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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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年纪还小，不过十五，对男女间的触碰是十分敏感，吓得整个人往前扑，眼看着就要扑到水坑里，她心里大喊完蛋，眼睛一闭。
也不过是一两秒的事，手臂被人紧紧地拽住往后扯，她没站稳又重新跌回男人的怀里。
蓦然抬首，男人的模样映入眼中，他很年轻，长得周正，说不上特别出色，却有着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稳重，他在确定她已经站好了之后就放开了她，身边的人为他撑开黑色的伞，他就这样步入雨帘。
再见到他是在两天后在立荣商会里，她下课去商会里找爸爸一起回家，刚好看见齐海平从爸爸的办公室里走出来，四目相交的瞬间彼此都吃了一惊，那时候的明凤还穿着女学里的衣裳，蓝色棉质中袖衫儿黑色百褶膝下裙，乌黑柔顺的长发绑成两条辫子垂下来，清秀俊美得就跟朵芙蓉似地，在百叶窗缝隙中投来的阳光下冲他嫣然一笑。
“海平哥。”
齐海平在阳光中回过头来，眼中毫无掩饰地掠过几分意外。
三年后的明凤果真让他很是意外，三年的时间为她的容颜增添了几分优雅，也比从前的她看起来更成熟了，那头柔软的青丝不再如从前一般清汤挂面的垂下来，而是电成了波浪卷，两颊边的碎发也微微卷起，勾勒出更深刻的轮廓。
齐海平笑了笑，极绅士地站起来为她拉开椅子，靠近她的时候一阵幽幽的玫瑰香气从她发间传来，淡淡的，并不像香水的味道，更像是从肌肤的每一个毛孔里散发出来似地，萦于鼻息间，说不出的蛊惑。
昨天晚上两人已经通过电话，自然也省略了许多不必要的寒暄，点了餐后齐海平双手交叠，问：“这次回来还过去么？”
明凤喝了口咖啡，皱着秀丽的眉摇头，“我这次找你出来除了跟你叙旧以外，就是有点小小的事情想让你帮忙的。”她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我跟爸爸有了约定，如果我要留下来帮爸爸打理公司的话就要帮爸爸将从东四省来的周少帅请到我们即将举办的开张典礼，如果我做不到，要么我就留在香城里当不见天日的大家闺秀，要么就回去法兰西……”
听到周少帅三个字齐海平有些意外，随即了然，“荣伯父不希望你出来抛头露面自有他的道理。”
她叹了一口气低头沉默了半响，再次抬头的时候幽黑的眼瞳中充斥着坚定神色，“我知道，但是我必须做到，海平哥你会帮我的吧？”
这一次齐海平才真正地感觉到这三年带给明凤的改变，她真的不一样了，脱胎换骨似地，曾经的她羞涩可人，就好像一朵出水芙蓉需要身边的人细心的呵护，可现在在他面前的她却像是欲放的玫瑰，隐隐约约的香气已经开始传来，只待盛开的那一刻绽放最动人的姿态。
“当然。”他从来都不懂得如何拒绝她，所谓生生相克或许便是如此。
闻言明凤粲然一笑，从皮包里拿出纸笔，“所谓知己知彼百仗百胜，我就是想要知道关于这位周少帅的一切。”
齐海平虽然是四海商行的老板，与政界可以说扯不上什么关系，但是对那位才刚到香城不久的周少帅也略有耳闻，喝了一口香浓的咖啡，才慢慢地开口，“北方政权开始不太平稳，总统的位置岌岌可危，几大政权都有篡位之势，我们南方虽然占了地理的优势可是万一真的打起仗来，是决计打不过北方铁骑的，因此宋都督有与东四省结盟的意思，东四省也不表态，只是让周少帅到香城这边来，或是想要试探虚实。”
“所以这一次爸爸大费周章的邀请周少帅参加纸醉金迷的开张典礼，也是为了帮助宋伯父铺桥？”荣鼎天跟如今南三省都督宋黎是一起长大的至交好友，荣鼎天的二女儿后来也嫁给了宋黎的儿子，亲上加亲。
“或许吧。”齐海平拿过糖包倒了小半到明凤的杯子里，“老喝黑咖啡对身体不好。”
明凤吐舌，“我知道啦。”她赶紧的喝了一口，又问：“那海平哥你知道周少帅是个怎么样的人吗？”
齐海平挑眉，“你以为我是警察厅情报科？”
她嘻嘻的笑，把纸笔收回包里，“好了好了，我不问便是，海平哥，这几年你还好吗……”
最后齐海平还是没舍得让她去碰钉子，想了想，才说：“周少帅那人我不太清楚，不过我知道与他同来的那位周副参谋长是少帅的堂兄，也比较好说话，你可以试着从他那儿下手。”
明凤粲然一笑，“我就知道海平哥你最好了。”
出了彼得西餐厅齐海平就因为四海商行有急事匆匆忙忙回去处理了，末了还不忘叫辆黄包车送明凤回荣公馆，明凤为了让他放心于是也没有拒绝，车开到半路上明凤就下了车，给了点钱就给打发走了。
三年没有回来香城，香城似乎改变了不少，楼梯底的青砖柱子上一层又一层地贴满了广告，最上面的那张广告画上的仕女丰腴迷人，高叉旗袍若有若无的开到了最高处，露出白皙的大腿，香艳无比，原来是舞厅的广告。
明凤不以为然，慢悠悠的在街上闲逛，东瞧瞧西看看的，拉着黄包车的大汉不时地擦肩而过，喧喧扰扰的，还有远处从火车站那边传来的火车的呼鸣，熟悉的语种，熟悉的肤色，这时候明凤才有了一种回到祖国怀抱的感觉，即使是黏腻的风吹在身上，也有着温柔的感觉。
一个晃神，熟悉的身影在眼前一掠而过，心好像忽然被绑在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上狠狠地往下沉了一沉，抬头看了一眼，匆匆地追了过去！
才刚追到一个拐弯口几个人恰好从那里走来，她收不住脚步狠狠地撞了上去。
“对不起！”
她丢下一句道歉头也不回地跑了，那人伸手想要拉她，她的长发却以一种极细腻的触感在他的指上滑过，真丝般柔滑的触感让那人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淡淡的玫瑰香气清新可人，指尖抵在鼻尖轻轻一嗅，有种近似于露水与玫瑰揉在一起的馥香，男人轻轻地笑了起来，转身离开。
明凤因为刚才那一撞把人跟丢了，有点沮丧地往回走，她认错人了吗，那个从舞厅里跑出来的女孩子跟她读女学时候最要好的朋友绿婷那么的像，但是那个美丽得跟水墨画一般的女孩子，可是她又怎么可能会从舞厅里出来呢？她记得在读书的时候绿婷是最古板迂腐的女孩子了，就连露出手臂都会害羞的人怎么可能会穿那种无袖高叉旗袍？
是错了吗？
可能，是真的认错人了吧。
明凤以香城商会会长荣鼎天女儿的身份打电话邀那位周副参谋长到临海餐厅一聚，原以为肯定会被拒绝的，没想到那边竟然爽快的答应了下来，说不意外是假的，只不过只要能够顺利完成任务便成。
他们约在了临海餐厅见面，临海餐厅是香城现时唯一的一间西洋式露天餐厅，收费极高气氛自然也是极好的，海洋滔滔的声音搭配着小提琴优雅的旋律，另有一番心旷神怡。
明凤双手托腮微阖着眼睛聆听着海洋的声音，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心情慢慢地放缓了下来，启眸之时恰见天边湛蓝与海平线融合得淋漓尽致，海天一色或许便是这般境况，一时间看得入迷，就连有人走近也不曾发觉。
“四姑娘？”
独特的男声有如滴水落石，带着说不出的温润，平和亲切的传来，她心一顿，连忙起身。
那一瞬间风轻扬，她的长发在空中勾勒出流水的弧度，幽黑的瞳仁在午后的阳光中竟然闪烁出水晶般的光华，她穿着的是天蓝色的洋装长裙，因她转身的动作而在脚踝处绽放了一朵优雅的蓝花，莹白的脚踝若隐若现，竟有几分勾魂。
明凤以为自己会看见一个颇具威严的中年男人，没想到这位周副参谋长竟然如此年轻，约莫也便是二十七八，身材高大青矍，面容沉静却不若齐海平那般内敛，舒雅的笑容仿佛时刻都挂在脸上，薄唇极自然地勾出浅浅的弧度，并不具侵略性，给人一种只稍看上一眼便会觉得想要亲近的感觉。
“四姑娘？”他再唤了一次，声音轻轻的，好像害怕会吓着她那般，说不出的温柔。
明凤的心好像被一条看不见的丝轻轻地束了一下，霎时间竟然疯狂地跳动了起来，双颊也微微发热。
她从来没有遇见过那么英俊，那么温柔的男人，即使在法兰西也没有，眼前的这个男人几乎完全满足了她这么多年来对完美男人的向往。
狠狠的掐住手心，露出合适的笑容，“你好周副参谋长。”
周涄元微微一愣，人生二十余载跟随周大帅踏遍万里河山，他见过最美艳的女人，见过最妖娆的舞姬，见过最优雅的淑女，却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有像她这般柔软细腻的声音，柔顺的长发在阳光之下被焕成了深褐色，几缕碎发贴在优美的颊边，竟有让他想伸手去拨开的冲动。
周涄元蓦然回神，温雅一笑，“坐吧。”
才刚坐下就有穿着侍应生服装的男孩端上绿茶，茶叶在热水中一点一点地像是猫儿伸懒腰般的舒展了开来，明凤看着他扣在茶杯耳朵上的手指，忽然觉得这双手好看到了极点。
“四姑娘这次邀约周某是有要事相商吧。”
明凤赶紧收回目光，伸手把垂落的碎发勾到耳后，咳了两声才开口：“嗯，这次约周副参谋长出来是想请您帮我一个忙的，是这样的，八天后我爸爸商行旗下的一间饭店会在香城正式开幕，想要邀请周少帅出席我们饭店的开张典礼，家父叮嘱请帖一定要亲自送到周少帅的手上，所以……不知道周副参谋长能不能代为引见引见呢？”
“自是可以的。”周涄元很干脆的答应了下来，轻抿一口幽香的绿茶，俊秀的眉宇微微一挑，“不过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明凤睁大眼睛。
他眉眼含笑，“唤我涄元吧，副参谋长什么的，倒显得生分了。”
明凤也不矫情，也微微一笑，“好，涄元。”
她笑的时候阳光恰好从树叶的缝隙里挣脱了出来，耀眼的落在她的笑容上，姣好的面容在光线华丽的照耀下柔美得不可思议，就好像安徒生童话故事里的公主一般迷人。
他慢慢地移开目光，投向远处的海平面，乌黑的眼中尽显淡然，“世骞这人也倒不是不好说话，只是需要投其所好，他心情好了自会答应的。”
“那……是如何投其所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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