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坟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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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林特探长现在肯定后悔选择警察作为自己的职业了,我对此表示同情。在他看来,除了那些来自阴曹地府的凶手之外,唯一一个能够在开枪后从书房逃走的人,就是我。但这时半路杀出了程咬金,哈格德医生的指纹出现在了书房,而唐宁居然消失了。我看,即使是联邦调查局,也会对此情况感到头疼的。

而且,尽管我知道自己是清白的,但这也没有用,事情现在麻烦了。我跟弗林特一样,都对事情的发展状况深感意外。而我们这个唯一的嫌疑犯,居然是个从好莱坞特效部门逃出来的能够穿墙而过的家伙;然而同时,这个家伙却真实无比,他不仅跑来跑去,还犯下了袭击、殴打、企图溺杀和谋杀的罪行。

我不知道哈格德和唐宁跟事件有怎样的联系,我完完全全搞不明白。弗林特让塔克押着哈格德去图书馆,他要问他几个问题。

“我马上就要跟他聊聊。”他愁眉苦脸地看了马里尼和我一眼,转身离开。

我爬上楼梯,凯瑟琳还站在二楼的楼梯横杆那儿,往下面张望着。当我接近她的时候,她给我抛来一个比弗林特还要冷两倍的冷眼。然后她忽然转过身去,跑回自己的房间。

“嘿,”我喊道,“怎么——”

她一边跑一边对我小声说道:“别!从你房间打电话给我。”然后,她“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该死!”我气喘吁吁地嘟囔着,“而房子里发生的事怎么都这么怪——”

我看到马里尼在大厅里。他刚刚还到我身旁,现在已经悄悄消失在后楼梯了。他的行为鬼鬼祟祟的,看起来没干什么好事。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绝望地摇了摇头,裹起身上的毯子,回卧室去了。

卧室的电话是内线电话,墙上挂着几个按钮。我拿起话筒,按下了凯瑟琳的名字。她已经在电话那头等着我了。

“罗斯,”她很快地说道,“弗林特在怀疑你,是不是?”

“嗯,事实上,他这样暗示过一两次。刚刚你那举动是什么意思?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弗林特。他正盯着我们呢。唐宁告诉他说,我父亲曾经威胁把我从遗嘱中踢出去。”

我努力集中着注意力:“什么意思?我的情况跟这事有什么关系?我不明白。”

“弗林特认为这就是你的动机。所以我对他说,我们现在见面都不讲话了。我跟谁结婚,也不会跟你结婚的。我说你是个笨蛋,”她的声音颤抖着,楚楚可怜,“亲爱的,我真想你在我身边。”

“等我找到我的裤子。”

“罗斯,别!弗林特会以为——”

“让他以为去吧。他怎么想都没关系。还有,他刚刚也跟我聊过天了,看起来,他并不相信你的话。”

“我很担心他不信,所以我刚刚才在他面前表演了一下。我想能让他亲眼目睹的话,他或许会相信。我们最好装作——”

够了。“不!”我平静地反对道,“人生真是太他妈的复杂了。我来了——”

我的身后,一个命令的声音响起:“罗斯,挂上电话!”我转过身来。马里尼在我身后,他夺过我手中的话筒。“是谁?”他耳语道。

“凯瑟琳。你怎么啦?为什么——”

他嘴凑近话筒,小声说道:“我是马里尼,挂电话了,离电话远一些。等会儿跟你解释。”

然后,他向我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罗斯,如果你跟上次偷听的时候一样,再滑一跤的话——”

“偷听?但是怎么——”

“我刚刚绕过弗林特,先到了图书馆。我把图书馆的电话藏在了一堆书里,并把话筒拿了下来。现在,我们可以使用这现成的窃听器了。如果他没有听到你刚刚的那些不知从哪里传来的话,我们也许能够得到更多的线索。你想上法庭玩一圈吗?”

“求之不得,”我发着牢骚,“我的神经系统需要平和与宁静。”

马里尼突然指了指电话,使劲向我招手。我平息了下来,从沃尔夫的衣橱里找可以穿的衣服。这些衣服不是太短,就是太宽,一件合适的也没有。我不得随便摸了一件,把自己塞了进去。

马里尼把耳朵黏在电话听筒上。当我从头上套进一件衬衫时,他转头看了看我。“回你的床上去,裹好毯子,”他说,“弗林特不会允许你四处走动的。”

“不,”我抗议,“我已经跟凯瑟琳约好了,我不在乎副探长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他的想象力太丰富了。现场直播情况怎么样?”

“直播现在暂停了。哈格德说他一个人住——就在玛莫罗奈克的桑德景观公寓。他说菲利普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正在床上。没有人能作证。他住的地方离这儿只有五分钟车程。他坚称书房里的指纹肯定是几周前留下的,他不记得确切的情况了。”

“弗林特继续追问。高尔特说他和哈格德上周星期六的晚上就在这儿,而就在那之后,沃尔夫突然决定把书房锁起来,不准任何人接近。自然而然的,弗林特想挖掘更多内容出来。医生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而现在,弗林特正在吓唬他。我倒希望——”

他忽然停下嘴,全神贯注地听着电话。我立即跑过来,凑在电话旁,但是马里尼耳朵紧紧盖在听筒上,我什么也听不到。看他脸上的表情,我就知道自己错过了头版新闻。

“哈格德说了?”我对他耳语。

马里尼点了点头,向我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我转过身去关上了门,急匆匆地冲向凯瑟琳的房间。她房间的门虚掩着,我轻轻地推开了门。

“凯瑟琳?”

“弗林特会找你麻烦的,”她说,“他等会儿看到你——”

“他不会的,”我插了一句,“他正忙着呢。你的电话在哪儿?”

她还没有回答,我就发现了,电话就在床边的桌上。我坐下来,拿起话筒。

凯瑟琳走了过来:“你和马里尼都在干什么?到底是怎么——”

我食指竖在嘴前:“嘘!弗林特-哈格德电台正在进行现场直播。坐下来,什么也不要说。我们正在收听呢。”

哈格德声若蚊蝇,听起来很遥远,但是吐字非常清晰,我听到了他故事里的所有要点。

“那张照片里的人,”他说,“他切断了电话线。唐宁发现他在书房里,检查着沃尔夫的私人文件。他喊了沃尔夫。高尔特和我……等着,说话。十分钟之后,唐宁回来了……紧张,心慌……说沃尔夫找我。我去了。那个陌生人……是个FBI特工,名叫加纳……在勒索沃尔夫。当他打算……”

“FBI的人?”弗林特那个时候肯定腰杆一挺。他的声音穿过话筒,传到我耳朵里,“沃尔夫是怎么知道的?”

“身份证。我之后看到了。”

“嗯,这个人我可以查查。他用什么勒索沃尔夫?”

“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沃尔夫打了他一拳,把他放倒了。当我到那儿的时候……”哈格德的声音有些勉强。弗林特也有些不大想听,但他还是迫使哈格德说了下去。

副探长命令道:“继续说!”

哈格德的声音更小了,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听清楚。

“当我到那儿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死了。”

弗林特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我也屏住了呼吸,凯瑟琳抓紧了我的胳膊。

“罗斯,怎么回事?”

“重磅炸弹啊,”我小声说,“哈格德认出了那个鬼。他一周前在你父亲的书房里见过这个人。而他DOA【注:DOA是death on arrival的缩写,常用于病人入院或警察验尸的场景下,意思是送(到)达时已死亡。罗斯在这里使用了字面的意义来表明此神秘人物那晚上的行动状况。】了。”

“DOA?”

“就是来了,然后死了。”

然后弗林特说话了。他的声音像是在下判决:“你们为什么当时没有报警?”

哈格德绝望地说:“我想报警的。但是那个时候沃尔夫……报纸……沃尔夫夫人支持他。我们吵了——”

“她也在现场?”

“是的。沃尔夫已经彻底丧失理智了,被吓得半疯狂了。他一直以来都很惧怕死亡……都成了恐惧症了。当他袭击了那个人又发现了那个人死了——”

“那都不是没报警的理由,”弗林特冷冷地说,“你很清楚。”

“还有个理由。我必须得到更多的研究经费……在这个节骨眼上……能完成伟大的项目。沃尔夫知道这一点。他说除非……”

“除非你帮着掩盖真相。”

“是的,”哈格德的声音响起,“见鬼了!如果那个时候我拦住他,我就——”

弗林特的声音像冰一样:“你的情况就会比现在好多了。你们对尸体怎么样了?”

哈格德的声音越来越下,几乎听不清楚了:“……松树林……海边……我——我们把尸体埋了。”

弗林特的声音响起。他就像一个做了噩梦的梦游者,刚被人唤醒。

“我希望,”他缓缓说道,“美国医学协会会对这件事有兴趣。”接着他吼了一声“塔特!”然后响起了摔门声。

我把话筒放了回去,目瞪口呆地愣了一会。很明显,那个鬼就是被沃尔夫杀掉的人,而这个人被他们秘密地埋葬了。我终于知道沃尔夫为什么这么害怕了。

凯瑟琳晃着我的胳膊:“罗斯,如果你不告诉我——”

“哈格德刚刚捅破了窗户纸。又出现了一具尸体。你父亲,继母,还有唐宁,撒谎的时候比当兵的还面无表情,他们就这样一直声称不知道那个鬼是谁。”我把事情的大概经过告诉了她,然后对她说,“走。我去跟马里尼聊聊。”

我跳了起来,走向门口。

凯瑟琳从我后面拉住了我的胳膊:“小心啊,副探长——”

她的警告已经来不及了。门打开着,弗林特在楼梯口看着我们俩。

“哇,”他说,“看来你们俩真的不讲话了!”

我们不知道回答什么好。

弗林特接着说道:“沃尔夫小姐,你的车钥匙。你最后一次见到你的车钥匙是什么时候?”

“我把它落在车里了。”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相信她,转身消失在沃尔夫夫人的房间里。哈格德医生跟在他身后。

“我今天的命真差!”我郁闷地咕哝着。

马里尼的头从沃尔夫的房间伸了出来:“罗斯,把塔克叫过来,快!”

“塔克?他才不会听我的号令呢。”

“你就跟他说是弗林特叫他来的。不管你说什么,总之能把他叫过来就行。”马里尼退回了房间。

“凯瑟琳,”我说,“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走下楼梯,塔克就站在门旁,正对着两个小警察指手画脚。

我喊道:“塔克!副探长喊你过来,在沃尔夫的房间,快!”

然后我转身跑开,不给他任何反应和疑问的机会。他果然跑上了楼梯。

沃尔夫的房间里,马里尼正吹着高尔特的碘酒,使液体在角落文件柜的金属表面上均匀摊平。塔克冲了进来,环视了一圈,瞪着我。

“你说副探长——”接着他看到马里尼的举动,“嘿,你在干吗?弗林特叫你不要——”

“我知道,”马里尼说,“但这事很紧急。塔克,如果你想让你老板吓一跳,那最好看看这个。”他指着柜子最上方抽屉上的几个棕色污迹。

塔克职业性的好奇心开始起作用了。他穿过房间,从口袋里取出一副老花眼镜,戴上。

而就在他身后的门口,一个冷峻的声音响起。“谁要让我吓一跳的?”弗林特站在那儿,哈格德和瑞安跟在他身后。

没有人回答。马里尼看着塔克,而后者突然绷直了身体,转过身来:“这儿有一个指纹,跟我刚刚检查到的某个指纹吻合。而我给那个指纹的标签上标的是‘无名人士’。”

“而这份文件,”马里尼一字一顿地说,“是勒索沃尔夫的那个神秘来访者在上周六检查过的文件。那个鬼的指纹和这个加纳先生的指纹完全吻合!”他看着哈格德继续说,“医生,你真的确定——”

但是弗林特对着马里尼吼起来:“你怎么知道的?图书馆的门是关着的,门口还有人放哨!你不可能——”

马里尼的眼睛眨着。“你忘了吗,”他平静地说,“我是个读心术专家。而你的脑海中正源源不断地……”他转身面向哈格德,问完了刚刚被弗林特打断的问题,“你能确定那个男的真的死了?”

哈格德惊讶地点了点头:“指纹不可能吻合。这不可能。他确实已经死了。你不会以为我——”

“指纹确实吻合,”塔克插嘴道,“我发誓——”

弗林特也对着马里尼说:“如果他以前没死,那现在也该死过了。他们把他给埋了!”

“我知道,”马里尼点头说,“就在小松树林里。还记得昨天早上他的鬼影曾经在这儿出现过吗?他站的地方,掉着一小块泥巴的碎块!我们恐怕得去查查他的坟墓。”

“已经去查了,”弗林特咆哮着。他上前一步,站在马里尼的面前,“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

他身旁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弗林特愤怒地抓起电话听筒。就在他拿起话筒的时候,他好奇地瞥了一眼话筒,然后又瞥了一眼马里尼,之后沉思了几秒。

“话筒是温的。你不可能打电话给外面,因为我——所以,你的读心术的秘诀就是——对不对?谁啊?”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对着话筒吼过去的,“是的,他在这儿。你是哪位?”

听到了回答的弗林特,眉毛顿时一扬。他急匆匆地让我们安静下来,然后降低了自己的音量,我只能听到他嘴不时蹦出来的一两个词。

“……是的,谋杀……他们俩都是……允许他们自由行动……我明白了……是……是,谢谢。”他挂上了电话。

“是,”他咬着嘴唇说,“你的朋友,加维甘探长。”

“他终于回电话了,”马里尼深感安慰地微笑着,“我还在想我的官方身份也许永远都用不上了——”

“你也别得意,”弗林特没好气地说,“你现在不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另外,他还警告我,如果要逮捕你,最好别用手铐。他建议我派人二十四小时看紧你。”

马里尼抱怨着。“他嘴里从来没一句正经话!”他上前一步,摸起电话,“我要告诉他他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弗林特一步抢在他前面。“你别指望打电话了,从今以后,你就寸步不离地跟在我左右,记住,我可以随时拘捕你,”他斜着瞥了我一眼,“还有你。哈格德,带我们去埋尸地点。”

凯瑟琳想让弗林特等等她,她正穿着外套,但是弗林特说:“这可不是去看风景。回你的屋里去。其他人跟我走。”

松树林里立着五六块石碑,这些石碑看起来都有些破旧,像是有年月了,石碑表面的字迹也都模糊不清了。旁边,两个红脸制服大汉正在挥汗如雨地挖着,一个人在旁指着方向。不远处,那个船夫斯科特·道格拉斯阴沉沉地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他想往自己的石南烟斗里填充些烟草,但是怎么都塞不进去,因为他的手太抖了。

“有人曾经挖过这儿,”负责这里的官员报告说,“土壤很松,”他指着盖在附近的一张报纸说,“那儿有个脚印,清晰得很。橡胶底的鞋印,很容易比对。”

弗林特弯下腰揭开报纸,看了一下。“哈格德,”过了一会儿,他喊道,“让我看看你的鞋底。”

医生走近,抬起一只脚,弗林特皱起了眉头。

“你那晚也穿的这双鞋?”

哈格德点了点头:“没错。”

弗林特把报纸丢到一边说:“塔克,把你的工具拿过来,拓个鞋印。把这鞋印跟沃尔夫、唐宁还有哈格德的逐个比对,看看能不能找出是谁的鞋印。”

塔克点了点头,跑开了。马里尼说:“副探长,看看我们的朋友道格拉斯。足迹和鞋的事让他有点心神不宁。你看他一脸苍白。我想知道——”

还没等他说完,斯科特的脸色就全变了。他的脸上显露出一副要逃命的表情。

“好啊,”弗林特喊着,“过来,道格拉斯。”

他拖着步子,一步一步慢慢走了过来,不情愿地抬起了一只脚。我根本不用看鞋底,只消看看弗林特的表情,就知道马里尼的猜测正中靶心。那鞋印跟斯科特的鞋底完全吻合。

“我猜这次你得说了吧,斯科特?”弗林特站了起来,他食指指着坟墓说,“知道多少情况?全说出来。”

弗林特指着那儿,但斯科特不敢看。他也不敢看弗林特的脸,只是低着头,紧张地瞥了他几眼。他一骇然地回忆着,好像看到了一些他不愿意看到的东西。

他断断续续地说:“我——我看到沃尔夫先生、唐宁和医生搬着什么东西从房子那出来——一捆又大又沉的东西,用毯子包着。我——”

弗林特插了句话:“是什么时候?”

“一周前。周六晚上。他们带着铲子,到了这儿。”

“你跟踪他们?”

船夫点了点头:“我就躲在树后,看着他们。我看到他们在挖坑。然后他们把那捆东西埋了,盖上了土。”

站在我们身旁的哈格德说:“我真该死。”

弗林特的眼睛里闪起熊熊火焰,他追问道:“然后呢?你做了什么?”

“我——我也回去了。但是后来我想了想,觉得这事不大对劲,”斯科特的声音紧张了起来,“我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劲。所以我就拿了把铲子——”

“你总共想了多久,斯科特?”马里尼问。

“恐怕有一个小时吧。我转了一圈,然后挖着他们刚刚挖的位置。然后——”他一脸怨恨地看着哈格德说,“发现了一具尸体,”他的话开始变得支离破碎,“一具死尸……他肯定是死的……就躺在那儿,一动不动,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斯科特?”弗林特好像己经猜到了点内容。

“你不会相信我的,但是那东西开始爬了起来,在我身后,从坟坑里爬了出来!”

他说得对,副探长根本就不相信他:“真是一派胡言!”

他的身后,一个正在挖掘的家伙惊叫了起来。他弯下腰,又站了起来,拖着一条灰色法兰绒毯子,毯子上全是泥。他抬头望着我们。

“一派胡言?”他说,“也许吧,但现在这里根本就没有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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