两人一前一后行走在树林里,两边的树渐渐稀疏,想来尽头就在前方。虞清嘉心中长长松了口气,突然她眼睛一凝,惊喜道:“那里有人!”

13☆、凶兽

树林另一边也走着一个人,对方似乎很警惕,听到虞清嘉的声音立即停下脚步,环顾一圈后也看到了虞清嘉、慕容檐两人。见是两个年轻人,他怔了怔,随即慢慢走过来。

“两位小友,你们也是去西松镇投宿的吗?”

“西松镇?”虞清嘉顾不得两人又在冷战,回头惊喜地拉着慕容檐袖子,“这里有城镇!”

慕容檐眼睛平静无波地看着对面慢慢摸近的人,随意“嗯”了一声。

走近之后,猎户才发现这是两个美貌的不像话的年轻姑娘。其实有一个他也不能确定是少年还是少女,可是观另一个柔美漂亮不似人间之物的姑娘的动作,这应该也是个女子。猎户憨厚地笑着,热情地招呼他们:“西松镇离这里很近,许多商队都在我们这里落脚,平日里热闹的很。如果两位娘子不认识路,不妨我带你们过去?”

虞清嘉眼睛亮了,回头去看慕容檐的意思。慕容檐轻轻点了点头,说:“好啊,有劳了。”

猎户憨憨笑着称“没有”,一边转过身带着他们往林子外走。一路上,猎户不断打听他们从来哪儿,为何会在西松镇落脚,指望慕容檐搭话是不可能了,虞清嘉只好捡了能说的,半真半假拼凑出一个故事。

随着走动,周围人畜活动的痕迹越来越多。猎户忽然哎呦了一声,不好意思地说:“两位姑娘稍等一下,我去解手。”

虞清嘉红了脸,尴尬地不知说什么话,反倒是慕容檐和善地笑了笑,点头道:“好。”

对方一转身,虞清嘉都没反应过来,突然看到眼前寒光一闪,一只泛着绿光的箭矢忽的扎入猎户后背。猎户似是不可置信地回头,目露凶光,咬牙切齿地说着:“你,你们…”

可是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完,就猛地栽到地上,浑身抽搐了两下就没气息了。

虞清嘉瞪大眼睛,良久无法动弹。慕容檐站在一边淡然地看着,确定猎户彻底死透了,才上前检查尸体。他经过时,猛地被虞清嘉抓住手臂:“你做什么?”

“我们身后还有追兵,他见到了我们,以后难免不会透露给别人,当然要杀了灭口。”

虞清嘉看着他,即使已经见识过他的冷血,可是方才他眼睛都不眨地朝着猎户放箭,还是让虞清嘉觉得可怕。“你仅仅是因为他看到了我们的行踪,可能出卖我们,就动手杀人?”

慕容檐亦坦然地回视。这只是其中一个可能,或许皇帝派来的追兵并不会找到此处,或许他的判断是错的,可是既然明知有这种风险,那为什么还要让其存在下去呢?死人才是最安全的,只要杀了对方,他们连风险都不必赌。

其实慕容檐最开始只是动了杀机,日暮时分一个猎户却往林子里面走,这并不寻常。可是等慕容檐看到猎户看向虞清嘉的眼神时,慕容檐就知道,这个给他们带路的猎户必死无疑了。

没有为什么,也不需要。

慕容檐停在距离猎户一步远的地方,用从之前刺客身上解下的短刀挑了挑,果真在对方怀里找到了很多黑物。果然,这个猎户将他们领到这里,本来就不怀好心,或许,他根本也不是什么猎户。

虞清嘉看到抖在地上的这些东西,心里也明白恐怕这个猎户不是什么好人,他方才借口解手,说不定是想趁她们不备下黑手。乱世年代,两个年轻、孤弱又美貌的女主孤身上路,太容易被人盯上了。

虞清嘉知道这个猎户死的不冤,恐怕这个猎户手上已经担了好几条无辜女子的性命了。但是她同样知道这是两码事,猎户手上不干净是恰巧,即使换成真的普通村民,慕容檐也一样能干出杀人灭口的事。

这里本来就是猎户特意挑好的作案场所,倒是省了慕容檐处理尸体的功夫,他将自己的箭□□,抹去痕迹后,才往林外走。

猎户说的不错,山脚下果然有一个小镇,虽然谈不上繁华鼎盛,可是镇上客栈、集市一应俱全,仅是落脚已经足够。

虞清嘉对于这样的事毫无经验,她任由慕容檐领路,走到镇上看样子配置最好的一家邸店。虞清嘉和慕容檐一出现在客店门口就引来无数视线,乱世人命不值钱,偏偏大家格外追崇美貌,曾经还有一位体弱美公子被民众们看杀。平日里看到一个美人就够轰动了,何况还是两位美人共同登场,若不是慕容檐浑身上下都释放着别过来找死的气场,恐怕此刻客栈已经要被挤塌了。

虞清嘉站到邸店柜台前,颇有些站立不安。仅是他们从进门到开房的片刻功夫,客栈窗户、大门、二楼栏杆上已经挤满了人,更甚者有些人因为一楼窗户已经挤不下了,于是爬到对面的房顶上看。虞清嘉从没见识过这种阵仗,被看的站立不安,好在慕容檐也不喜欢被人窥视,也不知道他和店家胡诌了什么,总之店家很快登记好他们二人的姓名、籍贯以及去处,然后殷勤地引着他们上楼。看到两个美人上楼,一楼甚至爆发出巨大的唏嘘声。

虞清嘉一被领入屋内就赶紧关门,终于隔绝了外界的视线,她靠在门上长长松了口气。她方才已经吩咐了店家去市集买两个幕篱回来,在拿到幕篱前,虞清嘉决意再不出门。

风餐露宿好几天,如今终于见到床榻,虞清嘉说不出的开心。她跑去摸了摸床,发现被褥还算干净,越发满意。虞清嘉放下心,一回头就看到慕容檐在屋子中敲敲打打,似乎在寻找什么。

虞清嘉奇怪地瞅了半响,终于恍然大悟:“你在找暗器和埋伏?”

指望慕容檐搭话就太天真了,显然虞清嘉也习惯了。虞清嘉看到慕容檐用匕首将墙上几个点敲了敲,确定声音并无不妥后,才将匕首收回刀鞘。虞清嘉觉得好奇极了:“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我们方才引起那么大动静,没事吗?”

“他们又不知我们从什么方向而来,何况,我们现在是两个女子。”慕容檐看着冷冷清清毫不在意,可是说完这句话,他眼睛还是眯了迷,薄唇冷冷吐出几个字,“一群闲人。”

若是在邺城,谁敢这样看慕容檐,他当场就能将对方眼珠子挖出来。

虞清嘉看着慕容檐的表情,莫名觉得很好笑。她在榻上松了松腿,随口道:“你这话说的真奇怪,我们本来就是两个女子啊。不过我们这样终究不太方便,等明日店家将幕篱买回来,我们就能正常出门了。”

因为民众对美人不正常的热情,他们连女扮男装也没有用。美是不分性别的,世人对风姿极度推崇,甚至许多男子比女子还要在意容貌,男子敷粉涂唇,修眉涂香,这在上流阶层再常见不过。

慕容檐笑了一声,绕过虞清嘉的问题,而是饶有兴致地看向虞清嘉:“你方才不是还对杀人非常排斥吗,现在和我这个穷凶极恶之徒待在一起,你就不怕吗?”

虞清嘉轻哼了一声:“你都能干出将我扔下车、抛下我自己赶路的事,你再对我做出什么,我也一点都不意外了。”说到这里虞清嘉脸色郑重起来,破天荒地正视着慕容檐,肃然道:“我知道你今日对那个猎户,或者匪徒动手是因为察觉到不对,也是为了我们好,可是你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这次猎户是个恶人,那如果下次是一个热心的无辜百姓给我们带路,你也要为了不泄露行踪而灭口吗?”

慕容檐从来不觉得杀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他的家族中就流传着嗜血基因,从前在战场上的时候,外人只觉得慕容氏骁勇,可是等明武帝、常山王登基,他们家不同寻常的基因就再也掩饰不住了。明武帝前期赏罚严明、英明神武,即使这样他都控制不住自己的狂躁冲动,更别说其他自我约束不够强,或者也并不想自我约束的人了。

慕容檐就是如此,他从前克制酒色、鲜血是为了自己的复国大计,可并不是因为怜悯百姓。但是从那天见到虞清嘉的血开始,慕容檐体内的野兽就露出苏醒迹象,等这一路独立逃难,他亲手杀了三个人,慕容檐血脉里的躁动终于冲破藩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他甚至渐渐爱上了这种微妙的失控感,他的体力、头脑和身体,会因此而攀跃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峰。

所以虞清嘉苦心孤诣的劝告全部都是对牛弹琴,甚至比对牛弹琴都不如。牛至少还在听,可是慕容檐没有。

虞清嘉说了好半天,挖空心思挑不伤害人而又充满了警示的古今典例,可是她说了半响,慕容檐毫无反应就罢了,他甚至连装个听教的样子都没有!

虞清嘉出奇地愤怒了:“你在听我说话吗?”

“没有。”

虞清嘉的火气嗖地一声蹿上头,她随即又告诫自己不能翻脸不能翻脸,钱袋子还在狐狸精身上。虞清嘉想到这里咬牙切齿,狐狸精将衣服包裹等辎重扔给她,而自己却拿走了最重要的文书钱财等物。虞清嘉刚开始的时候没有经验,由着狐狸精去了,等现在反应过来,也已经于事无补了。

虞清嘉气了半响,最终还是低头给两人天堑般的武力差距。正好这时屋门被敲响,慕容檐站在原地八风不动,虞清嘉只能自己跑过去开门。

事实证明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长得美,连店家跑腿都要快一些。虞清嘉接过店家手里的东西,抿嘴轻轻一笑:“多谢店家了。”

客栈掌柜被这一笑晃得眼晕,他搓着手嘿嘿笑:“不打紧,不打紧,娘子有什么吩咐,尽管喊小的便是。”

慕容檐对于这类毫无营养的寒暄是没有任何兴致的,他听到外面似乎抬了什么东西进来,然后虞清嘉关门,自己叮叮当当捣鼓了一阵,就端着一个盘子走进来:“你昨日伤口没有好生包扎,我让店家送了药和干净的绷带进来,我先帮你换药吧。”

慕容檐看了看虞清嘉手上的东西,神色立即警惕起来:“不用。”

“你有伤在身,自己的身体怎么能不爱护呢?你单手换药又疼又不方便,何苦呢?”

慕容檐低头咳了一声,用手指向旁边的矮几:“将东西放在那里,你就可以出去了。”

虞清嘉和慕容檐对峙片刻,最终没好气地将托盘放在桌子上,自己气咻咻地绕到屏风后:“随便你。我要洗澡了,我才懒得管你。”

慕容檐愣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良家少女·檐

14☆、夜话

虞清嘉被吓了一跳,愕然地回头看他:“为什么不行?”

慕容檐脸色绷得死死的,耳尖却慢慢爬上一丝红:“你,你一个姑娘家…算了,总之不许洗。”

虞清嘉真是受够了:“我帮你换药你说不行,现在我要洗澡你也说不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要干什么?”

慕容檐良久没法说出话来,他只要一间房是为了取女子身份掩饰,两个女子结伴上路却要两间房太怪异了,他现在可经不得引人注目。但是早知会遇到这种情况,他当时就该冒险要两间。

虞清嘉眼睛瞪得极圆,然而她的眼尾略微上勾,生气时不觉得凶,反而有种美人薄嗔的娇艳感。此时屋里热气缭绕,不远之处的浴桶正源源不断地散发着水汽,水雾氤氲,谁都知道不久之后这里要做什么。

慕容檐再也没法待下去,抛下句“我出去有事”,就飞快地掠过虞清嘉肩膀闪开了。

房门被大力撞开又关上,虞清嘉盯着犹在震动的窗纸,自言自语般嘟囔:“她怎么奇奇怪怪的。”

慕容檐虽然说是有事,但是他出来能有什么事。店家还没把幕篱买来,慕容檐没法往远走,他只能靠在屋子拐角的廊柱后,眼睛飘忽地盯着房门。

其实以慕容檐的身手,他完全可以避开视线去后院活动身体,但是他看了看仅有薄薄一层门栓的房门,到最后还是没有走远。虞清嘉出现时引起轰动,许多人都知道他们住在哪一间房,即便关了门,也难保有些人不会起歪心思。在有心人眼里,那细细一条门栓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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