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娇妻 策天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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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职何德何能,竟能让律太尉亲自前来营救,您的大恩大德……”此李达满脸感激涕零的跪下拜谢。
“少废话,这位是姚从兴之女姚丹青,她问你什么,你便如实回答。”律文灏冷硬地打断他的喋喋不休。
李达一愣,将姚丹青审视了一遍,这才道:“原来您就是大名鼎鼎的姚小姐,卑职知道您是来询问当年姚家灭门案的吧?”
“当年是你主审此案,想必你知道的比任何人都多,你且说说你当年查到的东西。”姚丹青也不拐弯抹角,直入主题。
“卑职所查到的东西全部都记载在卷宗上了,那一次灭门案布局精密,一场大火也将全部的证据毁灭,根本查无所查。”李达说的一派认真,可姚丹青却有心疑惑,“可我犹记得当年,你曾说这个案子牵涉朝中高门权贵,所以你不敢继续往下查。”
李达怔然,他怎不记得对姚丹青说过这样一番话。
“你身为主审,必然心中有一个猜测,还不从实招来!”姚丹青说到这里,长剑一挥直指李达,冷声道:“李大人也不想暴尸荒野吧?”
李达佯装镇定道:“你你……你敢杀朝廷命官!”
律文灏反倒笑了出声:“杀你的人,是掳走你的刺客。”
李达垂首,挣扎了许久,却始终没有开口,这倒是让姚丹青有些诧异,依她所见,李达该是个贪生怕死之辈,此时怎又如此硬气?
“皇上病危你可知?”律文灏突然说了这样一句无关此案的话,却让李达猛然一惊,有些不确信地问:“律大人所言属实?”
律文灏道:“自然,新帝继位,也就在这几日了。”
李达这才深深吐出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道:“当年卑职查姚家灭门案时,曾猜测律家是凶手,毕竟只有律家同时有动机和能耐……”说着,便偷偷望了眼律文灏,见他脸色依旧如常,才壮着胆子继续说道:“可直到那一日皇上召卑职入宫,严令我不要再查下去,并将我调离帝都,于青州为刺史。”
“皇上?”姚丹青喃喃低语,眼皮一跳,“皇上为何不让你继续查?”
“姚小姐如此聪慧,心中应该已有答案。”李达长叹一声,“这大晋,能让堂堂征西将军府一夜间灭门,并能让这桩案子成为悬案的,除了当今皇上还能有谁?”
“皇上……为什么?”姚丹青突觉心中无限悲凉,“父亲为大晋征战多年,立下无数战功,皇上为何要杀这么对姚家!”
“因为皇上不能让天下兵权分为两家,他必须让裴晟一人独大,才得以对付律家!皇上是一箭双雕之计,不但收回兵权打压了口口口气焰,更能将此罪名嫁祸给律家,让律家背负骂名。”律文灏说的平和,如晴空般的眼眸亦迸出冷色。
“你知道?你早就知道!”姚丹青质问。
律文灏承认道:“是,原本我只是猜测,可打从皇上开始扶植湛亲王,我才确信,一切都是皇上所为。”
姚丹青眼中顿闪激动之色:“你为何不告诉我,还要带我来青州!”
律文灏叹息道:“若不带你亲耳听李达说,单凭我的一面之词,你会信吗?”
“不,我不信!”姚丹青的眼眶内全然是惊乱,她无力的后退数步,只觉天旋地转。
当年,她不是没有怀疑过皇上,可是她始终相信,皇上是个明君,不会那样残忍的对姚家,毕竟姚家为大晋立过无数汗马功劳。
皇上根本没有理由灭姚家满门!
可如今,律文灏的一语却道破天机,皇上真真是有千万个理由灭姚家满门。
而最重要的是,若一切是皇上密谋的,那么裴晟呢?
裴晟是否参与了这一场绝杀?
她不敢再往下想,猛然转身,朝漫漫黑夜中冲了出去,任夜幕将她吞噬。
直到翌日清晨,失踪了一夜的姚丹青才恍恍惚惚地回到了总督府,府外石墩旁,律文灏却是等了她一整夜。
朝阳如火,红霞漫天,铺洒在姚丹青惨白的脸上,似染上一层暖色。
律文灏的目光中泛起淡淡波澜,全部落在那一抹绯色倩影之上,只见她目光黯然,迎着微风傲然而立,全然是不认输的倔强。
“我想进宫一趟。”姚丹青的声音苍然,透着几分嘶哑,“有些话,我想亲口问问皇上。”
“问了,你又能怎样?”律文灏站在一步之外凝视着她,目色复杂。
“皇上杀了我姚家一百多口无辜性命,难道不该有个交待吗?”“难道你还奢望堂堂天子对你一个女子有所交待吗?”
“正因他是天子,才更应给姚家一个交待。”姚丹青的目光坚定,安静中透着最后的决绝。

第88章 求见皇上
帝都,皇城。
自打皇上病危,裴晟便带着三万重兵驻守皇城各宫门,严密把守朝天殿,任何人未经皇上口谕不得擅入朝天殿,违令者立斩不赦。
裴晟在皇城驻守已有整整五日,期间有造次者皆被拖下去仗毙,不论大小官员,裴晟的铁腕让满朝人心惶惶,有心人士在民间散布裴晟仗着手握兵权控制皇城,欲行谋反之事。此言论却未在民间引起多大的口口,百姓自然不信他们心目中的战神会谋逆,民间并未闹出多大风浪。
皇上已有六日未上朝,毫不知皇上病情的一众大臣急的焦头烂额,尤其是未立太子的情况下,楚亲王一党甚是焦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裴晟把持皇城,到最终眼看着皇位落入湛亲王的手中,而他们却什么都不做。
律中天几次飞鸽传书给远在青州的律文灏,召其速归,却迟迟不见他的归来,律中天终是按捺不住,密召镇南王蒋宗元带兵驻守帝都之外,裕王府秘密抽调千名死士于皇城之外埋伏,随机应变。
律中天将一切部署好,随时等待着皇上驾崩发动兵变,与此同时,律文灏也赶回帝都,也没来得及与律中天议事,便径直去了进了皇城。
此时的皇城比以往的守卫多了十倍,随处可见巡逻驻守的侍卫,御林军尤其对进入朝天殿的人逐个排查。
“律大人,未经裴将军应允,任何人不得进入圣天殿。”圣天殿外的宫门,守卫阻拦了律文灏与姚丹青,语气虽恭敬,却十分强硬。
“怎么,圣天殿竟轮得到裴晟来发话了吗?”律文灏目光沉郁,声音愈发冰冷。
“属下只是听令行事,望大人勿为难。”守卫仍旧毫不退让。
跟随律文灏进了宫的姚丹青看着守卫森严的朝天殿,分明感受到一股风雨欲来前的平静,皇上病危,裴晟封闭皇城,而律文灏纵然有再多的谋划,亦只能被困在皇城之外。
“丹青?”身后传来一声疑惑的声音,众人朝声音处望去,只见一袭紫衣玄袍的轩辕璟正大步而来,眼底有几分疑惑,“这么快就自青州归来了?”
姚丹青看着轩辕璟,想起正是他的父亲残忍杀害姚家一百多口,眼中迸发着一抹冷漠与疏离,隐隐恨意浮现眼底。
“皇上急召王爷,勿耽搁了时辰比较好。”太监总管李云出声提醒着。
姚丹青却出声道:“王爷能否带我进宫?我想面见皇上。”
湛亲王闻言,却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律文灏,眼中隐约猜到什么,微微犹豫片刻,才道:“你随我进去吧。”
“可是……”守卫一听,即刻想出言制止。
“这位是裴将军的夫人,姚丹青。”轩辕璟略微提了提她的身份,守卫这才了然,便也不再敢阻拦。
律文灏道:“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姚丹青点点头,才尾随轩辕璟进了宫门。
进入朝天殿,只见皇上的寝宫门扉紧闭,茜纱宫灯之下,依旧是重重守卫,进出的宫人神色匆匆,手中所捧金盆内尽是血色殷红。
裴晟戎装束甲,长剑在腰,傲然伫立在侧,一双精锐的眸子扫向正朝这边走来的轩辕璟,却一眼瞧见紧随其后的姚丹青,他的眉头微蹙,眼中寒色渐起。
轩辕璟也没心思与姚丹青多说,只是在李云的匆匆相迎下进入寝宫之内,独留了姚丹青在青石长阶上,与裴晟静静对望。
终于,裴晟开口问道:“时局混乱,你来做什么?”
姚丹青却半晌不答,反而走下青石长阶,缓缓跪在空旷斑驳的地面,低声道:“求见皇上。”
“皇上不会见你的。”
“那我便一直跪下去。”
裴晟看着姚丹青脸上的坚定,向来知道她的性子,若她铁了心,任是谁都劝不了。
他抬头望向苍穹夜幕,深眸无垠,终未再说话,这一日终究还是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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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轩辕璟进入皇上寝宫后已有整整一夜,姚丹青却也在外跪了一夜,裴晟亦守了一夜,他们终究相对无言。
倒是宫门之外却突起异动,一名侍卫匆匆而来,当即跪地禀报道:“大将军!镇南王蒋宗元率一万精兵直入皇城,同行者还有楚亲王轩辕煜,卫国公律中天等一众大臣,他们直嚷着将军把控皇城,欲行谋逆之事!”
裴晟冷笑一声,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速将各宫守卫皆调入朝天殿。”
“是!”守卫立刻匆匆离去。
在宫外站了一夜的律文灏眼看着大军队正朝这边直冲而来,目光微微泛起冷色。
“律太尉!”蒋宗元身躯肥壮,胡须遍布大半张脸,一副粗犷模样,“听说皇上病危,裴晟却操纵皇城,控制了皇上,待我带兵杀入朝天殿,救出皇上。”
“你们这样带兵入宫,简直愚蠢!”律文灏加重语气,尽是怒意。
“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律中天轻哼,谋划了这么多年,不能在此刻功亏一篑。
“你的兵权能大过裴晟吗?”律文灏厉声问道,“我知道父亲性急,可如今皇上健在,裴家掌控天下兵马,单单皇城的兵力就比镇南王你的兵力多出几万,你拿什么与他斗?”
“他有兵马,我有朝臣!”律中天大手一挥,律文灏便朝他身后望去,满朝文武近乎一大半皆跟尾随而来。
“楚亲王好大的阵仗。”只闻裴晟一声朗朗笑声传来,语气尽是锋芒,他缓步走出宫门,“皇上重病在榻,正是需要静养之时,楚亲王却不仅未尽孝道,反倒带兵前来逼宫,是想谋反?”
轩辕煜面色冷入骨髓,一字一句道:“带兵入宫,正是为了保护父皇,为防有心之人夺我大晋江山!”说着便朝身后的朝臣朗朗开口道:“父皇重病多日,宫中却一直隐瞒病情,如今父皇危在旦夕,储君之位悬空,裴晟却控制皇城,不让任何人出入面见父皇,其心可诛!”
“说来说去,楚亲王不过是担心这皇位罢了,你且放心,皇上已召湛亲王入殿,这皇位继承人终究不会落空。”裴晟似是有意提醒着他,话语中说着说不尽的讽刺。

第89章 灭门真相
轩辕煜闻言,心中犹如刀割,到如今,父皇竟只召了轩辕璟入宫,如今又将他置于何地?心头一阵愤恨涌上心头,大怒:“今夜,无论如何我都要见到父皇。”
裴晟冷冷道:“只要皇上见你,我自然不会阻拦,可若皇上未发话,楚亲王要擅闯,那唯有兵戎相见。”
“裴晟!”轩辕煜话音至此,长剑出鞘,直指裴晟的心窝,已是怒极。
裴晟却未闪避,毫不相惧,直面迎对。
正当双方僵持,李云匆匆奔了出来,一边喘息着一边低声禀报:“皇上,皇上召见裴大将军!”
裴晟眸光一闪,便对守卫吩咐道:“务必把守宫门,若有人未经传召擅闯,格杀勿论!”说着,便转身离去。
“咱们要不要硬闯进去?”蒋宗元拿不定主意,便出声相询。
“不可鲁莽,静观其变。”律文灏冷声发话。
轩辕煜满心怒火无处可泄,便将手中的长剑重重丢掷在地,怒吼一声:“啊——!”
·
朝天殿内,律令羽始终伺候在侧,已经整整六日,她眼看着轩辕弘韬病情一天一天的加重,泪水早已哭干,双眼红肿憔悴不堪,已不似当年那个风华绝代的明贵妃。
裴晟在李云的相引下进入寝宫内,四周静悄悄的唯有脚步摩擦衣衫的悉率声,在空荡荡的大殿格外清晰。
此时的轩辕弘韬正在律令羽的搀扶下,伏在案前写着什么,待裴晟拜倒时,他正好写罢,并盖好玉玺。
轩辕弘韬此时的精神比早先几日好了许多,已能下榻自行慢慢行走,咳嗽声也减轻了许多,这一刻的他就像是大病初愈一般,精神奕奕。
“外头情况如何?”轩辕弘韬在律令羽的搀扶下缓步走至龙榻,半倚着躺好。
“镇南王与楚亲王带了兵进宫,律家携一众大臣进宫请求面圣。”裴晟将外头的情形如实禀报。
“这是要逼宫呀。”轩辕弘韬说起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时,却是一副笑意,丝毫不见怒色,“也怪朕,这么多年给了煜儿希望,却在最后一刻将他的希望亲手毁灭。”
律令羽一把在轩辕弘韬跟前跪下,恳求道:“求皇上饶恕煜儿,臣妾甘愿代他承受一切责罚。”
轩辕弘韬却是虚扶了她一把,却将目光投向一旁静立的轩辕璟,冲他招了招手:“璟儿。”
轩辕璟即刻上前,于他面前跪下,轻唤着:“父皇。”
“朕临死前要你答应朕一个请求。”
“父皇长命百岁……”
“朕的身子,自个儿知道。”轩辕弘韬缓缓一笑,巍巍伸出手,抚摸上他的肩头,低声道:“朕要你答应,继位后不要对轩辕煜赶尽杀绝,留他一命。”
“儿臣答应父皇。”轩辕璟这一刻仿若感受到千斤重担压在双肩,他只能重重承诺。
轩辕弘韬得到这个承诺,终是放心的点点头,目光朝轩辕璟身后望去,低声问裴晟:“听璟儿说,姚丹青在外求见。”
裴晟答道:“是。”
轩辕弘韬却心如明镜:“看来这一趟青州,她没有白跑,果然查到了什么。”
裴晟眉宇深深,脱口道:“求皇上留丹青一命。”
轩辕弘韬却道:“这么多年,我耗尽心力成就了手握天下兵马大权的你,你果然也不负朕的期望,这么多年来对大晋忠心耿耿,不曾让朕失望过。可你却在这个时刻,身陷儿女私情,不得自拔,朕对你极为失望。”
裴晟听着轩辕弘韬真切的言语,默默不语,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明白,轩辕弘韬对他的信任以及栽培。
不论是利用也好,真心也罢,没有轩辕弘韬的看重,哪会有如今手握重兵的裴晟。
“可朕也在那一刻发现了,原来裴晟也是一个性情中人,倒是像朕年轻的时候。”轩辕弘韬说到这里,嘴角泛起一抹笑,似又回忆起了当年为了律令羽不顾一切的年少模样。
“这一生,朕为了大晋的江山,双手染尽多少无辜之人的鲜血,可朕却不悔……”轩辕弘韬的眼中顿闪精锐,犹然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裴晟,你靠近朕一些。”
裴晟朝前几步,跪在轩辕弘韬跟前,只见他靠近自己,低声道:“朕可以不杀姚丹青,但朕要你承诺,一生忠于大晋,忠于轩辕家。”
裴晟听着轩辕弘韬的声音清晰入耳,眼底微有诧异,亦有隐忍。
轩辕弘韬说到这里,又朝他靠近几分,用只有他们二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只要你承诺永不反晋,朕会带着那个秘密离开,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裴晟心中的秘密被再次提起,他的双拳忽而紧握,力气用到极致指尖已疼痛一片。
他深深闭上了双眼,那一夜的鲜血恍然闯入脑海,却成为他此生永不忘却的痛。
“朕只要你一个承诺。”轩辕弘韬突然剧烈地咳了起来,眼中有着浓烈的逼迫。
“裴晟向皇上,向大晋起誓,此生只忠于大晋,忠于轩辕家,永不反晋。以血为鉴,若有违此誓,天诛地灭,绝子绝孙,不得好死。”裴晟的声音朗朗传遍了整个寝宫,听在每一人的耳中,也代表着裴晟那永不可抹灭的誓言。
轩辕弘韬终于得到了他的承诺,这才放心的倚靠回了龙榻,目前他所担忧的几件事都解决了,只剩下律家了。
“璟儿,裴晟,你们都退下吧。”轩辕弘韬挥了挥手,“传召姚丹青进殿见朕。”
李云得令,即刻奔出大殿,而轩辕璟与裴晟则尾随其后,面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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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跪在外的姚丹青终于得到了皇上的召见,她缓缓起身,微微平复自己酥麻的双腿,目光闪闪,望着那扇半开的门扉,仿若能瞧见奄奄一息的轩辕弘韬倚靠在龙榻上,而她一字一字的质问着他。
“裴夫人?”李云见姚丹青站在原地不动,便出声提醒了一句。
姚丹青回神,迈步走上石阶,正好瞧见迎面走出来的裴晟,她深深对上他的眼眸,低声道:“待见过皇上,我有话问你。”
裴晟沉默不语,看着她的眼神复杂矛盾。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你可以想一想,该如何回答我。”姚丹青说完便与之擦肩而过,缓步走入大殿。
大殿内灯火通明,一如她心中所想,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帝王,此时脸上毫无生气,病怏怏地倚靠在龙榻,时不时轻咳一声,破有油尽灯枯之势。
姚丹青却没有跪拜,只是在数步之外驻足,凝望他道:“皇上知道丹青为何求见你吗?”
“是为姚家灭门案。”轩辕弘韬平和地回答着,再见姚家后人时,已少了当初的那份杀意。
“是皇上干的?”姚丹青虽然心中已有答案,可她还是想听他亲口承认。
“是朕。”轩辕弘韬毫不避讳,大方承认。
“为什么?”姚丹青的话尖锐到极致,不断在空寂的大殿回荡着。
“为了大晋的江山。”轩辕弘韬回答的依旧平静如水。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为了大晋,就要必须用我姚家一百多口性命来成全你的江山吗?”姚丹青讽刺地笑着,眼眶中顿闪鲜红的血丝,水雾匍匐,“我的父亲为大晋戎马一生,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也就因皇上一句话,他就该死吗?”
“诛杀姚家确实是朕不忍心下的一步棋,但朕已没有办法,律家掌控了整个朝廷政权,朕至关重要的便是要扶植一个可以与律家抗衡的人,所以除掉姚家便能将天下兵马大权集于裴晟一人身上,如此便能牵制律家。而姚家的灭门,最大嫌疑人当属律家,如此一来,更可将这莫大的罪名加诸在律家身上,让天下人对他律家唾弃……”轩辕弘韬说到这里,突然很得意自己下的这一步棋。
姚丹青冷笑道:“扶持裴晟,打压太子,嫁祸律家。一箭三雕,皇上真真是下了一步绝妙好棋!可姚家一百多口又何辜呢?”
轩辕弘韬道:“只能怪他支持太子。”
姚丹青厉声反驳道:“太子殿下是您立的,是未来的储君,我的父亲支持未来的储君也错了吗?若真的有错,只能是他没有看透皇上您的心,便要落得如此下场。”
“裴夫人,这是你身为臣子该对皇上用的语气吗?”律令羽见她情绪激动,愈发放肆,当即出言相斥。
“你杀害姚家一百多口,还要我对你俯首陈臣,轻言细语吗?明贵妃,你可有尝过灭门之痛呢?”姚丹青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着,迟迟不肯掉落。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句道理你难道没听过吗?”律令羽的气势丝毫不亚于姚丹青,字字句句凛然。
“我不懂这些君臣之道,我只知道,你谋害我姚家满门,我要你血债血偿!”话音至此,她突然抽出隐藏在腰间的软剑,飞身朝轩辕弘韬刺去。
律令羽大惊失色,一把扑到轩辕弘韬身前,欲为她挡下致命一剑。

第90章 质问
姚丹青的剑锋停在律令羽身前,冷声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不杀无辜之人,你让开。你若执意不让,我便连同你一起杀。”
轩辕弘韬在此时却未传唤守卫在外的御林军,神情镇定,丝毫不惧,“朕本就是将死之人,何须你亲自动手?只是你若这一剑刺下去,连累的可不仅仅只是你这条贱命,还有你的妹妹姚丹凤,你的夫君裴晟,你真的想好了吗?”
“裴晟?”姚丹青听他提起这个名字,忽然仰头大笑,“裴晟?当年姚家灭门,裴晟也有参与的对吧?”
轩辕弘韬缓缓摇头,“不,他不知情。”
姚丹青毫不信任,“裴晟是皇上您最信任的人,他怎会不知情?到如今,你还要帮他隐瞒!”
“我堂堂天子,为何要为一个臣子打掩护?当年灭门姚家,是皇权最高机密,不得走漏丝毫风声……我派了暗人去完成此事,姚家灭门后,他们已尽数咬毒自尽!”轩辕弘韬说到这里,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一口鲜血抑制不住,喷洒在律令羽身上,她大惊:“皇上!皇上!”
轩辕弘韬缓缓搂住律令羽的双肩,低声道:“不要怕,人终有一死……”他一边说着,剧烈的咳嗽终究没止住,鲜血不住地从口中逸出,“朕这一生,双手染尽鲜血,唯独愧疚的……只有姚从兴……”
姚丹青听闻轩辕弘韬话语中的愧疚,泪水终是克制不住决堤,“父亲,您听见了吗?皇上他在对您愧疚,可是……您在天之灵能原谅他吗?您告诉女儿,您能原谅他吗?”
“朕,从不奢求他原谅……”轩辕弘韬一边剧烈的咳嗽,一边哈哈笑着,“朕虽愧疚,却不后悔,朕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晋的江山……姚从兴若是个忠臣,便会懂朕的用心良苦……而他的女儿亦会懂朕……大晋的江山是轩辕家的,决不能落入律家手中,否则朕有何颜面去见先帝,如何去见轩辕家的祖先……”
姚丹青看着满身是血的他,心中纵然有再多的恨与不甘,可如今的轩辕弘韬却已将死,她又如何对一个垂死的人下手,刺杀皇上可是罪犯滔天,她一人死不足惜,却要连累丹凤,还有……裴晟。
“姚丹青,你要恨,便恨朕一人……不要迁怒朕的孩子,他们全都不知情……所有的一切,都是朕的谋划……”
姚丹青终是将手中软剑收起,缓缓转身,不再看轩辕弘韬那垂死边缘的面容,既然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没有必要再留在此处了,便一语不发的扬长而去,眼中却有着始终化解不去的恨。
曾经,她以为姚家灭门是因政斗,所以她的恨意并没有那样浓烈,她只是想着找到真凶,当着天下人的面严惩真凶,还姚家一个公道。
如今,她才得知原来姚家灭门只因皇上想要维护轩辕家的江山,残害了一直在为轩辕家打天下的父亲,所以她恨,恨到极致。
那种恨,就好似对主人奉献出最忠诚的心,却被主人出卖,到头来竟只是一场精心布局的绝杀。
她放不下,即便是轩辕弘韬死了,她依旧放不下!
裴晟看着姚丹青满脸泪水地走出了大殿,眼底仿若看不见任何人的存在,只有恨意昭昭,触目惊心。他上前一步,拦住她的去路,关切地唤了声:“小青……”
姚丹青闻声仰头,盯着裴晟的眼睛,起伏的胸口依稀可辨她心中的怒意。
“我问你一句,你如实告诉我。”姚丹青那原本湛蓝如晴空般的眼眸,尽是血丝与泪水,“姚家灭门,与你有没有关系。”
这一次,她问的不是“知不知情”而是“有没有关系”,这一句话,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气力与情感,是最炙热也是最冰冷的问话。
裴晟的目光中依稀是那样冰凉且深不可测,只是忽闪一丝锐利,最后又归于平静,“没有。”他回答的坚定无比,亦真挚无比。
姚丹青得到这个答案,犹想起那一日裴晟在朝堂上不顾满门倾覆也要力保她的情形,记得他那样真挚的对她说:将我全部的信任交付于你,而我亦希望你能将全部的信任交付于我。
“我信你。”姚丹青那起伏的胸口终是缓缓平静下来,深深凝着裴晟,将心中最后一丝信任交付于裴晟,只因他是她的夫君,除了丹凤以外唯一的亲人。
也正在此时,一脸木然的律令羽却是捧着锦盒缓缓走出了朝天殿,此时的她一袭素色衣裙已染尽鲜血,空洞的目光毫无生气。
“裴将军,放宫外诸位大臣进来吧。”律令羽的声音飘忽,死气沉沉。
裴晟似乎意识到什么,挥了挥手,便示意守在外的侍卫可放行,顿时,陆陆续续的官员纷纷自宫门涌进,原本空旷的四周挤满了官员。
律令羽眼看着百官差不多到齐了,便高声道:“皇上,驾崩了。”
在场诸位大臣闻言纷纷跪地而拜,哀苦声一片。
律令羽早已无暇去看这些大臣哭的是真是假,只是缓缓从锦盒内取出遗诏,照着里边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先皇骤崩,归于五行,朕承皇天之眷命,列圣之洪休,奉大行皇帝之遗命,属以伦序,入奉宗祧。朕深思付托之重,实切兢业之怀,惟我皇七子轩辕璟继位为帝,运抚盈成,业承熙洽。自惟凉德,尚赖亲贤,共图新治。”
遗诏念罢,在场众臣哭声骤然而止,眼看着轩辕璟上前接下遗诏,却无一人响应,纷纷侧首凝望面色哀伤的楚亲王,似乎在等待什么。
律令羽亦明白,众人在看楚亲王脸色,便冷声道:“诸位还不拜见新帝吗?”
蒋宗元却在此时站了起来,质疑道:“自古传位,有嫡传嫡,无嫡传长,怎么轮也轮不到湛亲王。”
“镇南王可看清楚了,这可是皇上亲笔遗诏,你是在质疑皇上吗?”律令羽扬眉冷对。
“微臣不敢,只是担心皇上病糊涂了,再怎样这皇位继承人也该是楚亲王,这么些年来,皇上可不止一次提过,楚亲王最像他,并在太子被圈禁后多次有意在朝中透露要立楚亲王为太子的意思。这才过多久,皇上就改立湛亲王,我们实难心服。”蒋宗元自诩手握重兵,便是敢说敢言。

第91章 一世长宁
“放肆!”律令羽孑然大怒,当即道:“来人,将口出妄言大逆不道的镇南王拿下!”
“谁敢!”蒋宗元亦大怒,凌厉的目光直射正要上前擒住他的侍卫,“本王乃先帝亲封镇南王,岂是你一个女人说拿下便能拿下的!”
律令羽见两侧守卫不敢上前,便将目光投向一旁静默不语的裴晟。
裴晟这才缓缓开口道:“听镇南王一席话,看来是想自立楚亲王为帝。”
“不敢,只是将先帝曾表明的种种态度公诸于众,让百官评判。”蒋宗元在面对裴晟时,还是有几分顾忌。
“想评判?那便如你所愿,送到九泉之下去找先帝,如何?”裴晟的话语冷酷至极,却那样漫不经心,“来人,将镇南王拿下。”
“裴晟,你敢!”蒋宗元这一次的怒喝却未吓住上前的侍卫,数名侍卫冲上前便一把按住他,他奋力挣扎,“本王还有十万精兵在外,你敢动我就是想兵戎相见,血溅皇城!”
此时的律中天见情况不妙,当即站了起身,正要说话,却被律文灏一把按住。
律中天满眼疑惑地看着律文灏眼中的淡然,只见他缓缓摇头,示意他不可轻举妄动。
轩辕煜更是满脸不解地瞅着律文灏,不明白为何此刻律家还不站出来,这已是最后的机会,若让轩辕璟顺利继位,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可律文灏却始终不发一语,眼看着蒋宗元被侍卫擒住,身后的百官没有见到律文灏的发话也不敢轻举妄动。
“区区十万兵马就敢在此面前大放厥词,你可知本将军单单在这帝都的兵马就有三十万之众?”裴晟如鹰隼般的厉色,带着令人望而生畏的犀利。
蒋宗元眼看着自己处于弱势,可律家却迟迟无人站出来,怒不可遏,一时情急道:“律太尉,难道你就没有话说吗?”
律文灏唇角露以淡淡地笑,平和道:“臣参见新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律文灏的一声高呼,众臣皆惊,却也纷纷尾随其拜道:“参见新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高亢的声音传遍整个朝天殿,也见证着轩辕璟名正言顺的成为者大晋的新帝。
姚丹青侧首凝望登基为帝的轩辕璟,一时间,心中五味陈杂,说不上来的滋味,是替他高兴、抑或是恨?
姚家的灭门,无疑是轩辕璟登基的一个牺牲品,这条盛世荣华之路,不过是踩着姚家人的鲜血而完成的。
若此时父亲还在世,保不准会支持了楚亲王,凭父亲的兵权完全有能力与裴晟为之抗衡,加之权倾朝野的律家,满朝文武百官的支持,轩辕璟问鼎紫微帝座又能这样容易吗?轩辕弘韬的一番谋划与心血,兴许都付之东流了。
轩辕家成就了这秀丽江山,那么姚家一百多口无辜的性命,该问谁索要?
想到这里,姚丹青黯然收回停留在他脸上的视线,藏于袖中的双手紧紧握拳,极力克制着内心的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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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将军府的路上,姚丹青与裴晟坐在马车内,二人相对无言。
姚丹青的脑海中一直浮动着这几日发生的一切,尤其是今夜在朝天殿内与轩辕弘韬的一番对质,他那样坦然面对,甚至说的言之凿凿,义正词严,到死都对灭门姚家这个决定而不悔。
马车忽然停了,池渊在外低声禀报道:“将军,夫人,到了。”
裴晟率先下马,姚丹青紧随其后,却在跳下马车时双腿一阵酥软,眼看着就要摔倒,裴晟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
姚丹青只觉跪了一整夜的双腿有些无力,甚至有那刺骨的疼痛源源不绝地袭来。
裴晟见她面色有些惨白,似乎已走不动,便将其打横抱起,疾步朝府内走去。
“夫人怎么了?”一直等候裴晟归来的梓雨一见姚丹青这副模样,即刻关切地上前询问。
“速去准备一些热水与跌打药酒来。”裴晟一边交待着,脚步却未停,静止抱着她进入屋内,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坐在榻,单膝跪在她身前,抬起她一只脚边揭了裤腿仔细审查她的膝盖。
“痛吗?”裴晟仰头问道。
姚丹青摇摇头,濒临死亡的疼痛她都感受过,这一点又能算的了什么?
“热水和跌打药酒来了。”梓雨双手捧着正冒热气的水盆进来,一见她膝盖上的青紫便知道怎么一回事,立刻拧了手巾过来为其双脚热敷。
裴晟则取过跌打酒,为其亲自涂抹,顺带轻轻揉捏着,手法极为娴熟。
姚丹青凝望正低头为她揉捏的裴晟,心中升起异样的悸动,一个权倾朝野的武将,对任何人都冷酷无情,铁面无私,如今却跪在她跟前为她揉膝盖,毫不顾忌自己的身份。
梓雨看着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怪的,为姚丹青敷完膝盖后便立刻识趣地撤离。
“阿晟。”姚丹青突然喊了一声。
“嗯?”裴晟揉完一只脚,便又抬起她另外一只脚开始抹药。
“没事,我就是想喊喊你。”姚丹青答道,过了会儿,不禁又唤了声:“阿晟。”
裴晟停了手中的动作,仰头朝姚丹青看了去,只见她用力扑入他的怀中,双手紧紧搂着他的颈项,身躯微微颤抖着,隐约有饮泣的声音。那一刻,他分明感受到她的柔软与悲伤。
他回拥着她,并以手掌轻抚她的脊背,却什么都没有问,只是那样安静地搂着她。
“皇上承认了,姚家的灭门案是他一手操纵的,他为了轩辕家的江山稳固,为了顺利让轩辕璟继位,用姚家一百多口无辜的性命来为他的江山帝业铺路……在朝天殿内,他说的那样冠冕堂皇,还要我体谅他为大晋的一片良苦用心。可他又何其残忍,为了他的私欲而残害对他忠心耿耿的臣子,姚家又何辜?”姚丹青一边说着,一边失声恸哭,此时的她只想找一个人倾诉心中的痛苦与怨恨,“看着冷血无情的他,我多想一剑将他杀了,以报姚家血海深仇。可是看着他那濒临死亡的模样,我却告诉自己,不能杀他,我不能连累丹凤,不能连累整个将军府。”
“我知道,这件事你肯定知情,否则在我去青州查案之前,你不会让我今后别再查姚家的案子。但只要姚家灭门的事与你无关,我便不怪你,你是皇上的人,你也有身不由己,我不该迁怒旁人……”姚丹青的泪水早已湿透了他肩头的衣衫,心中纵然有太多怨恨,却也是理智的。
裴晟听闻她的一番肺腑之言,拥着她的双臂多用了几分气力,似要将其揉入骨髓,“小青,对不起。”
姚丹青倚在他的肩头,默默的流泪,不再言语。
此时此刻的她只是想在他面前尽情的释放自己心中的软弱与悲伤。
“轩辕弘韬已经死了,放下心中的恨好吗?”裴晟在她耳边低语,话语中有着化不开的心疼。
“可是,我不甘心。”
“死者已矣,我不希望你终身被仇恨所禁锢,我希望我的妻子还是当年那个心思纯良干净的姚丹青。未来的路上,你不会再孤单,因为有我陪在你身边,护你一世长宁。”
姚丹青听着他的话,心中的痛似乎少了许多,裴晟说的不错,轩辕弘韬已死,她不该再活在仇恨中,她还有裴晟,这里就是她的家。
犹豫许久,她终于松口,沉重地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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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晋十六年八月初一,先帝轩辕弘韬七子轩辕璟继位为新帝,改国号“和晋”。
册封生母顾淑妃为皇太后,嫡妃裴瑾为后,母仪天下。
晋封太尉律文灏为丞相,统帅文武百官。
封裴晟为大司马大将军,掌控天下兵马大权,正妻姚丹青为一品诰命夫人。
一时间,朝中律家、裴家两大势力鼎力,一人权倾朝野,一人掌控天下兵马,一场没有硝烟的朝堂之斗就此拉开帷幕。

第92章 选秀
新帝登基那一日,楚亲王却称病未上朝,这也是如今的他所能给予最无声的对抗了。朝中多有大臣对楚亲王的做法不满,纷纷上奏要皇上严惩楚亲王的大不敬,却被皇上一一驳斥。
“已经整整七日了,楚亲王的称病不朝虽未惹怒皇上,可早晚有一日,皇上会震怒,若是惹起祸端,只恐律家跟着遭殃。”卫国公律中天以指轻叩案几,沉寂的正堂内发出节奏清晰的声响。
“是啊,楚亲王一意孤行,若是牵连了律家……”兵部尚书律中磊眉头紧蹙,满脸怒意尽显。
“楚亲王与律家是同为一体的。”律文灏冷声纠正道。
“即是为一体,皇上驾崩当日,你为何没有站出来为楚亲王说话,白白将皇位拱手让给了湛亲王!”律中磊被律文灏的话语惹恼,一时怒气涌上心头,便连着旧账一起翻了出来,“为了一个女人,还是裴晟的女人,竟然不顾卫国公几次飞鸽传书召你归来,执意在青州逗留数日,错过了大好时机!”
“叔父以为那一夜以律家便能对抗手握重兵的裴晟吗?律家站出来干预,只会让新帝继位僵持几日,但我敢保证最终的结局依旧是湛亲王继位,单单他有皇上的遗诏便是名正言顺,更何况还有裴晟的兵马,你要律家以卵击石,最终葬送整个律家吗?”律文灏字字句句凌厉,分析的头头是道。
“没试过,哪知我们会输?谋划了这么多年,全盘计划毁于一旦。就这么输了,我不甘心!”律中磊愈发愤怒,重重拍了案几一下,声音顿时回响四周。
“即便湛亲王继位,律家也没有输。”律文灏冷笑,“若输了,湛亲王便是打压律家,又怎会晋封我为丞相?”
“文灏说的对,整个朝廷依旧是律家把持,即便湛亲王继位,也不过是个傀儡皇帝。”律中天赶忙附和自己的儿子,也避免二人会徒生冲突。
“其实谁继位都对律家影响不大,只不过拥立楚亲王对律家更有利罢了,你们且看着,律家只会在朝中愈发鼎盛。”律文灏已不愿再继续与他们交谈下去,拂袖欲离去,走了几步却停住步伐,冷道:“麻烦父亲派人传话给楚亲王,若他继续如此消沉下去,律家便只有弃他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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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一,正逢新帝轩辕璟初登大宝,为填充后宫而选秀,三年一选的选秀大典亦是朝中盛典,数千名来自各县郡的女子,上至一品高官下至九品小吏,无一遗漏。多少名门千金对这位年轻继位为天子带着憧憬而来,若得恩宠,一步登天光耀门楣自是必然。
这一届选秀中,却出了几位极为抢眼的高门女子,兵部尚书律中磊嫡女律妙菱,她的堂兄乃当朝丞相律文灏,入宫晋封高位自是必然。两江总督夏炎之女夏缨绯,一副倾国容颜早已闻名帝都。
选秀当日,在皇后裴瑾的陪伴下,新帝轩辕璟坐在九龙宝座上,看了一批又一批的女子,早已有些疲惫。
“皇上看过数百名女子,却只留下了兵部尚书之女律妙菱一人,看来这些姑娘都不合皇上眼缘?”裴瑾一袭明黄金丝凤袍,端坐在侧,眼角眉梢却无一丝疲惫,好似十分乐意为轩辕璟挑选端庄貌美的女子。
轩辕璟揉了揉额头,挥了挥手,李云当即明白这一批又没有皇上看得上的女子,便挥手,示意下一波上前。
轩辕璟淡淡地扫视着下头一排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官家小姐,却独独被一袭素雅碎花裙裳的女子吸引,他满心诧异的惊呼了一声:“丹青?”
殿中众人纷纷朝轩辕璟目光所及之处望去,一张精致小巧的面容,水汪汪的大眼睛如天边闪烁的星辰,熠熠生辉,璀璨夺目。
只见她盈盈俯身,面含娇色,低声道:“臣女中书令澹霖之女,小菡。”
“原来是你。”轩辕璟这才微微平复脸上的诧异,想起那一日在金銮殿上与姚丹青当场对峙的那个娇弱少女,若不细细分辨,这小菡分明又一张与姚丹青一模一样的脸。
裴瑾看出了轩辕璟眼中的异样,目光微闪,颇有不悦,却笑道:“乍一看,当真以为是大嫂入殿选秀了呢。”她的言下之意,分明是在提醒轩辕璟,万不可将这位与姚丹青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子收入后宫,否则只会让天下人猜度。
“确实很像丹青。”轩辕璟稍一犹豫,竟是冲着李云点头道:“留。”
李云面色一阵惊愕,“皇上,这……”
裴瑾见轩辕璟丝毫未将自己的话听入耳,不由再次提醒道:“皇上将与大将军的夫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收入后宫,只怕会引人闲话。”
“朕是天子,谁敢议论?”轩辕璟的声音凌厉,隐约有几分怒意。
裴瑾见他坚持,便不再说话,李云则高唱一声:“澹霖之女小菡,留——!”
“谢皇上。”小菡盈盈而拜,眼帘之下的明眸闪烁着一抹冰冷的寒意。
收了小菡后,轩辕璟似乎多了几分选秀的乐趣,一连留了十位女子,直到夏缨绯的登场,轩辕璟眼中的喜悦却被生生浇灭,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复杂的迷离。
夏缨绯不似其他女子一般娇羞地不敢抬头仰望这位少年天子,此时的她傲立殿中,一双丹凤媚眼正与轩辕璟深深对望,眼中饱含无尽的锋芒与柔情。
轩辕璟这一刻,眼中再容不下旁人,唯有殿中的那个少女,曾经奉献过最真挚爱恋的夏缨绯。
犹记得初见时,青州的溪水河畔与十三岁的夏缨绯初次见面,那时的她正在吹曲,曲音动人婉转,慑人心魄。
她笑着告诉他,这叫缨绯曲,我的名字叫夏缨绯。
那一刻的他就已将夏缨绯三个字铭刻在心中,经年不忘。
每年他都会找各种借口去青州,只为去见一见夏缨绯,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看她便好。
夏缨绯从来都心比天高,她想嫁的男人,必然是这天下最出色最有权势的男子,那时的他并非她心中那个男子。
直到他遇见了姚丹青,这才渐渐将对夏缨绯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恋忘却。
“皇上?”裴瑾出声唤了句,提醒他此时的失态。
轩辕璟猛然回神,竟想也没想,脱口道:“夏缨绯,留。”
李云得令,当即高唱道:“两江总督夏炎之女夏缨绯,留——!”

第93章 私相授信
宫中出了一个身受皇宠的菡美人,据闻此人乃中书令澹霖之女小菡,皇上自选秀后便召她侍寝七次,并常召其入御书房伺候笔墨。据宫人说,这小菡温和柔顺,心思细腻,对皇上伺候的无微不至,时不时传出与皇上之间的欢声笑语。
皇上对菡美人的宠爱,不仅整个后宫知晓,更惊动了前朝文武百官。
帝都私下都传皇上对菡美人的宠爱,只因她生了一张与大将军夫人一模一样的容颜。
皇上因对姚丹青的求而不得,才对这菡美人盛宠无比,乃至冷落了皇后裴瑾、庄妃律妙菱,甚至是他曾经的挚爱夏缨绯。
文武百官私下都拿这段秘事闲谈,结合当年还是湛王的轩辕璟曾向皇上求娶姚丹青之事,律家门生更是借此暗讽当今皇上无能,得不到姚丹青,只能寻个替身。
这事自然也传到裴晟耳中,他对于此事只是一笑置之。
倒是姚丹青,表面对此事漠然以对,可心中却有说不尽的担忧。
这份担忧,自然是为裴晟与轩辕璟之间的关系,若因此事二人心生隔阂,只恐有朝一日二人反目,闹出大乱子。
为此,她还亲自跑了一趟澹府,正巧遇见澹霖的嫡子澹飞鹰,她一如往常那般唤其为“大哥”,身为六品护军的澹飞鹰算是武官,自然受裴晟所管辖。
但见姚丹青,澹飞鹰忙拘礼惶恐道:“裴夫人,下官当不起您这一声‘大哥’。”
在这之前,姚丹青与澹飞鹰只匆匆见过几面,也未有过密的交谈,此番正式照了面,见他如此模样,不禁莞尔一笑,“虽然我并非澹大人亲生,但这几年蒙大人庇护,得以保全性命。如今,虽然身份暴露,可我仍旧视澹大人如父,而你自然是我的兄长。”
澹飞鹰心中满是感慨,想当初听闻父亲不知打哪儿接回来一个庶女,心中还很是不屑,几次照面都没给过她好脸色看,如今她身为大将军夫人,对自己倒一如既往的亲厚,真真是让他于心有愧。
“丹青,你来了。”澹霖满脸笑意地迎了上来。
“父亲,此番前来是向问问宫中那位菡美人之事。”姚丹青也不拐弯抹角,径自表明来意。
澹霖想起小菡,眼中满是无奈,“此事我也略有耳闻,可小菡却并非我送入宫中,我也是等到她被册封为美人时才知晓此事。”
“不是你送入宫,那是谁?”姚丹青思绪飞转,想起金銮殿上小菡终是随凌玄素离开,“难道是凌玄素?”
“正是!我特地去查了内务府记录,小菡确实是裕王府送进宫的。”澹霖脸色极为凝重,“小菡十六年养在外,心思单纯,唯恐她遭人利用而不自知,到头来葬送自己性命。”
澹霖话语至此,便朝姚丹青一拜,脸上满是恳求,“我不方便进入后宫,也无法与她见上一面,如今唯有你能见她一面。求你念在澹家与姚家的深交,帮小菡一把,不要让她铸成大错。”
“父亲快别这么说,我进宫一趟便是。”姚丹青赶忙扶住澹霖。
二人寒暄数句后,澹飞鹰便亲自送了姚丹青出府。
临出府间,澹飞鹰吞吞吐吐道:“我有一事,亦想求妹妹你帮个忙。”
姚丹青问:“大哥但说无妨,只要我力所能及。”
“我在帝都当这六品护军也有数年,不知能不能麻烦您与大将军提一提?都道大将军宠爱夫人,只要你肯开口,他必然不会拂了你的意。”澹飞鹰说到此处,面色已闪现一片难色,这些话他终究难以启齿,可也确实受够了这些年在帝都的碌碌无为,只能厚着脸皮求她。
姚丹青笑了笑,一个堂堂正二品中书令之子确实不会甘愿当这六品护军,便道:“原来是此事,大哥有志气我自当将你引荐给大将军,但能否得大将军赏识,那便只有靠你自己本事了。”
澹飞鹰见她答应,这才重重地松了口气,忙感激道:“有妹妹你代为引荐便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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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澹飞鹰别过后,并借了皇后娘娘召见的名义进了宫。
既然进了宫,很自然是要去皇后的未央宫坐一坐,宫人相迎时竟错认其为菡美人,直到飘絮冷声相斥,方知她乃大将军夫人姚丹青。
心想传言果然非虚,这菡美人与姚丹青真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若非细辩其神色才发觉略有不同。
“妾身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安。”姚丹青向裴瑾行了个大礼,她虽与裴瑾熟稔,可在礼节上可一点不含糊。
“大嫂快快请起。”裴瑾起身,亲自将姚丹青扶起,握紧她的手,眼中满是欣喜,“今儿个你怎么进宫了,大哥没同你一齐来吗?”
如今身为这后宫之主的裴瑾,倒是比以往多了几分沉稳,许是被这宫中礼节所束缚。
姚丹青摇头道:“他不知我进宫。”
裴瑾看出了她眼中凝重,“有何事?”
“皇后这些日子想必也听说一些风言风语吧。”
“你是指,皇上宠爱菡美人之事?”
“皇上宠爱妃嫔本是常事,可他宠爱之人偏偏是这小菡。我只怕继续如此,皇上与将军的嫌隙会越来越大……”
裴瑾见她面上忧心忡忡,心底也不是滋味,只道:“其实我也劝过皇上,可皇上他却执意如此。”
说到此处,她的眉宇微蹙,又道:“我与皇上时间虽无感情,但我却明白,他喜欢你,奈何你嫁给大哥,他求而不得,才将所以的感情倾注在菡美人身上。可帝王之爱,又能存在多久呢,宫中三年一选秀,多少出类拔萃的女子,总会有那么几个让皇上动心,依我看来,菡美人的宠爱绝不会超过一年。”
姚丹青听裴瑾一言,竟豁然开朗,“看来皇后比我看得通透。”
“怕就只怕菡美人她心怀不轨,谁不知这菡美人是凌玄素送进宫的呢?我可记得凌玄素对裴家的恨,若是菡美人从中挑拨,确非好事。”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阿晟对大晋的忠心日月可鉴,但皇上对阿晟的忠诚又是否坚信不移呢?”
“所以这次你进宫,是为了见菡美人?”裴瑾一语道破。
姚丹青点头默认,这便起身,“妾身先去见过菡美人。”
裴瑾见她这么快就要走,心中微有不舍,本想多留,却知事情轻重缓急,也就作罢。
姚丹青却忽然想到什么,低声道:“也许皇后不知,皇上心中挚爱之人,乃两江总督之女夏缨绯。”
“夏缨绯?”裴瑾在记忆中搜寻着夏缨绯的容颜,依稀有些模糊,“殿选时倒是见过一面,可如今已有数月,那夏缨绯却仍旧时个才人,皇上一次也未召幸她。”
“皇上临幸她只是早晚。”姚丹青笑了笑,这才离开寝宫。
裴瑾派人送了姚丹青,登时觉着偌大的寝宫内再次陷入一片宁静,帷幕深深,灯火璀璨,金盏明珠,未央宫内极尽奢华,可看在她眼中却是那么苍凉。
“娘娘。”未央宫的大宫女含蕊匆匆进宫,打断了裴瑾的思绪。
裴瑾瞅了眼含蕊神神秘秘的模样,没有做声,心中隐约猜到些什么。
含蕊见四下无人,便悄悄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她:“给娘娘的。”
裴瑾眉头微蹙,可眼底却有那么一闪即逝的喜色,自她手中接过信,便拆开阅读。
心中寥寥数句,没有过多的言语,可她却能感受到字里行间的关怀。
她读了几遍,这才将信收起,低声道:“让他不要再送来了。”
含蕊面色黯然,“每回收信时,奴婢便让他不要再送来,可他却执意送来。”
“也罢。”裴瑾淡淡一笑,将含蕊摈退后,便自床榻下一个暗格中取出一个锦盒,将信放了进去。
盒中的信早已有厚厚一摞,自打她嫁给轩辕璟为王妃后,轩辕煜便陆陆续续有信传来,每月一封,从未有一次落下。
而她,却从未回过一封信,而今身为皇后,便更不能回这信。
她在等,等到也许有一日,他厌倦了。
那时,也许她便能豁达的将这些信连同对他的感情,焚烧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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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薇宫的浣纱阁内,一素青色身影与一淡绯身影相对而坐,桌案上沉香一缕缕延绵不绝地飘散开来,填充着屋内的每一处角落。
“大将军夫人驾临,倒是让我这小小的浣纱阁蓬荜生辉呀。”小菡在面对着这张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姚丹青时,声音中全然是冷嘲热讽。
“我只是代父亲来看看你,何必如此重的敌意?”姚丹青指尖抚过面前正冒着热气的茶盏。
“父亲?也是,如今的你贵为大将军的夫人,他自然巴结着你,只要你一天还认他做父亲,大将军便是他最大的靠山。哪里还会记得,这深宫中还有一个女儿呢。”小菡越说越是讽刺,眼底闪烁着一抹痛意。

第94章 一切有我
“澹大人在你眼中,便是一个这样攀附权益的人吗?”
“难道不是吗?”
“他若重权,自然该知道救下我便会为澹府带来灭顶之灾。”
“可我只知道,他为了救你,牺牲了我。”
“论亲情,他确实并非一个好父亲。十六年来对你们母女不闻不问,待再相见时,却用我顶替了你的身份,确实会心有不甘的。可他却从未想过要伤你,囚禁你,只是怕你坏了我们的计划。”
“够了,我不想听你为他说项。”小菡冷声打断,“你今日来,不会只是想与我说澹霖的好吧?”
姚丹青见她神色未变,毫不因她所言有任何动容,便只是笑笑,低声道:“我知道,你是凌玄素送入宫的,我不知他对你说了什么,让你这样死心塌地,宁愿牺牲自己的幸福入宫。”
“我的事,无须任何人管,尤其是你。”
姚丹青看着她面容上毫不掩饰的恨意,这才知道这几年来,小菡对她的仇恨究竟有多深。
“今口口是受了澹大人之托来提醒你,万万不可酿成大错。”姚丹青缓缓起身,冷冷地注视着小菡,“澹大人于我有恩,却不代表我会纵容你祸害裴家。”
“原来是来警告我的。”小菡眼中的恨意消逝的无影无踪,嘴角流露出一抹娇柔的笑意,“我一个小小的美人,怎会有能耐祸害裴家?夫人当真是高看了我。”
姚丹青忽然觉得与小菡说话很累,只觉今日来见她是个错误的抉择。
不愿再继续逗留,便一言不发地朝她行了个虚礼,扬长离去。
小菡没有相送,只冷冷盯着姚丹青的背影缓缓迈出了门槛,直至消逝不见。
这时守候在外的宫女灵心才敢入内,她悄声道:“这裴夫人当真与主子您相像。”
“哼,拿着我的画像去更改的面容,岂能不像?”小菡满是冷嘲热讽,想起方才姚丹青口中所言,突然想到什么,即刻道:“去备笔墨,我得给裕王捎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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