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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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沂冷笑了一声,真是觉得滑天下之大稽:“受委屈?你是什么人,孤为什么要为了你委屈太子妃?她是你的表嫂,你却动这种心思,你自己也不害臊。”

齐蓉听了泪都要出来了:“太子表哥,你怎么能这样说我?蓉儿自小就心慕与你,现在我不求名分,只求能侍奉在你身边。表哥,我就这么一点心愿,你都不愿意答应我吗?”

齐蓉长相肖似小齐后,巴掌大的小脸,落泪时更是楚楚可怜。她姿色出众,现在更是情深义重地表白,再联系上青梅竹马的情分,齐蓉实在想不到哪个男子能忍心拒绝这样的痴情。她见秦沂的衣摆动了动,她满心以为秦沂要过来抱她哄她,立刻破涕为笑,低头等待。可是她低了头,却看到秦沂的衣摆从她身边掠过,那速度仿佛怕沾到什么一般。齐蓉愕然抬头,就看到秦沂拿着她刚刚烹好的茶,直接掀开香炉,一股脑倒了进去。

香炉小巧精致,放在这里自然是为了雅致。秦沂毫不留情地把一杯茶都浇进去,香炉里轻轻滋了一声,袅袅熏烟立刻灭了。

齐蓉看到这里,脸色彻底变了:“太子表哥…”

“你也是镇北侯府的嫡出小姐,我看着母亲的份上,一直给你们颜面,而你们就干出这种下作的事情?”秦沂把添了特殊佐料的熏炉浇灭,回头再看齐蓉时,目光里满是失望和讽刺。

真是无知得可怕,竟然跟在他的面前玩这种下作把戏。这香里添了催.情成分,高门大户里不乏有人用这个做闺房情趣。可是,齐蓉竟敢把这些用在他的身上。

秦沂看着齐蓉,宛如在看一个死物:“真不知该说你勇敢还是愚蠢。真该让镇北侯过来看看这些东西,瞧瞧他养出一个什么样的女儿。”

齐蓉被吓得倒退一步,她不怕秦沂叫镇北侯,秦沂毕竟是大姑母的独子,他不会真把这种事闹开。真正让齐蓉心颤的,乃是秦沂看她的眼神。那种轻视的,没有一丝感情的眼神。

齐蓉也是自小娇惯,怎么能忍受得了这个。她气不打一处来,不顾一切扑上去,死死拽住秦沂的衣袖:“为什么?我一片痴心对你,你为什么不接受我?”

秦沂没料到齐蓉竟然这样没皮没脸,他也彻底怒了:“放手。”

“不!你为什么不接受我,我们青梅竹马,你不可能不喜欢我!对,一定是太子妃,一定是她在背后挑唆。表哥,你是太子啊,怎么能被她的花言巧语迷惑呢?女子就该贤惠大度,她还是太子妃,越发要以身作则,她这样善妒,你怎么能容得下她呢?”

“住口!”秦沂震怒,他眼眸黑如穹宇,在不知名的深处仿佛潜藏着足以毁天灭地的旋涡,只需要一眼就能让人惊骇到灵魂里,“你有什么资格提她的名字,你不配。”

齐蓉被这样的眼神吓得后退一步,手也不知不觉松了,待她反应过来之后,她彻底崩溃:“为什么!我哪里不如她,为什么她可以,我就不行?”

这种问题在秦沂听来简直可笑,他拧着眉抖开方才被齐蓉抓过的衣袖,冷脸朝外走去。他刚要掀开珠帘,突然听到外面穿来脚步声,听足迹不止是一个人。

秦沂脸色一沉,目光不善地朝齐蓉看去。果然见她狠狠擦了泪,挑衅地看着他。

第96章 自食恶果

楚锦瑶指挥人把从皇宫带来的箱笼放好, 又安顿婢女准备她和秦沂明日的衣服,等一切安排好后, 下午已经过了一半。

楚锦瑶坐下, 玲珑连忙过来端茶。迩风进来时,正看到一堆丫鬟围在楚锦瑶身边,有说有笑, 生怕太子妃累着。

迩风眼神动了动, 然后毫无异样地笑道:“给太子妃请安。太子妃, 奴婢在前面看到一大片花田,像是什么野花,长得又浓又密, 好看极了。那个地方离这里也不远,太子妃要不要去散散心?”

“花田?”楚锦瑶眼睛朝下瞥了一眼,不动声色地问,“你在哪儿看到的?”

迩风忙不迭说了一个地点。众人皆知, 楚锦瑶特别喜欢花, 不拘清雅还是浓烈, 生于富贵还是遍于山野,楚锦瑶都喜欢, 而花这种东西, 自然是开成一大片好看。迩风偶然发现一片花海,立刻便过来告诉楚锦瑶, 一看便知是想讨楚锦瑶欢心。

楚锦瑶似乎真的被说动, 站起身就往外走去。临出门时, 她突然问迩风:“迩花呢,怎么不见她。”

迩风心里哆嗦了一下,随后笑道:“许是出去办差了吧,太子妃您也知道她,是个坐不住的,一瞅空就往外跑。”

楚锦瑶轻轻点了下头,慢悠悠说道:“她去哪儿了?叫她回来,我有事问她。”

迩风的脸色慢慢僵硬:“太子妃…”

玲珑跟楚锦瑶这么久,现在已经看出不对来,她沉住气不说话。迩雪却没什么顾忌,她的定位本就是嚣张跋扈的“刀”,于是迩雪瞥了迩风一眼,道:“太子妃问话,你吞吞吐吐作何?迩花究竟去做什么了,为什么不说?”

被迩雪抢白,迩风的脸色越发难看,她还想辩驳什么,而楚锦瑶已经不想听了。

“胆子真大,竟敢糊弄我。”楚锦瑶只是轻轻扫了一眼,旁边的太监婆子立刻上前把迩风押着跪下,“来人,去搜她和迩花的屋子。”

迩风听着想要挣扎:“太子妃,奴婢做错了什么,无凭无证的,怎么能搜奴婢住处?”

凭证?她的身份便是凭证。楚锦瑶懒得搭理迩风,很快,桔梗就从迩风和迩花的屋子里拿出来一个用布抱着的木匣,玲珑当着楚锦瑶的面打开,楚锦瑶用手拨了拨,认出来这是齐蓉的首饰。

竟然是齐蓉。齐蓉是皇后的侄女,而迩风也是坤宁宫出来的,她们俩搭上线倒不意外。迩风看到首饰后格外激动,几次想要挣脱。可是东宫这么多人又不是摆设,迩风稍有动作就被死死扣着,楚锦瑶神色冰冷,说:“押她下去,听候发落。没我的旨意,不允许任何人探望。”

宫女们低头应诺。楚锦瑶吩咐完后就继续往外走,玲珑快步跟上,问:“太子妃,您怎么知道迩风话语有异?”

“她说她是从北边围场过来,可是她的裙角却沾着白色的碎花瓣。这种花只在清和宫附近生长,迩风必然是去过清和宫,而她却故意说了相反的方向。”楚锦瑶眼神冰凉,一张俏脸也沉了下来,“反常必有妖,她若不是自己有鬼,为什么要骗我?我出门前故意用迩花试探,她和迩花是同屋姐妹,理应相互照应,可是她竟然在我面前说迩花出去偷懒了。呵,真当我不知道她的心思吗。”

竟然是这样,玲珑想明白了迩风的露馅之处,之后却陷入更深的迷惑中:“太子妃,迩风收了齐姑娘的东西,还想把您带到外面去,她们想做什么?”

“她想做什么,问问镇北侯府就知道了。”楚锦瑶停住身,示意小钱子上来。小钱子还是在太原府时秦沂留给她的人手,为人机警伶俐,也算是她的亲信。楚锦瑶低声吩咐了几句,小钱子了然地应了一声,然后就弓着腰快速退下。等小钱子走后,楚锦瑶在原地站了一会,随便拉来一个路过的宫女,问:“镇北侯府的世子夫人在何处?”

齐大奶奶是镇北侯的长媳,小齐后的侄子媳妇,她的丈夫甚得小齐后喜爱,已经被立为世子。镇北侯府的背景可了不得,有宫里那位得宠的小姑母在,齐大奶奶在外行走也很有脸面,众人见了她,总是恭敬客气地喊一声“世子夫人”。

不过今日齐大奶奶却有些心神不宁,她默默算着时间,估摸着差不多该行动了。她刚刚走了两步,突然被身后的一个声音叫住:“世子夫人,你要去哪儿啊?”

齐大奶奶回头,看到对面的回廊上,一个宫装美人正隔着一丛芍药静静而立。她乌发雪肤,眉眼黑且浓丽,似乎天生就适合盘富丽堂皇的发髻。她身后站着许多宫女,俱垂眼恭立,她这样被人簇拥着站在芍药花后,竟然丝毫没有被艳丽硕大的芍药夺去颜色,反而越显精致,仿佛是晨霭中的海棠芍药,有一种安静的热烈美丽。

齐大奶奶不知为何心里一咯噔,身后的侍女悄悄提醒她,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还没有给对方行礼:“臣妇参见太子妃,太子妃万福。不知太子妃大驾,实在失礼,只是不知,太子妃唤臣妇何事?”

“世子夫人客气,我也不过是四处看看罢了。”楚锦瑶笑着慢慢走近,皇帝搬来行宫避暑,行宫的前朝后宫分界并不明显,许多随行的官眷来后宫朝见宫妃皇妃也方便很多,不必像紫禁城那样束手束脚。齐家的夫人小姐是宫里的常客,如今到了行宫,也能自在出入禁庭,四处行走。楚锦瑶走到齐大奶奶身边,扫了眼齐大奶奶的穿着,笑道:“想必世子夫人刚从皇后娘娘宫里出来,既然如此,世子夫人也不急着出宫。我还是第一次来行宫呢,世子夫人不如陪着我走走?”

太子妃发令,齐大奶奶怎么敢推拒,她自然赔笑着应了。陪楚锦瑶四处游览倒也没什么,反正齐大奶奶也闲暇无事,可是,今日她却有事情在身。

想到这里齐大奶奶心中一动,小姑子托她这件事,或许把太子妃拉到现场也是好事。让楚锦瑶亲眼看到,她就不得不给个说法,省的她再玩文字游戏推脱。

小齐后送给太子四个美貌宫女的事齐大奶奶也知道,要不是听小姑子说,齐大奶奶都想不到,太子妃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婆母赐了人下来,她还敢不明不白地拖着,就是不给开脸。别说太子妃,就是寻常的侯门公府,也没媳妇敢这么干。

齐大奶奶觉得太子妃实在是善妒过了头,成婚六个月,便是家规最严的诗书人家也早早置了通房妾室,妻妾成群的勋贵更不必说,而皇太子身边,竟然还只有楚锦瑶一个人!这简直突破了齐大奶奶的想象,无论是嫁人前还是嫁人后,她就没见过这种事。

齐大奶奶想到自己家里的那些个娇妾美姬,顿时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出于这种心思,齐大奶奶有意无意地引着楚锦瑶往清和宫走。

楚锦瑶很快就发现了。她诚然方向感不太强,可是秦沂非说她能把自己走丢,刚来的第二日就带着她在行宫里转了一圈,让她强行记地标不说,晚上回去还抽查!如果抽查不对,这个混账就借机提一下奇奇怪怪的要求,托了秦沂的福,楚锦瑶不敢说闭着眼睛都能走,可是对几个大型的宫殿,她完全能认得出。所以,楚锦瑶很快就发现齐大奶奶在引着她往清和宫走,楚锦瑶心里明白,但是面上却丝毫不显。

这样正好,即便齐大奶奶不说,楚锦瑶也要往清和宫走一趟呢。

渐渐已经能看到荷池了,齐大奶奶看到水中的小凉亭,眼睛闪了闪,说道:“太子妃,这一路日头也不小,不如我们去凉亭里歇一歇?”

楚锦瑶笑了一下,点头道:“好。世子夫人请便。”

齐大奶奶引着无知无觉的太子妃往凉亭走去,大热的天,凉亭四周的竹帘却遮了个严实,看不到里面发生着什么。同为女人,面对此情此景,齐大奶奶都不知道该替太子妃心酸好,还是替自家小姑子高兴好。

齐蓉前几天和她说过,她想嫁给太子,即便是妾也没关系。这种事情齐大奶奶本来是不想管的,小姑子想嫁给谁,关她什么事啊?可是齐蓉却详细和齐大奶奶说了她的计划,并且让齐大奶奶掐着时间去凉亭捉奸。

说是捉奸也不恰当,毕竟里面勾引人的事自家的闺女,不好用这种词。齐蓉到底是未出阁的小姑娘,不好意思和母亲说,就来托嫂子帮她“撞破”,并且顺理成章地闹到小齐后那里去。齐蓉到底是镇北侯府的嫡出小姐,和太子发生了男女之事,足够小齐后震怒,并且责令太子对齐蓉负责了。以齐蓉的身份,再加上小齐后施压,侧妃绝对是稳妥的。

东宫现在如日中天,太子在官场权势极大,而在民间亦有赫赫声望,皇帝的身体眼见越来越差,可以预料,用不了几年,太子就要登基为新帝了。

到了那时,皇后之位不好说,但是身为侧妃的话,捞个四妃甚至贵妃当当绝对没有问题。齐大奶奶一想到自家要出个贵妃就雀跃不已,而且,齐蓉模样好、脑子转得快,宫里还有小齐后帮衬,反观楚锦瑶却没什么依仗,说不准,楚锦瑶这个太子妃还升不了皇后呢。

齐大奶奶整个脑子都被齐家要出第三个皇后这个念头糊住了,这个梦太美,竟使得齐大奶奶不顾名声不顾家规,背着婆婆答应了。她和齐蓉商量好,齐蓉假借楚锦瑶的名义把太子约过来,齐蓉以情意和痴心打动秦沂,再结合特制的催.情香料,等齐蓉情不自禁和太子发生关系的时候,齐大奶奶来凑巧经过,不小心撞破,接下来又哭又闹地闹到皇后那里主持公道。

在这种事情上,男人的立场总是吃亏的。即便太子说出实情,说他是被设计的,谁信啊?于情于理,太子都要收了齐蓉。即便太子恼她们算计他也不怕,男人嘛,等齐蓉入门,在床笫之上求一求,哪个男人还愿意深究。说不定,有一个痴心到不要名分的表妹,男人心中还暗暗得意呢。

不过齐蓉想的要更深远些,她想要用这种手段嫁给秦沂,但却不想背负勾引之名。小齐后贵为皇后,可是因为当年的事,背地里难免被人指指点点,秦沂公然不敬继母,小齐后也屁都不敢放。齐蓉不想走小姑母的老路,而且她的起点比当年小齐后还要低一点,她本来就是侧,若名声有污,等日后秦沂登基册封时,她恐怕不好拉楚锦瑶下来。

所以齐蓉另外备了一个替罪羊,这个人正是迩花。反正这里的帘子都牢牢盖着,亭里做这种事的人究竟是谁,岂不是任凭齐蓉一张嘴?到时候她如愿嫁给太子表哥,就把用香料勾引主子的罪名扔给迩花,反正迩花张扬妖媚,看着就像是做这种事的人。至于迩花之后的下场,那就不是齐蓉关心的事情了。

齐蓉安排的很好,齐大奶奶听了也觉得小姑子简直冰雪聪明,面面俱到。她非常明白一会儿掀开帘子会看到什么,因此,齐大奶奶现在看着楚锦瑶,不知不觉就带上一股怜悯。

所以说,女子真是不能善妒。楚锦瑶若是早早给太子准备好妾室,让齐蓉顺顺当当嫁给心上人,那她何必受今天的这份轻侮呢?

齐大奶奶的眼神实在是太明显了,楚锦瑶笑着对上她的视线,问:“世子夫人这是怎么了,为何这样看我?”

“没什么。只是想到圣人的教诲果然是对的,女子就要贤德,善妒能得一时好,可是长久不了。”

“哦?”楚锦瑶笑了一下,说,“这样看来,世子夫人一定是个不争不妒,积极给世子纳妾的贤德人了?夫人想世子所想,一点都不计较后宅添人,反而还用心安置世子的女人,实在是贤妇典范。”

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不痛,齐大奶奶理所当然地接话道:“这是自然。我自小在母亲的严格教养下长大,恪守女经女戒,当然不会犯善妒这种罪过。”

“这样真好。”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凉亭了。楚锦瑶站在竹帘外,伸手示意道:“世子夫人,请吧。”

按道理齐大奶奶是不能走在太子妃前面的,可是楚锦瑶主动要求,而齐大奶奶也怜悯楚锦瑶将要看到的事情,于是没有推辞,让丫鬟打了帘子,自己先进去了。

竹帘被掀开一个角,楚锦瑶却反常地一动不动,两手交叠,静静地站在竹帘外。

果然不过瞬息,亭子里面便爆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叫:“你是谁?这是怎么回事!”

齐大奶奶本来志满意得,她心情愉悦地走进凉亭,眼神自然而然地放在亭子中心的睡塌上。可是,等她慢慢看清榻上那人的脸时,齐大奶奶整个脑子都懵了懵。随后,她不可置信地调转视线,看到塌里边还睡着一个人,她身段风流眉眼妖媚,身上还穿着宫女的服饰。

齐大奶奶顿时爆发出一声尖叫。迩花脸颊通红,身体从某个不可言说的部分散发出一种燥热,唯有依靠着身边人才好一些。她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一声刺耳的女子尖叫,她才转醒就被一个女子拖着拽下睡塌,齐大奶奶双眼通红地瞪着迩花,那眼神几乎能吃了她:“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睡在世子身边?我打死你个狐媚子…”

镇北侯世子齐大少爷也被吵醒了,还没等他明白什么情况,就看到自己的妻子揪着一个女子的头发又喊又叫,连他也被波及。凉亭里面正热闹着,突然从外面传来一声尖细的呵斥声:“放肆!”

这声线一听就是太监,齐大奶奶和世子愕然地回头,就看到端庄貌美的太子妃站在竹帘外,隔着摇摇晃晃的竹帘,只能看到她对着他们笑了一下,然后慢慢说:“你们好大的胆子。”

齐大奶奶被狐媚子冲昏的脑袋慢慢反应过来,面前这个女子不是侯府里那些狐狸精,她更是一个宫女!宫女是什么人,地位卑微归卑微,可是这都是皇帝的女人!

第97章 撕破假面

齐大奶奶和镇北侯世子两人面面相觑, 突然感到脊背蹿上一股寒意。

若是镇北侯世子睡了一个普通女子,这实在不是什么大事, 这个女子能不能进门全看世子夫人点不点头。可是,如果世子碰到的是宫女,即便是个再卑微不过的洒扫宫女, 这其间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宫女都是从民间千里挑一, 层层选□□的良家女, 送进宫里伺候皇上,如果命好被皇帝看重, 那就可能像怜嫔一样飞上枝头做凤凰,再不必做活, 反而还能被别人伺候。换言之,紫禁城里的宫女确实没地位,也可能终其一生也见不到皇帝,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 别的男人可以染指。

宫女都是皇帝的女人, 除非赐给皇子, 那她们就变成皇子潜在的侍妾。而现在,镇北侯世子和一个皇后赐给太子的宫女同塌而眠, 还被太子妃逮了个正着。

跟皇帝皇子抢女人, 会有什么下场?

齐世子腿肚子都软了, 他悄悄去看太子妃, 发现太子妃一脸肃穆, 端庄的就像庙里的菩萨, 齐世子不敢再看,又不敢对莫名出现的迩花发怒,于是将一腔怒火都转移到齐大奶奶身上。

“泼妇!在太子妃面前,你如此作态成何体统?”

齐大奶奶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立刻想和世子闹,但她毕竟顾忌楚锦瑶,最后只能压低了声音:“你还说我?这是内宫,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还和一个宫女滚到了一起?

说起这个齐世子也头疼,他仔细想了一会,终于想到自己是为什么晕倒的:“不是你们传信过来,说是蓉姐儿脚崴了,没法移动,这才让我过来吗?”

“什么脚崴了,蓉姐儿何曾传过这种话?”齐大奶奶说道此处悚然一惊,心里的话脱口而出,“不对,蓉姐儿呢!”

齐大奶奶一喊出来就立刻捂嘴,可惜已经迟了,楚锦瑶悠然地站在竹帘外,听了这话微微一笑:“齐小姐这又是哪一出?看来,世子和世子夫人非但胆子大,连欺瞒手段也高超的很。走吧,世子,世子夫人,我们去皇后娘娘跟前说个明白。”

“太子妃!”齐大奶奶慌了,这下还哪顾得上置气,赶紧将姿态放的极低,好声好气地哀求,“太子妃,今日是我们不对,请太子妃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就当没看见此事吧!”

“这怎么能行。”楚锦瑶看着齐大奶奶,眼中隐约浮现出笑意,“迩花是皇后赐下来的宫女,长者赐不敢辞,发生这种事,我怎么能做主呢?而且,世子夫人方才不是还说么,女子最要紧的就是贤惠大度,这个宫女和世子有了首尾,我们总该在皇后娘娘面前把一切问明白,这才好给她安排份位啊。世子夫人,你说是不是?”

齐大奶奶脸都僵硬了,她努力想挤出笑来,可是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这是皇后赐给太子的美人,而太子还没有收用,世子和太子是表兄弟,虽然不太好听,但他们俩是同辈,只要太子愿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太子妃这个主母处理一下,那这件事也就遮掩过去了。毕竟后宫宫女足有九千余人,来了一趟行宫,回去后少了一个宫女,谁会注意到?

只是楚锦瑶会配合他们和稀泥吗?简直做梦。现在想起来要相互包容勿伤和气了,之前和齐蓉配合算计她时,怎么不想着勿伤和气。楚锦瑶按之前齐大奶奶说的,微笑道:“世子夫人的贤德令我钦佩不已,只可惜这不是寻常的宫女,我也做不了主。既然迩花是皇后娘娘宫里出来的人,那就交由皇后定夺好了。来人,给世子和世子夫人整理仪容,我们这就去找皇后娘娘拿主意。”

齐大奶奶还是哀求,想求楚锦瑶通融,然而楚锦瑶却坚定,务必要满足了齐大奶奶的心愿,闹到皇后那里去。一个太监无声无息地走在楚锦瑶身边,低声说了一句话,楚锦瑶回头,就看到秦沂站在荷池外面,正有一下没一下地看着满池碧叶。

楚锦瑶立刻抛下这对夫妇,快步朝秦沂走去。

“殿下。”楚锦瑶走近了,刻意压低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秦沂脸色冰冷,楚锦瑶还是第一次看到秦沂这样的脸色。在她面前,秦沂总是气定神闲、风流含笑,倒让楚锦瑶忘了最初见到他时的模样。秦沂许是注意到自己神色太厉,他刻意收敛起锐气,看向楚锦瑶:“吓到你了?不是对着你的。说起来我真是许久没有这样生气了。走吧,先把这几个蠢货处理掉。”

现在确实不是说话的时候,楚锦瑶点头。她倒不怕秦沂的脸色,相反,她还很好奇,齐蓉对秦沂说了些什么,竟然能把秦沂气成这样。

齐大奶奶和齐世子看到楚锦瑶突然往外走,他们顺着楚锦瑶行动的方向抬起头,竟然看到一个最不想看到的人。这夫妻二人立刻哭丧了脸,完了,太子妃会讲道理,太子可不会。秦沂一现身,立即有太监里强行拖着这几人走,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齐大奶奶刚才剧烈撕扯迩花,鬓发都有些乱,而齐世子就更不必说了,他刚从榻上起来,衣服都不太齐整。他们几人就这样一路仪态全失,强行被拉到小齐后寝宫。

小齐后自从舞姬和汪明赐那件事后,她自知在皇帝面前丢了脸面,于是这几天闭门不出,很是低调。她今日懒懒地坐在行宫里,正在慢慢搅动新鲜的莲子羹,突然听到宫外传来喧闹声。小齐后嫌恶地皱起眉:“这是怎么了?在本宫宫里,何人这样放肆?”

一个小宫女快步走过来,诚惶诚恐地跪下:“娘娘,是世子和大奶奶。他们被人拉过来了。”

小齐后惊讶,她扔下莲子羹,快步朝殿外走去。一看到外面的景象,小齐后大怒:“放肆!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动本宫的侄儿?”

“皇后好大的怒气,你怎么不问问你那出息的侄儿,他做了什么?”

秦沂满目冰霜地走入宫中,楚锦瑶紧随其后。齐世子和齐大奶奶听了这话都脸色讪讪,小齐后看着眼前这情形,皱起眉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迩花也被人推着进来了。迩花跪在堂下,双颊发红,头发散乱,衣裙上还满是褶子,一看就是春睡刚醒。小齐后慢慢眯起眼,认出这是自己送去东宫的宫女,她忍着怒气,指向迩花说道:“你来说,这是怎么了?”

“娘娘,您要给奴婢做主啊。”迩花眼中还泛着刚睡醒的水汽,眼波流转,媚态横生,“奴婢也不知道怎么了,一醒来就发现世子睡在奴身边,还没等奴想明白,世子夫人就扑进来喊打喊杀,奴婢…奴婢冤枉啊。”

“白日不端,在宫闱内衣冠不整,还染指宫女。”秦沂一桩桩数给小齐后听,“皇后,你时常宣他进宫,就是让他做这些事的?”

小齐后听到后本来将信将疑,可是等她看到齐世子和齐大奶奶躲闪的眼神,顿时怒不可遏:“这都是真的?你们…你们这群没出息的废物!”

齐世子和齐大奶奶面皮涨红,赶紧垂着头跪下。小齐后气得心口疼,周围的宫女连忙涌过去扶住。她是皇后,而她的娘家人在宫里干出这种事,还愚蠢地被秦沂当场逮住。她刚刚才在皇帝那里丢了体面,她的好侄儿好侄媳就这样帮她!小齐后气得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可是这还没完,秦沂朝小林子丢了个眼神,小林子会意,一会又推出一个人来。

“蓉姐儿!”齐大奶奶跪在地上,一见来人就激动起来,她想过去,但是顾忌到小齐后还在气头上,不敢像往日那样放肆,于是只能压抑着说,“你跑哪儿去了?你哥这里全是误会,你来和娘娘说。”

“误会。”楚锦瑶重复了这个词,轻轻一笑。都被人捉到榻上了,这还好意思叫误会?

楚锦瑶说这话时并没有避讳人,虽然声音不高,但在场的人都能听到。齐大奶奶听到后也觉得尴尬,可是,他们夫妻两人都是为了帮齐蓉,结果齐蓉自己失手不说,不知道怎么着还把世子坑了进去,齐大奶奶当然要让齐蓉说个明白。

齐蓉满脸通红,简直觉得没脸见人,可是身后的宫女并不给她这个机会,明搀扶实胁迫地把她拉到众人眼睛底下。小齐后被这一出连着一出搞得头痛:“蓉姐儿,你这是怎么了?”

齐蓉嗫嗫,低着头说不出话来。秦沂冷笑一声,说:“她当然不好意思说。莫说她,便是我,也觉得这等品行的女子有辱文孝皇后的门楣。”秦沂示意小林子等人把齐蓉准备好的茶水、香炉都扔到小齐后面前,鄙夷道:“她做了什么,你自己看吧。”

天底下的魅惑手段不一定都在青楼,相反,可能越是宫廷侯门,精通此道的人越多。小齐后一看香炉就明白了,她怒火攻心,简直感到眼前发晕:“你们…你们一个个的,丢人现眼!”

齐蓉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她敢大着胆子对秦沂表白,但是被捅到皇后跟前,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这种腌臜事摊开,她哪能受得了。齐蓉羞愧欲死,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齐蓉哭,齐大奶奶着急洗脱自己,见状也哭。迩花在底层沉浮许多年,爬高踩低的眼力价颇好,她现在清白已毁,跟着太子已经不可能了,那当然要用尽一切巴住眼前这个世子,迩花眼珠子一转,也委屈地哭了起来。

一时间小齐后宫里三个女人都在哭,这局面就尴尬了。小齐后气得手指都在抖,半晌说不出话来。女眷一直哭也不是事,解决问题才是最要紧的,秦沂是男子,他也被这三个人哭的心烦,楚锦瑶微微迈出一步,开口道:“齐小姐,齐大奶奶,若是哭一哭就能结事,那当然要使劲哭。可惜却不能,所以,你们还是把眼泪收一收,我们把事情处理好了,你们再哭不迟。”

齐家的人全都脸色铁青,楚锦瑶权当自己看不见她们这几乎要吃了她的表情,慢条斯理地说道:“先说迩花的事。齐大奶奶,你今日一路都在和我提女子忌妒,想来是个极其大度贤德的人。太子和齐家毕竟有亲,这种事闹出去,对殿下的名声也不好,依我看,不如一床锦被遮盖,这个宫女让世子带走,我就替你们背了这个锅,在宫里将迩花的事情掩饰过去。所以,齐大奶奶,你打算怎么安置这个女子啊?”

齐大奶奶语塞,镇北侯府毕竟是太子的舅家,闹大了小齐后丢脸,太子也不好看,所以太子妃到底同意将此事遮掩过去。不过,如何安置?

齐大奶奶看着迩花那妖媚的长相,气得血都呕出来了。她站着说话不腰疼,一直在劝楚锦瑶大度,给太子收人,万万没想到才一段路的功夫,她的话全报应到自己身上了。齐大奶奶脸色僵硬,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谢太子妃通融,我又不是容不得人的,这个女子我自会替大爷妥帖安置。”

“那就好。”楚锦瑶“好心”地补充了一句,“她毕竟是宫里人,还是皇后娘娘赐下的,世子夫人可要给她体面,不能亏待她。”

齐大奶奶指甲都几乎捏碎了。处理完迩花,楚锦瑶看向齐蓉。楚锦瑶如何能不知齐蓉背着她干了些什么,竟然敢用这种手段赖上秦沂,楚锦瑶能轻饶了她才有鬼。楚锦瑶一路上都憋着气,现在见了真人,气过了头,反而平静了:“说起来我还不知道,齐小姐做了些什么,为何也到了这里?”

齐蓉顿时脸红到脖子,随即又一点点转白。礼教对女子的束缚非常严苛,私相授受都能让一个女子沉塘,更别说齐蓉这种下药的卑劣手段了。出了这种事,一整个家族的女孩声誉都要受损,便是贵为皇后的小齐后,此刻被人这样说都臊得慌。

“行了。”小齐后又气又怒地打断,说道,“蓉姐儿毕竟是个姑娘家,她的事,本宫来处理便是,太子妃不必插手了。”

“这是发生了什么,娘娘竟然这样看重?”楚锦瑶瞥了眼地上的香炉,慢慢把目光移到齐蓉身上,然后,这才抬起头对小齐后笑道,“不过镇北侯府贵为皇后的娘家,自然是极其有规矩、极其注重后辈教养的人家,皇后娘娘自己处理自己的家事,肯定是最公道不过。外人知道了只有钦佩仰慕的,皇后娘娘,世子夫人,你们说是吗?”

这话字字是称赞,但字字都让齐家人抬不起头来。小齐后听到“规矩”“教养”等字眼刺耳的很,齐蓉干出这种蠢事,小齐后气她不自重,也气她让自己在楚锦妙面前掉了颜面。人越是缺什么就越要标榜什么,小齐后时常把规矩挂在嘴边,还总是用规矩压楚锦瑶,但是今天,齐蓉一个姑娘家勾引太子,他们镇北侯府的世子还和宫女发生了首尾,小齐后简直在自己打自己巴掌。娘家人犯下这么多丑事,她以后还如何在楚锦瑶面前摆婆母的架子?

小齐后阴沉着脸,她甚至疑心楚锦瑶的这番话是在暗讽她勾结姐夫,未婚先孕。思及此处,小齐后看着楚锦瑶的目光越发尖锐如刀,几乎恨不得用目光把楚锦瑶捅出一个洞来。

楚锦瑶不卑不亢地回视,小齐后见楚锦瑶竟然敢直视她,更是气得冷笑:“太子妃如今胆子大了,都敢接婆母的话。”

“不及齐姑娘胆子大。”楚锦瑶淡淡说。

“你放肆!”小齐后暴怒。这是楚锦瑶的战场,秦沂一直没有插话,听到皇后尖锐的喊声,秦沂顿生不悦,正要说话却被楚锦瑶比手势拦住了。

楚锦瑶悄悄拦住秦沂,然后才看向小齐后:“我对皇后娘娘自来尊敬,便是镇北侯府的世子做出这等冒犯的事,我也替齐家遮掩,不欲声张。反倒是齐家的蓉姑娘,屡次不敬不说,今日仿佛还在宫闱里做出一些不是女儿家该做的事情。皇后以德行感化六宫,可是,您的娘家呢?”

“你,你…”

“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回麒德殿收拾东西,就不陪皇后娘娘教导家人了。哦对,宫闱到底不比其他,齐蓉姑娘如今,应当不大方便在宫里留宿了罢。世子夫人和齐蓉姑娘若要出宫,可以赶快了。”

楚锦瑶说完都不等皇后反应,自顾自给皇后行了一个告退礼,然后就走到秦沂身边,轻轻喊了一句“殿下”。秦沂点头应了一声,没有理会后面几乎要气炸的小齐后,也没管无地自容的齐家众人,他握住楚锦瑶的手,两人头也不回,直接并肩出去了。

身后,隐约传来小齐后怒气冲冲的叫骂声,其中还夹杂着齐大奶奶的辩解,又哭又叫,可谓一团糟糕。

自从汪明赐的事件后,楚锦瑶和小齐后就暗暗对峙起来,不过两人都是宫廷中人,表面上的和睦还能维持住。然而今日楚锦瑶和皇后连最后的温情假面也不要了,经此一事,她们两人正式撕破脸面。

发了一通气,皇后被气得手抖,楚锦瑶自己倒降火很多。可惜齐家和秦沂毕竟是真的亲缘关心,若不然,何必给她们留着脸面,直接就抖到外边去了。不过今日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从此以后,小齐后是没有脸置喙东宫的内务了。

直到走远了,秦沂才笑着看了楚锦瑶一眼:“你今儿气性大,都敢明着讥讽她了。”

第98章 所谓吃醋

“我本来还打算维持个面上好看的, 可惜啊,人家不领情。”楚锦瑶走出好远,心里的气总算顺了,“她们竟然敢做这种事,又是用药又是捉奸的, 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我不狠狠在她们脸上挠几道, 我能把自己气死。”

“什么捉奸, 可别把我算进去。”秦沂想起下午的事也恶心,他说, “就他们那脑子还敢算计我, 今日只是让他们名声有亏,若不是因为闹出去对母亲声誉不好,他们怎么可能还全须全尾的。”

秦沂说的母亲是文孝皇后。秦沂从来没有唤过小齐后“母亲”, 重要场合上不得不称呼, 他也会用“皇后”代指。因着这个原因,楚锦瑶也从不叫小齐后婆母, 她总是叫小齐后“皇后”或者“娘娘”。

镇北侯府终究是秦沂的舅舅,正是这种真正的亲人才越伤人。今日发生的事情,没有谁是赢家。

等到晚间,楚锦瑶卸妆梳洗, 瀑布般的长发自然垂下, 还带着微微的水气。这么长的头发, 晾干还需要一段时间, 楚锦瑶不想一个人待着,于是便穿着轻便的夏衣去书房找秦沂。

秦沂即便来了行宫也不能清闲,皇帝看不懂也不关心国事,那就总得有一个人操心。楚锦瑶熟门熟路地窝到秦沂身边:“殿下?”

楚锦瑶刚刚洗完澡,靠近了还能闻到氤氲的水雾,夏日的风从窗外吹入,将桌案上的书信轻轻掀动。楚锦瑶动手用镇纸压住不安分的纸张,随口道:“看这情形,许是要下雨了。”

夏夜安静,娇妻在侧,秦沂甚至能闻到楚锦瑶身上自然的清香。这样平淡的情景仿佛有特殊的魔力,秦沂的心不由就沉静下来,甚至隐隐沉溺。

“怎么穿成这样就过来了,也不怕着凉。”

“都什么月份了,哪能着凉。”楚锦瑶笑着睨他一眼。

时间已进七月,白日越来越毒热,行宫草木多,还稍微好些。秦沂也知道自己多虑了,但是今夜起风,恐怕即将有一场大雨,心里总是担心她受凉。秦沂伸手试了试楚锦瑶的手臂,笑道:“果然,冬天的时候你冻得和鹌鹑一样不肯伸头,夏天就好受很多。有你在,哪还用得着冰块。”

楚锦瑶皮肤上带着自然的凉意,柔软白皙,摸起来手感实在好。秦沂左捏捏右捏捏,手渐渐就不老实起来,楚锦瑶毫不留情地扣住他的手,问:“殿下,白天的时候,你是怎么做的,竟然把人换成了齐家世子?”

老实讲,温香软玉在怀,秦沂显然不想提另外的话题,他现在想起白日的事还是很膈应。秦沂漫不经心,说道:“这几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把注意打到我的身上。我平生最恨别人挟持和欺骗,他们一次占了俩。正好我接到了小钱子的信,便干脆将计就计,把齐大引过去了。”

以秦沂的高傲,被齐蓉这样算计,还做好了后手威胁碰瓷,他能咽得下这口气才怪了。下午齐蓉说了那番不着四五的话后,秦沂动了真怒,当即就打算走,结果还没出去就听到脚步声。齐蓉真应该庆幸,来的是小钱子,而不是什么其他人,若不然,事情远不是现在这个局面能收拾的。小钱子是奉楚锦瑶之命,来清和宫四周查看有疑点的地方,这个亭子自然是重点探查的对象。

只能说女人在这方面实在是天赋异禀,仅凭一些蛛丝马迹就能察觉出不对来。小钱子才不过查了两个地方,竟然还真找见了自家太子爷。秦沂见到小钱子,知道楚锦瑶那边也有准备,突然就生出一个计划来。

秦沂当即让人把齐蓉控制起来,然后派人去给齐世子传信,托辞齐蓉脚崴了,让齐世子来接人回去。秦沂顺便撬开了齐蓉的嘴,找到早早被齐蓉弄昏迷的迩花,精心给齐世子备好。等世子一来,没等他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晕倒了,而同时,楚锦瑶也在引着齐大奶奶往凉亭走。

到底谁勾谁入陷阱,还真不好说。

楚锦瑶问:“殿下,你说皇后会如何处置这件事?”

秦沂一下就听明白楚锦瑶想问的是齐蓉,只不过女人在这种事情上总要绕一绕,便是楚锦瑶也一样。秦沂没有点破,说:“齐大和他夫人不好说,左不过回去被抽一顿罢了。齐蓉的话…”

秦沂故意停顿了一下,果然楚锦瑶眼睛都亮了,明明急切却偏要做不关心的模样,秦沂心里笑了一下,没有继续逗她,把剩下半句说完:“她应当很快就会被嫁人了,出了这种事,齐家才是最害怕的。”

毕竟,一闹出来,秦沂是太子,于名于利都不会有任何损失,可是镇北侯府整个家族的未婚姑娘就都嫁不出去了。便是已经成婚的姑奶奶,恐怕也要被娘家带累,要不然,小齐后今天也不会气成那样。

说到底这个世道对男子到底是不一样的,镇北侯府的世子睡了一个宫女有什么大不了的,小齐后是皇后,怎么能摆不平这种事,顶多有些丢人罢了。可是齐蓉被抓个了现行,这才是真正致命的。

尤其要命的是,这个致命把柄还掌握在秦沂和楚锦瑶手里。楚锦瑶异地处之,心想她若是镇北侯和侯夫人,现在急都要急死了,哪里还敢来找东宫的不痛快。今天晚上镇北侯府想必热闹的紧,齐家可是后族啊,结果出了齐蓉这么个自轻自贱的女儿,而长媳竟然还瞒着长辈帮齐蓉设局!楚锦瑶想想都叹气,她要是镇北侯夫人,现在恐怕恨不得打死这对蠢货。

哦对了,齐家的世子,未来的镇北侯,还顺便领了个千娇百媚的侍妾回去。迩花今天跑出去本就是为了爬床,楚锦瑶对她没有任何好感,迩花如今被齐家世子领出去,也算求仁得仁。至于她一个小宫女,刚去第一天就得罪了大妇和当家婆婆,能不能在侯府过得好,这就不是楚锦瑶关心的了。

恶人自有恶人磨。

迩花被齐家接手,迩风吃里扒外,早就被处置了,四个美人一下子只剩两个。而迩雪聪明地转换了阵营,剩下的那一个已然不成气候。齐蓉也得到了她的报应,女子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哪个的夫婿不是精挑细选,父母足足选了一年才敲定的。齐蓉仓促之间便要嫁人,即使不是低嫁,对方的品性也不好担保。

楚锦瑶潜在的情敌一下子就少了三个,剩下那些想要爬床的宫女,没了皇后赏赐这层保护光环,光玲珑和迩雪就足以打压得她们出不了头。秦沂承诺过不会有别人,可是这并不代表着楚锦瑶不需要防范,秦沂都不需要做什么,他这个人一站在这儿,就和夜晚里的油灯一样,太招蛾子飞虫了。

防范别有用心的下人不能由她这个太子妃出马,以物克物才是聪明的做法。迩雪和玲珑一明一暗,下面这些风起云涌、勾心斗角都传不到楚锦瑶眼里,楚锦瑶也能清清静静地做自己的事。

楚锦瑶刚到京城的时候就感觉到齐蓉的敌意,对于这个和秦沂有表兄妹兼青梅竹马情分的顶级贵女,楚锦瑶虽然不说,但心里也顶着巨大的压力。如今齐蓉已兵不血刃地解决掉,楚锦瑶本该松一口气,可是,她还是莫名不安生。

“殿下,齐蓉毕竟是你的表妹,你们今日…就没有说些什么吗?”

秦沂装模作样思索了一下,说:“也没什么,大概就是年少读书的事。”

年少读书的事情…楚锦瑶心中复杂,青葱年少,这是多么美好的年龄。这么长一段岁月,齐蓉和秦沂一起读书,一起长大,而那个时候,楚锦瑶甚至还没被长兴侯找回去。

秦沂见楚锦瑶不说话,心想莫非是逗得过了头?秦沂低头看楚锦瑶的眼睛:“怎么了?”

“没什么。”楚锦瑶闷闷地说,“只是羡慕殿下和齐蓉姑娘青梅竹马的情谊罢了。”

果然。也怪秦沂嘴贱,非要故意含糊其词,等把人说的不高兴了,他再过去哄。如此循环往复,秦沂乐此不疲。

秦沂默不作声地看着楚锦瑶的脸,楚锦瑶被盯得心烦,低哼了一声偏过头。秦沂声音里含了笑意,问:“你这是在吃醋?”

楚锦瑶心里惊讶了一下,但是表面上还嘴硬:“没有。”

秦沂笑着抬起楚锦瑶的下巴,直视着她的眼睛,挑眉道:“这还叫没有?”

楚锦瑶看着眼前这个眉眼含笑,一派意气风发的人,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楚锦瑶横了心,突然伸手环住秦沂的脖颈,说道:“我便是吃醋了,殿下打算如何?”

秦沂被楚锦瑶这个眼神勾得心里又疼又痒。感情大概是世界上最坚固又最脆弱的东西,坚固到可以让人违背多年习惯,脆弱到一点点风吹雨打都可能毁了它。这是秦沂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心动,他惊讶而好奇,但也如孩童一般蹒跚学步,他愿意突破自己多年原则,用尽全力对另一个人好,但也害怕这只是自己一头热。

感情都是需要反馈和肯定的,现在秦沂从楚锦瑶的眼睛里,突然就看到自己心尖尖上这个人的肯定。

秦沂在宫廷里长大,情情爱爱不知道见了多少,判断真情假意几乎已经成为他的本能。他才不信圣人之言里胡扯的那些鬼话,一个女子若是不介意纳妾,大度贤德又一碗水端平,那不是女子品行好,这是因为她不爱。

秦沂看着楚锦瑶的眼睛,心底无声地说道:“你能吃醋,我很高兴。”

“殿下?”楚锦瑶隐约觉得秦沂想说什么,她轻轻提醒了一声,秦沂回过神,摇头说:“没什么。齐蓉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她以后不会再打扰到你了。”

“那殿下你呢?”楚锦瑶欺身凑近,问道,“别的女子如何我并不关心,我只想知道殿下你的心意。”

秦沂顺势揽住楚锦瑶的腰,温香软玉抱了满怀不说,这快玉还特别主动。秦沂叹道:“你这是和谁学的?”

“没办法啊,我要是再不主动些,殿下你都要被这些青梅竹马勾走了。我十三岁才认识殿下,谁知道你在之前有多少个玩伴,又有多少个红颜。今日有齐家表妹,过几日再多来几个姐姐妹妹,我这个旧人岂不是迟早被抛在脑后?”

“胡说。”秦沂不喜欢听这些新人旧人的言论,这让他觉得自己会失去怀里的这个人,秦沂下意识地排斥这种失控感。“你不要瞎想这些没有的事,不会有其他人,无论从前,还是以后。”

“真的?”

“自然。”

“为什么?”楚锦瑶凑得更近,秦沂了然她的意图,明明板着脸,但眼睛却泄露了他的心情:“你不知道?”

“不知道。”楚锦瑶说着就笑了,以秦沂的性格,说到这里已然是极限,再逼也不会有结果。秦沂看着楚锦瑶这样笑,心里不知该恼还是该宠:“没大没小。”

“还不是你惯得,而且,我只和你这样。”楚锦瑶松开胳膊,好好坐回原来的地方。她得到了答案,心满意足,当然也就不再纠结齐蓉的事。女人吃醋,根源在于男人,另一个女人算得了什么。楚锦瑶心情大好,殷勤地给秦沂研墨:“殿下,你批阅公事辛苦了,我给你研墨。”

而秦沂却放下笔,说:“若是太子妃真的心疼我朝事辛苦,该做的可不是研墨。”

这个人总是这样一本正经地说着最流氓不过的话,楚锦瑶脸慢慢涨红:“你…”

“走,我们到里面研墨。”秦沂说着就起身抱起楚锦瑶,楚锦瑶这下连耳根都红了,“你下流!哎,这些奏折呢…”

“明天再说。”

第99章 怜嫔事起

齐蓉的事到底控制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宫里的众人只是觉得几日未见, 突然就听到镇北侯嫡女定亲的消息, 并且齐蓉为了备嫁,现在已经送回京城了。

即使许多人都觉得这亲事订的猝不及防, 甚至可以说是仓促了, 但是除了心里嘀咕几句,也并没有人过度追究。说到底这是别人的事, 当事人觉得天崩地裂, 而对其他人来说, 还不如晚上的蚊虫更挂心。

相比之下,后宫这些妃子们反而更关心另一件事,那就是太子妃和皇后之间的对峙, 似乎又升级了。小齐后以前总爱装出一个贤母模样, 而现在, 楚锦瑶来请安的时候,小齐后当场就能变成冷脸。

赵兰辉看到了, 但是屡次都做不知。从行宫回去后她就要跟着肃王就藩了, 庆阳离京千里,山长水远, 什么消息都不方便, 所以赵兰辉这几日格外小心地在小齐后身边侍奉, 务必要讨好了小齐后。肃王深知小齐后对皇帝的影响力, 故而特意嘱咐了赵兰辉, 千万将小齐后哄好, 以后等他们离京,还要仰仗小齐后在皇帝耳边说好话呢。

赵兰辉侍奉小齐后的同时,也提心吊胆地注意着淑妃的心情。淑妃是肃王养母,赵兰辉对皇后太过巴结,恐怕会惹淑妃不悦。夹在两重婆婆之间,实在是步步艰辛,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要再三斟酌。

今日请安的时候,赵兰辉看到楚锦瑶站在行宫里,神色淡淡,目光微垂,上面小齐后的冷脸权当看不到。楚锦瑶站了一会,等时间够了,不会落下轻慢婆母的把柄后,就随便找了个借口走了。赵兰辉看着楚锦瑶近乎大胆的动作,心惊不已。新媳妇在婆婆面前哪一个不是战战兢兢,如临大敌,可是楚锦瑶八风不动地站着,时间到了就走,完全不把小齐后当回事,这简直…不孝至极,大逆不道。

前几天的事情赵兰辉多少听到些风头,若说同情齐蓉,似乎还不至于,可是楚锦瑶和皇后撕破脸的架势,竟然莫名让赵兰辉觉得羡慕。

女子在娘家是娇客,出嫁后就要仰仗婆婆的脸色过活,可是说到底,要和她共度一生的是夫婿,并不是婆婆。楚锦瑶敢和继婆婆撕破脸对峙,这等底气只能来自于夫婿。

许多人都暗暗和赵兰辉说楚锦瑶的不妥,赵兰辉也觉得这样做太放诞,不是贤德妇人所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楚锦瑶和太子,赵兰辉还是无法抑制自己的羡慕之情。楚锦瑶正经婆婆已经病逝,小齐后是继母,再加上当年的事,小齐后这个继婆婆实在是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即便楚锦瑶受再多刁难又怎么样,要知道在婆婆这件事上,太子和楚锦瑶是同一个立场啊,这几乎算是没有婆婆。

夹在两重婆婆里面受罪的赵兰辉发自内心地羡慕。哪像她,肃王敬着嫡母,听从养母,她这个肃王妃夹在其中,就格外受罪。

赵兰辉看着楚锦瑶自顾自离开,等楚锦瑶的背影看不到后,上首小齐后的脸色已经阴沉的不能看了。行宫里的人看到了只做不觉,太子妃和皇后斗法,她们小虾小米,可不要掺和进去做炮灰。

楚锦瑶从小齐后宫里出来后,对着外面的阳光长长呼了口气。小齐后看到楚锦瑶心情不爽,楚锦瑶还不想看见小齐后呢,要不是为了这个“孝”字,谁耐烦来见她。

玲珑问:“太子妃,我们这就回麒德殿?”

“先不急。”楚锦瑶说,“今日天气好,我们顺道去花园里走一圈,然后再回宫。”

“是。”

楚锦瑶在花园里慢慢逛,正巧遇到了怜嫔。自从怜嫔被“发现”有孕后,小齐后为了撇清自己,就特意恩准怜嫔不必去请安,安心养胎就是。怜嫔眼看月份越来越大,这几日听了太医的劝,多在外面走动,正巧在花园里遇到了楚锦瑶。

怜嫔见了楚锦瑶很是热情,专门上前来和楚锦瑶说话:“太子妃,你也来花园里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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