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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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房的一个长辈看到虞清雅还跪在地上,让自己的丫鬟扶着虞清雅起来:“四娘先起来吧, 老君在世的时候就常常赞你孝顺,现在看来, 老君她果然没有白疼你。人死后七天生魂才会散去,你刚才说的话,你曾祖母肯定还能看到, 她九泉之下也能放心了。”

虞清雅低头装作擦泪, 由侍女扶着慢慢站起来,动作柔弱不堪, 仿佛站都站不稳了。她本来正在作态,听到隔房长辈的话整个人愣了愣,霎时间胳膊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如果虞老君魂魄还没有散去,现在还飘荡在灵堂…

虞清雅光想着就吓出一身冷汗。

后面众人你一句我一嘴地夸虞清雅, 无非都是夸虞清雅孝顺, 虞老君有福。虞清雅勉力笑着, 背后寒意直冒,仿佛真的有一个人跟在她背后, 默默看着她。一个婶婶辈的人说道:“四娘孝顺是好事, 但是你自己的终身大事也不能耽搁,你一心为老君守孝固然好,可是颍川王那里, 恐怕是等不得的。”

虞清雅心想她就是要借此摆脱这门不吉利的婚事,她一副悲痛模样,大义凛然道:“孝乃人之本,儿孙能为长辈守孝是福气,在孝义面前,我们做晚辈的哪还能考虑个人?我对老君的孝心不可转移,若是皇后娘娘不满,大可寻其他闺秀,我别无二话,更不会后悔。”

隔房婶母感叹了一声,她们都对虞清雅此行赞不绝口,可是心里多少都另有想法。虞清雅不知得了什么失心疯,非要自己折腾,把皇家的婚事推掉,她自己拿乔不要紧,问题是她这样一说,其他娘子若是不跟着守,岂不是不孝?

一时间大家心思复杂,虞清雅不久之前就在这里亲手了结了虞老君的性命,现在站在熟悉的环境中,四周都挂着白幡,越发显得鬼影幢幢。虞清雅当着众人的面装孝顺,一边哭一边觉得背后发凉,她心里有鬼,不敢再继续装腔作势下去。她急忙想转话题,一转眼看到虞清嘉,连忙说:“六妹妹,你终于肯回来了。”

虞清嘉站在清净处,静默地、仔细地看虞清雅的神态动作,越看越笃定,虞清雅绝对不清白。听到虞清雅的话,虞清嘉从容不迫,道:“四姐,我一早就到了,只可惜你方才没看到我罢了,何来‘终于肯回来’一说?”

“还不是因为六妹和我们不一样。”虞清雅说,“我可没有六妹的好命,六妹不喜欢住家里,嫌弃家里规矩多,父亲便依了你的意搬到外面,宁愿抛下长辈也不舍得违了六妹的要求,六妹可不是好命么?老君临终前一直念叨了父亲和六妹,连续去催了几次,六妹妹都不曾回来在老君面前尽孝。我以为,六妹得父亲宠爱,不屑于和女眷打交道,不会回来了呢。”

虞清嘉心神微凛,她就知道绕不过这个话题。她跟着虞文竣住在外面当然一了百了,可是私下里一直有人指点他们不孝。虞清嘉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可是却决不能让人将不孝的帽子扣在她头上。一旦坐实不孝,那男子仕途断绝,女子更是下半辈子都完了。

虞清嘉正起神色,说:“这些事情本来不该我这个女儿说,可是既然四姐质疑父亲,那我只能僭越多说几句。父亲借住朋友家是和老君通过气的,老君和父亲是亲祖孙,正因为亲近才无所顾忌,父亲搬出去的事老君也知道,至于为什么要搬,这是父亲和老君之间的事,我作为晚辈不敢置喙。再说,老君尚且没有说什么,也并不觉得父亲不孝,怎么四姐反倒有这么多话说,还指责父亲呢?”

虞清嘉轻描淡写将虞文竣和虞家闹掰的事定性成祖孙斗气,她作为女儿,当然只有听话的份,哪能管得着虞文竣和虞老君的事。最后,她话锋一转,突然反问起虞清雅的动机。虞老君是长辈,虞文竣身为父亲同样是长辈,而孝顺父母比孝顺祖父母更重要。虞清雅身为子女却质疑父亲,这可比虞清嘉没有在曾祖母面前守着严重多了。

虞清雅一滞,她内心里对虞文竣充满怨怼,总觉得自己是大房,虞文竣能继承他们大房的声名乃是占了大便宜,之后对她们母女不好,更是白眼狼中的白眼狼。虞清雅私心里并不把虞文竣当父亲,方才她害怕虞老君的鬼魂,急着将虞清嘉拖下水,一不小心把自己套住了。

虞清雅连忙补救说:“我自然不是对父亲有意见,既然六妹这样说,那想必也是愿意回来住的。现在老君去了,我们要给老君守孝,六妹妹也该搬回来了罢?”

虞清嘉暗暗皱眉,他们经历了那么多才搬到外面,碍于“父母在无私财”的名义他们不能自己置产,只能借着借住朋友家的名义住在城郊,然而回来容易出去难,他们一旦妥协,再出去自己住就不可能了。

虞清嘉犹豫,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应下这个话头,然而守孝这顶大帽子压下来,她碍于辈分实在没办法反驳。虞清嘉正在思考如何转圜,堂外忽然传来“笃笃笃”的拐杖声。

“父母在,无私财,我还活着,四郎当然不能自己置办产业。”

虞清嘉听到声音惊讶地眼睛瞪大,连忙回头去看。其他人也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站起身,给来人让开路。

虞二媪住着拐杖,慢慢走入灵堂。她潜心礼佛,不问世事,虞家众人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见过她了,现在忽然看到虞二媪出现,许多人都又惊又讶,连嘴都合不拢。

“二老夫人,您怎么…”

“托这些年的福,佛祖还不肯收我,我还能在这世上多讨嫌一会。”

说话的夫人尴尬:“老夫人,侄儿媳妇并不是这个意思。你老侍奉佛祖,身体健康,当然是我们全家的福。”

虞二媪不冷不淡地笑了一声,冷冰冰道:“不敢当。”虞二媪进来的只有她自己一人,屋里其他人见了连忙要上前扶她,都被虞二媪挥手挡开。她倚着拐杖,慢慢走到屏风前,看着里面的虞老君漠然地笑了一声:“真没想到,再见面时竟然是你躺着,我站着。你自作主张了一辈子,最后还不是逃不过生老病死,一抔黄土。”

当年虞老君和虞二媪夫妻的争纷后人只隐隐听说过,具体如何已经没人清楚了,现在就数虞二媪辈分最高,即便她说出来的话对死者不太尊敬,也没人敢插话。

虞二媪说完之后,拄着拐杖,缓慢地转过身来。好多人伸手想要扶一把,都摄于虞二媪的气势不敢上前。虞二媪转过身,看向虞清嘉,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一遍,眼神中不由流露出感慨:“你便是…六娘清嘉了吧?上次见你你才刚会说话,一转眼,都这么大了。”

虞清嘉看到自己的亲祖母无疑惊讶极了,虞二媪闭门谢客这么多年,导致整个虞家都忘了二房的老夫人尚在人世,虞清嘉甚至记不清上一次见虞二媪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凭借模模糊糊的印象,只能感觉到虞二媪清瘦了许多,整个人的神态也淡漠多了,一副不理红尘世外之客的模样,但是论起衰老必然远远好于虞老君。虞二媪站在众多世家女眷中,格格不入。虞清嘉敛眸,在众人的视线中轻声唤:“祖母。”

虞二媪淡漠出尘,听到这一声的时候眼眶微红,终于染上些凡尘气:“好,好,长大了就好。”

虞二媪说完之后,口气陡然一转,和刚才对着虞清嘉时判若两人:“婆婆死了,我这个儿媳再不出来也说不过去。只不过,我刚才进来时听到有人说六娘不孝?四郎过继给你们一半,我这个亲娘不敢管,可是六娘却是我们家的后辈。子不教父之过,孙辈有什么不对,显然也是我这个祖母教的不好。不知道六娘做了什么,众位不妨说出来,我这个祖母也好管教。”

虞清嘉低头,安静地跟在虞二媪身后。虞二媪这话说是要管教虞清嘉,可是她用那种淡漠沙哑的嗓音说出来,威胁感扑面而来,屋子里谁都不敢说话。虞清雅心中一动,虞老君才刚死了,虞二媪就从佛堂出来,此后虞二媪就是虞家辈分最高的人。虞清雅虽然族谱上是大房的人,可是毕竟是虞文竣的亲生女儿,从血缘上说一样是虞二媪的亲孙女。若是她嘴甜些,将虞二媪哄好了,以后用处多得是。

想好之后,虞清雅对虞二媪温柔一笑,细声细气道:“二叔祖母,您误会了,六妹聪明伶俐,我们疼她还来不及,怎么舍得说她呢?我们方才在说六妹妹留下守孝的事,六妹住在外面不合常理,多有不便,您既然还俗,想来也是渴望儿孙绕膝,颐养天年的。不如让六妹从外面搬回来,以后我和六妹一起在您身边尽孝,岂不是正好?”

虞二媪看了虞清雅一眼,不冷不淡地说:“我可没你这样的孙女。长房嫡孙的女儿,在我这个旁系老媪跟前尽什么孝?”

虞清雅呛了一下,脸上顿时尴尬得通红,而虞二媪理都不理,回头对虞清嘉说:“你现在和四郎住在外面?”

“是。”虞清嘉落落大方地应下,回道,“之前父亲走时,曾让丫鬟去佛堂请您,您说佛祖面前走不开,就不和我们一起出去了。父亲惦念了好几回,说要接您一同住。”

“呵。”虞二媪冷笑了一声,看样子对虞文竣也颇有微词。然而她对虞文竣态度不好,对虞清嘉倒是和善:“父母尚在,都没有分家便另外置府别居,是不妥当。虞家日后毕竟是长房的,我们继续住下去,难免让长房多想,今天正好当着婆母的面,我便主动些,将家分了吧。”

虞清嘉惊讶,其他人也吃惊地叫了一声:“分家?”

“对。”虞二媪声音沙哑低沉,脸上带着轻蔑的冷笑,“父母俱都过世,我们和大房这对亲兄弟,也该分开算账了。六娘你不必搬回来了,我如今侍奉佛祖,身上除了一尊佛像几卷佛经别无长物,等过了她的头七,我将东西收好便能走了。”

虞清嘉最初的惊讶过后,很快就反应过来。她走上前扶住虞二媪的胳膊,声音轻但坚定:“好。”

她现在虽然和虞文竣住在别院,但还是打着借着朋友家的名头,而一旦分家,那就意味着和大房彻底没有关系了。曾经虞老君在的时候没人能拿她怎么样,现在虞老君已死,虞二媪身为二房祖母,提出分家合情合理,无可指摘。

她和虞清雅,和李氏,终于能彻底划开界限了。

109☆、礼物

红鸾掀开帘子, 看到后面人的脸色怔了怔, 随后反应过来, 恭敬地退到一边:“四小姐。”

虞清雅快步走入屋子,脸色铁青, 不耐烦地对屋里婢女们说:“都出去。”

侍女们不敢触虞清雅的霉头,低眉顺目地走出去, 红鸾出门前轻手轻脚合上了门,一点声音都不敢出。

等人都出去后,虞清雅再也忍耐不住, 在心里对系统说:“系统, 虞二媪怎么会突然出现?”

系统回复:“虞二媪虽然是半出家状态,但是毕竟还住在虞家, 虞老君的死是虞家大事,迟早会传到虞二媪的佛堂里。”

虞清雅皱眉,不服气问:“那她说的要分家,是真的吗?”

“按照古代的伦理, 父母在兄弟不能分产, 可是现在虞老君去世, 从辈分上讲虞二媪是二房祖母,同辈里只剩下她一人还活着, 话语权极大, 从身份上讲她是二房当家人,婆母去世后主动和兄嫂分家,礼法上也站得住脚。只要虞二媪铁了心分家, 根本没人,也没理由能拦住她。”

虞清雅眉头紧锁,费力想了半天,发现系统的分析完全没法反驳。虞清雅以前靠着药物控制虞老君,习惯了狐假虎威,仗势欺人,在她的心里二房便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无论虞清嘉遇到什么都只能自己想办法,根本没人替她出头。今日虞清雅照例给自己找了一个极其冠冕堂皇的名头,用孝顺拿捏虞清嘉,没想到没能逼着虞清嘉回到虞家的掌控下,反而还促成了分家。

虞二媪的逻辑非常简单,父母尚在,虞文竣带着女儿住在外面会被人说道,那就分家好了。分家之后兄弟之间就成了普通亲戚关系,逢年过节、婚丧祭祀的时候才会碰面,至于住在哪里,谁管得着。

大家族之间为了保证祖产不被分薄,唯有长子有资格继承祖宅、地产,其他儿子只能平分父母的私产。等父母死后兄弟分家,长兄继承大部分家业,同样负担养老、家族的责任,而兄弟们则自寻去处,一般来说都会住在家族附近。过上几年兄弟也相继有了孙儿,再继续分家,渐渐形成了许多或远或近的旁支,长此以往,就成了一大片连绵不绝的家族聚居区,虞家建安巷便是如此。

话虽如此,但是由于虞文竣兼祧两房,不光虞清雅,便是虞家其他人也认为二房绝对不舍得分家。毕竟历代的祖产积累起来,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如今虞二媪突然提出分家,虞清雅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偏偏对方辈分高身份高,虞清雅根本毫无还手之力,更气人的是虞二媪还明目张胆搞区别待遇,虞二媪对虞清嘉十分袒护,但是转头对着虞清雅时,排斥和不耐烦连掩饰都懒得做。

明明,从血缘上讲虞清雅也是虞二媪的亲孙女。虞清雅本来以为自己有长房嫡女的名头,又和虞二媪有血缘关系,虞二媪会更笼络她,没想到…

虞清雅冷冷笑了一声,一个多年与世封闭、自以为是的老婆子罢了,虞清雅本来也只是逢场作戏,怎么可能真的把虞二媪当祖母。既然虞二媪不识抬举,她也懒得再做戏下去。不过,分家这件事却有些难办。

虞清雅为难地和系统商量对策:“若是分家成真,我们就再也没有理由指点虞清嘉的行动。到时候若是她搬到城郊,我们哪能知道她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系统也在担忧这件事,让女主离开自己的视线无疑是非常危险的事情,系统沉默,主脑飞快地运算起来。虞清雅本来安静地等着,过了一会她开始害怕,她忍不住问:“系统,你在做什么?为什么我的脑子里这么热?”

系统没有应答,虞清雅越来越惶恐,系统这是在计算什么,怎么发热这样厉害,连她的脑域都被影响到了?要知道系统可是寄生在她的头脑里,这样做对她有没有影响?

就在虞清雅忍耐快要达到极限的时候,系统终于计算好了。系统说:“我方才根据现在的已知条件重新建模,模拟了上千种接下来最可能的发展走向,最后得出一个最优解。”

虞清雅不由屏住呼吸:“什么?”

“毒杀女主。”

虞清雅愣了愣,惊诧脱口而出:“什么?”

“用毒死虞老君的办法,同样将女主毒死。女配逆袭计划进行到现在发生了太多变故,导致已经完全背离了最初计划。如果继续按原计划走下去,失败可能性高于百分之九十。”

虞清雅试探地问:“如果失败…”

“如果失败,系统在宿主身上投资的高额道具、人力、物力都将报废,为了尽量减少损失,宿主唯有被抹杀一条路可选。不光如此,为了明熙皇后位面的攻略顺利进行,公会给我开启了最高优先级权限,我已经占用了过多资源,一旦失败,我作为唯一负责AI,也会被当做失败者而彻底粉碎。”

虞清雅听着手臂上一阵阵爆细疙瘩,她习惯了和系统索取,也习惯了系统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直到现在才彻底真切感受到,系统也只是另一个位面做出来的高级智能,说白了是个机器,并不是“天”。虞清雅的命,系统的命,都像蝼蚁一样掌控在一股完全不认识的势力手上。

虞清雅毛骨悚然,无比后悔起最开始答应系统,和系统签订契约的事。可是事到如今,她已经拿了系统太多东西,就如一个赌徒已经在赌场里赢了好几把,这种时候即便想见好就收,庄家和赌场背后的势力也不会让她撤。虞清雅不敢,也不能中途退出,她只能硬着头皮,问:“你最开始不是说女主是历史选择,如果女主死了,会引起大动荡而导致你被天道发现痕迹,从而被追杀么。为什么现在你不怕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现在要么失败,要么豁出一切赌一把。就看宿主你敢不敢了。”

“可是…”虞清雅面露犹豫,“我讨厌虞清嘉不假,恨不得她死也不假,但,这毕竟是一条人命…”

“宿主,别忘了,你才刚刚杀了你的曾祖母。”

虞清雅张了张嘴,尝试了很久都说不出话来。她这一刻无比深刻地认识到,她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最开始是小利小错,她以为她只碰一点点,不会有问题,然而一旦开始后,她却再也没办法停下来。

到如今,已经演变成血淋淋的人命堆积在她手上。虞清雅想到虞老君临走前要惊讶又怨毒的眼神,无力地闭住眼。

“好。”

天下所有包装好的礼物,其实一开始背后就写好了标价。只不过那时候,虞清雅以为自己是被上天眷顾的幸运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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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老君已经是虞清嘉的第四代长辈,守孝的重担在虞文竣身上,严格来说,虞清嘉连一年丧期都不用守。

只不过被虞清雅那样一作态,虞清嘉也不得不做出一个态度来。她接下来几天都要守在灵堂,趁现在人少,她先回家来收拾换洗衣物。

白芷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和白芨等人说了分家的事,二房土生土长的几个丫鬟全都扬眉吐气,说句不好听的,她们现在几乎是喜气洋洋地收拾东西,盼着虞老君赶紧下土。

白芨几个丫鬟聚在一边说话,虞清嘉眼睛朝后扫了一眼,白蓉静悄悄走上前来,说:“娘子,您要的东西奴婢已经带回来了。”

虞清嘉轻轻点头,白蓉来路不明,行踪神秘,可是办事真的没得说。这样的丫鬟,不知道什么人培养出来的呢?

白芷几人忙着翻箱倒柜收拾东西,虞清嘉见屋里人多眼杂,便自己提了一盏灯,示意白蓉跟上。

她们二人走到了湖边的一个小亭子里,四周水面空旷,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说话也不怕被听到。虞清嘉对白蓉说:“拿出来吧。”

白蓉将一个布包铺在石桌上,虞清嘉想要触碰,却被白蓉拦住:“娘子小心。”

虞清嘉不再坚持,让白蓉将东西平摊开。虞老君临死前穿的衣服出现在桌子上,虞清嘉绕着石桌转了一圈,拧眉陷入沉思。

虞老君急亡和虞清雅必然脱不了干系,可是,让一个人暴毙的方法有那么多,虞清雅用的是哪一种呢?

虞清嘉沉思,没留意到周围的环境。秋风从水面穿亭而过,将四周的竹帘吹的左右撞动,簌簌清响。一只手从后握住虞清嘉的发簪,轻轻地将发簪拨回原位:“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虞清嘉顺着动静回头,然而右侧并没有人,她回头看向另一侧,好笑地睨了对方一眼:“幼稚。”

慕容檐不置可否,他眼睛瞥了石桌一眼,对一套明显属于老年人的衣服出现在虞清嘉手中毫无意外,甚至问都懒得问:“你在想虞老君的事?”

“嗯。”虞清嘉皱眉,绞尽脑汁思索,“我怀疑她死的不简单,可是,我却不能确定到底是哪一种。我手里只有这一套衣服,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想破坏证物。”

慕容檐听到这里心里就有数了,他也不急,自己坐到一边的围栏上,示意虞清嘉也跟过来:“你暂且把你的猜测说说。”

虞清嘉将自己在虞家打听到的事情一样样复述给慕容檐听,慕容檐听完后淡淡一笑,问:“你觉得最可能是什么?”

“我猜是毒,毕竟即便虞老君年老体弱,可也到底是个活人,仅凭虞清雅一个人的力量,恐怕很难不惊动任何人地杀了她。”虞清嘉说完后眉毛拧得更紧,“可是,且不论虞清雅如何弄来毒,光是毒.药里辛苦刺鼻的味道,她就没办法掩饰。虞老君时常喝药,药里面添了不对劲的东西,她肯定喝得出来。”

慕容檐笑了,他伸手点了点虞清嘉鼻尖,眼中星点璀璨,意有所指:“谁说,毒就一定是有味道的呢?”

“嗯?”虞清嘉错愕,“鸩酒,鹤顶红,□□,这些入口都有明显的痛感,绝不可能被人蒙骗着喝下去。”

慕容檐笑而不语,虞清嘉看着慕容檐的眼神,慢慢恍然:“对啊,未必是来自于人。”虞清嘉不由伸手敲了下自己额头:“我这脑子,怎么就忘了系统呢…”

虞清嘉方才的思路被□□等毒局限住,竟然忘了系统可不是他们这个时代的东西,现在不能提取出无色无味的毒,但是系统可以。然而虞清嘉想通后更苦恼了,她说:“如果东西是系统给的,那就是完全陌生的药,我哪里知道要如何验证出来?”

慕容檐看着她,慢慢说:“我知道。”

虞清嘉听到后,眼睛闪着光转过来,期待地看着他。慕容檐忽的一笑,光芒灼目,惊心动魄:“想知道,自己想办法。”

110☆、同心

慕容檐偏头, 眼中浮光点点, 意有所指, 笑意中带着一种笃定。

虞清嘉偷偷瞪了他一眼,不肯轻易认输。然而她绞尽脑汁想了半天, 都快把衣服都盯出一个洞来了,还是猜不到毒是怎么下的。偏偏这时候, 慕容檐还要气定神闲地问:“想出来了?”

虞清嘉咬唇,她眼睛看向慕容檐,小手指勾住慕容檐的衣袖, 悄悄地晃了晃。慕容檐当没看到, 虞清嘉加大晃荡的幅度,头颅悄咪咪蹭到慕容檐身边:“你先说说看嘛。”

虞清嘉撒娇的本领实在炉火纯青, 慕容檐看似不为所动,手却很自然地反握住虞清嘉的手。如今无论内外,虞家都有他的人,只要慕容檐想, 虞家上下实在没什么秘密。慕容檐看着虞清嘉, 说:“我知道虞老君是如何死的, 也知道虞清雅将毒下在什么地方,可是, 嘉嘉, 你应该学过这个道理,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告诉你答案,你要拿什么东西来换?”

虞清嘉咬唇, 轻声说:“我给你编个如意结吊穗怎么样?”

是虞清嘉亲手做的东西,慕容檐下意识地要点头,突然想到什么:“你还给谁做过?”

“这几天中秋,我和白芷一起编了新香囊送人。”

送人?慕容檐眼神立刻变了,慢慢问:“都是什么人?”

虞清嘉挑眉,无语地看向慕容檐。慕容檐在虞清嘉的眼神中打住这个问题,可是心里却把这件事记下了。只要是和虞清嘉有关的东西,他都想霸占。慕容檐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方向,继续得寸进尺:“你给其他人送如意结,我便是其他人?”

虞清嘉被问得不好意思,同时又有些好笑:“那不然呢?”

“我和他们可不一样。”慕容檐口吻淡淡,他伸手拿起虞清嘉腰带上的玉佩,把玩了一会后,说,“如意结其他人也有,那我要如意何用?要送也该送同心结。”

如意结取得是吉祥如意的意思,节庆时送人应景又讨喜,但同心结的含义就大大不同了。虞清嘉脸上渐生绯红,慕容檐侧身笑着,轻轻点了点虞清嘉的鼻尖:“那就这样说定了。”

虞清嘉移开眼睛,轻轻哼了一声:“你还没说虞清雅和系统的事呢。”

“这有何难。”慕容檐不甚在意,随意说,“按你从丫鬟口中问到的,虞老君死前睡得整整齐齐,身边却有水迹,可想而知虞老君和对方发生过争执,推搡中将水洒了。虞老君脖子上的痕迹,想来也是同样的原因。”

虞清嘉心里突然一动:“下在水里?”

虞清嘉不由联想起梦中的事情。梦中她便是因为混在水中、无色无味的奇毒而中招,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她就那样无声无息地失去了呼吸,症状和虞老君的一模一样。

这就是横亘在虞清嘉心里的死结,任谁得知自己有一天会被暗杀,却完全没有办法防备对方下手,恐怕都没法坦然。虞老君的死,会不会和梦中的事有什么联络?更或者,毒死她和毒死虞老君的药,是同一种?

虞清嘉若有所思,慕容檐不知为何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屈指弹了弹虞清嘉的额头,探究地看着她:“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虞清嘉捂住额头,她虽然在和慕容檐说话,可是眼神低垂,显然还在想心里的事情。慕容檐眼睛眯了眯,越发起疑:“你有事瞒我?”

“没有。”虞清嘉飞快摇摇头,她见慕容檐明显一副不相信的模样,赶紧扑到他身上,抱着他的胳膊摇,“真的没有。对了,这种药有什么特征吗?药混在水中,后面毒性会不会消散?”

“不会。”慕容檐说的随意又笃定,“你尽可放手去做,有什么拿不准的,吩咐白蓉就是。”

虞清嘉轻轻提了提眉:“白蓉?她是你的人?”

慕容檐对此丝毫没有惭愧、过意不去等情绪,他十分坦然:“既然你买下了她,那她以后就是你的人,你大可放心。还有白露,必要时亦可一用。”

“白露?”这下虞清嘉是真的吃惊了。她早就觉得白蓉不对劲,但是她着实没想到,白露竟也和慕容檐脱不了干系。难怪慕容檐对虞清雅的行动了如指掌,这样一来就都说得通了。

虞清嘉若有所思,对慕容檐的身份生出许多猜测。慕容檐在虞清嘉狐疑的目光中依然老神在在,他不在乎暴露身份,不过,慕容檐点了点虞清嘉的眉心,挑眉道:“记得你的同心结。”

虞清嘉捂住额头,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片刻后,微不可见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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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虞老君入土的日子,虞老君辈分高,年龄也大,她去世的消息传出去后,来虞家吊唁她的人络绎不绝。

虞清嘉这一整天也累得不轻,等宾客陆陆续续散去后,她才终于有功夫歇一歇。

隔间是专门供守灵的女眷落脚歇息的,好几个隔房叔伯母正在隔间里说话。虞清嘉坐下后,丫鬟给她呈上热姜茶,说:“秋日地上寒气重,娘子今日跪了一整天,现在不妨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虞清嘉淡淡点头,她伸手端起茶盏,掀开盖子吹了吹热气,仿佛嫌烫一般,用茶盏慢慢撇着水上的茶沫,

隔房一个叔母看到了,羡慕道:“六娘怎得还有姜茶?怎么我们没有?”

虞清嘉放下茶盏,笑道:“我自小身体寒,这才总是备着暖身子的药,让婶母见笑了。”

隔房婶母笑道:“无妨。年轻小姑娘自然要娇贵些,六娘先趁热喝茶吧。”

虞清嘉嗯了一声,掀开茶杯吹气。茶水即将入口的时候,从屋外突然窜进来一只猫,虞清嘉手没抓稳,一杯茶顿时洒在地上。

隔房婶母被吓地“呀”了一声。她看到好端端一杯热茶全洒了,不由皱眉:“哪里来的野猫,怎么在灵堂到处乱窜?快来人将它赶出去。”

丫鬟们手忙脚乱地跑过来赶猫,野猫舔了舔地上的水渍,看到有人过来,它露出嘴里的尖牙,威胁地对着丫鬟们低声呼噜。野猫弓起腰,正要发力跳跃,突然尖锐地喵呜了一声,倒在地上不动了。

隔房婶母对嫌弃地掩着鼻子,内心里多少嫌弃,虞清嘉怎么连杯茶都拿不稳。她正要指挥丫鬟们,突然看到猫一蹬腿不动了,很是吓了一跳:“它怎么了?”

白蓉护着虞清嘉退到后面,低声说:“好像是死了。它舔了地上的水就不动了,这水里,该不会有毒吧?”

111☆、离去

“有毒?”虞家隔房的婶母狠狠吓了一跳, 她“啊”地惊叫一声, 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其他丫鬟们也慌了, 呼啦一声散开,猫身体两边立刻腾出很大一片空地。隔房婶母用帕子掩着鼻子, 惊恐地煽动身前的空气:“这猫怎么就死在这里了?什么毒?哪里来的毒?”

虞清嘉已经由白蓉扶着站起来,她敛袖站在一边, 说:“我也不知道,若不是碰巧跑进来一只猫打翻了水,恐怕这姜茶, 已经进入我的肚子了。只差一点, 躺在这里的人就是我了。”

隔房婶母听到这话汗毛直竖,她搓了搓小臂上爆起来的鸡皮疙瘩, 迟疑道:“太玄乎了,不至于罢?”

“怎么不至于呢?”虞清嘉语气轻缓,看着隔房婶母耐心说道,“婶母您想想, 幸好今日这杯茶是端给我, 幸好被一只野猫打翻, 若是换成别人,谁能防备着茶水里面有东西?这只猫只是舔了一点, 马上就倒在地上, 动弹不得,如果被人全部喝下去,那恐怕, 虞家就又要再添一桩白事了。婶母现在觉得不至于、无所谓,可是,谁知道对方的下一个目标是谁呢?”

隔房婶母被这个可能性说得冷汗涔涔,是啊,出门在外,很多女眷都尽量不吃东西,少惹争端,可是谁会防备水呢?方才虞清嘉差点中招,隔房婶母还心存侥幸,然而现在婶母一旦想到自己也可能成为受害者,她马上就站不住了。

“这怎么能行?堂堂虞家,在自己家里竟然还能有毒,这还了得?茶水里的毒是谁下的?”隔房婶母说完后看向端茶的丫鬟,那个丫鬟本来就很紧张,见此情景更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夫人饶命,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虞清嘉低头扫了对方一眼,说:“婶母,有人混在虞家下毒,居心叵测,在事情未明了之前,还请婶母不要说出去。此事事关重大,须得请长辈出马才能决断。”

虞文竣收到消息,和几位族老急匆匆从前院赶到后厅。他们到达时看到后院不正常的沉寂着,一个丫鬟跪在门廊下,急切地想找人传话。虞文竣飞快地扫了一眼,大步走入灵堂:“怎么了?”

虞清嘉蹲身给几人问安,然后说:“我在隔间休息时,吩咐丫鬟去小厨房端姜茶。丫鬟端来姜茶后,外面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进来一只野猫,正好将茶水打翻了。打翻了水倒不要紧,可是猫舔了一点点水,没过多久竟然断气了。六娘觉得此事非同寻常,自己不敢做主,便差人去请几位族老和父亲过来,望族老谅解六娘的冒昧。”

虞文竣和几位族老听到猫死了的时候脸色都非常严肃,这种时候还哪有人计较虞清嘉的事。他们围在空地身边,仔细看了野猫的情形,几个人都若有所思。

虞文竣问:“这茶是谁端给你的?嘉嘉,你可碰到这杯茶了?”

“没有。”虞清嘉摇头,“我才刚刚拿起来,没来得及喝就被野猫撞倒了。不过说来也奇怪,这杯茶药效很大,可是颜色和寻常茶水无异,若不是碰巧被野猫扑倒,恐怕我就毫无防备地喝下去了。 ”

虞文竣听到后脸色极其难看,这里可是虞家,竟然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对虞清嘉动手,这简直是对虞家和他的挑衅。几个族老也觉得事情棘手,他们问:“茶水是谁端上来的?”

“厨房的一个丫鬟。”虞清嘉说,“她现在在外面跪着呢,六娘不敢擅自做主,便让人将她看押起来,等候长辈发落。”

几位族老低声商讨什么,他们说了一会,然后对虞清嘉说:“六娘,此事我们自有决断,之后必会给你一个交代,现在你先安心回去歇着吧。”

虞清嘉点头应下,可是却并没有行动的意思。虞文竣看出来不对,问:“嘉嘉,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虞清嘉行了一个大礼,低垂着头说:“父亲,族老,有一句话,六娘不知当讲不当讲。”

“何事?”

“那个丫鬟将茶水端上来的时候,色泽口味和普通姜茶无异,我嫌烫,所以才等了一会,结果不小心被野猫撞翻了。那只野猫如今已经死了,可见茶里下了剧毒,可是我端着茶时却丝毫看不出来。六娘才疏学浅,不知道世上是不是有一种奇药无色无味,如果果真有,那老君的死,是不是也有问题?”

“什么?”一个族老震惊地喊出声来,虞文竣也沉着脸,对虞清嘉说:“嘉嘉,这种话不能乱说。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我先前总觉得老君走的太突然了,今日不小心打翻了这杯茶,我才突然意识到,或许,老君也是误食了有毒的茶水,才会突然病逝。要不然,老君身体一直坚朗,怎么会突然就恶化病故呢?”

堂中众人都沉默,虞清嘉也沉住气,不说话也不催促,只是微垂视线看地上的砖。毒杀长辈不是小事,说是惊世骇俗也不为过,若是这种事被人告发,那整个家族都要跟着蒙羞。解决虞清雅一个人,没必要拉整个虞家陪葬,所以虞清嘉没有当众将事情抖露出来,而是直接将事情摆到虞家几个当权人手中,让他们自己去查。

族老进来的时候,虞清嘉已经让人将闲杂人等都清出去了,所以现在也不怕消息泄露出去。一个族老脸色铁青,怒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老君已经入土,你现在说已故曾祖母的闲话,该当何罪?”

“如果六娘冒犯了老君,六娘甘愿受罚。”虞清嘉不卑不亢,说道,“可是,如果老君是被人暗害的,那我们不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才是真正让老君不得瞑目。何况,上次是老君,这次是我,谁知道下次他会对谁下手呢?如果不把背后这个人揪出来,那虞家众人都有危险。”

族老们相互看了一眼,都脸色惴惴。一个人撑不住了,问:“你说背后有人下毒,你有什么证据?”

虞清嘉指着地上的野猫,说:“这就是证据。若是族老们还不信,六娘还有一个冒失的想法。”

“你且说。”

虞清嘉用眼神示意白蓉将东西取出来。虞清嘉指着托盘,说道:“这是老君临终前最后穿的衣服。族老想必也知道,院里这缸鱼已经养了许多年了。”虞清嘉说着将托盘端到鱼缸边,将整套衣服倒在水里。水缸里睡莲已经枯了,能看到两条红色的鲤鱼在水中自在游动,它们感受到水里落下东西,飞快地游上来觅食,飘逸的红色长尾在水中轻缓地摆动着。虞老君的衣服已经全部浸湿,过了没过久,方才还美丽灵活的鱼肉眼可见地变迟缓,然后双双翻肚皮死了。

众人哗然,虞清嘉用白蓉递过来的湿帕子擦了手,说:“老君去世前便穿着这身衣服,六娘当天赶过去给老君擦身时,正好看到地上有水痕。六娘觉得蹊跷,便让丫鬟将老君临终前的衣服收起来,打算等事情了结后烧给老君。没想到,竟然在这种地方上用到了。”

虞文竣大受震撼,原先虞清嘉险些中毒就够让他生气的了,现在他竟然意外得知,虞老君的死可能不是意外。虞文竣脸色阴沉,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虞文竣让人把衣服捞起来,说:“即刻去查,老君去世那天,都有谁去过老君的屋子。”

虞清嘉听到这里,眼中划过冷清的光。一人做事一人当,虞清雅自求多福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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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清雅听说自己埋在厨房的一个钉子被关起来了,她吓了一跳,赶紧跑过来看。虞清雅赶来时,正好遇到虞清嘉出门。

两人擦肩而过,虞清嘉眼睛都没分给她一眼。虞清雅心里突然重重跳了一下,她从前得宠,无论在哪里丫鬟都不敢得罪她。虞清雅以为这回也是如此,可是她尝试了很久,只模模糊糊问出个大概。

然而只是大概影子,就已经足够让虞清雅慌神了。

虞清雅匆匆挑了个没人的地方,拼命呼叫系统:“系统,他们好像发现药的问题了,听说还要查那一天谁去过老君的屋子。系统,这该怎么办?”

相比之下,系统还算沉着。系统自信道:“不会的,系统商店提供的药无色无味,这个时代不会有人检测的出来的。”

虞清雅却觉得不对劲,虞文竣要查当天去过虞老君屋里的人,这样一来迟早会查到虞清雅身上。虞清雅问心有愧,若是真的到这一步,那她就完了。

虞清雅急的站都站不稳:“你此话当真?”

“当真。”系统说,“阿尔法毒药远超现在的毒素提取水平,这个时代根本无人匹敌。”

虞清雅心里多少安心了些,可是她才刚刚松了口气,忽然脑子里划过什么,她整个心脏顿时紧缩:“可是,我根本没有给虞清嘉下毒,他们是从何处得知茶水有问题的?”

虞清雅答应了系统“毒杀主角”的计划,可是虞清雅毕竟长了脑子,她也知道如果短时间内连续两个人以同样的死状莫名疾逝,那无论她做的多天衣无缝,都难免引起怀疑。所以这次,虞清雅根本没有动手。

虞清雅后背突然生出浓重的寒意,她没有动手,那虞清嘉所谓的毒茶,所谓无色无味的剧毒,都是从何而来?

.

近郊庭院里,虞清嘉回到家,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立刻去后面寻找慕容檐。

“狐狸精,我回来了。”

虞清嘉一边说着一边推开门,然而这次,她话音落了许久,都没有人用那种冷淡的,微微含着笑意的嗓音回答她。

虞清嘉心里倏得咯噔一声。

“狐狸精?”

112☆、许约

“公子, 赵军在边关大肆散布谣言, 说耿老将军被皇帝迫害, 现在已经悄悄死在狱中。边关本就多是耿家亲信,听到这些传言后军心大乱, 赵军趁着人心涣散,在中秋夜带五万人马偷袭潼关, 现洛阳告急。”

“公子。”一个蓄着长须、文质彬彬的人接过话,他身穿青布长袍,宽袍大袖, 身体清瘦有余, 看着却并不健朗。他掩唇咳了两声,说道:“赵军五万人马来势汹汹, 中秋那天潼关城郡守忙着大摆宴席,庆贺节日,疏忽了城中防守,再加上先前赵军派了大量细作混入城中, 大肆宣传耿老将军已经死在狱中, 不日尹轶琨就要来边关清算曾经反对他的人。军民人心惶惶, 赵军趁机偷袭,潼关不出两日就被攻破。潼关一旦城破, 西都洛阳危矣。此地易守难攻, 而赵军所需粮草援兵可以从长安源源不断运到边境,待赵军在洛阳一带站稳跟脚,前有河汉天险, 背后靠着赵地国境,赵军再无后顾之忧,一旦长安、洛阳形成掎角之势,邺都之困近在眼前。”

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何军师所言有理。此次洛阳告急固然是北齐之危,但同样是我们的机会。现在边关风声鹤唳,众说纷纭,谁都不知道耿老将军到底有没有遭毒手,偏偏又逢外敌攻城,若是我们在这个时候稳定住边关局势,之后抛出公子身份,恐怕立刻就能吸引一大帮随众。常山王倒行逆施,荒淫无度,早已惹得民怨沸天,公子是时候替天行道,为太子殿下和东宫正名了。”

慕容檐银冠束发,一身黑衣,端坐在纹理深致内敛的檀木凭案之后。他的银冠上刻着细长的魑龙纹,一枚银簪穿过暗扣,将长发紧紧扣住。没有了头发遮挡,慕容檐的眉目一览无余,美的锋利又英气。众谋臣群情激动,大谈特谈,而慕容檐却始终平静冷淡,他修长的手指搭在桌案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何广说完之后,看到慕容檐没有应话,低声提醒道:“公子?”

慕容檐漆黑的眼神投过来,冷淡地朝他们瞥了一眼:“我知道。”

他比何广等人更了解宫廷内幕,也更了解慕容氏的宿敌,北赵贺兰氏。潼关距离洛阳不过百里,历来是齐赵边境必争之地。如果几日内不能将潼关控制住,北齐的大片腹地平原都将坦露在赵军马蹄下,再无阻拦。

他当然也知道,他和北齐的利益一致又不完全一致,这种时候北齐国危,却恰恰是他的大好时机。只有灾难发生之后才能显示出救世主的必要,他现在这个时候应该召集人手,备粮筹军,密切关注着边境和朝廷的动静。一旦时机有利,就立刻揭竿而起,抢夺底盘的同时,也抢夺军队和民间的声望。

然而这一切都建立在同一个基础上,那就是离开虞家,回到军中。

慕容檐从几年前就渴望着这一天的来临,他渴望战争和鲜血,渴望用自己真正的名字,打响最后一战。慕容檐并不惧怕死亡,可是,虞清嘉还没回来。

她回虞家为虞老君守头七,晚上来回赶路不方便,这几日便暂时住在虞家。慕容檐有许多许多事情不放心,比如虞清嘉回来了见不到他会不会乱想,她会不会遇到别的男子然后傻乎乎被骗走,她独自一人去面对系统会不会吃亏。慕容檐甚至担心,他前天私下给她的那包毒药,虞清嘉会不会忘了怎么用,或者会不会使用不当而伤害到自己。

其实有白蓉在,这些都不是问题。慕容檐早吩咐了白蓉,不要让虞清嘉自己动手碰到毒物,白蓉也不会犯下这等疏忽。然而知道是一回事,等离开这件事突然摆在面前时,慕容檐没法控制自己不去担心。

何广见慕容檐良久不应,他暗暗皱眉,肃容道:“公子,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公子卧薪尝胆三年,等的便是这一天。起兵时机稍纵即逝,公子切不可犹豫。”

其他人听到后也齐刷刷跪倒,深拜在地:“公子,您必须得走了,请三思。”

慕容檐的银冠在昏沉中几乎发出光来,发冠将视线拔高,让人更加注意他出众拔群的眉眼,矜贵漠然的气质。慕容檐眼睛一动不动,静默地看着跳跃的烛火。

他有些遗憾地想,虞清嘉答应给他的同心结,现在还没编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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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老君正式入土,虞清嘉也生了一场绵长的病。

她这一病就是一个月,时节已入深秋,昨夜降了霜,今日一起来,窗外的枯草都被霜打的青紫。白蓉把窗户支开一条缝,然后点了新的熏香,为屋里换新鲜空气。

白芷抱着熏了暖香的衣服,轻手轻脚走过来,看到白蓉后低声问:“娘子还在睡觉?”

“应该是。娘子昨夜喝了药就直接睡了,我半夜起来看的时候,娘子发了一身汗。发汗后身体就舒服了,娘子又好几夜没有睡好,今天应该能多睡一会。”

白芷和白蓉在木隔外低声交谈,虞清嘉躺在床上,听着窗外风的声音,渐渐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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