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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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良一口应下:“这有什么难的,姑娘要安排什么人,直说就是了。”这确实不是什么事,上面早就吩咐了,无论这位楚姑娘要什么,全部都答应,更别说只是想安插一个人。绣庄这么大,多养一个人算得了什么?

楚锦瑶终于露出笑来:“这就好,多谢魏小掌柜。”说着,楚锦瑶就站起身给魏良道万福,魏良险些吓着,赶紧避开:“姑娘,使不得!”

“如何使不得,魏掌柜这次可是帮了我大忙。”

“不敢不敢。”魏良僵硬地笑着,把楚锦瑶又请回座位上,“姑娘您赶紧坐下,小的当不得您的礼。”

楚锦瑶坐好后,见魏良还是诚惶诚恐的样子,失笑道:“魏小掌柜何必如此?我们日后就是合作的同伴,总是这样拘礼,这怎么成?魏小掌柜,实不相瞒,我给你介绍的这个人乃是我的姐姐,我从前在农家长大,今年年初才被父亲找回来。我无法出门,也不敢贸然给姐姐传话,要不我留书一封,你帮我带到姐姐家,她见了信就懂了。她从小干活就是一把好手,让她来店里帮忙,准不会出错。”

魏良当然应下。楚锦瑶盼了这么多天,终于有机会解决苏慧的事情。她赶紧去书房写了一封信,思及苏慧不认识字,她又画了几张简笔画,大致说清了来龙去脉,然后走出去,锁在盒子里一道交给魏良:“魏小掌柜,有劳你了。”

魏良连忙道不敢。苏慧已经嫁人,夫婿还是个孔武有力的屠户,楚锦瑶倒是不害怕姐姐被人欺了去,反正无论姐姐来还是不来,姐夫是一定会随行的。楚锦瑶自己没有人手,没法往府外递话,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这位魏小掌柜了。

楚锦瑶送走魏良,然后就去西厢,把这盒子银票塞到红木箱子里,一起落锁。楚锦瑶顺道从箱子里取出几匹布料,打算给姐姐做见面礼。她抱着东西出来时,突然感到一阵难言的诡异。

楚锦瑶发现,最近无论她做什么都很顺利,简直可以用心想事成来形容。这是为什么?世间真有如此巧的事情吗?

日子渐渐入了秋,楚锦娴嫁人一事逐渐落下帷幕,长兴侯府终于忙过了劲,这才有心思管其他的事。

楚珠二月回娘家,说要请侄女们去王府一叙,结果后面的意外一桩连着一桩,等汤公公的事了结了,又正好撞上了楚锦娴的婚期。好容易将这些事都搞定,时间已经到了九月。

怀陵王妃正式给长兴侯府送来邀帖,请楚家三位夫人和诸位小姐去王府赏菊。

第40章 王府宴会

一大清早, 长兴侯府的马车就出发了,即便是去王府赴宴, 也没道理动劳楚老夫人,所以这次出门的只有赵氏和阎氏, 她们各自带了自家的女儿。

三房太太作为庶子媳妇, 在这种场面只能被留下, 名曰留在家里伺候楚老夫人。而三房唯有一个女儿,这种情况再将六姑娘抛下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所以赵氏代替了三夫人的职责,带着六姑娘出门,席间看顾一二。

她们大清早出发, 艳阳高照时才赶到怀陵王府。早有婆子在垂花门候着了, 见到她们的马车,连忙有穿着鸦青色长衫的婆子迎下来:“侯夫人, 楚二太太,你们可算到了!”

楚珠作为小姑子,自然也要出来迎接娘家嫂嫂。她今日穿着红色长衫, 下着宝蓝色马面裙,头上戴着金丝发髻, 意气风发至极。楚锦瑶随着姐妹们下车, 安静站在一边, 听赵氏和王府的人寒暄, 没过一会, 就有小轿抬来, 接她们到内宅说话。

为首那个看着就很有身份的婆子说道:“老祖宗和王妃早就念叨着楚家诸位太太,现在已经在大堂等着了,太太们不急着叙旧,先进屋再说。”

赵氏自然应下,王府婆子指着小轿,说:“垂花门离花厅还有些远,现在日头大,不好晒着夫人小姐,我们搭轿子去吧。”

过了垂花门,之后便是内宅的地界了,没想到从这里到王妃和老夫人所在的地方,竟然还需要坐轿。楚锦瑶心里有些惊讶,看的出楚家其他姑娘也是一样的心思,但是出门在外,她们都不肯露怯,坠了长兴侯府的颜面,于是什么都不表露,一个接一个上了轿。

赵氏和阎氏每人一顶轿子,而姑娘们显然不行,需两人合坐一顶。楚锦娴已经出嫁,二姑娘是阎氏的庶女,来王府赴宴这种露脸的大事,被阎氏以二姑娘需要呆在家里绣嫁妆为由,直接回绝了。所以今日来的小辈,只有大房的三姑娘、楚锦妙、楚锦瑶,二房阎氏的亲女七姑娘,还有三房的六姑娘。八姑娘才六岁,年龄太小,自然被排除了。

两人合坐一顶,按照序齿,便该楚锦瑶和六姑娘同行。楚锦瑶坐在摇摇晃晃的轿子里,端正地坐着,没有试图去掀帘子张望。她回府已经半年,对于这些富贵景象,已然习惯了。

轿子里的空间并不大,再加上抬轿之人走路难免会摇晃,所以楚锦瑶时不时就会碰到六姑娘的膝盖。六姑娘也端正地坐着,垂眸不语,今日三夫人没有来,可是众人寒暄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就略过了她的母亲,仿佛长兴侯府,只有赵氏和阎氏两位夫人一样。六姑娘坐了一会,突然伸手,轻轻覆住楚锦瑶的手背:“五姐姐,上次我们说的话,你还没有忘了罢?”

手背上冷不防被人盖住,楚锦瑶不习惯别人的接触,险险直接打开六姑娘的手。楚锦瑶忍耐着将手抽出来的想法,平淡说道:“六妹不要胡思乱想,我们在轿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停下,暂且不要交谈了。”

这话模棱两可,不答应也不拒绝。六姑娘对楚锦瑶歪头笑了笑,缓慢地收回自己的手。她的面上虽然还笑着,但是心里却冷哼一声,她就知道,利益动人心,没人能抵抗地住。

接下来的路,楚锦瑶和六姑娘没有再说话,两人相对无言地坐着。好在很快,目的地就到了,抬轿子的粗壮婆子将她们放下,对里面喊道:“姑娘,花厅到了。”

楚锦瑶和六姑娘起身,弯着腰从轿门出去。等所有人都站好后,赵氏飞快地梭巡过全场,确定这些姑娘们身上没有不妥的地方,这才说:“走吧,随我去见老祖宗。”

王府的花厅里已然坐了很多人,楚锦瑶跟在赵氏身后,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暖香,混上女眷们各异的脂粉味,成了权贵人家最有辨识度的标志,就差明晃晃地将“富贵乡”这三个字写出来。两边满满都是女眷,或坐或立,除了怀陵王府的主子,还有伺候老夫人的丫鬟,夫人小姐们各自带来的丫鬟,名副其实的一屋子女人。

楚锦瑶顾不得看两旁这些鲜艳的色彩都是什么人,率先跟着赵氏给老王妃行礼。等两方人见礼过后,老王妃笑着说:“我早就盼着你们来看我,可惜一直有事情耽搁,竟然到现在才如愿。”

赵氏笑:“我们也盼着见老祖宗,现在不就来了么。”

坐在老夫人身边的一个妇人突然问:“这几位就是侯府的小姐了?”

这位妇人年纪三十七八,脸庞白净圆润,穿着一身大红掐金袄裙,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贵夫人。她头上插着满满当当的宝石金簪,再配上她大红的衣裙,全屋子没一个人能及上人家的这份贵气。

不做他想,敢在老王妃面前这样说话,这样打扮的,只有一个人——怀陵王府的主母,郡王妃。

楚锦瑶这时慢慢明白,怪不得素来张扬的楚珠,在今日这种出风头的场合也不敢穿一身红,虽然穿了正红色长袄,但下面却搭了宝蓝色衣裙,原来,她是为了避开王妃。

楚锦瑶自个见识短,活这么大还没见过王妃公主之类的皇族天骄是什么样。今日见了郡王妃,楚锦瑶暗暗觉得和自己的想象有些差距,但又认为就该这样贵气逼人。

王妃发话,没人敢怠慢,赵氏连忙应道:“正是她们。”然后又一个一个唤名字,让她们上来给郡王妃见礼,顺道让郡王妃认认脸。

至于为什么要认脸,这桩缘由大家心知肚明。郡王妃一一看了,笑道:“都是好姑娘。这是我的见面礼,给姑娘们讨个喜头。”

丫鬟上前,将荷包一个接一个递给楚锦瑶等人。楚锦瑶接过来后随手捏了捏,就毫无波动地转手给身后的丫鬟了。

只能说人生际遇就是这样奇妙,以楚锦瑶如今的身家,这点见面礼,她还不放在眼里。

老王妃笑着看郡王妃认人,等姑娘们都见了一面后,老王妃眼睛从众人身上梭过,突然停驻在楚锦瑶身上:“这位,就是府上的五姑娘了?”

老王妃的问话让所有人都心神一凛,楚锦瑶也绷紧了脊背,上前给老王妃行了个万福:“正是晚辈。晚辈给老祖宗请安。”

老王妃看着楚锦瑶,点头笑道:“好孩子,不光模样好,性格也妥帖。”

大家对这次的来意心照不宣,老王妃却单独将楚锦瑶叫出来询问,还不吝赞叹。一时间许多视线都明里暗里地落在楚锦瑶身上,楚锦瑶对着众多打探的目光,依旧神色平静,不急不徐。

就算郡王妃见了都有一些意外,邓嬷嬷不是说,长兴侯府的五姑娘并不是长辈眼前长大的,从小流落民间,直到今年才刚刚找回来吗?其实一进门郡王妃就注意到楚锦瑶了,这个姑娘的模样,委实打眼,郡王妃几乎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确定了楚锦瑶的身份。

然而,这位名不副实的侯府千金,进入堆金砌玉的王府待客厅时不见惊惶畏缩,送见面礼时也没有好奇地把玩,便是现在被单独叫出来,也丝毫不见受宠若惊、得意自矜等神色,仿佛见惯了富贵一样。要不是郡王妃提前得知了真相,见了这一幕,说不定会真的以为这是一个被娇养着长大的侯门嫡女。

郡王妃意外之余,对楚锦瑶的印象也改观不少。郡王妃笑着说:“长兴侯夫人真是好福气,楚家大姑娘贤名远播,没想到次女同样出挑,真是让人羡慕。哪像我,净摊上两个冤家。”

县主林宝珠本来百无聊赖地坐着,王府时常都有人这样隆重地拜访,她早已习惯了。然而等她听到郡王妃的话,立刻不服气地撅起嘴:“娘,你说这话我就不服气了,我怎么就是冤家呢?”

郡王妃指着县主说道:“你看看,都敢和我顶嘴,还说不是冤家!”然而虽然这样说,郡王妃的语气中却并没有多少嗔怪。

县主负气,扭头去寻老王妃说理,老夫人哈哈大笑道:“你娘她这是故意臊你呢!你是我们王府的掌上明珠,我们疼你还来不及呢,哪有谁敢招惹你?”

县主这才满意,而在楚家威风八面的楚珠亲女林宝环,在这种场合只能坐在旁边当陪衬。就连楚珠,也只能站在一边陪笑。

楚锦瑶看见县主的待遇,心道这才是天子娇女,给这样的大小姐当伴读,当真是件好事不成?然而楚锦瑶想起临行前楚老夫人的嘱咐,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

如果家族已经做出了决定,那无论这是不是一桩好事,楚锦瑶自己愿意不愿意,都没什么要紧。何况,楚锦瑶知道的还更多一些,如果楚老夫人真的想推楚锦瑶出来做世子妃,那怀陵郡王府,她非但得安生留下,还得让王府之人对她留下好印象,县主的态度就尤为重要。

若问楚锦瑶是否喜欢世子,楚锦瑶的答案是否定的,若问她是否想放弃老夫人的计划,楚锦瑶的答案还是否定的。女子这一生,出生不由人,出嫁不由人,一辈子的荣辱都系在别人身上。出嫁前是父亲,出嫁后是丈夫,争夺夫婿的宠爱,打压得宠的妾室,这就是绝大部分女子后半辈子的主旋律。楚锦瑶没能耐改变自己的命运,她能做的,唯有让自己在第二次投胎时,尽量走得高一些。

至于情爱…这并不重要。她虽然对世子没有男女之情,但这并不妨碍她顺从家里的意思,成为世子的正妻。要不然呢,她还能如何?

齐泽的脸飞快地浮现在楚锦瑶眼前,但很快就被她压下。齐泽已经离开了,即便不离开,他们也不会有什么,从此山高水远,各行其道,再不相见,其实也很好。齐泽是她少女时代短暂而快乐的惊鸿一瞥,从此之后,这个秘密会永远埋葬心底,除她自己外,再无人得知。

楚锦瑶不知不觉又陷入怅然,好在她的礼仪功夫没白下,即使她在走神,脸上却还维持着标准温和的笑,老夫人坐在上首看了,非常满意。

不得不说,老人家就是喜欢楚锦瑶这种一看就很甜的闺女。什么弱柳扶风,什么我见犹怜,老王妃真的欣赏不来。

明明出行的共有五个姑娘,而现在风头却被楚锦瑶一人独占。楚锦妙暗暗握了握拳,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楚珠。

楚珠趁众人不注意,摇头示意楚锦妙稍安勿躁。

老王妃拉着楚锦瑶,把想问的都问完了,这才注意到后面的姑娘们。冷落客人是很失礼的事情,老夫人笑容不变,想起了调换千金的传闻,于是就问:“哪个是四姑娘?”

楚锦妙心中一喜,万万没想到转机来得这样快,她上前一步,含羞说道:“是我。”

郡王妃也来了兴趣,她问:“我听邓嬷嬷说,长兴侯府有一个姑娘才气极好,正是你罢?”

楚锦妙低头谦虚:“是嬷嬷谬赞了。”但言辞间却没有否认,显然承认了她就是侯府里才华最好的姑娘。

郡王妃笑着问了几句,发觉楚锦妙果然对答如流,于是和老王妃笑道:“娘,您看楚家的姑娘,果然教导有方,知书达理。若是珠儿有她们一半省心,我就知足了啊。”

这话自然惹得县主一阵不悦,楚锦瑶保持着笑听上位这些人说笑。过了一会,长辈们似乎要说什么话,于是打发她们几个晚辈道:“过一会就要传饭了,你们几个小姑娘先出去自己热闹一会,等摆饭的时候叫你们。”

老王妃发话,谁敢不从。就连县主也站起身,对众人急不可待地行了一礼,然后就率先出来了。等县主走后,其他人才敢动身。

一离开老王妃的屋子,姑娘中自然以县主为首。县主将她们领到一个小花廊,隔着窗子就能看到屋外盛放的花,县主不耐烦说场面话,还没等众人坐好,她就哒哒哒跑到楚锦瑶面前,眼中带着嚣张的天真,她微微仰头问道:“你就是那个被抱错的侯府小姐?”

第41章 宴会中断

林宝珠的话音未落, 屋子里已然弥漫出一种寂静的尴尬。

林宝珠一出生就是县主,从小说什么都是对的,要什么都是天经地义,早已养成了一种不管不顾、唯我独尊的性子。她问这句话,大概也是听说了楚锦瑶和楚锦妙的传闻, 觉得很是稀奇,比话折子还有趣, 这才跑过来问。至于这是什么场合,两位当事人该如何自处, 她是一概不管的。

楚锦妙的脸色已经极为难堪,这件事情虽然长兴侯府里的人都心知肚明,但大家说话时, 都默契地避开,谁会故意说出来冷场?当着楚锦瑶和楚锦妙的面,谁也不提这一桩,这样大家面子上都好看。可是现在她们在外做客, 周围坐着这么多人,县主大喇喇地就嚷了出来, 楚锦妙这个假千金登时站都站不住了。

楚锦瑶也很尴尬,但比起楚锦妙还是镇定了许多。她笑了笑,说:“县主说的不错,正是我。小时候因为鞑靼, 我流落在外, 今年正月才被父亲找了回来。”

“哦?”县主更加好奇, 她直接用手指着楚锦妙,问道,“那就是说,你在她家长大,而她在你们家长大了?”

县主全然不顾其他人的面子,楚锦妙脸已经涨得通红,而另一个当事人楚锦瑶却很坦然:“对,我是由农户苏家养大的。”

县主眼中浮现出一丝意味,她扭头看了看楚锦妙,又转头看楚锦瑶,新奇地问道:“你竟然是在村里长大的,你就这样承认了?”

“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楚锦瑶失笑,“我长这么大,不偷不骗不抢,只是小时候的环境穷了些,这有什么说不得的?即便苏家是农民,也是堂堂正正靠自己的双手讨生活,我为什么要不敢承认?”

权贵人家的小姐,即使嘴上不说,心里多少都有些看不起平民百姓,更别提苏家这种双手在地里抛食的贫农。楚家的姑娘们故意避开,一来是碍于长兴侯和赵氏的颜面,二来是觉得,楚锦瑶的这种出身很上不得台面,说出来惹得楚锦瑶当场冷脸就自讨没趣了。她们越是躲避,其实越能说明心里的想法,县主提到这个话题的时候,楚家几位姑娘心里都一凉。

六姑娘觉得,完了,这下场面要难堪了。

可是谁都没想到,楚锦瑶自己却堂堂正正地承认了这件事,还将自己的过去主动剖出来给人看。若是楚锦瑶言辞闪烁,其余姑娘还觉得有些乐子,可是楚锦瑶这样坦然,她们意外之余,也觉得面上讪讪。

伤口只有藏着掖着才会腐烂,若是当事人自己心思坦荡,不惧外人眼光,那只会衬托出围观之人的不堪。

县主也没料到楚锦瑶能说出这种话来,她怔了怔,随即笑道:“我还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她们要不闪烁其词,要不装腔作势,腻歪极了,倒是你这种直白的性子对我胃口。”县主说着就走过来挽住楚锦瑶的手臂,说:“走,我带你去外面看花。”

林宝珠是县主,整个山西再找不出比她身份更高的人。林宝珠见惯了阿谀奉承,就如吃惯了山珍海味,偶然遇到楚锦瑶这种说实话的人,就觉得出乎意料,很是喜欢。

三姑娘和六姑娘眼睁睁地看着县主挽着楚锦瑶出去了,脸上难掩愕然。谁都没料到竟然是这种发展,县主非但没有嫌弃,反而还因此对楚锦瑶高看一眼。她们为了县主伴读一位抢破了脑袋,三姑娘精心画了妆容,六姑娘更是连今日说什么话,做什么动作都想好了。可是,她们还没开始行动,便被楚锦瑶随口的一番话压下去了?

开什么玩笑,三姑娘和六姑娘立刻站起身,笑着说:“县主要去哪里赏花,我们陪着同去好了。”

县主没什么所谓,任由三姑娘和六姑娘跟着,就连七姑娘都早早被阎氏嘱咐好了,当下也不甘示弱地凑上去,仗着自己年龄小而故意套近乎。花厅里方才还坐满了人,现在呼啦一声就空了,楚锦妙站在原地,没人注意也没人询问,脸色难看至极。

丫鬟小心地提醒:“四姑娘,县主出去了,我们要不要…”

楚锦妙知道这不是她摆脸色的场合,她勉强掩饰住脸上的不悦,僵着脸往外走:“我知道了。原来县主更吃装可怜这一招,不就是买惨罢了,谁不会?”

楚锦妙以为,县主在众人中唯独亲近楚锦瑶,是因为楚锦瑶足够可怜。也是,身世坎坷,从小在穷人家长大,什么都没见识过,对县主这种天之娇女来说,这可不是一下就撞到心坎里了?

楚锦妙暗暗想着,就调整了自己的计划。她知道县主此行选伴读是假,筹备太子妃才是真,无论如何,她都一定要留在县主身边。有了县主这个跳板,日后,她才有机会往更高处跃。

县主心血来潮,非要拉楚锦瑶去后花园看菊。王府的侍女都道:“县主,过一会该摆饭了,走太远老祖宗该找不到了。”

然而县主玩兴正高,这些话如同耳旁风一般,县主才懒得管这些丫鬟说了什么,她拉着楚锦瑶说:“我娘前两天找来几株绿菊,我带你去看。”

县主一心玩乐,没有控制手上的劲,被她这样攥着,楚锦瑶略有些不舒服。她微微动了动手腕,趁丫鬟和县主说话的时候,不动神色地抽了回来。

楚锦瑶的脚步微微慢了些,立刻便被三姑娘顶开。三姑娘细腰婀娜,挤到空隙里后,还回头冲楚锦瑶洋洋得意地瞪了一眼。楚锦瑶觉得很是可笑,她接着袖子的掩饰揉动手腕,六姑娘无声无息地走到楚锦瑶面前,低声对楚锦瑶说:“五姐姐,前些日子你答应我的话,你还记得吗?”

楚锦瑶也不动神色,问:“六妹指的是什么?”

“五姐姐真会说笑。”六姑娘笑了下,说,“也是,五姐姐本来就是嫡出千金,从农门到侯府,这么大的沟壑也跳过来了,怎么会摆不平面前这条小沟呢?原来是我有眼无珠,轻视了姐姐,还妄想给姐姐搭把手,多少帮你些忙。现在想来,我当初的话简直可笑,五姐姐手段高超,哪里用得着我?”

只能说,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就喜欢用什么样的眼光揣测别人。六姑娘原来存了利用楚锦瑶的心思,可是经过今天一见,她突然惊觉,莫非她错估楚锦瑶了?可不要阴沟里翻了船。

楚锦瑶收回手,转头去看六姑娘:“六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六姑娘脸色微变:“五姐姐在我面前,就不要装听不懂了吧?”

“我还真听不懂。”楚锦瑶问,“望六姑娘直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六姑娘怔住了,笑容也很僵硬。她虽然有意激怒楚锦瑶,最好能让对方失态,可是楚锦瑶这样直白地问回来,招架不住的反成了她自己。

说话的功夫,花园已经到了。日头正晒,丫鬟把她们引到凉亭里,给各位姑娘铺了坐垫后,说道:“姑娘们暂且坐一坐,想必老王妃很快就要传饭了,外面日头太毒,不敢让姑娘们出去玩,只能委屈姑娘们先在这里吹吹风,等下午了再过来看菊。”

这话合情合理,更何况凉亭四周便栽着许多花,清风徐来,百花摇曳,已经是难得的美景美境。

楚锦瑶笑着点头坐好,没打算让丫鬟们为难。然而县主却不满足这样坐着,她四处看了看,撇嘴道:“困在这里多无聊,我记得那簇绿色的菊已经快开了,绿色的菊花少见,我要摘下来做插瓶。”

老王妃身边的丫鬟连忙说:“县主不可,把您晒着了可不好。你想要什么,奴让小丫鬟去办。”

“你怎么啰啰嗦嗦的这么麻烦,我说了我要自己去!”县主一把打开丫鬟的手,她在人群中看了看,瞅到楚锦瑶,连连招手:“快过来,我记得花在那边,你们陪我去摘花。”

被打开的那个丫鬟被当众下脸,脸面上有些挂不住,可是她想到老王妃的话,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劝道:“县主,现在已经快正午了,这会子秋日的日头最晒人了,您不能出去。”

“我要做什么,哪里轮的着你们管?”县主说,“再说,我现在不还没事么。”

这简直就是胡搅蛮缠了,楚锦瑶看了看亭外的日光,深觉大丫鬟说的有理。她忍不住说:“这位姐姐言之有理,现在太阳正毒,没必要非得现在出去。反正花开了之后又不会跑,等一段时间,等日头西斜了再去也不耽误。”

“还得等到下午,没意思。我现在就要去,你们啰啰嗦嗦的,烦不烦。”县主发现楚锦瑶都帮着别人劝她,深感败兴,皱着眉头抱怨道。

楚锦妙一听,连忙说:“都说乘兴而至,尽兴而归,兴致稍纵即逝,赏花这等文雅之事,哪能因为区区外物而阻?若是大家都嫌晒,那我陪着县主出去赏花吧。”

这就是楚锦瑶和楚锦妙的不同,楚锦妙从前以为自己是嫡出小姐,习惯了发号施令,让众人迁就着她更是理所应当。而楚锦瑶便不会这样任性,将心比心,大家都是人,何必为了一时的心血来潮为难同行之人?既然一起出来了,那什么事情不都得商量着来吗?只顾自己也太自私了。

可是这话和县主是说不通的,丫鬟明明是为了县主好,却还要被县主骂,现在有了楚锦妙应和,县主越发听不进话,由着性子胡来。

“县主,你皮肤经不得晒,若是回去起了红疹,王妃又要怪罪了。”

“闭嘴,我的事情,哪用你个奴婢插嘴?”

楚锦妙说:“若县主身体弱,那就让丫鬟在旁边撑一把伞,别让太阳晒到县主脸上,这不就成了?”

这说的叫什么话,小丫鬟在旁边给县主撑伞,这就不折腾人了?楚锦瑶走过去,低声对楚锦妙说:“你就少说两句吧,她们这些丫鬟奉命出来看着县主,若是县主被晒着了,县主不会有什么,她们却免不了被罚。我们是客人,不劝着县主就罢了,何必给她们添麻烦?”

楚锦妙却冷笑一声,不屑地瞥了楚锦瑶一眼:“我知道你是什么心思,你怕我和县主投缘,这才百般阻挠,居心委实不堪。我告诉你,你就省省这些歪心思吧!”

楚锦瑶一梗,颇有一种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感觉。两方人正僵持着,突然亭子里的丫鬟们一怔,全部都蹲下身来。

就连县主看到来人后,也一下子老实了。

“见过世子。”

楚锦瑶听到声音,闻声回头,便看到秋日里绚烂到肆意的花丛中,一个穿着白色织金直身的少年缓步走来。

“隔着老远就能听到你无理取闹。”林熙远慢慢走近,语气漫不经心,但却让方才还不可一世的县主瞬间安分下来。林熙远说道:“你若是晒着了,家里少不得又是一通人仰马翻。你都多大了,不要总是胡闹。”

猝不及防见了世子,亭中的小姐们全都站起身,或拘谨或惊喜地行万福。三姑娘本来百无聊赖地看着那个骄纵县主耍脾气,猝然见了世子,她双眸难掩喜气,连忙站起身,若有若无地摆动着自己妖娆的身段,娇声道:“世子万福。”

楚锦瑶看到林熙远,愣了愣,等意识过来之后,连忙随着众人行礼。然而她这一走神就慢了半拍,林熙远看到人群中有一个姑娘比旁人慢半天蹲身,慢半天站直,心里不无好笑,哪能注意到其他。

三姑娘的腰肢,只能扭给空气看了。

而县主见了嫡兄,虽然害怕,但还有些不服气:“谁胡闹了?”

林熙远眼神斜斜递来:“还敢说?”

县主这才偃旗息鼓,鼓着腮帮子,到底不敢再说话。

说话的功夫,林熙宁也从后面追上来了:“大哥,你怎么突然到这里了?哎,表妹也在?”

在场的楚姓姑娘都是林熙宁的表妹,但是林熙宁说话时,眼睛却只看向一位“表妹”。

林熙远看到后,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楚锦瑶站得里楚锦妙近,当下也发现了。

楚锦瑶心里轻轻“哦”了一声,表兄表妹,难怪。然而即便林熙宁没有喊她,楚锦瑶却得按照规矩给林熙宁请安:“表哥。”

林熙宁仿佛这才看见其他人一般,点头道:“五表妹。”

林熙远含笑冲楚锦瑶望了一眼,说:“五表妹,你怎么只和二弟问好,我呢?”

这个人真是有毛病,楚锦瑶腹诽不已,道:“我方才明明说了。”

“说了什么?”

你怕是耳朵不好吧!楚锦瑶心里翻了个白眼,只好又给林熙远行了个请安礼:“世子万福。”

楚锦瑶不情不愿地说完,发现方才还笑意盈盈的林熙远,在她行礼后突然变得冷淡,看她的眼神也莫名不悦。楚锦瑶心道,果然世子还记着那天的事,果然世子对她很有意见!

楚锦瑶颇为惆怅地想,若是让世子知道,她这个一点都不温柔淑娴,甚至还敢翻墙的粗俗女子,很可能在家族的支持下成为他妹妹的伴读,跟甚者还意图谋取他正妻的席位,一定会更讨厌她的吧?

楚锦妙默默叹气,说真的,她多半要让楚老夫人失望了。楚老夫人的计划很美好,可是这也架不住,世子对她成见大啊!

楚锦瑶低头,脸色很丧,三姑娘和六姑娘发现这几个人说话完全不带她们,当下不甘示弱,主动插话。三姑娘说道:“世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六姑娘心里不屑,只询问世子,三姑娘这嘴脸实在没法看,果然是小娘养的,就是不上台面。六姑娘想完后,温软地笑道:“表哥,世子,你们是来寻县主的吗?莫非我们走远了,竟惹得长辈担忧?”

这话便比三姑娘的话高明许多,六姑娘有意显示自己的聪慧,话语中猜出了世子的来意,末了还暗暗展示了自己的乖巧听话,不忍惹长辈担忧。一句话便蕴含了许多心思,多一分露骨,少一分不足,当真是恰到好处。

林熙远听到楚锦瑶喊林熙宁表哥,到了自己便是疏远的世子,心中很是不悦,可是随后就看到了楚锦瑶低落的小表情。即使楚锦瑶觉得自己掩饰的很好,但在林熙远面前还是无所遁形,林熙远心里的不痛快渐渐消散,他心里好气又好笑,面上也露出和煦的笑意,笑着回答另两人的问话:“我和二弟去祖母那里,才知你们几个还未回来。祖母担心你们出什么差池,这才派我们俩过来。”

“能出什么差池…”县主小声嘟囔。

林熙远斜着睨过来一眼,县主登时噤声,林熙远道:“就数你不听话,你还敢顶嘴?若是方才宝珠给各位添麻烦,我待她赔罪,请几位多多担待。”

楚家的姑娘们立刻还礼:“不敢。”

“那就好。”林熙远笑道,“这就回去吧。几位姑娘先走。”说着,林熙远就后退一步,比手势示意她们先行。

当真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三姑娘很是心折,这种男人,抓不住的才是傻子。她对林熙远福了一身,然后就满腹心思地打头离开。

按照序齿,等楚锦妙走了,楚锦瑶才能动身。她跟在楚锦妙身后,谁料刚出亭子,林熙宁就找来一把伞,小心地撑在楚锦妙头上:“表妹,当心晒。”

楚锦瑶顿时牙酸,目光复杂地朝前瞅了一眼。还没等她收回视线,耳边就传来一声轻笑。

楚锦瑶回头,发现林熙远刚好从她身边走过。错身而过时,林熙远满含笑意的声音传来:“好好看路。”

一行人就这样各怀心思,走走停停地到达了目的地。早有丫鬟站在门口张望,看到她们后,连忙跑出来迎接:“世子,县主,你们怎么才回来?老祖宗和王妃都等急了,刚才又派了一拨人出去寻你们。”

林熙远淡淡地说:“这不是回来了。”他话音没落,县主已经飞奔着朝里跑去,一边跑一边喊:“娘,大哥他刚才又说我!”

林熙远看着妹妹那毫无世家淑女仪态的样,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早就觉得林宝珠该好好管一管了,奈何郡王妃和老王妃都觉得不急,还觉得林宝珠这样天真活泼,最是惹人喜欢。

可惜啊,只有林家人自己这样觉得。

林熙远正在想事,身边传来一股女子的甜香,然后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今日之事,多谢世子了。”

林熙远这才回头,他看着眼前女子的模样,好容易才想到,这似乎,是二婶娘家的姑娘,排行大概是六。

六姑娘拿捏着分寸上前道谢,势必要让世子对自己留下独一无二的印象。林熙远笑着点头:“无妨。”

他刚说完,就看到楚锦瑶远远对他行了一礼,趁六姑娘和他说话,悄悄绕开他们俩,蹑手蹑脚地朝里走了。等一脱离这里的视线,立刻像只松鼠般飞快溜走。林熙远转回目光,嘴边笑意不觉加深。等他回过神,就发现眼前这位姑娘似乎说了些什么,正含蓄地笑着,微微低了头。林熙远愣了愣,方才她说了什么?罢了,想来没什么要紧。

林熙远就这样送六姑娘进屋。

在王府做客,没人是冲着吃饱来的。楚锦瑶跟姐妹们坐在一桌,只夹自己面前的一盘菜,一顿饭吃的悄无声息。老王妃一见了林熙远就笑得不行,连吃饭也拉着坐在自己身边,因为都是自己人,王府也不太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老王妃在问林熙远功课的事情,林熙远亦笑着作答。

正和乐融融的功夫,打外面突然进来一个人。对方是小厮打扮,老王妃见了,立刻皱眉。这里还有这么多姑娘呢,还是别人家的女眷,一个小厮就这样闯进来,成什么样子?

可是还没等老夫人发作,这个小厮就已跑到林熙远身边,弯腰在林熙远耳边说了些什么。

楚锦瑶好奇地看向林熙远那边,她眼睁睁看着林熙远的脸色从浅笑自如到慢慢变冷,最后严肃周正,再无一丝笑意。林熙远噌的一声站起来,身后的椅子在地上划出吱啦一声轻响:“祖母,孙儿另有要事,先行告退。”

老王妃也被林熙远的脸色吓着了,她连忙说:“既然外头有事,那你赶紧去忙你的正经事。”

林熙远对赵氏作揖,眼睛扫过楚锦瑶,最后深深低头:“长兴侯夫人,晚辈失礼了。”

赵氏也站起来说:“世子这是说哪里的话,我们什么时候来都成,哪能耽误世子办正事?”

林熙远致歉后,就领着人快步出去了。莫说楚锦瑶等人,就是林家的人也很少见林熙远这样失态,女眷们都在悄悄耳语:“怎么了?”

楚锦瑶看着林熙远离去的方向,眼中浮现出惊讶和担忧来。

她方才隐约听到,那个小厮对林熙远耳语“鞑靼…太子…大同…”等字样。虽然没听明白,但是这几个断断续续的关键词,已经足够让楚锦瑶猜出一些端倪。

莫非边关,出大事了?

果然,当天下午,大同的消息就传到女眷耳中。

鞑靼毫无预兆地进犯边境,而太子,正在边关第一线。

老王妃听到这个消息,悚然一惊,手里的茶盏“咔嚓”一声坠地,摔成碎片。

赵氏等人,也瞬间脸色煞白,血色褪尽。

十三年前,鞑靼铁蹄南下,太原失守,这些贵族女眷不得不离开闺阁,仓皇逃难。直到如今,逃难的阴影依然笼罩在这些贵夫人的心头。

而现在,十三年前的灾难,竟再一次重演。

第42章 鞑靼犯边

老王妃失手摔了茶盏, 丫鬟们连忙蹲下身拾, 然而因为手抖, 几次又将碎瓷片摔到地上, 发出刺耳的声音。

“老祖宗饶命, 王妃饶命。”丫鬟顾不得地上的瓷片,扑通一声跪下请罪。

这种关头,郡王妃哪有心思关注这些。她烦躁地挥了挥手, 示意下人将这个丫鬟拉出去。她惶惶不安地说道:“娘,这可怎么办, 鞑靼又来了。”

鞑靼又来了。

这几乎是赵氏的魔咒, 赵氏和长兴侯府的大部队走散, 孤身一人产女, 甚至楚锦瑶被调换,都是因为鞑靼。

而现在, 他们又南下了。

老王妃发现赵氏的脸色实在难看,忍不住问:“长兴侯夫人,你可还好?”

赵氏脸色蜡白, 恍恍惚惚地点头:“我还好。”

然而虽然这样说,但是看着她的脸色, 谁能真的将此话当真?

老王妃许是猜到了缘由,她叹了口气, 道:“你不要怕, 今时不同往日, 既然边关的消息能递到我们跟前, 想来,前面还撑得住。总比上次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强。”

赵氏勉强应道:“是。”

郡王妃悄悄拉老王妃的袖子,老王妃奇道:“怎么了?”

“娘,不能这样说。”郡王妃隐晦地提点道,“太子殿下…正在大同呢。”

大同历来都是对抗鞑靼的第一线,刀剑无眼,那一次打仗不是死伤无数?而这次,他们大燕的太子,一国储君,全朝官员复兴的希望,被滞留在第一线了。

老王妃的脸色也迅速变差,她和郡王妃对视一眼,都说不出话来。

“这…”

女眷们忧心忡忡地对坐了一会,鞑靼犯边那会儿,楚锦瑶和楚锦妙刚刚出生,她们不懂当年的残酷,比楚锦瑶更小的几个姑娘就更别说了。是故,夫人们坐在一处,愁眉不展,而年轻的姑娘们,委实不太懂长辈在担忧什么。

县主林宝珠浑然不觉地说:“鞑靼人来了,打回去不就成了吗?”

郡王妃苦笑:“哪有这么简单。”

楚锦瑶低声说:“前线的情况未必有那么糟糕,方才不是说,太子还在前线吗?有太子在,边防应当没那样脆弱。”

郡王妃看了楚锦瑶一眼,好笑地回过头,老王妃也摇头道:“你年纪小,什么都不知道。鞑靼人的骑兵格外厉害,即使是军中的精锐,在鞑靼的马蹄下也宛如纸糊的一般,不堪一击。正是因为太子在大同,我们才这样担心啊。”

郡王妃越想越生气,忍不住拍了下桌子,说道:“若是这位太子爷肯听旁人的话,早一点来太原,哪有这么多事情呢?可是太子偏偏脾气犟,不肯过来。这倒好,他困在前线,我们也不好提前准备。”

楚锦瑶几乎震惊地张大了嘴:“准备什么?”

郡王妃抚摸着手上的玉镯,一言不发,而赵氏已然不悦地回头喝斥:“锦瑶,长辈说话,哪有你插话的份?还不快向王妃赔礼道歉。”

这下楚锦瑶是真的确定了,郡王妃方才说的是,若是太子按她们的想法来了太原,现在,已经能随着太子,一同准备南逃了。

只不过太子现在还在前线,怀陵王府害怕日后被人责怪,这才不敢先行跑路,正所谓“提前准备”。

楚锦瑶无端涌上一股怒气,前方战士还在浴血奋战,而这些养尊处优的皇室女眷们,却已经想着不战而逃了。也是,打仗是别人的事情,她们赶紧先跑了,战败的话提前捡了一条命,若战胜,她们再回来做她们的王妃就是了。反正,在哪里赏花赏鸟,买衣服做指甲不是做呢?

楚锦瑶气愤地低头,郡王妃没空搭理楚锦瑶的失礼,继续忧心忡忡地说:“娘,那您看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老王妃想了半天,说:“先等等吧,让下头人警醒着,这几日不要再出门惹事。我看,太子虽然被困在边关,但是边关那么多人,想必总兵肯定会安排太子突围。到时候,我们再行动也不迟。”

郡王妃点头:“娘说的有理。”

大同离京城极近,太子突围后,无论从安全角度还是名声角度,都不会回京城,回京城那得说的多难听啊!所以,他最大的可能,就是南撤到太原,然后随着大流一起再往南走。

县主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但是听母亲和祖母一言一句地说,她也有些害怕了。她拉了拉郡王妃的袖子,问:“母亲,难道,我们要逃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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