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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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与经销商没有任何利益往来？”
“没有。”姜珠渊回答，“我在综合考虑了多种牌子之后选择了这款含钠量低，纤维素高，有独立包装可以控制摄入量的代糖饼干。这只是我一时兴起，想要把它作为出院礼物送给殷承先生，感谢他曾经拍过《Teen Bully》这样优秀的纪录片。”
“你在给出膳食意见之后的所有行为，是否得到过秦勉教授的同意。”
“没有。”
“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姜珠渊想了想，回答：“没有。”
临时调查小组三人交换了一下意见。
“姜硕士，我们现在已经清楚了解你的立场。在我们调查明白之前，你在医院的进修项目会中止。有了调查结果之后再通知你。”
姜珠渊起身，摘下工作证。
“我接受院方安排。”
姜珠渊快步走到电梯口。一名小护士追出来递给她一个信封：“姜硕士，你走得好快！喏，你的东西。”
她莫名其妙地打开信封：“手机？这不是我的手机，给我干嘛？秦教授叫你给我？”
“不是秦教授。她还在主任办公室没出来——这个信封是护士长刚换班时给我，她说是个帅哥医生捡到还给你。给你了啊，拜拜！”
她一溜烟地跑了；只剩下姜珠渊拿着根本不属于自己的手机。她一扬手就想扔进垃圾桶里——不对。电子产品有专门回收点，不能乱扔。
格陵真是个规矩太多的城市。她十分不喜欢。
心情乱糟糟地，她打开了手机。
锁屏图像是一名青年医生与一猴一猪的合影，一张英俊的脸庞夹在尖嘴猴腮和耳阔鼻宽之间，怎么看都滑稽。
咦，这脸庞十分面熟——姜珠渊猛然想起，这是适才在电梯口做出登徒行为的医生。
她明明抓着他的铭牌一个字一个字念出他的科室和姓名并质问，现在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
她早过了心情恶劣就要拿旁人来出气的年纪。不过也不免刻薄地评估了一下他与合影动物的相似度——大眼睛也许是遗传自那只猴子，招风耳是遗传自那头猪？
不管这部电话是如何到了她手里，物归原主才是正道。姜珠渊翻看通话记录，一个个拨过去，林沛白师兄，伍见贤表姐，沈最师姐，都转到了语音信箱。
现在是下午上班时间，这几位正在手术室忙着，怎么可能接到？只是在姜珠渊这里，不免觉得可疑。
于是她又打给通话记录里的小师叔。响了两声那边就接起来了：“喂。”
不知为何，简简单单一个“喂”字，甚至还带着不耐，让她有些压力，一时未接话；那边又追问了一声，语气严肃起来：“是不是闻人玥有事。”
姜珠渊没有听懂：“我捡到这部手机。”
那边沉默了一阵，冷冷道：“这是格陵市第一医院肝胆外科贝海泽医生的电话。”
对，就是这个科室和这个名字，但她不想再去见到他：“您在哪？我交给您吧。”
“我在德国。”然后就挂了。
姜珠渊呆了半晌，竟然觉得有些意思起来。接下来是伍思齐表哥，也没有人接——这位贝海泽医生除了偷窥胸前春光之外，就专门与语音信箱海外人士交流？
还剩下的就是一个名叫“桑叶子”和一个名叫“母介十三王图书”的通话记录，但已经是七天前。姜珠渊想了想，决定跳过桑叶子，拨给那位“母介十三王图书”。
这次只响了一声，那边就接了起来，语气十分欢欣，但压得极低：“贝医生，你好，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呢——你等等，图书馆不让交谈，我出去接——”
“拨错了。”
姜珠渊挂掉电话，笑出声来——原来是妈妈介绍的第十三位相亲者，在图书馆工作的王**啊。
肝胆外科办公室，贝海泽正在录入病历。虽然他已经有一定资历，且是许昆仑疼爱的小弟子，但这种细致的活儿仍需亲力亲为。他性格温良，不像其他医师把录病历当做酷刑，而是当做一种放松身心的方法。
心思单纯专注的人不容易遇到难题。贝海泽家庭环境良好，遇到的人和事也轻松。迄今为止，他二十八年的生命中，最痛苦的事情是表妹生病，最困难的选择是专业方向的确定。
但这些往往都会迎刃而解。而不会愈演愈烈。
为了一面之缘的女孩子，他先是在公共场合做了不得体的举动。然后任由林沛白拿了他的手机放在慢性病科的护士站——他懊恼地趴在桌上，用病历砸脑袋。
两名实习生见状，低声嘀咕：“我就说小贝医生总有一天会录病历录到疯掉。”
“贝海泽医生。”门口有人喊他的名字。
他猛然弹起来。长腿绊着了两张凳子，手臂也在桌边磕了一下，无比狼狈地走到了姜珠渊面前。
嫩黄色是温暖可爱，红色是疏朗爽快。两人之间的万有引力化作滂湃的思慕之情，一浪浪地拍着青年的心房：“……嗨。”
这是姜珠渊第一次仔细打量他。他大约比她高半个头，头发很黑很密，俊朗的脸庞上，五官都是大号的，正在展示超大份的尴尬，附赠腼腆。
她将手机递过去，口吻严肃：“贝医生，这不好玩——如果病房，手术室找你怎么办。”
贝海泽赶紧将白袍下摆撩起：“我有beeper。Beeper一响，无论在医院的什么地方，都要三分钟内到达。”
这种孩子气的认真举止，让姜珠渊忍俊不禁，可又无话可接。
其他医师好奇地看过来。因为在办公室休息，他们都松开了白袍的扣子，随意懒散地坐着，仿佛随时有人会来择东床；只有贝海泽老老实实地穿戴整齐，连上兜里的四支笔也整整齐齐地排好。
“贝医生！我一直在找你！”斜刺里一名妙龄女子冲出来紧紧抓住贝海泽的手，一张CT片打破了他和姜珠渊之间的僵局，“我爸的片子出来了。麻烦您看一看，报告上写的肝占位是什么意思？是癌吗？”
“你别激动。”怀春少男瞬间恢复医生模式，不动声色地将患者家属的手移开，语气平和有力，“结果我已经在电脑上看过了。我们去办公室谈。”
“贝医生……”
“不要激动。你项链歪了。”
妙龄女子莫名其妙地摸摸项链，视线朝下一滑，才发现不知何时抹胸裙溜落，内衣露了一半。她赶紧背过身去整理。
姜珠渊站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有愧意。电梯前的事情只是场误会。她有些歉意。仔细回忆，他先是被旁边的医生给推了一把。她大概是被他们拿来搭讪打趣。
人的性格中有些部分永远不变。比如一开始想不通，要炸毛，但越想越通透。将心比心，殷唯的投诉，出于对家人的保护；院方的处理，对事不对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她的错误，在于用情感去对抗这个制度的理性。
秦教授打电话过来：“小姜。你在哪里。”
“秦教授，我正准备离开医院。”
“小姜，你应当知道你所参加的这个研修项目，机会非常宝贵。”秦教授斟酌着词句，“你父亲对你选择职业给予了最大的自由。但不代表他降低了对你的期望。”
“很抱歉，秦教授。”姜珠渊道，“我的行为确实令人误会。但绝非刻意为之。我期待院方给我一个公正的结果。”
姜父曾经歉意地对秦教授说，姜珠渊脾气直率，性格犟，认准的事情很难改变，且不惮于挑战权威。希望教授能给她吃些苦头，挫挫她的骄气。
她也认为这样的女孩子之所欲没有受过什么挫折，正是家长过于保驾护航之故。她对营养师这一职业充满了热情，求知欲旺盛，放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让她独自感受一下现实的差距。
“小姜。营养师是一个服务行业，而医院不是。医院是给出专业意见的诊断治疗机构，不应该掺杂个人情感。你还年轻，要慢慢把握专业与热忱之间的平衡。这样吧。你一直没有休过假。我建议你回云泽休息几天，等我电话。”
04、不写标题了
伍敏今天很高兴。难得丈夫贝中珏没有手术，儿子贝海泽不用值班。她早已对每年的中秋团圆不作指望，只要一家三口能坐下来完完整整地吃一次饭，就比过节还要满足。
她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可口的饭菜。百叶结鹌鹑蛋红烧肉，马蹄香菇蒸蛋，白灼菜心，枸杞炒猪肝，花生芽鲫鱼汤。虽说伍家的家训是食不言寝不语，但除了晚餐时间段外，伍敏和丈夫儿子说话的机会太少了，只能在饭桌上和他们多聊聊。
“我今天中午去看了阿玥，她恢复得很好。”她温柔地帮老公和儿子盛汤夹菜，“海泽最近瘦了些，气色也不好。多喝点汤。我留了一份，明天海泽送过去给阿玥。”
贝中珏道：“肝胆外科的移植中心特区重点实验室马上就要启动，年轻人不勤奋更待何时？你们上月做的那例猪肝移植到猴脾窝的手术——”
伍敏伸向猪肝的筷子不满地停下来：“吃饭说什么工作？在家里不要谈这些。”
贝中珏只得闭嘴。平时夫妻两个话不投机时，还有儿子温柔地搭话，今天却好像疲倦得很，只埋头吃饭。
等他安抚好病人家属，姜珠渊已经离开了。他懊恼得很——在电梯前直接问她电话号码，总好过折腾一场毫无进展。林沛白那个魔鬼居然还有脸打电话来问后续，听说他把送上门的人给弄丢了，就狂笑着挂了电话。
“海泽，图书馆的王老师，你还有没有联系？”见儿子闷闷地摇头，伍敏道，“老贝，听说许昆仑的女儿要回国了？海泽，你还记不记得许度，嘟嘟妹妹？白白净净，文静秀气。你们一起打过网球。”
贝海泽只得尽力回忆“嘟嘟妹妹”的音容笑貌，无奈实在没印象。贝中珏道：“在家不要谈工作。”伍敏道：“我这怎么是工作？”贝中珏道：“上次你明明对我说‘到了我这个年龄，要把给儿子找对象当做一项长期工作来抓’。”伍敏道：“今天的饭菜，都是我跟秦勉学的。好吃又营养，还堵不住你的嘴。”
听到秦勉两个字，贝海泽突然抬起头来：“妈。你和公共营养科的秦教授很熟？”
“当然熟。”伍敏道，“以前她和我们家都住在团结楼。每次见面我都叫你喊秦阿姨，不记得了？”
伍敏叫儿子喊过的叔叔阿姨岂止秦勉？贝海泽能记住的不过和母亲特别交好的几个：“不记得。我们配备的营养师姓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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