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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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从外面进来,听到这话叹了一声,说:“罢了,孝字压死人,太守也是没有办法。”

白芷昨夜刚刚跟着虞文竣回来,休息了一夜后,今天的精神才好些了。白芷刚见到虞清嘉时险些哭出来,今天身体缓过来了,立刻就来虞清嘉身边照顾。白芷还留着青州时的习惯,所以称虞文竣为太守。

虞清嘉知道或许这是最好的办法了,虞文竣独自住在前院,随随便便搬出读书修身的借口,虞老君和李氏都没话可说,这些人都能消停些。虞清嘉对此并无所谓,反正她在广陵郡也是单独住一个院落,现在不过是院子更大一点。她若是想见虞文竣,直接去前院就好了。

此刻,后面的院子里也谈论此事。白蓉说:“公子,我等没有料到虞家有这么多事,虞文竣因为他的家事,恐怕要在前院住一段时间。为了公子安全考虑,要不让虞文竣搬回来?”

“不必,没有动作才是最好的掩饰,虞文竣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没必要特意动作。”慕容檐手里拿着信纸,一边一目十行地浏览,一边不甚在意地吩咐白蓉,“让他安心在书房住着吧,他和他们家长辈有矛盾,这样的发展能让那位安心,也能转移那些人的注意力。”

虞文竣住到书房,很多人手没有由头调到里面来,也就意味着慕容檐身边只有白蓉这一个会些武艺的人手。外面的人当然不放心,可是慕容檐却觉得无所谓,或者说他觉得这样很好。

他并不喜欢虞清嘉身边出现太多人,比如虞文竣。

白蓉听后顿时佩服公子理智,为了大局,连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也能忍。白蓉完全美化了慕容檐的真实意思,满怀钦佩:“公子高见。公子,昨日白露的信…”

“送到张贤那边了?”

“是。”

“拿过来。”

白蓉平静地,拿出了昨日虞清雅寄予厚望的“密信”,甚至连上面的火漆都是从虞清雅手中离开时的原样。慕容檐慢条斯理地撕开信封,看到里面对自己的评价,轻轻一笑。

原来有人要调查他,并且送到了他自己的手里。

63☆、魅惑

虞清雅大概怎么也想不到, 她昨日才写好的密信, 竟然一转手就原封不动地交到另一人手中, 这个人,还正巧是她想要调查的主人公。

甚至不止如此, 虞清雅对自己预知先机而引以为豪,她知道张贤是个可遇不可求的奇人, 还知道白露是个极其精明能干的内宅丫鬟,所以她不择手段将这两个人抢过来,一个安排在外面, 一个安排在自己身边。虞清雅以为这样一来, 外交内政都有能人,她自己就能高枕无忧, 舒舒服服地躺赢。可惜虞清雅疏忽了一件事情,生活是生活,故事是故事。生活中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利益关系,岂是能用女主女配、主角配角等简简单单两句话概括完的?

狂妄比弱小更可怕, 虞清雅按照前世的轨迹抢夺机缘, 却不想, 被她视为得力手下的人,其实早就认识, 并且暗地里效忠同一个人。这样一来, 虞清雅的安排反而成了自己的枷锁,因为内有白露,外有张贤, 无论虞清雅想做什么,都没办法瞒过这两人。

慕容檐一目十行,看完了虞清雅对自己的怀疑,以及接下来的计划。他随手将东西扔掉,神情淡淡,看不出在想什么。

白蓉悄悄打量慕容檐的神情,见他不说话,自己也不敢贸然出头。白蓉只知道白露昨日替虞清雅送信,虞清雅竟然还胆大包天地想要调查公子。张贤不敢做主,信都不敢拆,原样转交慕容檐。

白蓉屏息敛声,靠神情完全猜不出来慕容檐的情绪,她只好试探地问:“公子,这个女子胆

“为什么要警示她?”慕容檐悠悠地说,“既然她想知道,那就让她查。”

白蓉有些为难,还有些费解:“张贤自然不会泄露公子身份,我们只需告诉此女一切正常就好,为何要…”

“你们告诉她‘景桓’这个身份一切正常,什么都查不出来,她又不会信。她想听到什么结果,就告诉她什么结果。”

白蓉恍然大悟,虞清雅虽说让张贤调查,可是她心里已经有了倾向,即便告诉虞清雅景桓没有问题,恐怕虞清雅也将信将疑。相反,如果告诉她景桓有把柄在身,恐怕虞清雅立刻就信了。慕容檐要的,就是按照虞清雅的想象制造一份调查材料出来,诱导着虞清雅步步深入,逐渐走到沼泽中心,最后陷在流沙中无法自拔。

白蓉了悟,同时还觉得悚然。她这几日看着慕容檐对虞清嘉纵容又随和,渐渐白蓉开始怀疑其实公子并不是传闻中那样,众人说他冷血薄情,或许只是其他势力抹黑慕容檐的名声。但是现在白蓉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并不是对家抹黑,年轻又貌美的琅琊王,确实心是黑的。

若是遇到迷途之人,有的人会拉一把,有的人冷眼旁观,而慕容檐,会诱惑着这个人往深处走。白蓉之前竟然觉得慕容檐被人冤枉,简直蠢得可笑。

十天之后,虞清雅拿到了从外面传回来的资料。她见到信件时就是一喜,虞清雅露出笑意,在心里对系统说:“张贤果然名不虚传,这才几天,就将一个人的底细查明白了。”

虞清雅拆开信,仔细地读着。张贤在信中说,景桓乃是虞文竣在青州访友时带回来的乐姬,现在定居在兖州。景桓本是富商之女,自小学习音律,可惜父亲在战乱中死去,宗族叔伯抢夺了她父亲的家业,并且将她和母亲赶了出去。后来她和母亲在流民中走散,她自己亦流落成乐籍,辗转几次后,被人送给虞文竣。张贤还说,因为时间仓促,他暂时只能打听出这些,景桓原籍何地,母亲流落在何方,他还没有查出来。

然而对于虞清雅来说,这些已经足够了。虞清雅放下信,嘴里说着“竟然是这样”,可是她的眼神却并不意外,甚至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光芒。

虞清雅和系统说:“看来我们的猜测没错,景桓确实出身小富之家,故而才能精通音律,那天陪虞清嘉合奏的,恐怕也是她。只是经逢家变,才流落成贱籍。这样有些姿色又原本出身不差的女子,最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好拿捏的很。”

系统赞同:“宿主言之有理。”

虞清雅若有所思,说:“既然如此,那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景桓这样的女子,绝对不会甘心沦落成乐姬,还要为虞清嘉伴奏。她心里对虞清嘉不满,我只需稍以威逼利诱,她就会甘愿为我驱使。等我大事告成,她一个区区贱籍,还不是任我处置?”

“宿主,你已经有计划了?”

“没错。”虞清雅信心满满,“现在已经十二月了,我听外面人说,颍川王公务已经处置妥当,不日即将返回邺城。颍川王前几日设宴邀请众人,于情于理,虞家都要摆宴回请颍川王。听老君的意思,这次应当由虞文竣出面邀请,整个虞家为颍川王送行。这个场合,就是我正名的最佳时机。”

虞清雅抿了抿头发,想到上次宴会上的事情,还是觉得气不顺。她特意强调:“上次是意外,导致我名声受损,这次无论如何,一定要当着颍川王的面让他惊艳,让他知道我才是真正的才女。”

上次宴会虞清雅意气风发想要一举成名,结果先是在水榭的时候被摆了一道,无奈将署名权还给虞清嘉,后来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表演过耳不忘,结果天才之名没有造出来,反而惨遭打脸。之前的两次胜利,弹琴前放下的大话,在虞清嘉的比较下都成了笑话。

虞清雅和系统想到上次的事情都说不出话来,不止是虞清雅落下后遗症,就连系统也差点死机。然而虞清雅还是温养的太晚了,自从上次之后,她就落下了头痛的毛病。她的神经损伤还没养好就去侍疾,几天折腾下来她的头疼越发厉害,后来虽然吃系统的药减轻许多,可是头疼的毛病却就此落下。虞清雅又试了许多方子,都无济于事。

头脑的损失还需要慢慢想办法,但是现在,虞清雅要先将自己的名声挽救回来。世人只能记住赢家,即便虞清雅斗琴胜了两场,可是最后一次却输给了虞清嘉,这样一来谁还关心虞清雅,虞清雅和系统,都成了虞清嘉的垫脚石。更甚至因为琴谱和银瓶的事,女客中还有人在传虞清雅居心叵测,想要霸占妹妹的成果。

虞清雅如何能接受这种落差,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和人解释,号称自己也是无辜的,可是收效甚微。虞清雅想,或许她需要一个大场合,来为自己正名。而是非黑白都是衬托出来的,如果虞清嘉在这次宴会上出了大丑,那两人的风评岂不是立刻翻转过来…

虞清雅眼睛滴溜溜一转,瞬间拿定主意。她对系统说:“这次乃是天赐良机,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而此事关键就落在这位景姬身上。系统,你有什么办法,能确保让她听我们的话吗?”

“宿主打算做什么?”

“我要利用她,让虞清嘉做出丑事,名声尽毁。这次事关重大,仅仅靠景桓的身世威胁,恐怕还不够保险。”

“系统商店可以为宿主提供帮助,我们可以为你兑换虚拟类道具,比如妲己魅惑术。”

“这是什么?”

“根据历史上有名祸水而制造的特殊类道具,可以增强宿主的魅力和蛊惑力,让你想要操纵的人乖乖听你的指令。”

虞清雅大喜过望,连忙问:“那就是说,使用妲己魅惑术后,我想要魅惑任何人都会成功?”

“依情况而定。一般来说,任务对象自我意识越强,警惕性越高,被魅惑的成功率就越小。而且,这还要取决于周围的环境,人群,等等。建议宿主将魅惑术当辅助手段使用,不可以此为生。”

虞清雅略有些失望,她还以为可以靠着魅惑术直接迷惑琅琊王,迷惑皇帝,一路高进呢。如果她能诱惑皇族,让天底下最出色的男子为她征服天下,那现在还费心费力做什么?可惜,这个手段只能辅助,不能压做底牌。

看来,系统终究只是死物,可以提供道具,但决定权还在人的手中。虞清雅心中微微一动,在那一瞬间,她似乎抓到了要挟系统的某些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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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风萧萧瑟瑟,池塘里只能看到枯荷残根,寒风吹来,百木萧萧。

满目灰褐中,一个白衣猎猎、幕篱及膝的身影缓缓走近。虞清雅让人在水榭里摆满了暖炉,外面冷风萧萧,而帘子里面却暖香扑面。她今日前来时,本来存着一切尽在掌握的优越感,可是她看着远处那个人影渐渐走近,瞳孔不由放大,怔松地盯着来人的动作,除了看对方行动,竟然什么都无法思考。直到对方走近了,虞清雅猛地一惊,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走神了。

虞清雅有些警惕,还不等她调整好心里的震惊,慕容檐已经停在帘子外。他没有进来,白衣随着寒风猎猎飞舞,他的声音融在风中,竟然比此刻的温度还要再冷几分:“有事快说,我另有要事。”

虞清雅一晃神,主动权就被慕容檐拿走了。她暗暗皱眉,立刻抢着说话,想要夺回控制权:“好大的架子,你现在不过一个落难之人,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你曾经办了些什么事,真当能瞒得过所有人吗?”

虞清雅刻意加重语气,故弄玄虚说了些要挟的话,可是对于慕容檐来说,竟然虚虚实实,当真说中了。慕容檐眉眼不动,定定站在风中。虞清雅看慕容檐没有动静,隐隐感觉到有些事情超出掌控,她本能不喜这种感觉,继续问:“你现在和家人失散已经有些年了吧,你就不想知道,你的母亲现在在何方吗?”

虞清雅有心一石二鸟,利用慕容檐算计虞清嘉,事了后将罪责全部推到慕容檐头上,二房的两个心腹大患就一次全解决了。然而她找了很久,竟然没法巧遇慕容檐,因为慕容檐真的太过深居简出,他寥寥几次出门,身边必有虞清嘉。虞清雅尝试了许久都没找到机会,最后她干脆选了最直接的办法,传信给慕容檐,上面语焉不详地写了他母亲的消息,以此诱惑他出来。

然而等慕容檐真的站在这里,虞清雅却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她本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美姬,这种家道中落但是心气比天还高的女子她见过太多了,虞清雅本来预料景桓也是如此,但是当对方缓缓走来时,看不清容貌,甚至看不清上半身,仅是缓缓拂动的衣摆就能让虞清雅看呆。现在,虞清雅说完之后,她本该气定神闲,但是虞清雅却感到难言的紧张,以及危险。

这是刻在潜意识深处的生物本能。

虞清雅不知不觉屏息,终于,慕容檐说话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对方上钩了,可是虞清雅并没有鱼儿上钩的喜悦,反而说话磕磕巴巴的:“我有你母亲的消息,只要你听我的安排,我日后会送你去和她团聚。”

“我母亲的消息?”慕容檐轻轻一笑,他何须别人提醒,他自己就知道,他的母亲是如何死的,他的一切,又是如何被人抢走。

隔着一层帘子和幕篱,虞清雅没法看轻对方的神情,只能隐约察觉到对方似乎笑了。明明什么也看不到,虞清雅却感觉到美和惊艳。虞清雅又惊讶又警惕,都不等她反应,就听到慕容檐说:“你算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信你?”

慕容檐说完,衣摆微动,转身就要离开。虞清雅急了,立刻在心里喊:“系统,激活妲己魅惑术。”

仿佛无形之间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然而一切又仿佛是她的幻觉。虞清雅再开口时,感到自己的语气中,仿佛带上了蛊惑的漩涡:“你当真,不想知道吗?”

慕容檐身形停顿,此刻一阵风传来,将水中枯荷吹的簌簌作响。而慕容檐,也从风中闻到了独特的香味。

64☆、牙酸

方才隔着帘子, 慕容檐并不曾留意, 直到现在才闻到亭台里加了熏香。

慕容檐皱眉, 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

他精神状态不稳定,失控下嗜杀嗜血, 所以他从来不接触刺激性的东西,香料这种最容易动手脚的东西更是慎之又慎。慕容檐也没想到虞清雅竟然点了熏香, 虞清雅真该庆幸她为了辅助魅惑术,所用的香料是安神类的,要不然, 现在恐怕就大事不妙了。

慕容檐后退两步, 站到风口,鼻尖若有若无的香味终于消散了。这时候他才注意到, 虞清雅的状态似乎不太对。

她的眼神瞳孔放大,目光迷离,语气也轻飘飘的,配合此刻安神助眠的香气, 慕容檐很容易就猜出来她在做什么。

慕容檐不为所动, 甚至还有些可笑。虞清雅竟然觉得这样低劣的暗示手段能操控他的神志?曾经在皇宫里, 慕容檐见过妃嫔为了争宠,求神拜佛, 点迷魂香, 借助巫蛊,也见过巫医故弄玄虚,号称可以通灵死者、让活人见到往生。可是这些施法对象无一不是没有主见、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人, 只有这样的人才容易被暗示。而慕容檐不信鬼神,警惕性和攻击性都极强,对他使用迷魂术,岂不是自找不痛快。

曾经宫中的方士都没办法影响慕容檐,虞清雅的手段远不如方士,竟然就敢在他面前摆弄?

慕容檐本来毫无兴趣,可是现在他不急了,索性耐心看虞清雅,或者说她背后的系统想做什么。因为慕容檐突然停下脚步,虞清雅心中一喜,立刻对系统说:“系统,妲己魅惑术真的有用,他果然停住了。”

系统声音平直:“妲己魅惑术乃是我们根据历史知名祸水的经历,用超级计算机完全建模后,从模型大脑领域抽取出来的次声波。次声波不会被任务目标听到,但是却能显著影响目标对象的精神活动,故而可以达到和妲己迷惑君心同样的效果。”

系统的解释中包含了许多专业名词,虞清雅听得一知半解,但是这并不影响虞清雅理解大概的意思。她只需要知道,现在她就和传说中的妲己褒姒一般,能够魅惑君心就够了。

虞清雅自以为魅惑术成功,于是压低了语气,继续说:“你真的甘心现在的生活吗?你的琴技明明不逊于虞清嘉,可是只是因为你是妾,而她是嫡女,所以你就只能给她伴奏,为她作陪衬。明明你有一半的功劳,可是所有的名声都属于她,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你。”

慕容檐不说话,眼神中甚至浮上了笑意,默默地望着虞清雅。虞清雅以为慕容檐被说动,连忙再加一把火:“你原本的出身也并不差,虞清嘉这样支使你,你岂能善罢甘休?”

慕容檐忍了这么久,头一次觉得虞清雅说了句有用的话。他深有同感,道:“言之有理,确实不能善罢甘休。”

虞清雅大喜过望,心道果然系统出品无往不利,这个景姬开始如此冷淡,一出手魅惑术,还不是乖乖听话了。虞清雅心神大定,再开口就有些轻慢:“你知道不甘心就对了,只要你听我的话,我有办法让你重新回到荣华富贵中,甚至你的母亲,只要你表现的好,我也可以帮你找回来。”

慕容檐看着洋洋得意的虞清雅,难以想象天底下竟然还有这么蠢的人,都不用他花费力气,这个蠢蛋自己就和盘托出了。这样想着,慕容檐问:“你想做什么?”

\"虞清嘉坏我大事,损我名声,我必要让她尝尝同样的滋味。”虞清雅说着漫不经心地瞥了慕容檐一眼,“具体的计划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到时候,你听我吩咐就好。\"

妲己魅惑术每一刻都在耗费积分,虞清雅亲眼看着积分飞一般流逝,她心疼积分,见催眠达成后立刻结束魅惑光环。虞清雅自认为她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已经完全拿捏住慕容檐,于是志满意得地离开。慕容檐也不紧不慢往庭院走,他走在路上,心道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好审问的犯人。

随便一问就和盘托出不说,每次行动之前,竟然还会来知会他。

寒风萧萧,将院子里的枯枝吹的朔朔作响。白蓉在□□没找到慕容檐,心里一惊,立刻匆匆往外走,结果刚走到前廊,就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翩然而至。白蓉顿了一下,马上低着头让开路。

公子突然不见人影,无疑差点将白蓉吓死,但是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问慕容檐方才去哪儿了。

白蓉屏气敛息,低着头盯着地上的砖,不敢直视公子。没想到慕容檐却停在她身边,问:“她人呢?”

这句话说得无头无脑,但是白蓉只是愣怔短短一瞬,就立即反应过来:“六娘子刚才没找到您,正打算披衣服出门,没想到正好遇到虞司马。现在六娘子父女两人正在书房里说话。”

慕容檐点头,冷冷淡淡地往前走,多余的话一句都没有。白蓉心神略有些复杂,公子果然和传闻中一模一样,清冷决绝,利益至上,大概在他眼中,唯有虞清嘉是不一样的吧。

慕容檐方才对虞清雅很不耐烦,说自己有要事在身。他确实另有要事,虞清嘉就是他的要紧事。慕容檐走到门口,指节曲起,正打算敲门,却又停住了。

隔着一道木门,里面的声音毫无遮拦。因为慕容檐走路无声,屋里的虞文竣和虞清嘉甚至都没发现慕容檐来了。

虞文竣十分关切,不厌其烦地询问虞清嘉路上的细节:“你们当天惊马离开后,跑到了哪里?后面发生了什么?”

虞清嘉将马车失控,最后两人不得不穿越丛林,去西松镇投宿的经历大致复述给虞文竣。不知道为什么,虞清嘉陈述时不由自主地省略了她和慕容檐在山洞里避雨的事,甚至两人在客栈里的经过,她也一尽从简。

至于山林中前来追杀他们、后来却杳无音信的两个刺客,虞清嘉没有提及,虞文竣也没有问。两人对此心照不宣,默契地略过了这件事。

虞文竣终于知道了两拨人分开后的经过,他光听着虞清嘉讲述就吓得一身冷汗,完全不敢想象当时虞清嘉经历了多少危险。虞文竣感慨,道:“这次多亏了景桓,要不是…”

虞文竣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因为他突然想到,如果没有慕容檐,虞清嘉根本也不用经历这些。究竟是福是祸,竟然一时无法分辨。

虞清嘉本来煞有其事地点头,突然见虞文竣停住,她不明所以地看了虞文竣一眼,替他将剩下的话补全:“这一路多亏景桓照顾我,是该谢他。”

虞文竣轻叹一声,不再想这些事情。他看着虞清嘉,口气诚恳,说:“嘉嘉,之前是为父考虑不周,只想着景桓初来乍到,从而忽略了你的感受。为父这几个月仔细回想,才发现在广陵时对你多有不住。你说得对,是我太过偏袒景桓了。”

虞文竣清楚地记得,在广陵郡时,虞清嘉因为慕容檐大闹特闹,她以为慕容檐是女子,故而十分吃醋,屡次闹腾。当时虞文竣觉得这不过是小女儿情态,用不着管,可是这三个月虞清嘉不在身边,虞文竣慢慢回想,才惊觉自己的做法有多么不妥,又是多么疏忽虞清嘉。

虞文竣痛定思痛,决心这次回来改正态度。既然虞清嘉和慕容檐水火不相容,那虞文竣多费些功夫,将他们二人隔开好了。

虞清嘉坐在座位上,随手挑着果盘里的橘子玩:“不用啊,管家钥匙继续让他拿着就好了。”

虞文竣本来准备了满肚子的话,听到虞清嘉的回答险些噎住。他愕然地张大嘴,愣了半晌,不可思议地重复:“你竟然同意让景桓继续管家?”

虞清嘉也很奇怪地看着虞文竣:“没关系呀,这样很好。”

虞文竣完全震惊了。他明明记得,出发前虞清嘉和为了这件事大闹特闹,甚至都被气哭过,现在怎么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嘉嘉,阿父知道前段时间疏忽你了。现在景桓并不在这里,你如果不喜欢,尽可以直接说出来,没必要憋在心里。”

虞文竣以为虞清嘉还在生气,现在故意说反话。虞清嘉摇摇头,完全不在意地说:“阿父你想多了,他很好啊。再说,什么叫他现在不在,所以有话就能直说,阿父你不能这样说别人。”

虞文竣内心复杂,他竟然还被女儿反过来教育了?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前后变化太快,他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慕容檐嘴边的笑意稍纵即逝,他半举起的手终于使力,缓慢明晰地叩在门扉上。

虞文竣猛不防听到敲门声,脸色微变。而虞清嘉完全相反,她几乎立刻反应过来门外的人是谁,她从塌上站起来,提着裙摆飞奔到门口,用力地拉开门:“你回来了?你刚才去哪儿了,我都没找到你。”

这样的语气似抱怨又似撒娇,一切进行地自然而然。而慕容檐也很自然地握住虞清嘉的手腕,将她带离门口,转身关上了门:“外面风大,不要站在风口。”

虞文竣坐在最上方,突然产生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

方才的话题没有人再继续,虞文竣不知道慕容檐听到多少,可既然慕容檐不说,虞文竣便也不提。即便公子问起,虞文竣也问心无愧,他要襄助公子大业,但也要照顾家里的小女儿。女儿知一不知二,误会了公子的身份,从而导致和公子势如水火,他将两人隔开,合情合理,无可指摘。

虞文竣内心拿定主意,做好准备只要慕容檐一问,他就如实摊牌,即便这样会惹慕容檐不悦也顾不得了。不过奇怪的是,为什么慕容檐看起来心情很好?

虞文竣感到越来越不对劲。

慕容檐坐定,理所应当坐在客座首位。曾经虞清嘉对于座次安排气得冒烟,然而现在,她十分自然地站起身,宛如排练过许多次一眼,轻巧熟悉地坐到慕容檐下手,还十分闲适地从果盘里拿橘子玩。

慕容檐进来,虞文竣少不得又要重新寒暄一遍。他们二人说话,虞清嘉自在剥橘子,她剥了一瓣放入嘴里,立刻被酸的皱起眉。

慕容檐正在说话,忽然袖子被人拽了拽。他回头,见虞清嘉纤细白嫩的手里里握着一瓣金橘,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你吃橘子吗?”

慕容檐低头扫了一眼,冷淡说:“不必,我从不吃这些。”

“你尝尝嘛!”虞清嘉说着就要将橘子塞到慕容檐手中,他没办法,只能低头含了一瓣。弗一入口,慕容檐的眉尖就动了动。

虞清嘉立刻兴奋地对他说:“是不是特别酸!”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满满都是骗到人的喜悦,简直要发出光来。慕容檐看着她,神情明明和方才一般无二,但是眼神却带出笑意,柔和了许多。

虞文竣坐在另一边,突然觉得自己也酸。

牙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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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因为旅游节奏被打乱,所以昨天和今天更新都很晚,十分对不住等更新的读者。本章发60个红包,请大家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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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 长安、漪漪、轻央、苏苏、灵、岁月、石榴、土豆土豆丝、椰塔、SOS?、28337957、26308965x2、木木x2、快乐的笑、赫尔曼zz、貓哭、七味、28826372x2 的地雷

感谢 冰糖柑 的手榴弹

谢谢大家的打赏,笔芯~~

65☆、无害

虞文竣看着坐在同一侧的两个人, 突然发现自己似乎疏忽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虞文竣最开始掩护慕容檐回来的时候, 他想的是如何掩饰身份, 后来虞清嘉和慕容檐水火不容,虞文竣除了头痛, 也没觉得这是件什么大事。后来他在平昌郡独自养伤,虞清嘉头一次离开家这么长时间, 虞文竣着急又害怕,这才有时间思考这段时间的事情。他掰开了一件一件地想,终于意识到自己前段时间多么疏忽。他知道慕容檐的真实身份, 可是虞清嘉不知道。虞清嘉本来很小就失去了母亲, 他若是一昧偏袒慕容檐,只会让虞清嘉越来越没有安全感。

虞文竣痛定思痛, 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打算回来后好好补偿,可是谁能知道,等他回来的时候, 虞清嘉和慕容檐和乐融融, 已经不需要他这个父亲的补偿了。

就比如刚才, 虞清嘉自己吃了一瓣橘子,既然发酸, 那放下就好了, 她非要递给慕容檐尝,要命的是慕容檐也真的低头配合了。他的女儿虽然乖巧爱笑,可是并不是一个热络的人, 因为俞氏和生长环境的原因,虞清嘉看着和气,其实和外人距离感很大,像现在这样自然而然的撒娇绝无仅有。而慕容檐就更不说了,别人死在他眼前他都不会低头看一眼,怎么可能会吃别人递过来的食物,并且近乎是纵容地看着另一个人。

虞文竣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他只想着掩护慕容檐的身份,不要让女儿和慕容檐起冲突,可是却忘了相遇时虞清嘉十四,慕容檐十五。少年少女,朝夕相处,年龄还只差一岁。

若是二房里有女主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忽略这种事情,但是俞氏病逝,虞二媪潜心礼佛,而虞文竣是个男人粗心大意,再加上在路上滞留了快三个月,导致他现在才想到这一茬。

虞文竣心情有点复杂,他是一个父亲,同时还是一名臣子,突然有一天发现他要辅佐的少主和自己女儿朝夕相处,而女儿还对少主极其依赖,任是哪个男人都没法不五味陈杂。

当今皇帝荒淫无度,宠幸奸臣,还用莫须有的罪名害死了真正的大统,温和良善的太子。虞文竣为了社稷,和众多臣子一样以身涉险,暗地里保护慕容檐,等着慕容檐成年,然后起兵重整乾坤。但是效忠主子和挑选女婿完全是不一样的,作为少主,慕容檐天资过人,狠绝果断,是个值得追随的君主。可是如果换成另一个方面,让慕容檐这样性格的人做女婿…还是别了吧。

慕容氏冷酷,血腥,偏执,让人生寒。虞文竣怎么会用女儿的终生幸福,来换取自己仕途上的便利呢?

虞文竣低咳了一声,决心他这个做父亲的,必须要控制一下女儿和另一个人的距离了。还在纠结橘子的虞清嘉抬头,就看到父亲捂住嘴咳嗽了一声,然后肃着脸对她说:“嘉嘉,你已经在外面玩了太久,该去温书了。”

虞清嘉惊讶地瞪大眼,她回头看向外面的天色,最后听话地站起身,说:“好。阿父,我先告退。”

慕容檐的眉梢轻轻一动。

等虞清嘉关门出去后,虞文竣笑着看向慕容檐,说:“小女从小没吃过什么苦,被家里娇惯的厉害,让公子见笑了。”

慕容檐拨动着手边的茶盏,随口说:“被所谓的长辈支使,也算娇惯吗?”

虞文竣愣了一下,没听清楚慕容檐的话:“什么?”

慕容檐却不肯再说了,他也站起身,冷冷清清朝门口走去。虞文竣即便有心想问,现在这样也没法再提。虞文竣只好起身,目送慕容檐离开:“恭送公子。”

慕容檐推门而出,外面的风倏忽灌入他的衣袖,将他白色的衣摆吹的猎猎作响。慕容檐心想,虞文竣有那么一房特殊的妻子女儿,还有一个专横厌烦的祖母,连丫鬟都敢疏忽虞清嘉,这也叫从小娇惯?虞文竣身为父亲却不能给嘉嘉提供一个舒心环境,那就他来。天底下再没有人比他更娇惯虞清嘉。

至于虞文竣今日流露出来的些许防备,慕容檐根本不放在心上。他将虞清嘉视为所有物,虞文竣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和他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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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栩这次出来名为外干,其实只是出来游山玩水,顺便避风头。然而他这个风头避的并不成功,皇帝面前的大红人廖政,竟然死在路上了。

作为和廖政同行的人,慕容栩无疑有些难办,更麻烦的是他还将刺客放跑了。慕容栩上个月本来是因为抓到了刺客,自认为识破了慕容檐的诡计,志满意得故而举办宴会。谁知道乐极生悲,刺客竟然趁着那次宴会逃跑了。慕容栩焦头烂额地寻找了好几天,却石沉大海,再没有向上次那般顺利地寻到线索。

现在,即便是耽于玩乐的慕容栩,也感受到一丝不对劲了。他捅下这么大的篓子,没找到说法前哪里敢回邺城,可是眼看天气渐冷,时间已经进入十二月,除夕过年近在眼前,慕容栩就是再不愿意,也得硬着头皮回宫了。

他启程之前,虞家设宴回请,顺便为慕容栩践行。

送颍川王践行这么大的事,自然瞒不过城里其他世家,这一天虞家高朋满座,热闹非凡。众人坐在宽敞的厅堂,衣着鲜艳的婢女往来如织,歌姬在帷幔后奏乐鼓瑟。即便屋外寒风凛冽,屋里却衣香阵阵,温暖如春,一派奢靡景象。

上次颍川王宴席男女同席,这次却不行。一来那次慕容栩设宴在花园里,二来都是年纪相仿的少男少女,大家同屋做客并没有太过顾忌,可是今日添加了许多长辈,宴会免不得要规整一些,男客和女客也各自分了两个厅堂,中间有回廊相连。因着这个原因,娘子们突然都喜欢坐到回廊上说话,两边人来人往,就能看到许多适龄郎君。

女客们娇笑阵阵,到处都是黄鹂一样的清脆嗓音。女郎们说了几句话,都不约而同地问起一个人:“虞家六娘呢,上次她弹奏长鸿曲时我并不在宴席上,这几天一直听人说,都把我好奇心勾起来了。究竟是什么样的曲子,能让这么多人念念不忘?”

说起长鸿曲,当天在宴会当场的女郎立刻接话道:“这你就不懂了,谁让你犯懒,那天没有跟着我们一起走。那日斗琴,当真精彩至极。”

没能亲临现场的女郎顺势娇声娇气地央求,将众人逗得咯咯笑。另一个女郎笑够了,才缓缓将三次斗琴始末叙述出来。她说话时,不由朝虞清雅望了一眼,其他人察觉的女子的目光,也都各自低头轻笑。

经虞清嘉当众弹奏长鸿曲后,谁是真正的原创者毋庸置疑,而更搞笑的是,人家明明是两人合奏曲,虞清雅没看出来就罢了,竟然还好意思独奏,之后隐约暗示这是自己写的。虞清雅的把戏众女都心知肚明,这一次虞清雅可算是当众出了大丑,里子面子都维持不住,虞清雅感受到后面的视线,勉强维持笑容,温和大度地走过来,笑着问:“各位姐姐妹妹在说什么?怎么说的这样热闹。”

女郎们都笑了笑,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转移了话题。一个女子笑着说:“我们正在谈六娘子呢。现在城里谁不知道,虞家有一位虞美人,美貌又擅琴,可惜见美人一面可不容易。多少人想给虞美人下帖子,结果都石沉大海,我相熟的人听说我今日要来虞家,还特意托我打听。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脸面,让四娘将妹子领出来,好歹让我见一面,回家也能交差啊?”

那日长鸿曲艳惊四座,可是曲毕后,虞清嘉直接撂下琴走了,众人甚至都没见到她的面。这样浑不在意的作态越发助长了虞美人的名声,之后许多场宴会,众人连连邀请,可是虞清嘉一次都没出席过。

虞清嘉这样的表态并不会让人觉得狂妄,反而物以稀为贵,更让众人觉得长鸿曲之难得,美人之高不可攀。这才是名士风度,能弹出那样惊艳曲子的人,就该如此洒脱不屑。

众人都笑,虞清雅笑容僵硬,几乎是勉强绷着嘴角说:“你们又拿我打趣,你们想去见我六妹,直接去就是,我还能拦着你们吗?”

虞清雅那一瞬间仿佛回到前世,众人虽然围在她身边说话,可是她们谈论的,好奇的,都是虞清嘉。她也姓虞,可是众人在她面前提起“虞美人”时,都心照不宣,毫不避讳。这似乎已经成了默认,能担当起“虞美人”之名的,当然只有虞清嘉,也只是虞清嘉。

同样姓虞的虞清雅听到这种称呼无疑糟心透了。

此刻,虞清嘉正站在僻静处躲清净。她本以为自己闭门不出,几天后众人就会淡忘此事,没想到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众人反而越发好奇。虞清嘉笑的脸都僵了,只能瞅空躲出来清静一会。

虞清嘉坐在栏杆上,眼前一树枯藤遮住了她的身形,宽大的裙摆被风吹的宛如蝶翼。她盯着眼前的枯枝,不由走神,现在,狐狸精在做什么呢

她正在出神,忽然耳边传来响动声,虞清嘉回头,见到来人连笑脸都不想摆。

虞清嘉冷淡,虞清雅的表情也说不上好。她停在虞清嘉三步之遥的地方,站定,嘲讽道:“外人都在找你,你却一个人躲在这里,可真是得意。”

现在没有外人,虞清雅不再装好姐姐,虞清嘉也笑了一声,眨眨眼睛说:“其实我并不是一个爱出风头的人,但是事与愿违,这个感觉也就这样吧。”

虞清雅的火气嗖的一声窜上来了,什么叫“这个感觉也就这样吧”?恬不知耻,虞清嘉这是在炫耀吗?

可惜虞清嘉完全不懂什么叫适可为止,她露出一副担忧的样子,叹气道:“其实,我本来不想将长鸿曲弹出来的,谁知道四姐非要帮我。对了,我能有今日的名声,还要多谢四姐。”

虞清雅脸色阴沉,她当然听懂了虞清嘉的意思。如果虞清嘉只是弹琴,未必能引起今日的轰动,多亏了虞清雅先前用“过耳不忘”做噱头,接连赢了两场,造势宏大,结果却给虞清嘉做了嫁衣。虞清雅对这件事如鲠在喉,她不许别人提也不想再回想,可是现在,却被虞清嘉当面笑盈盈地,说了出来。

而更可恨的是,说这种话时,虞清嘉竟然还乖巧地笑着。虞清雅气的不轻,心想就该让外面那些人看看虞清嘉此刻的作态,这群瞎子,为什么会真的觉得虞清嘉温柔无害,是个活泼漂亮的小娘子呢?

虞清雅指尖渐渐掐到肉里,她想到今日的局,忽的冷笑一声。

天要使其亡,必先使其狂。虞清嘉的美名之路,也就到今日了。

66☆、万一

虞清雅脸色铁青, 忽的冷笑一声, 说:“你不要太猖狂了, 现在笑的太欢,小心日后哭都哭不出来。”

虞清嘉对着虞清雅展颜一笑, 然而虽然笑着,眼睛中却极冷:“四姐这是在威胁我吗?可惜, 我却觉得即便是先笑后哭,那也好过四姐你这样,自作自受, 从始至终一直笑不出来。”

“你…”虞清雅顿时大怒, 然而虞清嘉却没了继续说话的意思,她站起身, 冷冷地对虞清雅说,“麻烦让让,我要回去了。”

虞清嘉错身而过,刚走出几步的距离, 虞清雅的声音从后面追上:“六妹妹如今这样张狂, 无非是仗着自己出了名, 父亲宠爱你,外人也捧你为‘虞美人’。可是你也不想想, 当日那支曲子, 并不是你一个人弹出来的。”

虞清嘉没想到虞清雅会突然把慕容檐拉出来,她沉着脸,冷冷回视:“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 就是想提醒你,我其实什么都知道。”

虞清雅笑的笃定,意有所指地冲着虞清嘉扬起下巴。虞清嘉想起慕容檐的身份,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但还是警惕起来:“我们两个人的事,这与景桓何关?”

“有何干系?”虞清雅嗤笑一声,说,“那个曲子是两人合奏,要出名也该是两个人一起出,你却霸占了所有的好处,你真的觉得那个姬妾甘心吗?你莫非觉得对方家道中落,辗转流离,你随便给些小恩小惠,对方就真的对你死心塌地了?”

虞清嘉最开始以为慕容檐身份暴露,可是后面越听越不对,家道中落,辗转流离?这是慕容檐?

虞清嘉脸色奇怪,用一种不知道该说是怜悯还是好奇的眼神看着她:“你私底下见过景桓?他和你是这么说的?”

“呵。”虞清雅不屑地嗤了一声,道,“你还当真以为她一心对你好?可惜她早就对你怀恨在心,主动来找我投诚,说愿意帮我在众人面前揭穿你的真面目。”

“这是他和你说的?”

“没错。”

虞清嘉内心里啧了一声,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虞清雅:“他说,你就信啊?”

虞清雅被噎了一下,瞪大眼睛看着虞清嘉:“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虞清嘉摇摇头,叹息了一声,道,“你还有什么话,继续说吧。”

虞清雅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她忽略了这种感受,继续按照自己的计划挑拨离间,刺激虞清嘉:“这个人虽然只是个妾,可是心眼却不少。也难怪,她曾经也是商家小姐,小时候享受过好日子,心气高却命运不济,难怪拿你当踏板。”

“商家小姐?”虞清嘉慢慢重复这几个字,突然发觉虞清雅这里怎么这么多宝藏。她问:“你怎么知道他曾经是商家之女?”

“你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虞清雅误会了虞清嘉脸上的神情,自以为戳中了虞清嘉的痛处,一时间当真是得意又鄙夷,“就你这样,还想拿捏住景桓,难怪被人反咬一口。景桓她曾经是商门之女,后来父亲在战乱中死去,族中宗老将她们赶了出去,之后她和母亲不小心走散,她辗转许多地方,才被人送给父亲。”

虞清雅说这些话是本来存了炫耀的心思,可是虞清嘉却没有露出任何气愤、不悦之色,反而一边听一边点头,最后还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虞清雅对这样的反应很不满意,她拉长了脸,质问道:“你哦什么?”

“我在谢谢你呀,要不是你说,我还真不知道他的身世。”虞清嘉默默感叹,这段话说的有鼻子有眼,要不是知道不可能,她都要怀疑这个凄惨的故事是真的了。虞清嘉突然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慕容檐随口就编出一段身世,那他和她说的故事,是真是假?

见虞清嘉若有所思,虞清雅得意地笑了一声,继续压低了声音,挑拨道:“你把她当知心人,可惜人家却看不上你。你如今的名声一大半都归功于她,她如果向众人揭发你,你现在爬的有多高,日后就会摔得有多惨。”

虞清雅说完后故意笑了笑,恶意地逼视着虞清嘉,想从她脸上看到窘迫、怀疑等神色。然而虞清嘉眨了眨眼睛,见虞清雅说完了,还继续追问:“就这些?”

虞清雅被问得一懵,虞清嘉怎么是这个反应?她用景桓的事威胁虞清嘉,虞清嘉都不害怕吗?

虞清雅气不打一处来,咬着牙说:“你真的了解她吗?你可知她从何而来,要做什么?你连人家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真当景桓会诚心待你?她现在只是用得着你而已。”

虞清嘉觉得虞清雅的挑拨很可笑,可是无疑,她这段话却说到了点子上。虞清嘉,确实对慕容檐一无所知。他的身份,他的来历,他是谁,他要做什么。

虞清嘉曾经以为他亲口对她说出自己的身世,他总不会骗她。可是现在从另一人口中听到慕容檐“逼真”的人生经历,虞清嘉突然怀疑,自己知道的,是真的吗?

虞清嘉沉默无言,片刻后摇头:“我对他了解的确实不多,可是既然他说,我就愿意信他。如果有一天证明是他骗了我,那就是我们缘分不够,我认了。”虞清嘉说着抬头看向虞清雅,清凌凌的眼睛明晰地倒映着虞清雅的影子,眼珠黑白分明,光亮摄人:“难为你挑拨了这么久,可惜,无论你再说什么,我也不会信你。”

虞清雅气结,她费了这么多口舌,虞清嘉竟然是这种反应?虞清雅咬牙切齿说道:“愚蠢无知,冥顽不灵。你就不怕被骗的一无所有吗?”

“那又如何,反正我就是不听你说话。”虞清嘉眸光流转,在虞清雅身上,不屑又轻飘地一瞥,“我为什么要听手下败将的话。”

虞清雅愣了一下,顿时暴怒。虞清雅往前走了一步,眼神不善,显然依仗着自己有系统,想做些什么。

虞清嘉眉梢微微一挑,轻声笑了一句:“怎么,气不过,还想动手不成?那你来打我啊。反正这里人这么多,你一动手,我就哭。然后大家就都知道了,你上次斗琴输给了妹妹,回家后竟然动手欺负幼妹。正好让大家都看看,你是如何人品低劣,胡作非为。”

虞清雅气的不轻,虞清嘉给外人表现的乖巧温顺,不热衷名利,可是现在,虞清嘉却这样明晃晃地用那次斗琴的胜利挑衅她。虞清雅紧紧攥着指甲,都在手心掐出了红痕,她恨不得立即将外面那些人拉过来,让她们看看虞清嘉现在的嘴脸,她甚至想让系统录像,然后抖露给外人。然而暴怒过后,虞清雅神思恢复一丝清明。若是她抖露录像出去,虞清嘉会不会被人谴责不好说,但是她就完全暴露了。

虞清雅气得发疯,手里明明有证据,却苦于没法展露。虞清嘉见虞清雅脸色变化飞快,无趣地撇撇嘴:“你到底动手不动手,不动手那我走了。”

虞清嘉在虞清雅恨不得吃人一样的目光中,悠然弹了弹裙子,轻巧而去。虞清雅眼睁睁看着虞清嘉扬长而去,等人走后,她狠狠在地上跺脚,气急败坏地喊系统:“系统,这种人为什么能成为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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