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勇敢地对上司说“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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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天一天流逝，叶小荼来到w市将近一个月，销售情况依然没有太大的起色。
气候渐渐由炎热转为平和，“时代广场”周围种植的一大片法国梧桐树叶开始渐渐由茂密的绿色转为浅黄色。
这段时间以来，她们尝试了很多办法解决蓝心公司的竞争问题，但是都没有明显的效果。八百万的销售任务依然犹如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高悬在叶小荼和所有销售人员的头上，情况并不容乐观。
距离公司年终结算的时间越来越近，w市蓝心软件公司对英国up公司的销售威胁是显而易见的，rock组的销售情况依然举步维艰。他们面临的不仅仅是价格战，还有许多不可言说的因素，例如全国通行的地方保护主义等等，rock和其他组员的焦虑心情自不必说，毕竟销售业绩直接关系着他们的切身利益，然而在客观条件的制约之下，他们的销售能力确实得不到发挥，有些销售人员的情绪逐渐开始变得低迷懈怠。
叶小荼第一次见到华中区大区经理duke，是在她接任w市销售主管工作的六周之后。并不是所有的上司都会给下属帮助，比如这位duke，这次前来w市，不但没给她带来任何帮助，反而提出了一个不近情理的要求。
岳婷婷早已告诉过她关于duke的履历，duke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已经在壳牌石油、西门子等知名企业做过大区经理，而且创造过不少销售奇迹，但是由于他没有像江尚那样一直从事it行业，对it国内市场的了解程度并不深，他就任华中区大区经理一年多来，销售情况虽然有很大的改观，但是远远达不到麦克道尔所期望的程度。
duke的个子并不太高，略微有些秃顶，显然不属于江尚或史迪文那种帅气型，但是他的眉目之间透出深沉和老练，一看就是行走江湖的行家里手，颇有领导气势。他听完了叶小荼的工作汇报，提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你准备如何解决与蓝心公司的竞争问题？有没有成型的思路或者计划？”
叶小荼暗自佩服他的精明，duke想必早已知道销售的难点所在，因此一语中的，这其实正说明她所发现的问题确实是最关键的问题，这些天来她与rock商议了多种办法，rock组的飞单情况依然像上个季度一样恶劣，毫无转机。在此之前duke显然并没有良好的解决措施，否则前前任城市经理mark和前任城市经理gary就已经按照他的思路去做了，决不会轮到她来解决这个问题。
她认真思索了一下，谨慎地回答说：“暂时还没有，如果单纯从价格方面考虑，我们的竞争力几乎等于零。但是，这仅限于我们的产品性能相差不大的情况。”
duke没吭声，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她看出他的目光中的意思，接着说道：“蓝心软件公司成立时间并不长，他们的研发人才多半是刚毕业的，因此他们的技术水平不一定能够超过我们，甚至有可能远远不如我们的产品性能稳定。虽然目前市场上并没有关于蓝心软件产品的恶评，但我们也许可以在市场方面做一下工作。”
duke眉头动了一下，神情和气地说：“没错，你们可以设法操作一下，不过，下半年我分配给w市的销售目标定得比较低，你们只要不像上个季度那样拖华中区的后腿，就算不错啦，即使不能达到八百万指标，能够达到四百万也行。我们华中区能够实现整体销售目标，关键还是得看y市。”
叶小荼并不笨，当然听得懂duke的暗示。duke一向集中精力关注华中区y市的销售情况，对w市的销售工作关注得并不多，对他们这个团队的要求也并不高，这一季度对w市的预期仅仅是“不拖后腿”而已，或许他心目中已经认定叶小荼不可能完成任务，也不想为w市消耗太多的精力。
可是，八百万是叶小荼为自己所设定的目标，她决不能因为duke的松口而改变，而且duke的想法并不代表麦克道尔和江尚的想法，她不仅仅需要对w市的销售情况负责，更重要的是能够向公司总部江尚交待。
她谦和地笑一笑，用下属对上司惯有的口气说：“当然，y市竞争环境比我们还激烈，不过有您亲自坐镇，加上那边的优秀团队，他们的业绩应该是不错的。”
duke听见她这么说，立刻顺着杆子爬上去说：“销售环境激烈是事实，团队优秀可就说不上了，那边有几个人远远不如w市的rock他们。所以我有一个想法，想从你们这里借调两个人过去协助一下销售，你觉得怎样？”
他毫无避讳地对叶小荼提出了“借调”的要求，英国up公司允许各大区经理根据各个城市的销售情况随时安排抽调人员，当某些城市销售吃紧，而某些城市人手有空闲的时候，大区经理常常会这么做。但是他们的权力仅仅限于“借调”而不是“调动”，借调员工的人事关系、工资等等都不需要更改，只是佣金分配上有一些变动，由员工实际创造销售业绩的办事处来具体发放。这种方法可以节约人力资本，让公司的人力资源发挥最大效益。如果是“借调”，这就避免了经过公司总部沈若琳那边的批准，只要叶小荼同意，他就可以将rock等人调走。
但是，叶小荼却是万万不愿意他这么做的。
此前duke已经调走了许多销售骨干力量，目前w市除了david和rack两名销售小组长之外，所剩下的销售代表几乎都是新手，整个销售团队已经算不上很“精英”
，况且rock是最熟悉蓝心公司的人，一旦将他调走，对w市的销售现状无疑是雪上加霜，几乎寸步难行。
叶小荼发现这个问题十分棘手，尽管这个要求不近情理，但是duke显然是有备而来。他既懂得如何应付公司总部的人事政策，因此只谈“借调”，将这个问题化解为华中区的内部问题。同时，他又暗许了叶小荼“好处”，主动将销售分配目标降低了四百万，告诉她不用为那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烦恼，只需要当好y市的陪衬就行。
duke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公司撤换前前任城市经理mark的根本原因，虽然他给属下预备了充足的、不能完成任务的理由，但是麦克道尔和江尚看的是实际销售业绩。假如mark就是听信了他的“暗示”、接受了他的“告诫”而导致w市的销售情况一蹶不振，最后被公司撤换掉，那么她又怎么能够重蹈覆辙，去步mark的后尘？duke在华中区的销售策略是力捧y市，为了保证y市的利润而不惜牺牲其他销售情况不够良好的城市业绩，这种策略或许有他的道理，但是从上两个季度的情况来看，这种策略是没有太大效果的。一枝独秀并不能挽救华中区目前颓败的局面，江尚分明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会给予她直接向营销中心越级汇报的权限，因此她更不能轻易妥协，同意duke提出的不当要求。
可是，duke毕竟是她的顶头上司，而且她只是一名小小的销售主管，还够不上名正言顺管理w市销售团队的资格，即使要反驳他，也要提出足够的理由，否则一定会引起duke对她的强烈不满。
她想了一想，谨慎地回答他说：“这个问题我需要征求大家的意见才能决定，明天给您答复行吗？”
duke当然知道这是一着“缓兵之计”，不过他并没有再给她施加压力，毕竟在他心目中，连mark和gary都无法阻拦的事情，这个初出茅庐的女孩、进公司不到一年的小小销售主管，恐怕更没有力量阻拦。于是他爽快地答应给她几天时间考虑。
当天夜晚，叶小荼通过岳婷婷传话，邀请david与rock二人及另外几名可能在duke选择范围之内的销售代表们一起在w市着名的小吃一条街“吉祥路”进行腐败聚餐。
w市人是有名的“好吃佬”，此时秋高气爽，正是虾肥蟹胖的季节。每年这个时候，走在w市老区的街头巷尾，随处可见衣着光鲜却不顾形象、一边喝啤酒一边啃麻辣手抓大虾、用牙签挑福寿螺、用手指掰香辣蟹腿大肆饕餮的男男女女们。
david所带的组最近销售情况不错，因此他的心情很好，自从叶小荼顺利挽回恒飞公司的订单之后，david对她的态度大为好转，虽然不至于到“惟叶氏马首是瞻”
的地步，但是已经相当积极合作了。
rock组的客户群受到蓝心公司的竞争冲击最大，不过，他今晚一反平时那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主动喝了一杯又一杯。
叶小荼就是要趁这样的机会将duke的意图告诉他们，并借此来观察他们的反应。
她才将这个消息透露出来，rock立刻率先表态说：“我看没有必要这么做。之前mark曾经和我们谈过这个问题，假如我们愿意去y市，当时就已经过去了，何必等到现在？既然y市那边多得是华中区的‘精英’，如果连他们都做不好，我们过去又有什么意思？宁为鸡首，不为牛后。”
他说到这里，喝了一口啤酒，又笑笑说：“再说，现在蓝心的问题虽然严峻，我相信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总有办法可以解决它。”
david似乎也很赞同他的观点，附和道：“又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为什么一定要当逃兵？”
叶小荼听到他们二人这样说，悬着的心立刻放下了一大半，看来这一着棋是走对了。英国up公司还是比较注重员工情绪的，假如david与rock自己愿意去y市，说明他们对w市已经没有信心，自己即使顶住duke的压力不让他们走，只怕也会招致他们的不满，反而不太可能激发他们的销售热情；假如rock等人不愿意前往y市，毕竟强扭的瓜不甜，duke也拿他们没办法。
她主动举起酒杯，对他们说：“恒飞公司的订单不是已经成功了吗？我们积极想想办法，只要大家有信心，一定能够改变现在的局面！”
众人一起开心地碰杯、赌酒，玩得不亦乐乎。
酒过三巡之后，david乘着酒兴对叶小荼说：“其实你刚来的时候，我们可没想过你和mark会有什么两样。做销售主管和销售代表不一样，做销售代表是要靠个人天赋的，做主管单枪匹马可出不了业绩。所以说啊，公司行政人事部的决策有时候不一定正确，自己做得好不见得能领导某个区域……”
岳婷婷连忙向他使眼色，打着圆场说：“喝酒，喝酒，你和yolanda说这些干什么呀，她又不管行政人事工作！”
叶小荼其实早已察觉了david的心思，他表面似乎是因duke之事有感而发，乘机发泄一下对行政人事部门的不满情绪，其实是在为自己的遭遇而鸣不平。
david从w市办事处设立初期就进入英国up公司，作为一名销售组长，他的工作业绩和能力都相当不错，在员工当中的威信也很高，无论是从工作资历或者个人业绩方面来看，他绝对是目前w市所有销售人员中最优秀的一个。w市来来去去更换了好几任城市销售经理，行政人事部却从来没有考虑过从现有的销售团队中进行选拔，通常都是从别的地方派遣，例如她自己这样，却从来没有考虑过提拔david，他难免会产生郁闷的情绪。
英国up公司在全国各地都有办事处，也会招聘一些当地员工担任销售骨干，但是麦克道尔只信任上海公司培训出来的员工。从根本上说，他并不愿意看到一个威信过高的地区销售经理存在。因为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就很有可能出现管理失控的风险，对公司是极为不利的。这其实也是当时麦克道尔宁可冒着风险从上海办事处将叶小荼调来w市主持工作的原因。
叶小荼离开上海办事处之前，向江尚发出疑问的时候，江尚并没有正面回答她这个问题，她也是最近才逐渐悟出这个道理的。david的表现肯定早在沈若琳的人事评估管理系统之内，既然连续几任城市经理岗位空缺时都没有考虑到david，足以说明公司总部并不愿给予他这样的机会。
她虽然心中明白，却不能对david说出来，只能假装吃东西时没听真切，也不去接他的话。
david并没有因为岳婷婷的阻止而煞住话头，他反而更加直白地对叶小荼说：“yolanda，你是我的顶头上司，应该很了解我的性格，我工作一向是尽力而为，公司的目标任务从来没有不达标的。如果公司的用人策略一直都没有改变，我觉得会严重打击老员工的工作积极性！你说是不是这样？”
叶小荼被他点名，也就不能再装聋作哑了，说：“行政人事部有一套员工评估方法，将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定，你的业绩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公司将来一定会给你相应的位置和待遇。”
david“哼”了一声说：“美国doom公司的营销策略和激励机制都比我们公司好，公司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是留不住人的……”
叶小荼纠正说：“那可不一定，美国doom公司进入市场的时间虽然比我们公司早一些，但是营销策略和激励机制未必比我们好。我们公司上一季度在华东区和华南区的业绩都已经超过了他们，这一季度应该也不会差。至于激励机制，我听说他们的提点是阶梯制，看起来达到目标可以拿到更多的点数，但他们是没有保底目标的……”
david听她解释了一通道理，喝了一口啤酒说：“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如果觉得公司不好，对公司没有信心，我们早就跳槽了，还会等到现在？况且现在公司内部沟通比以前顺利通畅多了，只要能够设法打败蓝心公司，我们也有希望超过美国doom公司嘛！”
岳婷婷用手剥着一只通红的大虾钳子，笑着说：“好好好，你被yolanda说服啦，真是难得！我觉得yolanda刚才说话的口气和linda很像，不过你可比她容易相处多了，要是有一天你来管理行政人事部，我们就太幸福了，也不用三天两头挨她的教训。”
对于w市人的热情直爽，她今晚有了更加深刻的体会，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月的相处时间，她与david、岳婷婷、rock等人之间相处得还算融洽，此时此刻，他们显然没有将她当作顶头上司，而是当成了一位可以直言相告的朋友，他们本来都不是肯随随便便说话的人。此刻却肯将心中隐藏的不满、愤懑甚至对上司的怨尤都一股脑地说了出来，与其说是心无城府，倒不如说是对她个人的信任。
营销部门的人都不太喜欢沈若琳，这一点早在叶小荼入职之初就已深有体会，但是，岳婷婷作为行政人事部沈若琳的直接下属，对她居然也有怨言，倒让叶小荼觉得诧异。沈若琳的行事风格确实有些冷厉硬朗，不留情面和余地，但是目前为止还看不出她除此之外有哪些招人厌恶的大毛病。
david听到岳婷婷提起沈若琳，看了rock一眼，有些不屑地说：“有些人明明不适合呆在某些位置上，却偏偏能够得到高层的青眼垂顾，这也算是一桩奇事！”
叶小荼觉得他话中有话，带着疑惑重复说：“高层的青眼垂顾？”
沉默了许久的rock突然插了一句话说：“我在上海办事处呆过一年。那时候johnson还没有来公司，前任营销总监是汉森先生，听说linda当时就是他介绍来公司的，至少应该是他的朋友吧，汉森先生回到英国伦敦总部之后，麦克先生还是很给linda面子……”
或许是因为这个话题过于敏感，乖巧的岳婷婷立刻打岔说：“大家喝酒吧，我今天都比你们喝得多，喝酒喝酒！”
叶小荼不禁暗自疑惑，英国up公司的整个营销系统内，自上而下从总监江尚到w市的一名销售代表，大家都不喜欢沈若琳，以麦克道尔的精明，不可能不知道这些情况，他为什么还如此信任她？江尚的前任汉森先生是英国up公司的几位大股东之一，这位神秘的人物果然与沈若琳之间有特殊联系吗？如果确实有，他们之间会是什么关系呢？英国总部和麦克道尔如此信任沈若琳，是否与这位汉森先生有关？
david和rock果然不再做声，众人的话题也从工作转移到了吃喝玩乐上面，餐会结束之后，david主动请大家去钱柜k歌，气氛十分欢洽友好。
次日，叶小荼以“员工不同意”为理由，婉转而坚决地拒绝了duke的借调计划。
duke毕竟是老江湖，虽然一百二十万分地意外兼不高兴，但他没有明确地表现出来，只是再也不提w市可以只完成四百万销售任务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