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道热菜 清炒苦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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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道热菜 清炒苦瓜01

风云突变,刚才还要和她一起离开的贝海泽,转眼护送病人去也。
本来还有一见如故的马琳达,但她说去一趟洗手间再走,也一去不复返。
“要不我去看下吧?”
面对着毫无话题可聊的辛律之,姜珠渊起身去了洗手间,却没能找到马琳达。等她再回来时,桌面已经收拾过了,辛律之正将餐单递给侍应:“放不下就换桌子。”
“我没有找到琳达。”
辛律之指指桌面:“刚侍应送了这个过来。”
姜珠渊这才看见贝海泽的钱夹放在桌上。她将钱包收起,又等了两分钟,不得不出声提醒对面正在看手机的辛律之:“要不,给她打个电话?”
辛律之皱眉:“她回去了。”
“什么?”原来他是在给马琳达发短信。他随即拨通了对方的电话:“怎么回事?”
他沉默了会儿,将手机递给姜珠渊。马琳达诚心诚意地说了好几个对不起:“刚才Patrick接到一个电话你还记得吗?我才想起那位访客给我带来了非常重要的信息,非见不可。请不要介意我的不告而别。”
“没关系,你忙。”
马琳达很是过意不去:“早知道就应该让你拿海泽的车钥匙了。现在可怎么办哪?啊,让Patrick送你回去,好吗?他的车很好,开车技术更好,一定能把你安全送到家。”
“其实我一个人回去也完全没有问题,不用送。”
“你还生气吗?我已经说过Patrick了。珠珠,我能对你说真心话吗?他今天态度很差劲,也许是因为老饕门收购案。”
既然她主动提到了这件事情,姜珠渊终于忍不住发表了自己的意见:“琳达,你们部署了四年,用一个超低的价格买走了组长他们两母子辛辛苦苦建立的饮食王国,痛苦的难道不应该是组长他们吗?”
她说的话,辛律之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抬起头来望向她。那模样活像得意洋洋上讲台做出完美答案后,却发现根本不是同一道题。
“这件事情很复杂,电话里说不清楚。这样,让Patrick带你到酒店来,我慢慢讲给你听,好吗?”
“没有这个必要。毕竟我也只是局外人而已。”姜珠渊温和地回答,“琳达,我的意见请不要放在心上。”
“珠珠,我很喜欢你,你爽朗、直率、聪明,我很希望能和你做朋友。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还是尽早解开的好。而且这或许也能够帮助Patrick和Sean打开心结。你愿意帮助我吗?”
姜珠渊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这个——恐怕我爱莫能助。况且正如你所说,有什么误会,应该双方第一时间亲自来说清楚。多一个人参与,就多一分添乱的可能。”
四名侍应抬了一张十六人的长台过来。姜珠渊有些吃惊,抬眼看着他们用长台换走了她面前的小圆桌。
“啊,珠珠你知道吗你的谨慎,还有悟性,正是我最欣赏的地方。我明白,在你眼里Patrick是个满身铜臭、唯利是图的商人,仗着自己拥有的庞大财富和惊人智商——也许还有漂亮的外表——随意践踏他人的尊严和生活。我必须得承认,你说得对。”
姜珠渊实在当不起这样的剖析:“琳达,我并没有这样说过——”
“好了。抛开Patrick的人格缺陷,我们还是来说老饕门收购案吧。我不能说Patrick错了。因为在我看来,他所做的一切,只是用尽可能最公平的方式去了结一段公案。但我也不能说他全对,因为他完全没有考虑过朋友的感受。我发誓,我没有预设立场。你能相信我吗,珠珠?”
两人通话时,一道道香气四溢的美食如流水般送了上来,很快就摆满了整条长台,姜珠渊充满疑问地看向辛律之,而后者却只是偶尔抬眼,在对方报出菜名时略一颌首,然后又低下头,不知在摆弄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将一只纸叠的青蛙轻轻地放在了桌面上。
他伸出食指轻轻一按,青蛙便跳过桌面,跌到姜珠渊怀里。
“珠珠?你还在听我说话吗?怎么了?”
“没什么,我在听。”
见她脸色放缓,听她声音放软,躲在不远处悄悄观察的马琳达也舒了一口气。
她喜欢拍照,但不追求摄影技巧,是因为辛家明去世后,她对这世间绝大多数的事情都提不起兴趣了。
她五岁时被收养,是为了缓解纪永姿第二次流产的痛苦。纪永姿一直想要一个女儿,原本想收养一个年纪小一些的,但最终还是选中了漂亮可爱的马琳达。
马琳达的生父是华裔黑帮分子,生母已不可考。自小在寄养家庭中辗转的她,来到辛家后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都被照顾得很好。辛家父子习惯通过计算将生活安排的妥妥当当。而她则好像继承了纪永姿的感性,无师自通地擅长用对话来影响身边的人和事。
一旦树立了一个目标,一般人根本不能招架得住她的如簧巧舌。
纪永姿的出走,改变了所有人的人生轨迹;辛家明的去世,带走了她生命中大部分的情感。
而现在,她终于有了一件好想做、想做好的事情:“Patrick呢?他在干什么?”
姜珠渊把青蛙放回桌上:“他给你点了好多吃的呢。大概整张菜单都点完了吧。”
马琳达捂着嘴笑了一会儿,方道:“他不可能对我献这种殷勤,我对美食没有多大兴趣。这样,你每样都试一试,然后从专业的角度告诉我好不好吃,有没有营养,可以吗?”
既然是专业诉求,那就不好拒绝了。
“您点的餐齐了。请慢用。”
姜珠渊伸手越过这条“美食长河”,将电话还给辛律之。辛律之接过时,发现屏幕上沾了一星腮红。
“啊,抱歉。”
她扯了一张餐巾纸想去擦,而辛律之直接用手指捺掉了。
无话可说;餐巾纸被按在桌面上,用来擦并不存在的污渍。来回擦了几下之后,辛律之的声音似乎也被擦拭过一样干燥:“完全没有你想吃的吗?”
姜珠渊露出了一个礼貌的笑容:“琳达授权我每样帮她尝一点,可以吗?”
“当然。”辛律之看了看满桌的食物,“先吃什么?”
听到是琳达的命令,他似乎来了一丝精神。
“嗯,蛤蜊浓汤吧……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谢谢。”
她先拍照,然后才拿起勺子,沿着碗沿舀了浅浅一勺,放进嘴里。
一勺蛤蜊浓汤,鲜美回甘,滋味无穷。
一颗烤小番茄,软糯酸甜,清爽可口。
一片香炸鸡腿,焦香扑鼻,嫩滑多汁。
一块牛角面包,外酥内绵,奶味浓郁。
她一盘盘地拍照,然后在边上品尝一小口。她吃得慢,辛律之叫侍应过来:“这些,这些,还有这些都冷了。让厨房重新做一份。”
姜珠渊道:“加热就可以了啊。”
“那就加热吧。”
侍应回到后厨,笑着八卦:“头一次见到把整张菜单都点了的,好阔气。”
“还不是为了追美女?美女眼神望向哪道菜,他就赶快挽高袖子,整盘端到她面前。”
“可惜美女正眼都没有望他一眼,啧啧啧。”
“哎哟哟,好歹是个帅哥呀,真心疼。”
最后是一口水果燕麦优格。虽然每样都只吃了一点,姜珠渊也已经饱得不能再饱了。
“哪样你觉得最好吃?”
“琳达应该会喜欢牛角面包配蛤蜊浓汤。浓汤里有大量蔬菜,作为早午餐来说营养也比较合理。”
辛律之拿起面包,撕下一块,汤里蘸蘸,送进嘴里。
吃饱了没法思考。
姜珠渊呆了几秒,起身往沙滩走去。
大脑完全放空,在沙滩上走走消消食也不错。
云泽没有海,只有湖。
遥湖和这片海相比,和善得多,温柔得多。
真奇怪。同样是水域,海令人想出发,湖令人想回家——
她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身后突然响起一把声音,是辛律之:“为什么发呆?想到遥湖了?”
他右肩上挎着姜珠渊缀满彩色铆钉的小坤包,看上去有些奇怪。
不想被他猜中,姜珠渊顺口道:“没有。我在想海岸线处处连续,处处不可导这件事儿。”
“啊,这个。”辛律之顺口接下去,“从分形几何的概念来讲,一块石头有一条微观的海岸线,和佛家的‘一花一世界’仿佛有异曲同工之妙。”
姜珠渊顿了一顿,鼓起掌来:“真知灼见啊。”
她想把包拿回来,不知是吃多了犯懒,还是辛律之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体,总之她连肩带的边都没能沾上。
“我买好单了,可以走了。你想去哪儿?”
姜珠渊闻言朝不远处的餐厅露台望去,侍应们正在准备收拾桌面:“不打包带回去给琳达吗?”
“不了。”
其实也不关她事:“哦,就是感觉有点浪费。”缪盛夏都不会干这事儿。
“琳达不会吃的。”辛律之道,“你想去海伦街吗?琳达说格陵只有这条街值得逛一逛。”
“海伦街?我从不去那儿。谢谢把我的包拿过来了,下次有机会我和海泽请你们吃饭。”
辛律之侧了侧身:“希望你理解,我不习惯别人付钱。下次——”
“我为什么要理解?”不待他说完,一直摸不到小挎包的姜珠渊不耐烦地打断,“你当着我男朋友的面,用我犯过的一点点小错误来羞辱我,用智商狠狠碾压我的时候,考虑过我习不习惯吗?什么下次,哈,我只是客套客套罢了,才不会有下次。”
说完她也不看辛律之的反应,一把扯下包来——抡上肩,头也不回地朝餐厅走去。

第六道热菜 清炒苦瓜02

没有走出几米,她就听见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追了上来。
“生气了?你从来没有对我发过脾气。”
“辛先生,我没有对你发过脾气是因为我们不熟。”
“现在熟了?那为什么还这么见外,叫我辛先生?”
天呀,这逻辑简直环环相扣。
姜珠渊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怒了:“因为你讨厌这个称呼,这样可以让你生气——我为什么要和你讨论这个!”
“知道你是故意而不是生疏,我就不生气了,珠珠。”
“不允许你叫我珠珠。”
“对不起,珠珠。我所有无聊幼稚的行为,全部对不起啊,珠珠。我保证再也不羞辱你了,珠珠。我保证再也不碾压你了,珠珠。”
道歉倒是来得很快。姜珠渊撇了撇嘴,加快脚步。
“珠珠啊,没发现你走得再快,我也追的上吗?”他腿长,很快转到了她面前,倒退着走,“珠珠你看,我倒着走也很快。”
姜珠渊自以为感受到了马琳达作为继母的辛苦:“辛律之,你不要像个孩子一样一直挑衅好不好?我四岁就不干这事儿了。”
是吗?小孩子是这样的吗?他好像没有经历过这种肆意玩闹的人生:“我情不自禁。能陪我再玩一会儿吗?”
“不能。”她实在是再也不想和他纠缠,快步走到正收拾桌面的侍应旁边,“等一下。”
“两条街外有一间‘食物银行’,你们知道吗?饭店或者超市的多余食物都可以送过去,供有需要的人登记自取。”
侍应面面相觑,道:“我们知道这家食物银行。可是我们餐厅的食物快过期了就扔掉,从来不往那里送。至于客人吃剩下的食物,客人没说送过去,我们也无权处置,还是扔掉。”
姜珠渊哦了一声,转头对辛律之道:“我想把其中我一点都没有碰过的食物,打包送到食物银行去,可以吗?”
在外人面前,辛律之收起了刚才的顽童模样:“当然。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那你们别收拾了,让我打包吧。谢谢。”姜珠渊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百元大钞,“请给我食物级PP材质的打包盒。”
“要把这些食物全部打包的话,大概需要五十个打包盒。”侍应大概地数了一下,“我们餐厅只有一种打包盒,是用虾壳制作的,即使扔进海里也能完全降解,但是比较贵……”
“好,我来付。”辛律之道,“去拿吧。”
姜珠渊才不想陪他继续玩,从钱包里拿出所有的百元大钞,一起递给侍应:“够吗?”
侍应看了看辛律之,又看了看姜珠渊,抽出两张一百元:“马上拿过来。”
他飞奔去拿打包盒的时候,姜珠渊对辛律之道:“你还有事就去忙吧,我自己能搞定。”
由她施加的,哪怕委婉的逐客令,也会令他乱了章法。
辛律之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压根儿没有想过自己无论是智商、财富、体能乃至于社会地位都全面碾压姜珠渊,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保持一张始终如一的臭脸。
但实际上在她不耐地皱起两条浓密又漂亮的眉毛时,他马上溃不成军;而当她不屑地撇嘴时,他根本走投无路:“我今天没有工作安排。你看你需要我做什么?”
在姜珠渊看来,反正贝海泽走了,她也不耐烦总是维持一个优雅端庄的形象,发发公主脾气也无妨:“我需要你走远一点。”
辛律之立刻朝后退了一步。见她没在意,悄悄前挪半步。
啊,一向迟钝的他,在她说出“我需要你走远一点”之后,能敏锐地感觉到她已经消气了。
她的坏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就像一只小手高高举起,又轻轻落下,捶在他的胸口。
他又悄悄前挪半步。
很快打包盒和找零一起送过来,两名侍应帮着姜珠渊将食物全部打包好,还聊了几句。
“其实点了这么多,不吃真的挺可惜。”
对着陌生人,姜珠渊和贝海泽一样,总是很友善温柔:“吃不下硬塞也不好,不如拿给有需要的人。”
那侍应转向辛律之,建议:“打包带回去也不错呀。我们做过实验,冷藏条件下放三天没有问题。就是口感会差一些。”
“一切听她的。”辛律之乖乖收起雀屏,“她说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问我意见。”
“听见了?不用理他。”
不用理他?
云泽初次见面时,一个开奔驰的傻小子,嬉皮笑脸地追了九条街,要给她摘星星摘月亮,换来一句冷冰冰的“不用理他”。
辛律之现在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永不厌倦”的心情。
她的高兴,生气,他都甘之如饴;若还有开心,悲伤,他都想分享。
他已经习惯了在人前展现出智多近妖的形象。
而在她面前,他想卸下所有铠甲。
也希望她除去所有伪装。
那两名侍应原先见美女姐姐用餐时他殷勤侍奉左右,还暗暗赞叹这种绅士行为。现在见他一副唯唯诺诺,亦步亦趋的模样,也不免有些瞧不上了——亏得他一表人才,却毫无男子气概。
和面前这位温柔爽利的姐姐相比,大概也就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窝囊废吧。
“姐姐,我们一开始还以为你们要做大胃王直播呢。”
“那是什么?”
“就是点一桌子热量破万的食物,然后全部吃掉。上次我们有个小师妹过来做直播,吃了五份肉食者早午餐。就是这个。”他指指桌上一盘拱得如小山般的多层牛肉汉堡,“摞起来和她一样高了。”
“你们是大学生吧?勤工俭学?”
“嗯。我俩都是格陵农大食品学院的学生。”
“啊,那是我当初想报考的学校和专业呀!你们大几了?”
“大四。他爸是这家店的经理,所以我们在这里打工兼实习。”
“别乱说。总公司已经签约卖掉了,听说这家店是重点整顿对象。我爸可能很快就要被炒鱿鱼了。”
“卖掉了?老饕门前段时间不是还在准备上市吗?这么快?”
“嗯。这家店是重点整顿对象。我爸可能很快就不能当经理了。对了,你知道吗?听说收购方是一名还不到三十岁的美籍华人。”
听到这里,姜珠渊不由得朝辛律之看了一眼。两名侍应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辛律之正出神地想着什么。他原就长得标致,放空时便如同一座雕塑般赏心悦目。
可惜是个银样镴枪头。
“你想想看,我们三十岁的时候会在干吗?估计背了一身房贷在相亲吧。真是太令人嫉妒了。”
“不说这个了。姐姐,看你的样子,是同行吗?”
“嗯,我学的是营养与食品学。你们马上要做毕业论文了吧?”
“嗯,我做的早,已经写完了。他就惨了,导师是兰若天教授,做的是食品保质工艺优化的题目。”
“兰教授?兰教授指导你还惨吗?”
“当然!他的导师随便有一点实验结果就收货了,兰教授给我列举了八个可能影响食品保质工艺的因素和常规范围,要我做出最优组合来——等会我还要赶回去做实验呢。”
全部打包完毕之后,侍应又去拿了两个空纸箱来装:“要不,我拿上推车,和你一起过去吧。也看看情况,和我爸反映一下,以后把多余的食物都送过去。”
“OK。”
结果推车不在店里。
辛律之此时出声道:“坐我的车吧。”他吩咐:“叫他们把我的车开过来。”
“你的车?你知道我今天坐什么车来的吗?”
“什么车?你们后到的,我没有看见。”
“总之是一等一的豪车,我不坐破车,省省吧。”
姜珠渊并没有拿辛律之与贝海泽比较的意思。但他的好胜心又冒出了头:“破车?”
“对,破车。”
“你们去门口等着。我亲自去开。”
“不用理他。”
已经走远的辛律之听到这句话,又退了回来,在姜珠渊耳边说了一句话。
“你可以说我开破车。但刚才那位一直用鄙视眼光打量我的小弟弟,将失去做富二代的机会。”
“什么意思?”
“雷再晖建议我从老饕门经营良好的分店当中挑选几名经理和店长到国外去学习,回来后进入总公司的管理层。有才能的人很多,但不是每个人都有上升的机遇。”
“辛律之,你第一天认识我?我是那种会被野蛮人威胁到的人吗?”
“这怎么能叫威胁呢?美女的愿望不都是世界和平吗?Beauty and beast(美女与野兽),是罗曼史。Beauty and captain(船长与美女),那才是威胁。”
“什么船长?”
辛律之笑着走开了,挥挥手:“还有,不要再对我用那四个字。”

第六道热菜 清炒苦瓜03

等两名侍应一人抱一个纸箱,在餐厅门口看到辛律之的“破车”,不禁吹了声口哨。
其中一人悄悄地撞了一下另外一人的胳膊肘:“哎,我说,这车怎么样也要七位数吧?”
“对啊。还有车牌,这种黄底车牌至少二十万吧?”
“不止。我听说万象集团的8888花了一百二十万,那还是十年前的价格。这块牌子也有两个8 呢。”
“如果这都是破车,那豪车得是什么程度?”看来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在追漂亮傲娇的白富美了,世间上的任何行为一旦用金钱来打磨,就会变得闪闪动人,“停车技术也不错,一步到位。”
辛律之下车,极具风度地替姜珠渊打开副驾驶的门,一歪头:“三个□□手,上车吧。”
两名侍应默契地交换了一个“有貌有钱有闲可惜有病”的眼神,迅速放好纸盒,上了车,又招呼姜珠渊:“姐姐,姐姐,咱们就坐这车吧。”
两人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如果以后我们能凭自己的本事开上这种车,多酷啊。”
他们都已经考过了驾照,但作为普通家庭出来的大学生,将来要想开上这种车,估计还非得有命运的青睐才行了。
谁说他没有机会呢
姜珠渊没忸怩,痛快地上了车。
一路无话。姜珠渊想起了什么,回头继续讨论:“那你现在用的哪种实验方法?黄金优化法,正交,还是响应面”
“一听就知道姐姐的数统知识一定学得很好了。我现在用的是黄金优化法和正交法。但即使这样,工作量也很大。”
“其实我也很一般……”姜珠渊沉吟,“虽然我刚见识了一个很棒的进化型正交设计方案,但并不适用于复合因素检测。”
辛律之抿了抿嘴,用来掩盖一丝得意的笑容。
“那姐姐你有更好的建模办法吗?会不会根本不存在,就是要用穷举战术?”
姜珠渊摇摇头,又摇摇头。
“一定可以用数统知识解决。”她转回身,右手托腮,喃喃自语。
辛律之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心情极好地继续开车。
姜珠渊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直到他们已经在食物银行里登记完相关资料,并将食物全部放入了冷藏柜。
“请问您需要这些食物吗?需要的话,就在我这里登记一下,谢谢。”
姜珠渊循声望去——辛律之正在查看一盒速溶咖啡的保质期限。没想到的是其中一条开了封,一拿起来就全部倒在他的手上了。
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理想的模型,在网上搜索得到的信息也语焉不详;看来必须求教这个心理年龄只有四岁的数学博士了。
“Patrick,你看看你,多大意呀。我来帮你。”
哎呀,生气的时候连名带姓叫他辛先生,辛律之;有求于他,就叫他Patrick了。
这点小心思像是用羽毛在他心尖挠了一下,痒。
辛律之把沾了咖啡粉的双手伸到她面前:“帮人帮到底。谢谢。”
……好。大丈夫能屈能伸,小女子也要刚柔并济。
“你喜欢这个牌子的咖啡?这是本地品牌,马里兰买不到。对了,上次给你喝的就是这种。”
虽然早就看穿了她献殷勤的用意,但真的很受用,想多享用一会儿:“最近刚喜欢上。”
姜珠渊从包里拿出湿纸巾,又隔着外套握住他的手腕——不禁有些吃惊,看他高高大大,手腕却很单薄,手指也纤细修长如同女人一般。
就连指甲也是带一点天然的粉红色。
想起之前她也牵过他的手,但那时候好像没有这种认知。
见她走神,辛律之道:“怎么?把脉你也会?”
姜珠渊用湿纸巾帮他擦手:“不会。要用我的护手霜吗?”
“可以试试。这是什么味道?”
“佛手柑。”
原来她身上的香气,是佛手柑的味道。而姜珠渊出于对美好事物的欣赏发出了赞叹的话语:“不得不说,你的手真是我见过所有人当中最漂亮的了。”
辛律之不是没有被人夸赞过。只不过他身上的一切才能都是与生俱来,得天独厚,即使夸赞了他也不当一回事。
她的每句话,每个动作,即使并没有那涵义,也总是能轻易撩动他的心弦:“是吗?和我爸的手完全不一样。”
姜珠渊随口道:“那就是遗传妈妈了。”
他手指一僵,她顿觉失言,又道:“以前怎么不觉得你瘦呢?怪不得琳达说你吃少了。我给你设计个食谱参考一下吧,配合力量训练,可以长肌肉。速度可能慢了点,但是——”
话还没说完,辛律之就攥起了拳头。
关节愈加分明的同时,衣服下面的肌肉也紧绷起来:“请问你觉得一个人的身体应该达到什么程度才称得上完美?这样够不够?”
还真是四岁的好胜心啊:“起码要能表演胸口碎大石,咽喉锁银枪吧。”
辛律之松开拳头,甩了甩:“这么轻松的语气,想来你一定是有练金钟罩的食谱了。”
“吃了能增加心理年龄的食谱才适合你。”她突然伸手指向他左边耳垂,“哦,你有耳洞。”
“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才发现?”她的耳垂很小巧,没有耳洞,左边耳垂前有一颗米粒大小的痣;她的手肉乎乎的,指节有坑,指甲很短,就像小孩子一样——这些是他第一次见面时就注意到的细节。
现在想起来,原来那时候已经将她的一切都印在了心底:“珠珠,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正眼瞧过我?”
“也不是。”真奇怪,以前没有注意,又或者忘记了的细节,今天重新深刻起来,“想象不出你戴耳钉的样子。”
“你觉得我是为了戴耳钉扮酷才打耳洞吗?”
“不然呢?谁没有叛逆期。”
“那你叛逆期做了什么?”
姜珠渊瞥了他一眼。
“没啥好说的。”
她越不说,他越好奇。
“我得听过了才能评价。”
“不告诉你。”
“我猜和缪盛夏有关。”
“不告诉你。”
“看你这么乖的模样也做不出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
“不、告、诉、你。”
哈,从不用理他,进化到了不告诉你:“好好好,看你能忍多久。”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出了食物银行,先将侍应送回了餐厅:“姐姐,我把电话号码留给你,保持联系呀。”
对了,光顾着聊天,差点忘了本意:“Patrick啊,有道题请教你——如果有八个因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两名大学生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何她会问这明显看起来就是一块绣花枕头的公子哥儿。他只怕连题目都听不懂吧?
令他们大跌眼镜的是,这位公子哥儿却慢条斯理地回答:“来的路上就听到了。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问了。”
姜珠渊的语气更谦恭了:“那据你所知,有没有更优化的模型?”
“当然。”辛律之看着那两个大学生,“小朋友,对于你们来说,一切问题都能用数学解决。数学解决不了的,用高等数学即可。”
咦,这是胡诌,还是打趣;他们兀自犹疑时,又听姜珠渊大力推荐:“这位哥哥英文名叫Patrick Shin,是普林斯顿的数学博士,会写程序,发过好多文章,问他准没错。”
普林斯顿?一人还在犹疑时,另一人突然叫起来:“真是Patrick Shin吗?化学课上讲过的那个华裔天才?”
辛律之不满道:“为什么是化学老师,而不是数学老师提到我?”
“因为你帮他优化过一个合成工艺呀!他说当时你发了一篇文章,编了一个相关程序,叫叫叫R什么来着——他写信咨询,没想到你真的很耐心地回复了。听辅导员说,这事儿他都讲了十年了,每一届学生都讲一遍。哇,你十年前也就和我们一样大吧?啊,姐姐,你十年前多大啊?还在上中学吧?”
辛律之冷冷道:“不好意思,我十年前比你现在小。不要乱给我添岁数。”
真是人不可貌相,侍应的态度立刻大变样,眼中射出了崇拜的光芒,教授哥哥的一通乱叫:“教教我们吧!”
辛律之还在介意他们给他多算了几岁:“既然上过课,十年前的知识也足够你用来优化实验了。为什么不会?书都念哪里去了?”
两人哀号起来:“无机化学太难了呀!考完就还给老师了呀!”
“对对对,”姜珠渊很有共鸣,“如果说有机是天书,那无机就是无字天书。”
“我先教你们这位姐姐,然后她再来教你们吧。”辛律之道,“你们不是还赶着收工回去做实验吗?走走走。”
把两个小弟弟打发走了之后,他心满意足地开着破车带姜珠渊离开了餐厅。
“那现在去哪儿?要不找个清静的地方坐下来,我们慢慢讨论。我请你喝咖啡。需要电脑吗?那去网咖?”
刚才还恨不得和他划清界限,说不会有下次;现在为了这么个破程序,脸上的笑容都快溢出来了。
明明知道那笑容是表面的,违心的,还是想看她多献媚一会儿。
辛律之将车转向了主干道,气定神闲地吐出两个字。
“求我。”

第六道热菜 清炒苦瓜04

“……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好说话。我也不麻烦你,只要你告诉程序的名称,我自己去搜索。”
“求我。”
“哎,人之患,在于好为人师哦。架子么,摆一下好了呀。”
“求、我。”
“我就不信只有你一个人会。”
“好,有骨气。这样,也不用求我,什么时候你表演咽喉锁银枪,胸口碎大石给我看,我就告诉你。”
没听到她的回应;辛律之扭头看了她一眼,立刻又转回去:“不要撇嘴,不要皱眉。”
“为什么?”
因为他会心软:“你做这些表情的时候非常丑。”
姜珠渊早过了被人评价为丑女就会伤心的年纪,况且还是在一个连手都比她漂亮的男人面前。即使之前有被叫做“美女”,也不过是客套说辞罢了——现在重要的不是打嘴仗,而是满足求知欲:“表演猴子戏是吧。”
明明答案就在身边,却没法得到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我有比那更棒的。”
她从钱包里拿出辛律之签过名的糖纸;后者瞟了一眼,语气由戏谑变得正经:“你把它拿出来做什么?”
“朝闻道,夕死可矣。回答吧。”
“收起来。朝朝暮暮,我不回答。”
“所以现在是全凭你心情好坏来决定是否践约了?”
“哈。如果不是心情好,我出的题,你哪能看得懂啊?”
说完他便想起,答应过她不再碾压;正要道歉,没想到她已经不客气地反驳:“那你当初就不要出那么简单的题目,不要签名呀。”
辛律之没言语,拐了个弯,将车驶到路边停下来,熄火。
“可以让我回答任意一个问题,做任意一件事情——你确定要为那两个小孩子用在这里?你只要对我真心实意地笑一下,就算求我了,懂吗?”
所以现在是怪她虚伪:“我没有什么需要你回答的问题,也没有什么需要你去做的事情。”
也许是被他回击的多了,每说出一句话,她会立刻检讨其中的逻辑性;但辛律之没理会话里的漏洞,而是直接伸过漂亮的手指:“那还给我。”
见他明抢,姜珠渊下意识护住。
“难道我拿着它,让你去死,你也去吗?”
闻言,辛律之大为震动。
并不是因为她臆想可以借由一个小小的签名左右他的生死,而是她交谈中展现出来的决断和激烈,终于令他心生警惕:“姜珠渊,生死岂可乱说?!”
天哪,姜珠渊,听听你自己说了什么?
你多大了,怎么会任由情绪放纵到如此地步?
辛律之不像他了;你也不像你了;这个世界也不像你喜欢的那个世界了:“对不起。是我越线了。”
她解释道:“其实我真的已经很少很少这样口不择言了。小时候别人都说我心直口快,我还以为是个好词。我爸说我这是无知当个性,还说我说话都是从喉咙里出来的,不经过大脑。我妈说,淑女都是能不说话的时候就尽量不说,能立刻说出来的话停三秒想一想再说。如果需要想三秒才能说出来的话,就停三分钟再说……以此类推。”
幸也不幸,她的父母压制了她的这一天性。
见她道歉,辛律之满心不忍,又无计可施。
他重新发动引擎:“童言无忌。是我反应过度。”
姜珠渊看了看腕表,已经下午三点多了。她抬起头,朝车窗外看去。
初冬的阳光洒满了整条街道。
车内一片沉默。
这是三秒的暂停,还是三分钟的停顿?还是以此类推?
车行平稳,而开车的人略有些心浮气躁。
他原想一个女孩子能问什么——身世的秘密,复仇的真相,这些他都可以告诉她。
他原想一个女孩子能要什么——美丽的衣裳,精致的珠宝,华丽的别墅,完美的丈夫,可爱的孩子,珍视的事业。这些他都可以帮她实现。
无论是因为报恩还是别的什么不可明说的原因。
没想到她问的,要的,从来不是他预设的那些。
她要的是生或死,全或无。
他就这样轻率地将决定权交给了无情的她。
必要的话,她绝对会行使这一权利,去否定,褫夺,颠覆和湮灭。
而他到时候是践约,还是毁诺?
再强大的对手他也遇到过,再动荡的局面他也经历过。但现在她可能带来的未知却令他心生不安。
不欲多想,辛律之换了一个话题。
“Random centroid optimization。”
“什么?你在和我说话?”
“这车上还有别人?”
“我英语听力不是很好,能听懂日常对话而已。”
“Random,Centroid,Optimization。RCO。中文应该叫做随机质心优化算法。我会把程序发到你的信箱。有什么不懂的再问我。”
“哦,Thank you(谢谢)。”姜珠渊想了想,突然道,“你一说我有印象了。真的学过。”
但是都还给老师了。她正盘算着回去好好看看,尽量不再问他,又听辛律之道:“少为应该对你讲过我的工作。”
姜珠渊不明白他此时说这的用意:“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讲过了。”
“那时和你不熟,说得很含糊。我毕业后就一直在负责父亲留下来的基金会。总部在马里兰的Bethesda。”
“这一部分组长向我提过。”
“虽然我的父亲是基金会的主席,但我要进入欧拉的董事局,也得先在大学时进入欧拉兄弟会,成为会长。”
“兄弟会?”看他的模样不像是爱疯闹的人,“听说是玩得很疯的组织啊。”
辛律之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和其他兄弟会比起来,我们这些亚裔书呆子的试炼已经很简单了。TriSolve(三道难题),TriAthlon(铁人三项),TriPunch(穿三个孔)。”
“前面两个我听懂了,可最后那个是什么?在肚子上打三拳?”
“抽签确定身体上的三个部位,找刺青师傅穿三个孔。”
“穿孔难道不应该是pierce?”
“在我父亲之后有一届会长是中美混血,Ed·Pierce。他上台提出的第一个动议就是改项目名称。”
所以是为尊者讳:“真会玩。这算什么考验?”
“欧拉兄弟会比基金会的渊源要久的多,所以没人知道何时流传下来的规矩。”辛律之道,“大多数人不喜欢这条规则。有些呆子好容易准备了大半年,完成TriAthlon,抱着侥幸心理去抽签,结果抽到很不好说的位置,就放弃了。也有人下定决心而来,但是完不成TriSolve或者TriAthlon,也只能被拒之门外。”
“也就是说,看起来很容易,实际上很难——你们每年能招到多少人?”
“八到十人。每年我们会发一百张报名表,需要三到五个人举荐,淘汰率是百分之九十到九十五。”
“忘了你是在普林斯顿。怪人一定很多。”
“要废除TriPunch,你得先成为会长。成为了会长之后,你就会想,后来人也应该尝尝这种滋味。”辛律之道,“所以直到毕业,我也没有废除它。”
“就像高考一样,总想着等我当上教育局局长,就废除该死的高考;可是真的当上了,一定会觉得我要出更难的题折磨学弟学妹,不然就亏了。”
辛律之强忍笑意:“对。”
“我知道了,”姜珠渊摇晃着食指,“耳朵是你抽到的其中一个。”
他又点点头:“对。”
姜珠渊的手在腿上轻轻地敲打着:“你没抽到眼睛、舌头、鼻子、眉毛这些部位,真是太幸运了。毕竟你长得这么好看,打个孔多可惜。”
“琳达找的刺青师傅。我们专门开车去迈阿密打,手艺还挺不错。”
这句讲完,又陷入了沉默。
姜珠渊的手仍然在腿上轻轻地敲击着,似乎在想着什么。
辛律之不紧不徐地继续开车。手指间或敲击着方向盘。
她突然打了个响指:“我可以问琳达呀!那样就不尴尬了。”
辛律之不禁爆发出一阵大笑:“你太弱了!”
你太弱了。
这四个字将姜珠渊的理智瞬间拉回到今天的早些时候。
洁白的姜花,泛黄的珍珠,恶俗而充满情意的发卡。
浓密的头发,挺括的风衣,精致而散发香味的蕾丝。
笑过之后,辛律之敏锐地感觉到同样是沉默,气氛却变了:“怎么?”
“这是发什么疯?”姜珠渊笑着摇摇头,“你,是一等一的数学天才,建模大师,偶尔做一次企业收购也是干净利落,完美无缺;我虽然天赋不及你,但也有信心成为本领域的专业人士,每个经手的案子无论大小,我都做足功课,毫不松懈。”
“如果说到之前的几次见面——抛开外表不谈,我相信我和你对彼此的印象,也应该是大方得体,彬彬有礼,温文尔雅,聪明机智之类的褒义词吧。”
一直聆听的辛律之轻轻地唔了一声,表示同意。
“可是过去的几个小时里,我和你成了没头脑和不高兴,暴脾气和玻璃心,幼稚鬼和公主病。”姜珠渊道,“给琳达和海泽看到这种场面,一定大跌眼镜。”
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不太想听到其他人的名字:“所以呢?”
“我在想,是不是因为越接近你,越觉得你聪明又漂亮,近乎完美,所以没办法像对待其他人那样,以平常心交流?”姜珠渊道,“你身上实在有太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了。但是天赋这玩意儿又学不来——真是无力又尴尬啊。”
这种称赞,才真是疏离又冰冷啊。
辛律之眼角余光瞥见她在查看手机,上下划动了几下,又收回包里,若有所思。
那种愤怒与嫉妒重回胸腔,滚滚而来。
他从未发现自己如此善妒,而且毫无立场,毫无依据。
承蒙辛家明教育,辛律之有一百种方法让姜珠渊来到他身边。
而她只有一个理由。
名花有主。
以一敌百,大获全胜。
两人异口同声。
“我们谈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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